第151章 传说
方掌柜很想答应,但是又不能答应,心中的憋屈难受无处言说,苦笑道:“程东家美意,小老儿感激涕零,只是……”
只是上官太仆势大啊。不要说上官太仆本人,就是他府里一个奴仆,伸一根小指头,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方掌柜想着,对眼前这位程大东家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这可是敢和上官太仆对着干的主啊。跟上官太仆对着干,还能活得这么滋润,普天之下,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位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程墨沉默一息。在方掌柜看来,是为他不能受聘而忱惜,就在他深受感动时,程墨道:“富裕春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句话,让方掌柜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给他留了后路啊。可见程大东家对他是如何器重。
今天程墨是万众瞩目的中心,时不时有人过来和他说上两句,直到未时,客人们才陆续告辞。
程墨原想摆席宴请客人,但由于西市午时一刻开门,这个时代又有过午不食的传统,而晚宴,距离剪彩的时间又太长。于是,只好算了。
客人们告辞了,顾客却越聚越多,华、程两位掌柜和众伙计忙得团团转。
程墨被一众同僚簇拥着,去了松竹馆。他们是决意要好好敲他一笔了。祝三哥还放话,谁都不许走,要中途离去,就是他的仇人了。
夜色笼罩京城,除了安仁坊热闹非凡,别的坊大多都安静下来。方掌柜歇脚的破旧院子,透出昏暗的灯光,脏兮兮的席上,两个人对坐。
莫先生很生气,对方掌柜怒目而视,半晌,恨声道:“你早就知道?”
他是直到天黑后,才收到消息,这新开的店,叫什么富裕春的,居然是程五郎的产业。真是见鬼了,怎么只要是他的产业,就动不得?更让他生气的是,方掌柜去了两次,居然一声不吭,没有透露半个字。
“天地良心,人那么多,小老儿只站在外围远远地看着,哪知道东主是谁?”方掌柜不傻,哪肯承认,立即叫起撞天屈。
莫先生厉色道:“你跟程五郎嘀嘀咕咕,你会不知?”
好在他派人跟踪这老头儿,要不然还被他蒙在鼓里呢。反了他了,胆大包天,敢阴奉阳违了。
“哎呀,我的莫先生啊,我是见到程五郎,也跟他说了两句话,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富裕春的东家啊。他脸上又没贴字,说富裕春是他开的。”方掌柜也是急了,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莫先生现在可是代表了上官太仆。莫先生的话,是能代表上官太仆的意志的。方掌柜从没如此刻这般想撞墙,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会答应做兴业堂的掌柜呢?
莫先生恨恨瞪了方掌柜一眼,看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实吓得狠了,才缓了语气,道:“富裕春刚开业,立足未稳,要干掉他们很容易。你不是有生意场上的朋友吗?明天放出风声,就说富裕春的匠人都是从兴业堂过去的,他们家的质量比兴业堂还差。只要这个风声一出,我再叫一些人,把他们的店砸了,坐实了他们质量差的传闻。”
连坑都不挖了,实在够简单粗爆。
方掌柜不吱声。
莫先生立即阴沉着脸,用吃人的眼神瞪他。看样子,他要敢不乖乖听话行事,只怕活不过今晚了。
想到这位莫先生以前曾是游侠儿,不是什么善茬,方掌柜屈服了。
见方掌柜点头答应,莫先生冷哼一声,吩咐两个大汉看守紧他,才扬长而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掌柜便被押着出了小院,去做所谓的“放风声”的活儿了。
天光大亮时,程墨和一众同僚出了松竹馆,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这一晚,很多同僚醉卧美人膝,祝三哥更是叫了三位姑娘胡天胡地,只有他和武空对坐闲话。
吉安侯府家教严苛,武空自小养成自恃的习惯。程墨却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某种塑胶产品,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因而自恃。
两个男人喝酒看歌舞说话,直到天亮。
酒喝了不少,东西倒没怎么吃,程墨有些饿了,便想就近吃些早点。前面一家早点摊,大灶上热气腾腾,在这深秋的早晨,让人觉得特别温暖。程墨勒了缰绳,翻身下马,一众随从侍卫也跟着下马。
吃早点的百姓见来了这么一大群人,看衣着便有些不凡,都往旁边让了让。
摊主见有大生意,忙陪坐招呼道:“客官想吃些什么?”
这摊档,主营还是面片儿汤。
自有榆树去张罗,程墨在一旁的树下站了。突然一个身着短褐的汉子走来,路过他身边时低声道:“小心莫先生。”
莫先生是谁?怎么小心?程墨刚要问,汉子已走开两步,朝摊主喊:“来碗面片儿汤。”
摊主爽利地应了一声。
汉子再回来,站在程墨旁边,眼望前方,低声道:“方掌柜说,这两天莫先生要派人去砸店。还有,小心流言。”
摊主很快煮好了面片儿汤,榆树端了上来。这一碗,热气腾腾,碗面上摊了鸡蛋和肉,闻着特别香。
程墨接过,用筷子挑了鸡蛋,头也不抬道:“谢谢。”
汉子并不回答,待面片儿汤上来,唏里呼噜吃完,会了帐离去。
这天午时,东、西市准时开市,购物闲逛的百姓很快发现,市中到处都有人说着宜安居官帽椅的来历。有人说,东家程五郎梦见仙人,仙人说他是有大财运的人,特地把官帽椅的图纸传授给他。也有人说,他救了一个游侠儿,游侠人感恩图报,把祖上的图纸给了他。更有人说,他的父亲显灵,传授给他这份图纸。更离谱的是,有人说,他自小就是神童,自己创造出来的。甚至还有人说,这张图纸,他胎里带来的,要不是赌光了祖产,不会拿出来……
各种说法莫衷一是,但却十足吸引眼球。
方掌柜被押着到以前的朋友圈里,说些富裕春的匠人是兴业堂解散了的那些人的话,开始还有人感兴趣,可随着官帽椅的来历众说纷纭,再也没人关心兴业堂匠人的去向了。
就算这些匠人去了富裕春又如何,东家可是程五郎。
第152章 仙人代言人
深秋的天,前一刻还明晃晃的,突然之间像有人拉下大幕,天色灰蒙蒙起来,眼看着就要黑了。
商铺们都掌了灯,富裕春和宜安居的店里更是亮如白昼。顾客们眼看时辰不早,集市即将关闭,都着急起来,闹哄哄地要下单付定金。而已经购买的则不停地催问,什么时候才能送货。
华掌柜快疯了。开业第一天人头涌动,那是正常现象;第二天依然人头涌动,还可以说开业初期,顾客们热情未退。今天是开业第三天,可为什么人反而比前两天多得多?店里人挨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店门外的人一直排到街拐角。
这生意也太好了些。
他却不知,很多人听了各种版本的传说,好奇心起,一定要来看这得自仙人传授的官帽椅,买两张回去沾沾仙气。
这么一来,就人山人海了。
就在这时,街角处响起一片惊呼声,接着有人凄厉地大叫。然后人潮往里头挤了进来,很快冲进店里,把店里正在付定金的两个顾客撞翻,无数双脚踩了上去。伙计要不是站在椅后,有官帽椅抵挡缓冲,只怕也被踩成肉泥。
华掌柜刚好进里间喝水,听外面鬼哭狼嚎,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不停咳嗽,好不容易咳完,问:“外头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一张官帽椅而幸免于难的伙计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道:“掌柜的,人都涌进来了。”又厉声喊:“不要进来!不要进来!这里没地方了。”
再进来,里面的人都被挤成肉饼了。
人们好象听到了他的呼声,突然静止了。伙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得意,看来,成为富裕春的伙计后,他有影响力了啊,随随便便一句话,人们都听从。
他得意不到一息,又有妇人惊呼起来。这一次,人潮不再往店里涌,而是分向两边,冲进旁边的店铺。旁边两排店铺的伙计惊呼不已,有的掌柜急道:“快上门板。”
我去。富裕春开业,人太多,把铺与铺之间的空地都占满了,害得他们连生意都没得做,现在这些人还往他们店里跑,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太迟了,人都躲进店里,怎么劝也不肯出去。
街上总算松动了一些,有一些反应慢的顾客,来不及跑进旁边的店铺里,惊慌失措地看着街的拐角。
华掌柜从里间挤了出来,好不容易挤出店门,挤到街上,只听兵器相击之声不断,循声望去,差点没晕倒。街的拐角处,两伙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快!快!快!快去请东家。”华掌柜嘴唇哆嗦半天,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话。
伙计跟在他后头挤出来,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忙扶住他,道:“请东家干啥?”
不知哪里来的歹人,他们杀他们的,最好互相杀个精光,他们厮杀完,顾客们就可以出去,自己也可以关铺了。这个时辰,市门应该快关了吧?
管理西市的小吏早就吓尿了。尼玛,太平盛世哪来的匪人啊,还一来两伙人,这是要造反的节奏么?他连忙叫人去向京兆尹报告,偏偏负责开、关市门的杂役没有眼色,看时辰到了,巴巴跑来问要不要关市门。
小吏一脚把杂役踹翻在地,怒道:“关你娘的市门!”
这都要死人了,还关什么市门哟。
整个西市人心惶惶,不知什么时候黑衣人手里的剑会飞来,在自己身上刺个窟窿。有店铺离得近的伙计,见鲜血飞溅,吓晕了过去,于是又引起慌乱,有人惊呼:“歹徒杀人了。”
“歹徒杀人了!”这句话,不到一息,传遍整个西市。
有胆小的,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伙计问华掌柜:“怎么办啊?”
华掌柜急得眼睛都红了,吼道:“我怎么知道啊!”
现在想派人去请东家,也出不去啊。
有妇人吓得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只是道:“程东家保佑!”
旁边的男子奇道:“为什么求程东家保佑?”
程五郎又不是仙人,能保估得了她吗?这妇人神经错乱了吧?
妇人哭道:“他不是得仙人青睐吗?”
程墨跟仙人感情好啊,仙人连官帽椅的图纸都给了他,可见交情非浅。
男子一想,也是,于是也喃喃道:“求程五郎保佑。”
什么叫病急乱投医,这就是了。人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过。不管程墨是不是真的能跟仙人沟通,他们这么想,这么念,感觉心安了些。这就行了。
华掌柜急得团团转时,突然见成片的顾客跪下,双手合什,不停喃喃念着什么,不由大奇,问伙计道:“他们做什么?”
原先大家站着,已经没有地方了,再跪下,岂不是更挤?
伙计问了旁边的男子,然后神色古怪道:“他们向东家祈祷。”
这些人,吓傻了吧?
趴在屋脊上的程墨同样奇怪地道:“他们做什么?”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让他有瞬间穿越到现代的错乱感。这是电视上演的,搞封建迷信活动吧?
趴他旁边的张清看了半天,摇头道:“不知道。”
既然看不懂,那就不管了。程墨很快收回目光,看向街拐角的厮杀。外人看着是两伙蒙面黑衣人,程墨和张清却清楚得很,那些腰系深蓝色腰带的,是自己人。这腰带是特制的绸缎,蓝到近乎黑,一点点光亮便泛异彩。
自己人都清楚,腰带泛光彩的,是同伴。敌人可不知,因而误杀的不在少数。
战斗很激烈,也很快,不过两柱香时间,胜负已分。
腰系绸带的黑衣人大获全胜,只有两人轻伤。为首之人吹了一声口哨,这些人纵身而起,瞬间消失在空中。
最先出现的那伙黑衣人,伤亡可就重了,一半倒地不起,估计已经身亡,很多站着的身上也血迹斑斑。
为首的黑衣人急怒攻心,咬牙道:“走!”
他们是来砸店的啊,刚走到街拐角,发现人太多,进不去,想把人推开,没想到人群发出惊叫,引来另一伙黑衣人。
真是见鬼了,难道程五郎得罪的人很多,这伙人也来砸店?可为什么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第153章 杀人了
剩下的黑衣人能站着的身上也带了伤,要带走同伴不免有些吃力,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等他们把地上的人都扛在肩头,却已经走不了了。
程墨带了十多个侍卫随从,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些侍卫,刚才和黑衣人厮杀,用轻身功夫飞纵后,出了市门,脱下黑身衣,会齐程墨,一起过来。
程墨不会轻身功夫,由一起在屋脊猫着的侍卫带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程墨看着身上带伤,把同伴像米袋一样扛在肩头的黑衣人,笑眯眯道。
眼前的少年俊美得不像话,偏又给人一种冰冷刚硬的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自黑衣人心头升起,他一手稳住肩头的同伴,一手朝程墨胸前推去,想把程墨推开。
程墨没动。
侧后方瘦高瘦高的侍卫上前一步,手指快如闪电点向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吃了一惊,推向程墨胸口的手飞快缩回,手掌一翻,拍向侍卫。两人身形不动,手掌如穿花蝴蝶般动飞快拆招。
“啪啪”声不断。
余下的侍卫散开,把黑衣人围在中间。程墨由两个侍卫护着,站在圈外。
“大胆匪徒,胆敢在西市行凶,给我拿下。”他清朗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充满正义,宛如神灵。
“程五郎显灵了!”跪在地上祈祷程墨现身搭救的人们,有的感动得热泪盈眶,有的大喜过望,每个人口中,说的都是这一句。虽是喃喃自语,但成百上千人的低语汇聚在一起,程墨还是听得真真的。
他还活着呢,显什么灵?程墨脸色很不好看。
华掌柜见自家东家来了,边喊着:“东家!”边挤过来,顾客们见他朝程墨奔去,都努力侧过身,尽量让出一条缝,让他可以通过。
“东家,你可来了!”华掌柜犹如见亲人,只想说一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程墨点点头,道:“有话等会儿再说。”
现在忙得很,没空跟你闲聊。
华掌柜却不这样想,他忙了一天,临关店门店里还人满为患,正头痛呢,偏偏遇上匪人,又受惊吓,好不容易主心骨来了,不诉说一下这半天的心酸,怎么行呢。他真心有很多话要说啊。
“东家……”华掌柜无视黑衣人,朝程墨奔去。
东家,求安慰啊。
他快奔到程墨近前了,一长两短的口哨刺耳地响起,然后,那个距他一丈远的黑衣人软软地倒下。
程墨没心思理会华掌柜,是因为他要防备黑衣人吞毒自尽。可是他千防万防,还是迟了一步。口哨声响起,他就知道不妙,手一挥,包围了黑衣人的侍卫飞快朝黑衣人扑去。可还是迟了,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包括为首那个,都软软地倒下。
为首的黑衣人三招内没有占到上风,便知今天的事情拮手得很。突然冒出一伙人和他们厮杀,个个都是硬招子。接着,下手的对像程墨又云淡风轻地出现。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西市?肯定是知道富裕春出了事。从他们出现在现在,不到三刻钟,程墨就是接到飞鸽传书,再赶过来,也没这么快。
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一直就在西市附近。
加上和他交手的侍卫武功在他之上,熟悉感扑面而来,因而,黑衣人很快断定,刚才他就是和程墨的人交手。
既然如此,还打什么?又怎么逃得了?他们是死士,死不过是迟早的事。
“救人!”程墨道。
侍卫一人扶住一个黑衣人,先卸了对方下颌,再探对方鼻息。
程墨眼睛一个个望过去,侍卫们都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黑衣人。程墨剑眉蹙起,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了吗?
就在程墨剑眉皱成“川”字型时,一个个子瘦小的侍卫道:“这个还有鼻息,快!”
几个侍卫围上去,进行简单的急救。
俗话说,未练武,先学自救。凡是练武的,多少都会几手急救功夫。
程墨上前几步,关切地注视着这个还有一线希望能救活的黑衣人。过了一盏茶时间,刚才的侍卫道:“小的先送他去看大夫。”
这就是毒性暂时遏制住了,程墨长吁口气,道:“好。”待几个侍卫护着此人急速离去,才道:“报官,保护好现场。”
死了这么多人,得让官府过来处理。
侍卫们齐声答应了,没有动黑衣人的尸体,很快把这一小块地方围了起来。
程墨这才有空理会华掌柜,可掌柜已经吓傻了。怎么死人了?还一下子死这么多。
刚才一大半黑衣人在打斗中倒地,大家怕归怕,还没意识到这些人已经死了。可黑衣人集体口吐黑血倒地,那是中毒而亡呀。这惨状,一下子把所有人吓傻了。
人挤人的街面上、店铺里,静得可怕。然后,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很多汉子都吓尿了。
程墨拍拍华掌柜的肩头,华掌柜一个激灵,大眼无神望向程墨。这一刻,程墨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程墨捂住了鼻子,道:“别傻站着,安抚住顾客,让他们先等会儿,待官府的人来了再走。”
这么多人,要是一哄而散,证人上哪找去?好在这些人都吓傻了,稍一安抚,便能哄住。
华掌柜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可是他吓尿了,裤档的液体滴滴答答往下滴,尿臊味刺鼻。他臊得满面通红,苦笑道:“东家!”
活了五十多岁,还吓得尿裤子,说出去,得有多丢人啊。
程墨“嗯”了一声,道:“吓尿很正常,没什么好丢人的。让他们不要怕,公人很快就来,会为他们主持公道的。”
要不然,有谁吼一嗓子,人都得跑光。一下子死这么多人,还死在他们面前,恐怕很多人得做一阵子噩梦了。
华掌柜苦笑着应了,心想,这么多人吓尿,怎么你就没吓尿呢?
他刚要组织语言,尽量说两句稳住场面,一声惊叫撕破夜空:“杀人啦!”
刚才也有人喊杀人,不过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惊恐之下的夸张之语。可是现在人就在他们面前倒下,真的死了人了。
这一声,唤醒吓傻了人们,于是更多的人惊呼起来:“杀人啦——”
第154章 处理得当
人人想往外逃,人挤人,人踩人,惊呼声哭叫声惨呼声不断。
场面开始失控了。
华掌柜控制不住了。
程墨气沉丹田,大喊一声:“都安静,程某有话说。”
整条街已嘈杂一片,他的声音淹没在声浪中。程墨深知人群失控踩踏的后果,这样发展下去,等廷尉的差役到了,只怕踩死踩伤一片。而且,廷尉的差役再凶狠,也没有控制惊恐人潮的经验。
这个时候,安抚人心是最重要的,可是没有广播,没有高音喇叭,声音传不出去。
人潮已开始朝街拐角的方向涌来,哭声夹杂着惨呼。
程墨对身边的瘦高侍卫道:“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瘦高侍卫跟了安国公十余年,身手极好,内功更是了得。安国公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他护卫程墨安全。下午,他一直跟在程墨身边。
瘦高侍卫答应一声,低沉的声音立即把一切嘈杂的声音压了下去:“都安静,程某有话说。”
他连说三遍,声音传遍西市每一个角落。
程墨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这货,简直是现成的高音喇叭。
人群慢慢静了下来,然后,再次骚动起来,不少人喊:“程五郎!程五郎!”
他们的祈祷见效,程五郎真的来搭救他们了。
陆陆续续的有人跪下来,双手合什道:“程五郎来了,程五郎救命!”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朝着程墨所在的方向双手合什。
这是什么情况?华掌柜呆了,一众侍卫也呆了,程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问瘦高侍卫:“他们做什么?”
难道他的声音还带有魔力加成?
瘦高侍卫耳朵极灵,忍着笑道:“他们以为五郎君能救他们,向五郎君祈祷呢。”
祈祷是什么鬼?
程墨稍稍凝神,立即明白他们把自己当成神仙之类的怪物了。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澄清的,于是道:“你告诉他们,官府很快来人处理此事,让他们稍安勿躁。待官府的人来后,程某每人一两银子给他们压惊。”
只要没有顾客死亡,在场每人一两银子算得了什么。再说,他们受了惊吓,给个好处费也是应该的。
沈定接报,火速带人赶来。
他四十出头,脸色阴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他是九卿之一,程墨上前行礼,简单汇报一下情况,只说自己刚好路过此地,听到嘈杂声,进来看看,发现黑衣人行凶,想带这些人去廷尉署,没想到他们全部吞毒自尽了。
沈定点点头,算是回应,手一挥,手下的人开始干活。程墨的侍卫退开,
倒地黑衣人的症状确实是毒发身亡。一具具尸体抬走后,开始询问证人。人太多,不能一一询问,只能挑离案发现场最近的顾客、掌柜、伙计,这些自有廷尉署的差役办理。
程墨朝富裕春走去,顾客们自发给他让路,不少人看他如看天神,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大概听了程墨的神奇传说,在程墨经过的时候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程墨的衣角,稍稍碰触一下,立即飞快跑回,躲在母亲身后,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程墨。
那双眼睛,如一泓清泉。
程墨停下脚步,上前摸了摸他的头,从腰带上扯下一块玉佩,道:“拿去玩吧。”
孩子的母亲因为儿子的大胆举动惊得呆了,突然见到一块洁白晶莹的玉佩递到儿子手里,像被电触了似的,跳了起来,然后朝程墨跪下就拜。
程墨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就一块玉佩么?他忙去扶,却听妇人道:“程仙人,救命。”
仙人!程墨一头黑线,道:“大嫂不可胡说。”
再传下去,他成跳大神的了。还仙人?毛线啊。
妇人估计被刚才的场景吓得狠了,现场又是死人又来了如狼似虎的公差,心里更是战战,不由分说,抢上一把抱住程墨的腿,哭道:“仙人救命啊。”
救我们母子出去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周围的人也跟着道:“程仙人,救命啊。”
瘦高侍卫抢在更多的手伸向程墨之前,把程墨护在身后。
程墨道:“众位乡亲,发生这样的意外,程某很是抱歉。好在歹人已得到应有的报应,沈廷尉会严厉惩处,还请诸位放心。”
其实他心塞得紧,提前得到消息,布下这样的局,最后还死了这么多人,也不知唯一没死的黑衣人能不能救活,要不能救活,线索又断了。
刚才的妇人道:“只要程仙人在此,哪个魑魅魍魉敢乱来?”
有了跟仙人做朋友的资格,程墨在这些人心里,地位显然比沈定高太多。仙人是大众顶礼膜拜的对象,沈定这位高官,却离大众太远。何况他成天办大案要案,普通人避之不及,哪会跟他混在一起?
妇人的话得到众人响应,不远处一个青衣男子振臂高呼:“请程仙人驱除魑魅魍魉!”
一时之间,“请程仙人驱除魑魅魍魉!”的话传遍西市。
不要说程墨一头黑线,匆匆而去,就是沈定也一头黑线,怒道:“搞什么?”
差役问了,哭笑不得,道:“大人,他们把程五郎当成仙人了。”
“妖言惑众!”沈定不悦。
检查过富裕春和宜安居,确定没有损失,也没有人员伤亡后,程墨让伙计们帮着救治那些被踩伤的人。
踩伤的还真不少,好在没人被踩身亡。
附近的大夫被请过来。程墨许下重金,只要把这些人治好,重重有赏。
三更天时,消息传来,那个黑衣人小命保住了,只是还没有醒。程墨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道:“把他送去安国公府,着人用心看守。”
哪怕嚣张如上官桀,也不敢公然派人到安国公府行刺,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到四更天,沈定才准顾客们离去。程墨早让华掌柜每人发一两银子,至于吃食,那就没办法了,人太多,又是入夜,没地方弄去。不过有一两银子的补偿,没有亲朋受伤的顾客还总算满意。
受伤的顾客得到妥善安置,另有赔偿,亲朋也没有怨言。
沈定看程墨处理得当,。很是满意,离去时朝他点点头。
这位沈廷尉倒是惜言如金。程墨有些无语。
让我们一路相伴
《权臣风流》从开书到现在,两个半月了。回想这两个半月和大家相伴的日子,小凡百感交集。
总算是要上架了,真不容易啊。
这两个半月,小凡每天看着数据慢慢增加,看着大家打赏、投票的id,都会默默地想,我要把这本书写完。我是真的想把这本书写完,不辜负一路追看的书友们。所以,无论成绩如何差,无论多么艰难,小凡都会一直写,好好写,认真写。
这两个半月,有三位五级作者章推,五位四级作者章推,历史组的作者章推的则更多。小凡在这里真心说一声:“谢谢。”真的很感谢,若没有你们的好心帮忙,这本书,不会有这样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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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看重
程墨从西市出来时,天色微亮,行人脚步匆匆,路过西市时,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估计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民众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以后敢不敢来西市购物?不过整个长安城,只有东、西两市能买东西,没别的地儿买去,倒不用担心。
唯一有生命气息的黑衣人躺在耳房的毡毯上,脸上满是黑气,出气多,入气少,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安国公亲自陪程墨过来,一边解释道:“两个大夫守了一夜,这会儿才去歇了。”
昨天送来时,程墨特地交待了,为防消息漏露,不能请太医。安国公重金把附近三个有名的大夫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这人的小命。
说话间,一个六旬开外的老者从隔壁耳房出来,向安国公行礼。
“哦,这位是大夫,四更天才去歇息,这会儿过来照看病人。”安国公介绍道。
三位大夫轮流休息,这位想必轮到今早。
大夫见安国公对身边这位少年郎极是热情,估计是族中有前途的后辈子侄,便向程墨行了一礼,道:“国公爷和小郎君稍待,容小老儿先诊视,再行禀报。”
他仔细看过之后,道:“毒性难以褪尽,只怕……”
虽然不知病人的身份,但是安国公极重视,昨晚亲自见了他们,说了让他们全力救治,只要救活,重重有赏的话,病人一定是府里极重要的人物了。
安国公侧过脸看程墨。
程墨对大夫道:“能让他清醒片刻么?”
大夫本意是说,这人体内的毒药太霸道,以他的医术褪不尽,只怕这人纵然醒了,也活不长久。安国公如此重视此人,自然是希望能救活了。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郎只要病人清醒片刻。他大感意外,望向安国公。
安国公微微颌首,道:“你听五郎的。”
原来这位英俊少年在族中排行第五,想必是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大夫语气更恭敬几分,道:“回五郎君的话,若强行要病人清醒,不是不可以,只是毒性汇聚五脏六腑,要清除体内毒性,更难了。若徐徐褪毒,十天半月后,病人有五成把握能保住性命。”
要十天半月,还只有五成把握,这怎么成。?程墨道:“有劳大夫现在让病人清醒片刻,稍后再徐徐褪毒。”
既然程墨这么说,老大夫自然没有异议,向两人行礼后,入内施救。
安国公邀程墨去就近的小厅坐。刚坐下,程墨便向安国公道谢。两次危急,都是安国公和吉安侯借了大量身手高强的侍卫,要不然以程墨自身的力量,只怕小命保不保得住还两说。
勋贵世家,到底底蕴深厚。
“贤侄说哪里话?你我说这些就见外了。”安国公说着,吩咐婢女:“端茶具上来,让五郎尝尝我沏的茶。”又对程墨道:“前些天十二郎说在贤侄那儿喝到好茶,特在把泡茶的茶具孝敬我一套。我开始觉得淡了些,喝了两次,觉得还好,再喝几次,还上瘾了,哈哈哈。”
其实他开始喝,觉得嘴里淡出鸟了。但因为是儿子送的,也就将就着喝,还时不时拿出来在老朋友面前炫耀。这么边炫耀边喝,慢慢也就喝习惯了,再喝不得以前那种加各种配料的茶了。和他来往密切那些老家伙,都问他要这种茶具,喜欢上这种泡茶法。
程墨颇觉意外,微笑道:“十二郎真有孝心。”
难怪这小子三天两头问他要茶具。
程墨闲来无事,画了图纸,让匠人烧制几套后世工夫茶的茶具。这才几天呢,便传到安国公这里了。
一向跟他不对付的儿子突然变得这么孝顺又上道,安国公老怀大慰,哈哈大笑,道:“这小子一向不着调,自小不读书也就罢了,还打先生,那是来一个打一个,打一个跑一个,我真是头痛啊……”
啰里哆嗦很多张清小时候的臭事。
茶具端来,小铜壶上水也沸了,他才话锋一转,道:“好在我有先见之明,送他进了羽林卫,要不然哪能认识你?你提携他,他也肯听你的话,慢慢的,也上道了。现在他肯跟我好声好气说话了。”
想起以前每每父子对话,自己都被小儿子呛得想胖揍他的狼狈样,安国公大有掬一把老泪的冲动。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啊,小儿子肯学好,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功劳。
张清是任性了些,纨绔嘛,任性正常得很啊,可也没安国公说的那么出格吧?程墨笑道:“伯父说哪里话,十二郎率直爽朗,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他或者不大爱读书,人却是极聪明的。”
哪个父母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孩子?安国公满面褶子如菊花盛开,捋须道:“还是五郎了解他。”
把程墨的夸奖全盘收下了。
程墨看他似模似样的烫杯,看来没少这么喝茶,不免想,假以时日,现代的工夫茶,或者可以提前两千年普及。嗯,很有成就感啊。
一泡茶喝完,程墨也饿了。昨晚没吃饭,今天一早从西市过来,也没吃饭,再喝了茶,不饿才怪了。
好在没等他开口,张清进来了,先向安国公行礼,然后道:“父亲怎么如此简陋地招待五哥?”
安国公一怔,不解道:“怎么了?”
程墨享受的,是他知交老友才有的待遇啊。你以为随便来个后生小子,就能得他亲自陪伴,亲自烹茶?
张清在程墨旁边坐了,道:“点心呢?”
不要说勋贵人家,就是家境稍好的人家,待客,都会有两碟子点心。
“哦!”安国公一拍额头,道:“瞧我,给忘了。快上点心,多拿些。”
不怪他啊,先是忙着帮程墨救治黑衣人,接着忙炫耀儿子孝顺,哪里想得起这个。他想着,板着脸训斥婢女道:“贵客到来,何以怠慢?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婢女吓得跪下求饶。
程墨道:“十二郎别小题大作,伯父为了我的事,一晚没睡呢。府里的婢女也为这个忙得很,哪里顾得上?”
婢女感激地向他磕头:“多谢五郎君为小婢美言。”
这位五郎君,可真是好人。
安国公让婢女起身。另一个婢女在门外禀道:“国公爷、五郎君,大夫请两位过去。”(未完待续。)
第156章 口供
老大夫神色疲惫,正在洗手,一见程墨和安国公进来,忙拭了手,上前行礼。
安国公只微微颌首,在门口站了。
程墨上前两步,双手虚扶,道:“老人家不用多礼,这位仁兄可是醒了?”
老大夫也是饱经风霜了,如何瞧不出安国公是看在眼前这个少年郎的面上?他语气更加谦恭道:“好教五郎君得知,这位郎君一刻钟内将醒过来。可是,只怕难以施救了。”
他已拼尽全力救治,也只能把毒逼入脏腑,想逼出体外,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多谢老人家了。”程墨道:“每位大夫付五十两银子诊金,这位老人家再加五十两。”
榆树应了,过来道:“老人家,请随小的来。”
老大夫很意外,看他们对病人如此重视,想必一定要救活他。如今说出病人活不长久的话,他心里实在惴惴,就怕眼前的英俊少年郎翻脸。没想到少年郎不仅没有异样,反而重赏。这是不要他们再诊治吗?
榆树把一头雾水的老大夫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安国公咳了一声,道:“老夫还有事,先去办理,要什么,跟十二郎说一声即可。”
程墨道道:“多谢伯父。”
安国公连声道:“不用。”出了耳房的门,见张清站在廊下,眼望天空,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不由老怀大慰,这孩子总算长大了。他过去低声叮嘱张清几句,转身离去。
张清很清楚,程墨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他想和程墨一起面对,助程墨一臂之力,可是,有些事,他并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无条件支持程墨,程墨指哪打哪就够了。
因而,他没有进去,而是候在外面。
房间里,程墨静静等候,直到榻上的黑衣人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程墨。
程墨道:“可要喝水?”
黑衣人愕然,过了几息,才看清眼前那张俊脸,慢慢道:“是你?”
他们就要脱身了,是这个少年,带人拦住他们。他接到自尽的命令,已经咬碎藏在舌下的毒囊,却不知为何没有死呢?
程墨道:“是我。你家里有什么人?我可以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你尽管安心地去吧。”
这么说,他还是活不了吗?悲伤的情绪淹没了黑衣人,他才二十八岁啊,就要这么去了!
一个人,无论死志如何坚决,第一次死不了,总有活下去的想法。黑衣人同样如此,可是程墨告诉他,他命不久长了,要他交待后事。
程墨怜悯地看他,道:“谁派你们来的?”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黑衣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答。
他的身上自然没有捎带任何身份证明的东西,在送来的路上已被搜检过了。程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开口。
时间慢慢流逝,程墨喂他喝了两次水,吃了一次东西,直到室内昏暗,唤外头的婢女掌灯进来,黑衣人才抬眸看程墨,轻声道:“我有一个弟弟,流落在外,若是活着,今年二十三岁了。”
“好,我记下了。”程墨细问黑衣人幼弟的姓名贯籍,长相特征,道:“若访查到你弟弟,一定保他衣食无忧。”
黑衣人露出一丝笑容,道:“好。”
这个时代的人一诺千金,何况是对一个将死的人?黑衣人并没有怀疑程墨会言而无信。
交易算是达成了,可黑衣人又不说话了。
程墨并不急,连坐的姿势都没有变。
外头张清却急得不行,大夫可说了,黑衣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天都黑了,程墨还不出来,肯定是黑衣人不肯说啊。哪怕他就要死了,也得严刑逼供,让他说嘛。
他几次走到门口,手碰到紧闭的门扉,可就是没能使力推开门。他深知,程墨做事,不会有失。
“再送几样点心进去。”他烦躁地对婢女道。想到程墨一天没吃饭,他又是担心又是心疼,黑衣人要是饿坏他的五哥,哪怕死了,他也不轻饶。
更鼓声响起来了,程墨垂眸看黑衣人,道:“是谁?”
黑衣人只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除了意识清醒,五脏六腑却疼痛得麻木了。他自知大限将至,事已至此,悲伤无用。他苦笑道:“我的兄弟们没能入土为安,我却比他们幸运多了。我死之后,把我葬在南郊周家庄。”
“好。”
这个时代,都是按族群居,想在一个村落都是由族人组成的地方安葬一具外来的尸体,谈好容易?可是程墨毫不迟疑应了。
黑衣人有些意外,看了程墨一息,道:“我只知负责训练我们的头领叫秦时,别的就不知道了。”
从事死士这种高危产业,见不得阳光,也不可能清楚老板是谁。
门扉轻响,程墨迈步出来,清新而寒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不禁狠狠深吸两口,顿生人生无限美好之感。
“五哥。”张清快步迎上,道:“如何?”
程墨见他一脸焦灼,朝他点了点头,道:“走,到你院里说话。”
“好。”张清吩咐婢女道:“快准备酒菜。”
两人到张清屋里,张清把门掩上,道:“如何?”
程墨把黑衣人所说的秦时说了,道:“估计是个小头目,还须细查。”
“秦时……”张清念叨几句,道:“这个人,一定是幕后指使者的心腹。不如,先从太仆府查起。”
万一上官桀那里查不到,再查别家,一家家查过去,总能查到。
程墨摇头,道:“不妥。这件事你别插手,我慢慢查访就是。”
他背后还有安国公府,程墨不想他涉及太多。
“慢不得。”张清急道:“万一哪天,这些人又出现呢?只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次行刺,一次明火持杖的刺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急啊,恨不得立即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死士并没有那么容易培养,今天到场的二十四人,尽数没了,对这幕后之人来说,也是大损失。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动手了。”程墨笃定道。
培养一个死士,可是要花费很多心血钱财的,不是地里种大白菜,只浇浇水,施施肥就行。
“那也不行。”张清依然焦急。(未完待续。)
第157章 传言不足信
黑衣人半夜咽了气,张清按照程墨的吩咐,派人用薄棺装敛了,运到南郊周家庄,找个由头和里正说了,又对周氏一族的族长许以重金,葬在周氏祖坟的边缘,算是入土为安。
虽然沈定极力弹压,但事发现场的人实在太多,消息还是慢慢传了出去。
赵雨菲也听到风声,加上程墨一直没有回来,她担心得不行,让普祥四处去打听。普祥打听了半天,最后从武空的小厮小定那儿得知,程墨昨天曾去西市。
今天西市依然午时一刻开市门,人并不见少。
宜安居和富裕春也照常开门营业,因为两伙蒙面黑衣人并没有在店里打斗,两家店都不引人注意,反而程墨是仙人的传言越传越广,来的人很多。这一次,很多人不是来购买官帽椅,而是来打听程墨,求见程墨的。
华掌柜快疯了,伙计们也快疯了,一个个地解释,人们却是不信。
程墨让人放出风声,对付即将可能到来的流言,没想到最后会成这个样子。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太在意别人怎么说,流言这种东西,像一阵风,刮过了连痕迹都不会留。
普祥去一趟西市,两眼放光回府道:“姑娘,外头都在说阿郎是仙人。小的想,既然是仙人,想必不会有事,您尽管放心好了。”
什么仙人啊,赵雨菲哭笑不得道:“你一把年纪了,怎么不着调。”
难怪五郎总说,普祥不靠谱,看来五郎说得没错。
普祥哪里知道女主人起了把他撤下的心思,把昨天西市上两伙黑衣人打斗,最后自家阿郎路过,镇住全场,擒了其中一伙黑衣的人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还有这事?”赵雨菲紧张道:“五郎没有受伤吧?”
那些高来高去的游侠儿最可怕了,可别误伤了五郎。
“那不可能,阿郎是仙人。”普祥与有荣焉,理所当然道:“那些游侠儿抵不过阿郎一根小手指的。”
外间都这么说,定然不会错了。想到自己在一个仙人府里当管家,普祥觉得浑身都轻了几斤。那可是仙人啊,住在一个院里,也能沾沾仙气。
赵雨菲看他像看神经病,简直跟他无法沟通,挥手让他退下后,又去和顾盼儿商量。
顾盼儿有主见得多,细细思忖一番,道:“外头都这么说,想必五郎没有事,姐姐且安心等着就是。”又埋怨道:“他也真是的,夜不归宿,就不能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吗?”
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过份了,不由伸伸舌头,扮个鬼脸,偷偷拿眼去看赵雨菲。
程墨自小接受的是现代教育,并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和两女颇为娇宠。要不然,也不会把顾盼儿惯成这个样子。
眼看天色将黑,赵雨菲又着急起来,道:“怎么还不回来?”
这都两天没回了,到底忙什么去?
这一晚,两女没有心思吃饭,对坐无言。
好在二更天时,翠花一路欢呼,飞奔进来,道:“阿郎回来了!”
两女瞬间活过来,提了裙袂飞奔迎出去。
程墨刚走到月洞门,两条苗条的身影纵体入怀,紧紧抱住了他,差点勒断他的脖子。他好些无语,顾盼儿也就罢了,赵雨菲难道不能自恃些吗?
“呜呜呜,五郎总算回来了。”赵雨菲痛哭失声。昨晚程墨没回来,她担心得要死,今天听说西市有游侠儿打斗,偏巧程墨还在场,她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啦,偏偏管着府里的事,是女主人,得端着。这会儿一见程墨,可再也忍不住了。
卧槽,怎么动不动就哭啊,幸好在张清那儿吃了晚饭,要不然把两女哄转过来,非饿死不可。程墨腹诽着,轻拍赵雨菲的后背,道:“我有事出城一趟,这不,办完事马上回来了。”
“五郎明明没有出城。”顾盼儿拿脸在程墨衣领上蹭了蹭,娇滴滴道:“外头都传遍了,五郎成了大英雄啦,还是仙人呢。”
“没有的事。”程墨一阵恶寒,还大英雄呢,那是人当的么?仙人也不是人。他一把把两女推开,道:“我忙到现在,茶都没喝一口呢。”
他在张清院里用吃了晚饭,马上回来,确实没喝茶。整只猪肘子啊,张清非往他碗里搁,腻死他了有木有。
这个时代,富贵人家也吃猪肉。据说鸿门宴上,攀哙就吃生猪肉,但程墨一直不信,应该是整块水煮,没有加配料的猪肉才对。
赵雨菲听说他要喝茶,忙止了泪,让翠花:“快,备茶具。”
顾盼儿只是看他,想看出他与以前不同的地方。说他是仙人,她是不信的,可一想到自己男人如此不凡,自豪感还是油然而生。
程墨喝了几杯浓茶,消除掉肥腻的感觉,吩咐备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两女有些愕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赵雨菲才道:“想来五郎累得很了。”
顾盼儿点头:“可不是。”
想起程墨平时在床第间的荒唐,脸却不禁红了,昨晚他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此时,太仆府,灯下,上官桀一人独坐。从昨晚接报所有死士全军覆没,他就半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来禀报的小厮差点吓尿了,偻着腰,只盼能隐形。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上官桀道:“着人去打听沈子默怎么说。”
子默是沈定的字。
出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出面。
上官桀在上朝的路上得知,沈定接手这个案子,和行刺程墨的案子并在一起调查。至于沈定从尸体上查出什么,无从得知。
不过,上官桀清楚得很,沈定一定看出什么,从两伙黑衣人的尸体上找出共同特征了。这个沈定,真不简单。
“阿郎,现在怎么办?”亲信小厮请示道:“要不要再派人把程五郎干掉?”
他就不信了,程墨命这么硬。
上官桀默然半晌,苦笑道:“外间都在传他是仙人,对吧?”
小厮忙道:“乡野村夫无知得很,哪里做得准呢。”
做不得准吗?可是人家就是总能全身而退。上官桀靠在软垫上,疲惫地想。良久,才道:“先按兵不动。”
现在再出手,万一把沈定引来,就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158章 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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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百官鱼贯而入,行礼参见毕,各自坐下,早朝开始。
上官桀坐在位子上走神想心事,根本没听今天议的是什么。从来未央宫路上得到禀报,外间都在传程墨是仙人后,他的震撼难以形容。据说,始皇曾寻求仙丹,意欲得道成仙,却没能寻到,抱憾而终。
难道世上真有神仙?难道这几个月,他被神仙盯上了了?这是要完的节奏啊。
不对,怎么同侪们都盯着他看?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箭般投射在后背上,不由悚然而惊,然后,就听到霍光道:“上官太仆以为如何?”
霍光只会搞一言堂,什么时候问过他的意见了?这不是明摆着看他走神,出他的丑吗?
上官桀瞬间怒了。
两人是亲家,曾经利益相关,也曾经走得很近,可自从上官桀送孙女上官樱入宫,当了昭帝的皇后后,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在上官桀看来,上官樱是他的孙女,也是霍光的外孙女,她当皇后,霍氏一族同样能够得益。因而,在起了送孙女入宫的心思时,还曾宴请霍光,和霍光商量这件事,请他代为操办。
霍光是武帝托孤重臣之首,怎么着,有抚养昭帝名义的鄂邑长公主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却没想到霍光想都没想,立即拒绝。
两人是亲家,休戚与共啊。霍光这样,上官桀不怒都难。
实在没办法,上官桀只好走鄂邑长公主奸夫丁外人的门路。那丁外人,不过是一个闲汉,只因长得好,被鄂邑长公主看上。他堂堂武帝托孤重臣,低三下四去巴结一个闲汉奸夫,许以爵位,赠以财帛,这脸啊,都丢光了。
好不容易打通了丁外人的关系,丁外人在床榻之上,说服鄂邑长公主。他总算把上官樱送进宫,几个月后册封为后。这时候,他总得兑现许给丁外人的承诺吧?
霍光真不是东西啊,居然不肯。
电光火石之间,新仇旧恨在上官桀脑中过了一遍,他气极而笑,反问道:“霍大将军的意思呢?”
今天朝堂中要议的,不过就那几件事,只要你说个开头,我自会反应过来。
看当朝两位大佬扛上了,众多朝臣都垂下眼睑,暗自警惕,千万别成为炮灰才好。
昭帝神色木然,不知在想什么。
阳光洒满大地,程墨一觉好睡,睁开眼睛,再伸个懒腰,道:“什么时辰了?”
刘淘甫实在给力啊,一下子给了三天假。
顾盼儿含笑道:“快到午时了。”
她一早起来,头枕手臂,一直痴痴凝视他的睡颜,直到春儿请她用早餐,她才醒觉,天色不早了。
和赵雨菲一起吃了早饭,说几句闲话,她急急忙忙跑回来,坐在床沿,就那么看着程墨,看他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漂亮的桃花眼睁开。
“这么晚了?”程墨起身穿衣,由她服侍洗漱,坐到桌前吃早饭时,问:“华掌柜呢?来了没有?”
华掌柜在前院早就等得快疯掉了。两家店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去处理呢,偏偏榆树一早过去,说东家有请。可来了,又说东家还没起床,让他等着。这一等,就一个时辰啊。
东、西两市午时一刻开市门,可上午还是开了角门,让店铺的人能够进出备货。因而,掌柜、伙计们是要一早干活的。
华掌柜一想到市门一开,人潮涌来,便再也坐不住了,可东家有事吩咐,又不能走,当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让华掌柜久等了。”程墨从天井走进来,人未到,声先到。
华掌柜叹道:“哎呀我的东家,您可算来了。”
你要不来,我就急疯了。
“坐。”随着话声,程墨进屋,在上首坐了,示意华掌柜坐,道:“那件事,办得如何?”
华掌柜道:“东家,兴业堂是挂在盛业堂名下的。听说我们要买兴业堂的名号,盛业堂的掌柜可真敢说,一开口便要价一万两。”
不过是一个倒闭的空字号,便要一万两,他不如去抢。华掌柜当场就拉下脸,道:“一万两也不是不可以,却是要连兴业堂的店铺一并过户。”
盛业堂的掌柜当然不肯,生意没有谈成。
程墨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嘛,只要兴业堂的空号。”
如果是一间经营有起色的铺面也就罢了,还是倒闭的,要来做什么?现阶段,程墨的计划是把官帽椅开遍全国,没打算再在东市开店。
“太贵了。”华掌柜无奈,道:“东家有钱,也不能这么胡花。”
那是一万两啊,买一家倒闭的字号,当他是白痴吗?他想着,又气愤愤道:“那盛业堂的掌柜分明不想卖给我们,故意为难我们。”
程墨点头,道:“我本想托武四哥着人去办,只是不想麻烦他。这件事,我们可以自己办。”
不过多花些钱。就是要告诉幕后那个人,老子整垮了你的店,现在要买下你这个字号。你又待怎样?
华掌柜显然没想那么多,一脸苦逼道:“太贵了。”
东家这是钱多了嫌烫手么?难怪会昌伯说他是败家子,可真是……
他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把以前会昌伯絮絮叨叨数落程墨那些话甩到脑后。
程墨怎么可能把内中曲折告诉他,只道:“你拿一万两的银票去,把契约签了。重要的不是钱,而是所有的掌柜、伙计的契书和花名册,也一并归我们所有。明不明白?”
东家有话,他敢不听吗?华掌柜虽然肉痛,但还是一脸苦逼点头,道:“好。”
“现在就去,别耽搁。”程墨叮嘱道。
那盛业堂的掌柜不清楚内情,听说宜安居要买,因而故意吊高了价,可若让幕后之人琢磨出其中的道道,只怕不仅买不成,方掌柜的老命还会不保。因而,程墨特地叮嘱要快。
看程墨催得急,华掌柜没奈何,只得起身。
程墨还怕他肉痛,叫了榆树,道:“你跟他一块儿去,看着他些儿,不管多少钱,一定要买下。”
榆树应了,拉了华掌柜便走。(未完待续。)
第159章 救命之恩
方掌柜后知后觉,发生在西市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时,他并没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莫先生来找他,他才意识到事情很不妙。
莫先生很憋屈,生意上的弯弯绕他不懂,只能使出****的手段,以为只要放出风声,就能让富裕春开业不超过三天,再配以砸店,富裕春不倒闭都难。
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要怎么向上官桀交待?唯有把方掌柜推出去。
方掌柜是什么人?他是从小在生意场上打滚的,最会看人眼色。莫先生在察颜观色上,比他差远了。他急忙分辩道:“莫先生,小老儿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去做。”
到处放风声,可是你的人押着我去的。
莫先生冷哼一声,道:“兴业堂可是在你手里倒闭的。”
不过一间小小店铺,倒闭也就倒闭了,并没有什么。可是因为这件事,让上官太仆丢了脸面,那就不行了。
方掌柜道:“莫先生说哪里话,当时可是您坐镇兴业堂。”
兴业堂是在你手里倒闭的。这个黑锅,方掌柜万万不敢背。
莫先生一双三角眼竖了起来,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道:“你敢胡说八道?”
他出身****,要不是大掌柜在上官桀面前力保,上官桀又正在用人之际,怎么会收下他?这时候想到让上官桀脸面无光,又死二十几个死士,如果不拉方掌柜垫背,这笔帐,就会算在他头上,到时候想在太仆府过安生日子,那是做梦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这个道理,他实在是太懂了。
方掌柜看他眼露凶光,吓得肩膀一缩,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年老力衰,哪里敌得过正当壮年的莫先生,何况莫先生出身****,手脚上有几分功夫。
莫先生狞笑上前,心想,你不服,老子打到你服,让你自愿去向大管家承认,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就行。
他的拳头如雨般落在方掌柜身上,方掌柜不断惨叫。
“你做什么,怎么打我们的人?”有人奇道。
莫先生停手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站在身后,一脸淡漠看他。
“哪里来的小子?如此不知死活!”莫先生勃然大怒,也不去想榆树怎么找到这里,而是怒道:“想为他说话?老子连你一起打。”
他昔年学过一年多拳脚功夫,对付真正的游侠儿走不了几招,但对付老人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方掌柜是老人,榆树个子矮小,算是半大孩子。
榆树冷笑两声,扬了扬手里的竹简,道:“这是盖了印章的公文。这位方掌柜,已经是我宜安居的伙计了,你敢动他一根头试试。”
一听到“宜安居”三个字,莫先生失控了,他现在最听不得这三个字啊。他怒火攻心,丢下方掌柜,如飞一般朝榆树扑去,想一招制住榆树,把他打死。
这院子位置偏僻,院里只有方掌柜一人,就算打死了他,也不会有人注意。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冲向眼前这个矮小的小厮时,洞开的门扉出现一道身影,一柄长剑架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时代,武人普遍使用青铜剑,铁剑和刀还没有出现。
莫先生一怔,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看都没看他,转头对榆树道:“能不能快点?”
阿郎还等着呢。
黑子武功好得很,榆树对他可尊敬了,当下不敢再摆谱,越过莫先生,去扶方掌柜,道:“方掌柜,我家阿郎已买下兴业堂,让我过来接你。这就跟我们走吧。”
方掌柜没反应过来,顶着一脸的青紫道:“你家阿郎是谁?”
这小厮看着是有些面善,可兴业堂只剩一块招牌,臭名传遍京城,有谁会嫌钱多,买下它?方掌柜看榆树如看骗子,道:“我哪里都不去。”
这个人,一定是莫先生找来唱双簧的,指不定骗他去什么地方,弄死他。
对方掌柜如此执迷不悟,榆树也无语了,可是黑子催了,他只好直接了当道:“程五郎君买下兴业堂了,呶,这是文书。”
“程五郎君?”方掌柜眼睛亮了,如果是程五郎,他就有救了。
榆树没有和他叙旧的意思,道:“走吧。”
“好好好。”方掌柜顾不得整理一下衣裳,忙跟榆树走了。
莫先生被黑子的长剑吓住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方掌柜离去。眼前这个侍卫,杀气腾腾的,一看就是真正的武夫,他真心打不过啊。
“黑子大哥,你快点。”榆树在外头喊道。
“今天先放了你,再敢找方掌柜的麻烦,小心老子的剑不长眼睛。”黑子威胁两句,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三人策马而去,剩莫先生一个人孤伶伶站在院中,只觉前途渺茫。
看到坐在程府门前发呆的狗子,方掌柜才确定自己捡回一条命。他迈进门槛时,老泪纵横,哽咽道:“程五郎君呢?”
这是救命恩人啊,岂止是涌泉相报,得以身相许。
榆树一改刚才的冷漠,露出笑容,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
“好!好!好!”方掌柜连连点头,暗下决心,此生一定要鞠躬尽瘁,以报程墨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程墨听说方掌柜来了,迎了出来。这个时候,不迎出来不行。
“哎呀呀,方掌柜来了,快快请进。”
方掌柜听到程墨的声音,还没见到人,纳头便拜,额头磕在青砖上,道:“谢东家的救命之恩。”
他已经从榆树那里得知,为了他,程墨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兴业堂。
“快快请起。”程墨快走两步,扶起他,道:“屋里说话。”又对榆树道:“请华掌柜晚上过来一趟。”
方掌柜起身,再拜,道:“五郎君的恩义,小老儿无以为报,此生唯有尽心尽力帮五郎君管好富裕春了。”
程墨要的就是这句话。如果不是方掌柜让人递了消息,只怕刚刚开业第三天的富裕春早就让人砸烂了,加上那些长了翅膀的流言,别指望东山再起啦。他于富裕春有恩,程墨投桃报李,不惜花费一万两银子,把他挖过来。(未完待续。)
第160章 愤怒(求订阅)
“原是小老儿起了贪念,贪图大管家开出的条件,才会辞了旧东家,到兴业堂。等到一切准备好,即将开业时,才得知,兴业堂是挂在盛业堂名下。那时小老儿就觉得有些不妙了。唉!”方掌柜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后,提起旧事,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若是大管家看重兴业堂,怎会挂靠在盛业堂名下?分明是不把兴业堂当一回事嘛。
程墨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道:“上官氏的产业,以前是上官华打理吧?后来才换大管家接手?都有哪些产业?”
其实上官桀的产业再隐秘,以霍书涵的手段,也能打听得清清楚楚。他不过试方掌柜一试。
官帽椅在这个时代是新兴产业,市场远远未曾达到饱和。方掌柜执掌兴业堂几个月,生意好得爆棚,他也越来越受大管家重视,越过盛业堂的掌柜,时不时叫他过去说话。
兴业堂出事,盛业堂的掌柜借口有事去乡下,避而不见;大管家躲在太仆府不出来,他见不着,不得已,只好去求程墨。
那时,连上官桀都以为是程墨在背后搞鬼,何况大管家?他们把矛头对准宜安居和程墨,也就不足为怪了。
方掌柜先把所知道的上官氏的产业说了,再把兴业堂的前世今生抖了个透,叹道:“幸好五郎君高义,要不然小老儿的老命,也就交待在那儿了。”
想起莫先生狰狞的样子,他不寒而栗。
程墨对比了一下,他说的几个字号,都是霍书涵名单上有的,只是没有霍书涵说得全,可见他还不是大管家的心腹。
“以后富裕春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和华掌柜商量就成。”程墨道:“我不大管这些事。”
这是实话。掌柜相当于现代的职业经理人;东家,就是大股东。大股东对ceo指手划脚,那是要坏事的。
方掌柜听了,更是感动,再三道谢。
华掌柜得知方掌柜肯跳槽,放下手头的一摊子事,急急赶了过来。两人见面,自然有一番阔契。
程墨留两人在这儿吃了晚饭,派人去跟程掌柜说一声。
霍书涵有话在先,让程掌柜一切听程墨的。程掌柜自然没有异议,立即赶了过来,和华、方两人说了半夜话。
程墨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独自去了书房。如果说,以前双方都在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是明朗化了。盛业堂的掌柜多少有些妒贤嫉能,方掌柜以前的名头太响了,他怕有朝一日,方掌柜动了他的奶酪,才会借故放人。
可是这件事大管家肯定兜不住,迟早会报到上官桀那儿。上官桀对他,那是恨之入骨了。
接下来,上官桀会使出什么手段呢?
书房的大书桌上,有一副茶具,小泥炉上炭火正旺,程墨慢慢烫着杯,嘴角微微上扬。事情发展到这儿,开始有些好玩了。
与程墨的淡然不同,大管家已经快气疯了。天黑后,他才接到消息,兴业堂卖给了宜安居。他立即给送文书过来的盛业堂掌柜一个耳光。
打了耳光,并不能解决问题。他急匆匆奔去书房,在门口跪下了。
上官桀疲惫地靠在几案上,和霍光争论的结果,他又输了。昭帝没有站在他这边。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他自作自受,只是他并不清楚罢了。昨天西市闹出那么大动静,沈定当然得上奏,昭帝一听程墨在现场,紧张得不行,过后想到程墨曾被刺杀,于是马上联想,会不会是有人再次行刺于他?
自己就这么一位好兄弟、好朋友,这三天两头有人要弄死他,是想对自己下手吗?昭帝心情很不好,哪里有心思听霍光和上官桀扯些什么,各打五十大板也就是了。
霍光一向谨慎,喜怒不形于色,被落了面子,也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事情是他挑起来的,昭帝两人都数落,可见对他颇为袒护。
实情当然不是如此,不过上官桀是这么想的,所以分外愤怒。
他天黑前回府,气还没消,一个人坐着生闷气,大管家挑这个时候过来,撞在枪口上了。
“兴业堂被程五郎买走?”上官桀气极反笑,笑容在灯下特别渗人。
大管家额头碰地,浑身发拌,不敢答话。
“去,把七郎叫来。”上官桀道:“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活活打死。”
上官华族中排行第七。
上官桀话音刚落,大管家吓晕过去了,两个侍卫过来,拖起就走。
其实他很冤枉,要不是上官桀心情不好,怎么着也不会活活打死他。想到上至昭帝,下至亲家霍光,都联起手对付他,已经让他憋屈得不行了。现在连个小小程五郎也敢捋虎须,他激怒欲狂。
他拿这些人没办法,现成的狗奴才,不打死,还留他浪费粮食么?
远在安仁坊的程墨,自然不知道上官桀拿自己的大管家出气。他喝了茶,心里有了计较,去了后院,和顾盼儿胡天胡地。
清晨的阳光洒在宅院,程墨伸个懒腰,拥被坐起来。最近锻炼少了,这样不行啊。
“五郎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顾盼儿脸蛋儿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道:“时辰还早呢。”
昨晚程墨那么荒唐,今天还起得这么早,她心疼。
程墨亲了她一口,起身穿衣,洗漱后去后园练箭了。感觉好些天没拿弓箭,有些生疏了。
前院,狗子看时辰差不多了,拨下门栓,打开府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人闯了进来,脸差点撞断狗子的鼻子。
“哎哟!哪里来的泼皮?”狗子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捂着鼻子道。
“叫程墨出来。”来人冷笑三声,连名带姓道。
直呼阿郎的名讳,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啊。狗子顾不上鼻子疼,忙擦了眼泪,总算看清眼前一个中年人,手摇折扇,对着自己只是冷笑。
这都深秋了,还摇扇子?神经病吧!狗子二话不说,抄起一旁的扫把打了过去:“滚你娘的!大清早上门闹事,也不看地方。”
这里可是程府,也是你一个疯子闹事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161章 作死(求票票)
扫把带着风,抡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正是上官华。昨晚上官桀叫他过去,准他继续打理上官氏名下的产业,把他乐坏了,昨晚一宿睡不着,就琢磨着怎么到程府找碴。这不,一大早便过来了。远远的见大门紧闭,他刚想踹门呢,狗子恰好拉开了大门。
这进门的姿势,不理想啊,还是踹门来得威风。他有些纳闷,更加冷笑起来,不过一个小小的门子,敢动他一根汗毛?开玩笑吗?
狗子鼻子疼得厉害,也不知断了没有,更恼他提自家阿郎的名讳。这个时代直呼其名,跟现代指着人的鼻子臭骂没有区别啊。扫把狠狠落在上官华头上,打得他一阵眩晕。
他定了定神,刚要喝骂,扫把夹带风声,第二次落下。这次,落在他肩头。他好生疼痛,大叫一声:“啊!”
门口的随从听声音不对,探头进来一看,见他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了,忙抢进来扶住,对狗子怒目而视:“你作死!”
呃,眼前的大汉好凶。狗子怔了一息,丢下扫把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来人啊,抄家伙!”
甭管你是谁,敢上门找碴,我们就打得你满地找牙。狗子多单纯啊,一边想着,一边跑进照壁,声嘶力竭大喊。
一众下人仆从侍卫小厮都被他惊着了,一个个顺手抄起身边的家伙,飞奔出来,道:“怎么了?”
狗子惊恐道:“有人打上门了。”无意间眼睛落在榆树手上,见他右手抓一个盘子,上面还沾有饼子渣,不由奇道:“你干什么?”
榆树正在吃早饭,听到喊声,把盘子里的烙饼往桌上一倒,拿起盘子就跑出来了。狗子这么一问,他理直气壮道:“谁敢上门找碴,看我不砸死他。”
狗子一想也是,点头道:“外头的人好凶,你小心些儿。”
黑子白了榆树一眼,道:“还不快去禀报阿郎?”招呼几个侍卫:“兄弟们上。”
榆树把盘子往狗子怀里一塞,转身跑向后院了。
上官华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嘴上骂骂咧咧,这个程墨真是可恶,连看门的奴才都这么可恶,他一定要把程墨,和看门的奴才一锅端了。
上官华转过照壁,阳光下寒芒一闪,他吓出一身冷汗,只见三步开外,一个英俊少年一身劲装,手持弓箭,箭头正对他的胸口。这么近的距离,就是瞎子也能射中啊。
“啊——”他下意识大叫,身子往后便倒。实在是不倒不行啊,不倒,就要被射死了。
程墨见过一次上官华,就是两人结怨那次。可是,他还是没认出眼前这个身着大红锦袍,咋一看,有点像新郎倌的中年男人是谁。但这不妨碍他的箭头对准了这个男人的肚子。
上官华吓坏了,那可是箭啊,这个时代最犀利的利器,不是开玩笑的。
他把头埋进随从怀里,浑身抖得像糠。娘呀,原来程府这么可怕,早知道,就该多带些人来了。
程墨看他实在抖得不像话,又好气又好笑,胆子这么小,还敢上门找碴,这得多没脑子啊。他把箭头下移,对准上官华的胯下,忍笑道:“站直了,要不然,老子让你断子绝孙。”
一句话,把上官华吓尿了,黄色的液体滴落在地。
“你弄脏了我的府邸,要怎么算?”程墨的声音已带了笑意。实在是两世为人,没有见过这样上门找碴的怂货。
上官华也臊得慌,主要是在随从面前,太丢脸了。可一泡尿要奔涌而出,他控制不住啊。反正脸也丢了,还怕什么?他从随从怀里站起来,随即躲到随从身后,只露出半张脸,万一程墨真的箭如流星,他也好赶紧缩头不是。
这下子,连随从也无语了,不禁想,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个主子?
“你,你,你,别拿箭吓唬人!”上官华结结巴巴道,说完这句话,又把头缩回去。
程墨哈哈一笑,收回弓箭,道:“可以。我说这位躲在随从身后的英雄,姓甚名谁,为何大清早上门闹事?”
上官华一听,火了,敢情人家没认出他来啊。别的可忍,这没有知名度孰不能忍啊。他生气了,见程墨收起弓箭,立即把随从推开,挺胸凸肚站到程墨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认不出我?”
程墨见一张沧桑的老脸,额头一道红杠,分外醒目,摇头道:“不认识。”
说起来,被上官桀抛弃这几个月,上官华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没了打理产业的差使,就没有外快,这还在其次,更要命的是,族中谁不是看上官桀眼色行事?族人听说他没了差使,对他白眼相加、冷嘲热讽,以前嫉妒他的,更是投井下石。没了进项,家中的婆娘也常冷言冷语,连小妾都甩脸子给他看。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少年害的啊。
可是现在这个可恶的少年,居然说不认识他?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自己不敢上前,于是对随从怒喝:“干掉他!”
随从有些无语地看他,这是在人家地盘好不好?您老没看我们被人家包围了么?
这事要怪,也只能怪上官华,以为程墨不过一个小小羽林郎,哪里敢跟上官家族对抗?先前程墨和上官桀干了几仗,一来事情隐秘,他没听到风声;二来上官桀也不可能把他叫过去,向他汇报不是?他竟一点不知情。
程墨笑吟吟道:“你要干掉谁?”
这人,可真有趣。
上官华见随从不肯听从,暴跳如雷道:“当然是干掉你!上官某难道奈何不了你一个小小的程墨?”
再次直呼其名。一众侍卫脸色都变了,羞辱人莫过于此。黑子朝阿飞点点头,阿飞转身出去,很快门外传来几声闷哼。
他自称上官某,程墨便想起来了,道:“你是上官华吧?”
上官桀我都不怕,会怕你一个上官氏的族人?族人若没有本事,只能仰仗家主而活,上官华也不像有本事之人。
上官华一脸骄傲,道:“认出上官某了?哼哼,迟了。”
这时候想求饶,却是迟了。(未完待续。)
第162章 投诉
感谢金鱼金鱼晶晶鱼打赏。
上官华自少年时起,便清楚自己的家族是京城几个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只要有上官桀在,他便能横着走,只要不撞在皇亲国戚手里就行。
后来,上官桀成了四大托孤大臣之一,上官氏也成了京城四大顶级家族之一。这时,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他眼里了。
他最爱欺凌弱小,特别是没落勋贵,欺侮他们,他们也没地儿诉去,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欺侮这种人,最爽了。
在他看来,程墨不过是一个小小伯爵的旁支,在羽林卫混又怎么样?连昭帝都得看他堂兄上官桀的脸色,何况是羽林郎?所以,他把手伸向宜安居,以为拿了也是白拿。没想到程墨这混小子居然敢跑到未央宫问上官桀讨要货款。
然后,他被上官桀冷落。
他愤怒啊,吃拿卡要这么多年,居然有人狠狠抽他一耳光,说他这么做不对,得把银子还回来。他不恨行吗?
要不是在族里到处受白眼,他早就要程墨好看了。
迟了几个月,这利息,他一定要拿回来。哦,对了,还有刚才那个门子打他两下,他也要那狗奴才付出惨重的代价。
想到这里,上官华不免得意起来,投胎是门技术活,他技术不错,投了个好胎。
程墨眯着眼笑了,道:“确实是迟了。”手里的箭头又对准上官华,道:“老子在你身上射个窟窿,再报官。你私闯民宅,死有余辜,谁也救不了你。”
上官华打了个寒战,貌似私闯民宅是重罪。可这么多年,他闯了无数府邸,有哪个敢对他说这句话?
“你胡说什么?哼,某肯纡尊降贵,来你这贱地,是你的福气。”上官华声音不免带着颤音儿,退后两步,躲到随从背后,露出半边脸,道:“把手里的弓放下。”
“哈哈哈!”程墨纵声大笑,弓拉如满月,箭****而出。
“啊——”上官华惨叫一声,往后便倒,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子等侍卫都哄笑起来,道:“这人也太怂了,这就吓晕?”
随从又羞又恼,俯身抱起他,在程府众侍卫的哄笑声中,走了。
刚才那箭,擦着上官华的耳边飞过,劲风擦破了他耳朵上的皮,流了几滴血。
程墨收弓。黑子飞身而上,取下射在屋檐上的箭,双手呈上,道:“阿郎,接下来怎么办?”
上官桀还要面子,上官华可是连面子都不要的主。人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现在把这么一个小人得罪得死死的,总得有所防备才好。
程墨边往内院走,边道:“我等会儿进宫,找他家主投诉就行。这人,白活了一大把年纪,本质上,还是孩子。真是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
“这……可以吗?”黑子担忧。
他本想说,不如再问安国公借些人手,可阿郎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程墨遇刺后,已开始训练死士,只是这件事,不是一时三刻之功,最少得三五年,才能见效。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程墨继续练箭,待吃过早饭,半晌午才换了衣裳进宫。在廊下等了两刻钟,便见上官桀当先走出来。
“上官太仆,”他笑眯眯上前两步行礼,道:“恭喜啊,你们兄弟又和好如初。”
一下子损失二十多个死士,上官桀肉痛不已,一见程墨眼睛都红了,偏他还涎着脸上前,说什么“恭喜”。上官桀脸一沉,道:“五郎,你可不能仗着陛下宠信,胡作非为,给陛下抹黑。”
程墨笑容不改,道:“程某不敢。今早程某还拥美高卧,令弟华拍门前来告知,他已执掌你名下产业,要我的好看呢。唉,上官太仆位高权重,捏死程某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上官华敢耀武扬威到程府闹事,程墨便估摸着他重新打理上官桀名下产业了。如果没有重新得到上官桀信任,他怎敢如此得意忘形?
上官桀的眼眸骤然睁大了。这个堂弟,还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昨晚刚叫他过去,吩咐他好生打理产业,今早便去程府闹事。这是嫌事儿不够大吗?
满朝文武跟随上官桀迈出门槛,程墨和上官桀说话,很多人都停下脚步倾听,这时看向上官桀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此时的程墨,跟几个月前在这儿追着上官桀要债的程墨,已大大不同。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羽林郎,又有烂赌的名声。现在却已是昭帝跟前的红人,拥有宜安居,可谓有权势又多金。这时的他,说出的话,份量跟几个月前可谓天差地别。
几个月前,群臣只会说他胡闹,现在却不得不掂量他话里的份量了。
眼见同侪眼里闪着光,上官桀更是愤怒。霍光针对他,给他小鞋穿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小的羽林郎,居然三番四次在宣室殿前羞辱于我?
“程五郎,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老夫两袖清风,一心为国。何来名下产业?御史乱弹劾的话,沈廷尉不也没查出证据么?”上官桀翻了翻眼皮,冷冷道。
沈定哪里是没证据,只不过没公开而已。霍光和他虽然不和,此时却没到要除掉他的地步,接到沈定的奏报后,力劝昭帝不要惩戒他。人家好歹是先帝托孤大臣,当堂气晕了,还是给他留个脸子吧。给他面子,便是给先帝面子啊。
如此这般,这件事便不了了之。群臣不知真相,听上官桀这么说,脸色怪异者有之,面露同情者有之,总之,表情都很精彩就是了。
程墨“哦”了一声,念了几家店铺的名称,道:“原来这些产业,都不在上官太仆名下?如此说来,程某可以把他们买下了。”
商贾地位低下,背后没有权势的人物撑腰,何以生意能做得如此之大?满朝文武,谁家没有产业?光靠收租,能支撑得了一大家子人的嚼用,撑得起门面,应酬得了同侪?开玩笑。
道理谁都知道,可一听程墨念出那几家商铺的名字,还是有不少吸气声。这几家,可谓是京城老字号了,幕后的东家一直鲜有人知,没想到却是上官太仆的产业。
上官桀脸色很不好看。(未完待续。)
第163章 棘手
“简直胡说八道。”上官桀怒道:“刘大人,你放任属下如此胡作非为,可是对老夫不满?老夫要到陛下驾前参你。”
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刘淘甫从殿中出来,跟着朝臣们围观看热闹。他本来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躺着也中枪,不由讶然道:“这是太仆族人跟五郎之争,与老夫何干?太仆不如听老夫一句劝,还是约束族人些儿的好。”
散朝离开,他走在上官桀后面,把两人的对话全听在耳中。上官华是什么东西,居然跑到程墨家中闹事。以他护短的性子,没有当场跳出来就不错了,上官桀居然招惹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群臣一听,看上官桀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现如今,权倾朝野的是霍光,还轮不到上官桀,他的族人便如此嚣张,不免让人反感。刘淘甫一句话,让更多人站到程墨这边,大家不免想,上官华连皇帝跟前的红人都要踩在脚下,何况他们呢?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上官桀看气氛不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回到公庑,他胸中愤愤不平,这些天到处碰壁,都是因为姓程那小子。不过是一个没落旁支,自己难道拿他没有办法了?
他想了半天,悲哀地发现,还真拿程墨没办法,刺杀反而全军覆没,明着杀人家的后台是皇帝。
他匆匆回府,召集幕僚议事。从午后议到三更,众幕僚得出结论,上官桀所遭遇的一切不公,都是因为霍光造成的,如果没有霍光压在上头,满朝文武勋贵公卿,谁不得看他眼色行事?到那时,连皇帝都得乖乖听话,何况一个小小程五郎?
话说到这份上,接下来该怎么做,上官桀心里便有数了。可是,这件事实是太过重大,上官桀不犹豫起来。眼看天色不早,他道:“暂时散了吧,明天再议。”
开了六七个时辰的会,也确实累了,众幕僚纷纷起身离去。只有一人走到屏风边,又转回来。这人正是莫先生。兴业堂卖给宜安居这么大的事,签名的是盛业堂的掌柜,背黑锅的是大管家,他反而没事,又干回幕僚工作。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大管家,来不及将他招出来,便被活活打死了。要不然,他哪能在这儿站着?
他对程墨的刻骨仇恨,却是无法消除。
好得很啊,程墨自己作死,招惹上上官太仆这么一个强硬的存在。如今上官太仆要出大招了。莫先生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重新走回,下猛药道:“太仆,某有一计,可扳倒霍大将军。”
要弄死程墨,就得先扳倒霍光,扳倒了霍光,成为当朝第一人,便能把皇帝掌握在手心,到时候,身在羽林卫的程墨,能飞到哪里去?
上官桀很意外。议了几个时辰,刚议到要不要对霍光下手,争取那个位子,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一下子从要不要做,跨越到怎么做。
莫先生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道:“古往今来,只要摊上这种事,没能幸免者。某有把握把此事坐实了,请太仆下定决心。”
上官桀对莫先生冷淡得很,这几个时辰,眼角都没瞟他一下,这会儿听了,也只微微颌首,道:“老夫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莫先生无奈告退,回去后想了半夜,决定加一把火,让上官桀下定决心。
程墨没有想到上官桀对他的愤恨已到了感天动地的程度,因为再次被落面子,连霍光都想除掉。上官桀拂袖而去,他便面露笑容,朝朝臣们点点头,退回廊下等着。
半个时辰后,昭帝和霍光一前一后出来。他上前行礼,霍光点头算是回应,昭帝却满面堆笑,道:“听说卿又涉险,朕好生不安。”
这时殿外还有好多朝臣呢,黄安朝程墨连使眼色。程墨会意,含笑道:“臣谢陛下关心,陛下也要多多保重。”说着,眼睛瞟了寝宫方向一眼。
昭帝会意,道:“你我君臣多日不见,正该好好说说话,卿且随朕来。”说着,迈步向寝宫。
程墨应允跟上。
在殿外留连看热闹的朝臣一听,程五郎果然圣眷隆重,不过两天没进宫,皇帝便这般想念,倒像几年没见一样。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过如此呀。呸呸呸,这话是形容男女的,用在陛下和程五郎身上殊不合适。
不说朝臣们胡思乱想,思想龌龊,只说程墨和昭帝进了宫,坐下说话,问起前天西市的事,昭帝蹙眉道:“沈定能力也不过如此,朕有心想撤了他。”
刺客没查出来,现在蒙面黑衣人也没查出来,可见这人能力不行。
沈定是霍光的左臂右膀。程墨道:“沈廷尉能力是有的,陛下还请稍安勿躁,再等几天,定能石落水出。”
昭帝明白程墨的意思,脸现厌恶之色,没说话。
程墨不停开解,又道:“臣命大得很,陛下无须担心。”
昭帝更是愀然不乐。
程墨问起他最近锻炼得怎么样了,他道:“朕近来心烦气躁,不想动弹。”
却是觉得力不从心,心情抑郁,因而不想动了。他这么说,可见这两天没锻炼。程墨少不得劝了几句,道:“陛下不可如此,龙体可是您自己的,只有龙体强壮了,才有精力治理天下。”
昭帝道:“京城先是闹刺客,接着出现蒙面黑衣人。霍卿……”
鬼知道霍光是怎么治理朝政的,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可恨他竟无能为力。
说到底,还是因为程墨性命悬于一丝,却没能抓到歹徒,他觉得自己没用。程墨劝之再三,他只是不听。
“陛下过两年就要亲政了,只要亲政便能励精图治,大展鸿图啦。”程墨小声道:“且再忍耐一些时日。”
这些天,他一有空闲,便想,在那个平行空间,昭帝有没有亲政?在这个空间,昭帝能不能亲政?他的出现,能不能改变历史的轨迹?这些问题困扰着程墨,他好想迫使霍光提早为昭帝举行冠礼,让他提前亲政。可是,如果昭帝自己不强大,又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164章 宗室
感谢金鱼金鱼晶晶鱼打赏。
“忍耐忍耐!”昭帝愤愤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真是老实人也会发火,他居于深宫,那些人拿他没办法,便朝他唯一的好朋友下手了。对程墨下黑手,跟对他下黑手有什么区别?昭帝的忍耐显然到了极限,眼周的肌肤因愤怒而泛红。
程墨道:“陛下息怒。刺客只是针对臣一人,跟陛下无关。”
前世程墨当了十多年一把手,如何不明白昭帝此时的心情?因为马仔被抹了面子,而觉得冒犯了自己。虽然他是被刺杀,比抹面子严重得多,但性质是一样的。
他劝道:“陛下是陛下,臣是臣,那些人看臣不顺眼,可不敢对陛下有丝毫冒犯。”
你是你,我是我,别混在一块儿。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愤怒了。
昭帝意外道:“卿也不站在朕这边么?”
程墨反问:“陛下意欲何为?”
难道你想迫使霍光提早为你举行冠礼,好提早亲政?霍光只要一句:“没有先例。”便踢回来了。不仅没有效果,反而打草惊蛇。最不可取了。
昭帝实只是纯粹愤怒,并没去想要怎样,良久,喃喃道:“朕要是年长几岁就好了。”
想到自己幼年继位,又是庶出,上头还有两个活着的兄长虎视耽耽,这些年,时不时便有质疑他继位合法性的流言,如今连唯一的朋友都难以保全,这很多事涌上心头,不由潸然泪下。
“陛下!”看他两道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程墨大惊,道:“何以至此?”
怎么如此伤心?他拿眼看侧坐在角落里的黄安,意示询问。黄安叹了口气,道:“这些天陛下一直自责。”
他把程墨遇刺和西市遇黑衣人的帐全算到自己头上了,认为自己身为皇帝,不仅不能让程墨风光,反而给他招来杀自之祸。
程墨道:“陛下不可如此,是臣行为放荡,才招来杀身之祸,和陛下无关。”
他这话没错,昭帝此时还没有亲政,只是潜力股,如果不是他照着自己的性子来,也不会遇上这一大摊子事。
话说到这里,程墨实是有点烦,你不想着奋发图强,早点把权力拿到手,而是在这里自悲自怜,岂是男人的做为?他不由想到刘病已,这个迭遭大变的少年,努力而豁达。他不由道:“陛下可还记得废太子据?”
“嗯?”昭帝在程墨的劝慰中寻找一点安慰,突然听他提起刘据,不由睁大了眼,道:“怎么了?”
刘据是他嫡长兄,若不是出了蛊惑之乱,现在这个位子该是刘据的,他只能当个闲散王,远离京城,去封地就藩。
程墨简单扼要把刘病已的来历说了,道:“陛下该跟他多多亲近才是。”
昭帝怅然半晌,道:“算起来,他该是朕的侄孙。”转头吩咐黄安:“传朕口谕,让霍大将军把此子纳入宗室。”
黄安领旨,跟霍光说了。霍光很意外,但不过是让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太孙重新入了宗室,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刘据一脉人丁凋零,翻不起大浪,便应了。让宗正寺过来,立即把此事办了。
然后,昭帝宣刘病已觐见。
刘病已在程氏族学上学,突然接到圣旨,先是一怔,待意识到自己恢复宗室身份,皇帝要召见他,不由大喜,道:“真的么?”
来宣旨的是小陆子,把圣旨递给他,笑眯眯道:“正是。陛下正和程五郎说话,您快去吧。”
他是皇孙,但没有恩封,小陆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称呼才他好。
原来是大哥为他说项。刘病已心里对程墨的感激难以形容,他整了整衣裳,随小陆子进宫了。
昭帝已息了愤怒。这个比较好理解,听说有人比自己遭遇更悲惨,不平愤怒的心情便稍稍缓解了,再想到自己衣食无忧,出入仪仗前呼后拥,而长房嫡孙的刘病已却三餐不继,衣着破旧,补丁叠补丁,昭帝的幸福感已悄然来袭。
原来,同是龙子龙孙,还有人比自己更不幸啊。
刘病已站在巍峨的未央宫宫门前,听到里头内侍一声悠长尖锐的:“宣。”长吸口气,再次整了整衣裳,举步入内。
他虽是第一次踏入犹如九重天的宫阙,心中却没有一丝畏惧,有的只有庄严神圣之感。
殿中,昭帝居中而坐,程墨坐于下首。
刘病已只瞥了一眼,便大礼参拜,道:“族孙病已参见陛下。”
昭帝看拜伏在地的少年,虽比自己小两岁,看身形,倒似比自己还要高大些,不由感慨道:“卿长这么大了。”
“是。”刘病已朗声道。
昭帝道:“平身,赐坐。”
刘病已在程墨下首坐了。程墨道:“陛下已恢复你宗室的身份,你乃皇室贵胄,岂可屈居人下?”
从此刻起,他便是皇室贵族了,再不复平民身份。他身体里流着武帝高贵的血,却自小被人欺凌,直到此刻,才被承认,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昭帝也道:“坐近些。”
程墨和昭帝都这么说,刘病已红着眼眶点头:“臣领旨。”
于是挪到昭帝下首,程墨对面坐下。
昭帝问了几句他的饮食起居,叹道:“要不是程卿奏报,朕还不知族人流落在外。”
这事不怪他,刘据出事几年后,他才出生。武帝晚年自省,不怪自己迷信,被人所惑,反而深恨那些迷惑他的人。武帝崩,昭帝继位,此事也就揭过了,再也没人提起。刘据一脉的踪迹难以上达天听。
要不是程墨为了激励昭帝,无意中提起,只怕终刘病已一生,难有恢复宗室身份的一天。
刘病已自小尝遍艰辛,如何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感激地看了程墨一眼,向昭帝再拜,道:“臣谢陛下大恩。”
感谢你没有忘记大家都出自武帝一脉啊。
程墨道:“臣先行告退。”
你们亲人相见,分外亲切,还有好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听了。
昭帝道:“卿说哪里话?快快坐下。”
刘病已也道:“大哥且留步。”
他和昭帝这辈子第一次相见,陌生得紧,能有什么话说?
昭帝挽留,程墨只好留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