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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锦绣大明txt下载     锦绣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 棘手的案子(三)

    次日上午,杨震便赶到了宛平县衙门,站在这座格局要比别处县衙小上许多,显得格外小家子气的县衙门前,杨震就可以猜想这座身处京畿要地的县衙处境是有多艰难了。

    官场上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显然这位宛平县七品正堂就是那个前世恶贯满盈的官儿了,不然也不至于在京城这个高官满地走,权贵多如狗的北京城里当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了。可以这么说,但凡他碰上的每一个官员,无论地位背景都不会比他更弱,这就让任何一位宛平县令做出任何政绩来了,能不过不失已是顶尖的官场老手。

    在胡乱想了一下后,杨震这才迈步走向了县衙大门。与以前去过的不少县衙门前的衙役们的举动不同,守在那儿的宛平县衙役们并没有或倨傲,或市侩地上来阻挡他的去路,而是满脸谦卑笑容地迎了上来:“这位爷,敢问您是哪个衙门口的老爷?”

    “嗯?”杨震闻言微微一怔,他身上可没穿官服哪,对方怎么就一眼看出自己不是寻常百姓了?不过转念一想,便猜到这只是县衙为了不得罪人而做下的规矩。哪怕自己稍微吃点亏,将寻常百姓认作官员也无关紧要,最关键的还是少惹得京中高官不乐意。

    既然对方都把姿态摆这么低询问了,杨震也不好隐瞒自己的身份,便把锦衣卫的腰牌一亮:“你们县尊可在衙门里,我有一事想要找他。”

    一看是锦衣卫的,几名衙差的神色就更恭敬也更谨慎了,赶紧点头哈腰地道:“回大人的话,咱们县尊就在衙门里,可是需要小的通禀一声让他出来迎接吗?”

    看着对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杨震不觉有些好笑,但同时也对自己此来多了几分信心,以这个衙门里人的小心模样,当不至于还敢隐瞒自己什么。便在一笑之后摇头:“那就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便是,烦请哪位带个路。”

    当即,杨震便在一名衙差的带领下走进了简陋而朴素的宛平县衙,并在二堂的公房之中见到了看着有五旬左右的鲁县令。一听杨震的身份,正在案前看着公文的鲁县令就赶紧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一面拱手作揖见礼,一面命底下人赶紧上茶招待。

    在稍作寒暄之后,鲁县令才有些忐忑地问道:“不知杨镇抚突然造访本县有何贵干哪?其实若真有什么事,大人只需要递个条-子过来,下官便会过去禀报,您何必亲临小县呢。”

    看着他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杨震算是明白了,原来那些衙役的做法都是跟着这位上司学的。虽然觉着他这么表现有些太过谦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好表露真实想法,只能呵呵一笑:“鲁县令这话太客气了,既然本官是有事想找你帮忙,自然得来找你才是。何况此事并不是太适合在镇抚司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谈。”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身前伺候的几名衙役身上。

    鲁县令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给那几名下属打了个眼色。那几个也明白过来,当即施礼退了出去,并把房门也给轻轻掩上了。见房中只剩下自己二人,鲁县令的神色就显得更加凝重:“杨镇抚有何吩咐,只要下官能办的,一定不会推辞。”

    杨震满意地一点头,这才道:“不知鲁知县可还记得去年香山的那起案子吗?本官今日前来就是想查问一下此案的。”

    “这……”鲁县令完全没料到杨震竟会提到此事,顿时就愣住了。半晌之后,才有些期期艾艾地道:“杨镇抚还请见谅,此事下官怕是无能为力的。”

    “嗯?你刚才不是说会尽全力帮我吗?”杨震有些不悦地一皱眉道。

    见他如此模样,鲁县令心下更是忐忑,脸上则露出了苦笑来:“杨镇抚您是有所不知哪,下官是今年正月之后才到的任,到现在依然还在熟识这县衙里的大小政务呢,怎么有空去管那去年的案子。而且,若下官没有记错的话,此案早已被移交到了刑部衙门,下官自然更不可能了解了。还望大人见谅!”说着,便朝杨震连连拱手。

    杨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既然鲁县令你对此案一无所知,那为何刚才我一提此案你就如此惊慌呢?”

    “这个……”鲁县令这才发现自己心虚之下露了破绽,一时也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了。

    “你可别告诉我是觉着无法给我一个交代所以心下有愧才会如此的,是愧还是怕,我杨震还是分得出来的。”杨震见他如此模样,便又加了一句:“鲁知县,我再问你一次,对此案你了解多少?”

    “下官……下官实在是对这案子所知有限得紧,也就听下面的人提过此案大有蹊跷,但同时又与咱们这种小官员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有着关联,听说前任知县也是因此丢的官。故而下官是没这个胆子去细查的,不敢有瞒杨镇抚。”说话间,鲁县令还站起了身来,直朝着杨震连连作揖,就差请他放过自己了。

    杨震看着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便知道此人即便真知道什么怕也是不敢告诉自己的。只看自己来县衙所遇到的一切就可知这位乃是个谨小慎微,只想本本分分地把官当下去的人,其他什么都可以放在一边的人。所以无论自己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甚至是威之以胁,只要他认定说了麻烦更大,就肯定不会透露更多。

    如此想来,杨震还真有些拿对方没办法了。他总不能因为对方的不合作就将一名七品县令给抓起来拷问吧,别说他不想这么做,就是真做了,在眼前这个局面里,也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见杨震没有再逼着自己交代,鲁县令的神色总算是和缓了不少,不过一双小眼还时不时地瞥着杨震,想着这位大人什么时候能离开。

    片刻之后,杨震突然又看向了鲁县令:“既然鲁知县你确实对此案所知有限,本官也不强求。不过,这县衙可不光你一人而已,总不会所有上下人等都是今年新来的吧?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到底县衙里哪位能帮我解惑。”

    “这个……”杨震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鲁县令如何还敢推脱。而且只要他自身能从此事里摆脱出来,其他下属就由得杨震去细细盘问就是了。于是在略作思忖之后,他便如实道:“虽然下官不知道这衙门里有多少人了解此案的种种细节,但有一人一定能帮到杨大人的。”

    “哦?却是何人?”杨震顿时来了精神,赶紧问道。

    “就是咱们县衙刑房书吏毛斯梁了。他一向主管县里的大小案件,就是前任知县在时也是一般,香山一案如此严重,他不可能不过问的。”与朝廷的吏户礼兵刑工相对应的,每一个县衙里也设有如此六房,主管的事务也相差不大,刑房也只管县里的大小刑狱之事。

    “那敢问这位毛书吏可还在衙门里吗?”

    “在的在的,下官这就命人将他叫来给大人你回话。”为了自己能尽快脱身,鲁县令还是相当配合的,就要叫人。

    却被杨震挥手打断:“不必,烦请大人带我去见他便是了。”

    “是是,还是杨镇抚您想得周到,下官这就带您过去。”鲁县令说着赶紧起身,还是恭敬地领了杨震就往一旁的六房走去,并在一间挂着刑房字样的屋子前站定了,朝里面各自忙碌的几人说道:“毛书吏,这位锦衣卫杨镇抚有事找你,其他人且出去一下。”说着又叮嘱了毛书吏一声:“杨镇抚可是办正事的,你务必要好好配合不得有误。”在交代完这些后,他便和其他几人一道急匆匆地离开了,显然是不想把这件可怕的事情与自身扯上太多关系。

    随着杨震走进刑房,一名模样清瘦,体态修长的中年男子就朝着他深深地施了一礼:“下官毛斯梁见过杨大人。”

    虽然此人看上去很是有礼,但杨震却分明自他的目光里看出了几分对自己的敌意与戒备之心,显然此人对锦衣卫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过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里,只是笑笑道:“毛兄不必如此多礼,还请坐下说话。”说着自己先落了座。

    在双方都坐定之后,杨震才开口道:“就在下所知,毛兄在这县衙里已当差好些年了吧?”

    “正是,下官在这宛平县里已当了八年刑房书办了。”说到这儿,毛书吏的眼神便是一黯,八年不得一点提拔,显然他也是很憋屈的。

    杨震点了点头,又问道:“而据鲁县令所言,毛书吏你一向勤勉,县里的大小案子都会过你之手,可有此事?”

    “当然,我宛平虽然职责不大,我这个小小的刑房书吏更是入不了杨大人的法眼,但只要是能为百姓造福的,小人还是会尽心去做的。”

    “好。”杨震满意地一点头,他等的就是这一句,便把话题一下就扯到了正题之上:“那不知毛兄可还记得去年发生在香山的那起案子吗?”说着,一双眼睛已紧紧地盯住了对面那张瘦脸。

第四百五十一章 棘手的案子(四)

    听杨震说起香山一案,毛斯梁面颊上的肌肉便是一颤,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色,半晌才有些畏缩地道:“倒要叫杨大人失望,小的对此案所知实在是有限的紧……”

    “是吗?那你为何还会如此不安?”他的表情变化自然瞒不过杨震的双眼,随后又用目光罩住其面庞道:“而且毛兄刚才不是说了,你在这宛平县衙里已当了八年的差,几乎每一桩案子都会经你之手,此案如此严重你又怎会所知有限呢?”

    “我……”在下意识地推脱之后,毛书吏才想起自己刚才所言与这话间的矛盾,一时既感畏惧又有些尴尬,都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了。

    杨震却步步紧逼:“怎么,毛兄还不肯如实相告吗?那本官就只能将你请回锦衣卫的镇抚司衙门再慢慢细问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才好。”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确实是知道此案的一些情况的!”面对如此威胁,毛斯梁再不敢有所隐瞒,赶紧说道。虽然锦衣卫在京城的影响早比不了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对毛斯梁这等底层吏员和寻常百姓来说,他们的威胁还是相当大的。

    杨震这才满意地一点头:“你说吧,本官可以保证你今日所言绝不会被其他人知晓,更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大人,在小的说明此案之前,可否先问一个问题?”毛斯梁突然大着胆子问道。

    “你问吧。”对此杨震倒也不以为忤,笑着点头。

    “您为何会对这案子产生兴趣?为何要查它?”

    “这等恶劣的案子难道就不该查吗?那可是五条人命哪。”杨震反问道。

    “可大人你可知道此案关涉到了某位大人物吗?正因如此,咱们宛平的县尊大人才会换了人,刑部的某位老爷也丢了官。若非小的人微言轻不被人所重视,只怕小的也不可能留在此地了。虽然您是锦衣卫的大人,但查此案只怕也会给您带来不小的麻烦哪。”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毛斯梁依然在竭力劝说杨震莫要插手这个棘手的案子。

    只可惜他这些话却根本说不动杨震,只见他淡然一笑:“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毛兄牵挂了。你还是如实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我吧,至于该不该查,该怎么查却都是我的事情了。”

    “好吧……既然大人已拿定了主意,小的便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说到这儿,毛书吏的声音便是一顿,神色陡然就变得更加郑重,随后用更沉重的声音道:“其实在案子报到咱们县衙时,小的也是和大人您一样的,希望能给死者一个公道,将那凶手捉拿归案。

    “不过这案子却也有一桩难处,那五名死者身上都没有能证明其身份的物品,就连她们的容貌都已因**而辨认不清,故而想通过尸体追查凶嫌便是极难的一件事情了。”

    杨震认同地一点头,他也想到过这个问题。一般来说,杀人,尤其是杀好几个人都是有其因由的,或为情或为仇,往往是与死者相熟之人下的手。而从那几个女子尸体身上的伤口来看,就更印证了这一点,显然凶手与她们有着一定的关系。可现在连她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查找凶手呢?

    在咽了口唾沫后,毛斯梁才继续道:“为此,下官这个刑房书吏也没少受到前任县尊大人的斥责。所以在那段时日里,下官一直都在寻思着该从何入手以追查线索。幸好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还真叫小的想到了一点。”

    “哦?却是从何处入手?”杨震顿时也来了兴趣。他之前也曾考虑过,自己该从何下手查案,只是一时却没有头绪。

    似乎是因为谈起了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之故,毛斯梁已一改之前的畏缩之态,显得自然起来:“其实还是得着落到那五名女死者的身上。虽然她们的面貌已无法分辨,但只要是至亲之人总能认出她们来的。而且小的也觉着她们不可能是京城以外的人氏,说不定她们的家人还曾来官府报过她们失踪之事呢,所以便赶紧向大兴县和顺天府要了那段时间之前之后的失踪案来看。”

    杨震忍不住点头称赞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毛兄这个刑房书吏当得倒也不算太差,竟还懂得从别处入手查案。”

    “杨大人太夸奖了,小的也是被上面逼得没了法子,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说到这儿,他又是一叹:“不过即便如此,一开始小的也没能找到线索,虽然京城里确有不少失踪之人,但却都与这五具女尸对不上号。”

    “哦?那之后你又是如何发现的线索?”杨震知道既然当初的宛平县令因此案而被入罪,那么他们一定是查到了什么直接的线索。

    苦涩的笑容自毛斯梁的嘴角绽了出来:“在这条路都行不通后,小的便想到了另一条路,或许这些女子并非出自良家……故而即便已死去多时,也不见她们的家人前来衙门报案,我们自然也就查不到线索了。”

    “你是说她们都是(女昌)(女支)?”杨震猛地一震。

    “正是,也只有这等可怜的风尘女子才会是这么个下场了。但北京城里却有无数或明或暗的欢场,小的想从这儿入手也有些难处。最终,小的还是把这个推断上报了自家大人,由他来决定该如何继续追查。”

    “那结果呢?”杨震眯起眼睛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很显然,他们一定是从这上头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毛斯梁说到这儿却住了口,只以有些怪异的神色道:“之后小的便没有再过问此案,不久县尊大人便被人告发受贿,然后这案子就被人移交给了刑部衙门。”

    “竟是这样?”杨震略有些失望地看着毛斯梁,旋即又有些怀疑地道:“你没有隐瞒我什么吧?”

    “小的不敢,这些已是小的所知的一切了。很显然,县尊大人是受我启发而去查了那些地方,结果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后便……”说到这儿,他的神色又是一黯。

    杨震了然地一点头,同时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只是些风尘女子而已,她们为什么会被人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还有,那个杀害她们的家伙又是什么来头,既能让刑部都不敢细查,却又只敢对这些可怜女子下手,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人……还请你听小的一句劝,此案委实太过古怪,已有两名官员因此落了罪,您虽然是锦衣卫的高官,但若牵涉过深的话,只怕也……所以还是及早抽身为好。”毛斯梁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声道。

    杨震见他说得郑重,便也把面色一正:“毛兄,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当这个刑房书吏为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拿那点微薄的薪俸吗?还是说你觉着自己还有机会从这儿升上官去?”

    “我……”被他这么一问,毛斯梁还真有些答不上来了。

    “我也不说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大话,毛兄既然能八年如一日般地留在此地,显然是对自己所做之事颇有些兴趣与心得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些案子背后的真相,将那些作奸犯科之辈的真面目识破,将其绳之以法,并让被害者得到一个公道吗?”

    看着有些愣怔的毛书吏,杨震继续道:“在下办此案为的就是真相二字。此案越是神秘,越是有人想要阻挠我们去把它翻出来,我就越有兴趣把它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古怪,什么内幕,与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而且我也相信这北京城里也没有人能一手遮天到连我这个锦衣卫镇抚也能轻松解决。”

    看着杨震那无所畏惧的模样,毛斯梁的心里大受冲击,半晌才郑重地站起身来,冲他行下一礼:“镇抚大人所言直如醍醐灌顶,是小的眼光短浅,只顾着自身,却把真心给忘了。”

    杨震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你也不必这么自责,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若你今后想有更大的作为,可以来镇抚司找我杨震,我会在锦衣卫里给你留个位置的。”说着,便留下一脸愕然的毛斯梁,出门而去。

    这次宛平县之行对杨震来说还是颇有些收获的,至少已经给了他一个追查的线索,那些死者都是风尘女子,而且很显然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虽然因为幕后某人的出手而使得最关键的一点还未能彻底浮出水面,但他相信只要去查,总能查出那个家伙的真面目来,毕竟当日连区区一个宛平县令都能查出的事情,自己身为锦衣卫的镇抚当然更不在话下。

    不过在仔细思忖之后,杨震又产生了另一个念头:“我这么明着去查或许会被某些有心之人所掣肘,既然如此,我何不借他人之力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 棘手的案子(四)

    听杨震说起香山一案,毛斯梁面颊上的肌肉便是一颤,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色,半晌才有些畏缩地道:“倒要叫杨大人失望,小的对此案所知实在是有限的紧……”

    “是吗?那你为何还会如此不安?”他的表情变化自然瞒不过杨震的双眼,随后又用目光罩住其面庞道:“而且毛兄刚才不是说了,你在这宛平县衙里已当了八年的差,几乎每一桩案子都会经你之手,此案如此严重你又怎会所知有限呢?”

    “我……”在下意识地推脱之后,毛书吏才想起自己刚才所言与这话间的矛盾,一时既感畏惧又有些尴尬,都不知该怎么自圆其说了。

    杨震却步步紧逼:“怎么,毛兄还不肯如实相告吗?那本官就只能将你请回锦衣卫的镇抚司衙门再慢慢细问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才好。”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确实是知道此案的一些情况的!”面对如此威胁,毛斯梁再不敢有所隐瞒,赶紧说道。虽然锦衣卫在京城的影响早比不了当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对毛斯梁这等底层吏员和寻常百姓来说,他们的威胁还是相当大的。

    杨震这才满意地一点头:“你说吧,本官可以保证你今日所言绝不会被其他人知晓,更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大人,在小的说明此案之前,可否先问一个问题?”毛斯梁突然大着胆子问道。

    “你问吧。”对此杨震倒也不以为忤,笑着点头。

    “您为何会对这案子产生兴趣?为何要查它?”

    “这等恶劣的案子难道就不该查吗?那可是五条人命哪。”杨震反问道。

    “可大人你可知道此案关涉到了某位大人物吗?正因如此,咱们宛平的县尊大人才会换了人,刑部的某位老爷也丢了官。若非小的人微言轻不被人所重视,只怕小的也不可能留在此地了。虽然您是锦衣卫的大人,但查此案只怕也会给您带来不小的麻烦哪。”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毛斯梁依然在竭力劝说杨震莫要插手这个棘手的案子。

    只可惜他这些话却根本说不动杨震,只见他淡然一笑:“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毛兄牵挂了。你还是如实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我吧,至于该不该查,该怎么查却都是我的事情了。”

    “好吧……既然大人已拿定了主意,小的便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说到这儿,毛书吏的声音便是一顿,神色陡然就变得更加郑重,随后用更沉重的声音道:“其实在案子报到咱们县衙时,小的也是和大人您一样的,希望能给死者一个公道,将那凶手捉拿归案。

    “不过这案子却也有一桩难处,那五名死者身上都没有能证明其身份的物品,就连她们的容貌都已因**而辨认不清,故而想通过尸体追查凶嫌便是极难的一件事情了。”

    杨震认同地一点头,他也想到过这个问题。一般来说,杀人,尤其是杀好几个人都是有其因由的,或为情或为仇,往往是与死者相熟之人下的手。而从那几个女子尸体身上的伤口来看,就更印证了这一点,显然凶手与她们有着一定的关系。可现在连她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查找凶手呢?

    在咽了口唾沫后,毛斯梁才继续道:“为此,下官这个刑房书吏也没少受到前任县尊大人的斥责。所以在那段时日里,下官一直都在寻思着该从何入手以追查线索。幸好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还真叫小的想到了一点。”

    “哦?却是从何处入手?”杨震顿时也来了兴趣。他之前也曾考虑过,自己该从何下手查案,只是一时却没有头绪。

    似乎是因为谈起了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之故,毛斯梁已一改之前的畏缩之态,显得自然起来:“其实还是得着落到那五名女死者的身上。虽然她们的面貌已无法分辨,但只要是至亲之人总能认出她们来的。而且小的也觉着她们不可能是京城以外的人氏,说不定她们的家人还曾来官府报过她们失踪之事呢,所以便赶紧向大兴县和顺天府要了那段时间之前之后的失踪案来看。”

    杨震忍不住点头称赞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毛兄这个刑房书吏当得倒也不算太差,竟还懂得从别处入手查案。”

    “杨大人太夸奖了,小的也是被上面逼得没了法子,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说到这儿,他又是一叹:“不过即便如此,一开始小的也没能找到线索,虽然京城里确有不少失踪之人,但却都与这五具女尸对不上号。”

    “哦?那之后你又是如何发现的线索?”杨震知道既然当初的宛平县令因此案而被入罪,那么他们一定是查到了什么直接的线索。

    苦涩的笑容自毛斯梁的嘴角绽了出来:“在这条路都行不通后,小的便想到了另一条路,或许这些女子并非出自良家……故而即便已死去多时,也不见她们的家人前来衙门报案,我们自然也就查不到线索了。”

    “你是说她们都是(女昌)(女支)?”杨震猛地一震。

    “正是,也只有这等可怜的风尘女子才会是这么个下场了。但北京城里却有无数或明或暗的欢场,小的想从这儿入手也有些难处。最终,小的还是把这个推断上报了自家大人,由他来决定该如何继续追查。”

    “那结果呢?”杨震眯起眼睛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很显然,他们一定是从这上头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毛斯梁说到这儿却住了口,只以有些怪异的神色道:“之后小的便没有再过问此案,不久县尊大人便被人告发受贿,然后这案子就被人移交给了刑部衙门。”

    “竟是这样?”杨震略有些失望地看着毛斯梁,旋即又有些怀疑地道:“你没有隐瞒我什么吧?”

    “小的不敢,这些已是小的所知的一切了。很显然,县尊大人是受我启发而去查了那些地方,结果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后便……”说到这儿,他的神色又是一黯。

    杨震了然地一点头,同时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只是些风尘女子而已,她们为什么会被人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还有,那个杀害她们的家伙又是什么来头,既能让刑部都不敢细查,却又只敢对这些可怜女子下手,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人……还请你听小的一句劝,此案委实太过古怪,已有两名官员因此落了罪,您虽然是锦衣卫的高官,但若牵涉过深的话,只怕也……所以还是及早抽身为好。”毛斯梁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声道。

    杨震见他说得郑重,便也把面色一正:“毛兄,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当这个刑房书吏为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拿那点微薄的薪俸吗?还是说你觉着自己还有机会从这儿升上官去?”

    “我……”被他这么一问,毛斯梁还真有些答不上来了。

    “我也不说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大话,毛兄既然能八年如一日般地留在此地,显然是对自己所做之事颇有些兴趣与心得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些案子背后的真相,将那些作奸犯科之辈的真面目识破,将其绳之以法,并让被害者得到一个公道吗?”

    看着有些愣怔的毛书吏,杨震继续道:“在下办此案为的就是真相二字。此案越是神秘,越是有人想要阻挠我们去把它翻出来,我就越有兴趣把它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古怪,什么内幕,与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而且我也相信这北京城里也没有人能一手遮天到连我这个锦衣卫镇抚也能轻松解决。”

    看着杨震那无所畏惧的模样,毛斯梁的心里大受冲击,半晌才郑重地站起身来,冲他行下一礼:“镇抚大人所言直如醍醐灌顶,是小的眼光短浅,只顾着自身,却把真心给忘了。”

    杨震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你也不必这么自责,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若你今后想有更大的作为,可以来镇抚司找我杨震,我会在锦衣卫里给你留个位置的。”说着,便留下一脸愕然的毛斯梁,出门而去。

    这次宛平县之行对杨震来说还是颇有些收获的,至少已经给了他一个追查的线索,那些死者都是风尘女子,而且很显然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虽然因为幕后某人的出手而使得最关键的一点还未能彻底浮出水面,但他相信只要去查,总能查出那个家伙的真面目来,毕竟当日连区区一个宛平县令都能查出的事情,自己身为锦衣卫的镇抚当然更不在话下。

    不过在仔细思忖之后,杨震又产生了另一个念头:“我这么明着去查或许会被某些有心之人所掣肘,既然如此,我何不借他人之力呢?”

第四百五十二章 棘手的案子(五)

    “听闻杨千户,啊不,现在该称您一声杨镇抚了,听闻你在山西立下大功劳,林某还打算着什么时候上门去道贺一声呢,没想到反倒是杨镇抚你先光临寒舍了,实在是惭愧得很哪。”闻报后迎出门来的京城大豪林天德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很是恭敬地朝杨震连连拱手施礼。

    面对他那热情而谦卑的模样,杨震只是淡淡一笑:“林兄太客气了,不过是些微功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日山西兵变一事传回京城,我也是受惊不小的,而城中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到了极点,都生怕山西一乱,蒙古鞑子便会趁机来袭,从而给我大明带来无穷的祸患。幸赖有杨镇抚你不辞辛劳艰险前往平叛,这才有我北京今日之安,在下就是再表谢意也是不过分的。”林天德口中又是一连串的奉承之辞,直把杨震比作了救国危亡的大英雄。

    对此,杨震自然又是谦逊地分说了几句,如此一番话说下来,两人间的关系便稍稍拉近了些。同时,两人也在他那干手下兄弟的陪同下进门穿院,最后来到了客堂之内,分宾主各自落座。

    即便已说了不少,林天德却尤觉不足,在有人上了茶后,又再次提起了山西之事:“说句不怕杨镇抚您笑话的实话,前番听说您在山西遇难,在下还着实难过了一阵子呢,觉着咱们大明从此少了一个能干的官员,而我林天德也少了一个能结交的好朋友。幸好天佑我大明,天佑大人,你总算是平平安安地归来了。”

    见他说这番话时真挚的模样,杨震倒还真有些信了,便有些感谢地一抱拳:“多谢林兄你如此抬爱,在下心领了。看来你是真将我杨震视为朋友看待了?”

    “那是自然,之前还没怎么与杨镇抚你打交道时,在下便看出你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之后你更为我大明除了倭人之患,就更让我感到佩服了。所以当时在下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你这个朋友我林天德是交定了的。”林天德不见半点犹豫地一拍胸口道。

    “其实我也觉着林兄你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所以今日才会登门造访,看来在下看人的水平还不算低嘛。”杨震便也顺着这话和对方攀起了交情。

    在又说了一些互相吹捧拉关系的话后,林天德才问道:“却不知杨镇抚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你我既是朋友了,你就别称呼我为什么镇抚了,太见外,你若不嫌弃,你我只以年龄大小相称便可。”杨震却不忙着说出自己的来意,而是继续拉近两人的关系道。

    林天德也不是个太重礼数之人,为人也很是豪爽,一见杨震作此提议,便没有太多犹豫地一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杨老弟了。”说着一顿,他又看向杨震:“杨老弟啊,非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心眼多,实在是以你现在的身份,断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来见我这么个江湖人物的。说吧,你此来究竟想找我帮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帮到你的,一定不会推辞。”

    “林兄果然快人快语,倒叫在下有些汗颜了,非要在有事相求时才会来见你商谈。”杨震微有些惭愧地道。

    “哎,杨老弟你这话便见外了,朋友相交不就是为了多条路子,多个帮助吗?今日我帮了你,说不定明日你就会帮到我了,何必在意这许多。说吧,我有什么能够效劳的。”林天德却很是大方地一摆手,反过来安慰杨震道。

    见他都说得这么好听了,杨震没有再吞吐的必要,如实道:“不知林兄对去年年前发生在香山的女尸一案可还有印象吗?”

    “香山……女尸……”林天德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像他这样的江湖大豪每日里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自然不会去刻意记下什么案子。但在一番回忆之后,他还是一拍大腿道:“记起来了,这事当时还真闹得有些沸沸扬扬,不少京城有姑娘的人家还慌乱了一段时间呢。咱们那些兄弟也没少帮着官府找那凶手,只可惜却一点线索也没找着,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怎么,杨老弟你那时不在京城也会对此感兴趣?”

    “不是我对此案感兴趣,而是此案现在就着落到了我的手上。”杨震如实说道。

    “这……”林天德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为难地道:“杨老弟,非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肯帮你,实在是此案太过蹊跷,我们这些兄弟也就能卖把子力气,查线索什么的实在是不堪用哪,你是不是找错帮手了?”

    “林兄你误会了,在下此来并不是来找你要线索的,反过来,我这儿倒是有条线索能够告诉你。”

    “哦?此话怎讲?”

    “我已从其他渠道查到了一件关键的事情,那些被杀的女子应该都不是良家出身,而是来自娼寮妓寨的风尘女子。换句话来说,那凶手也是出入于此之人,想要追查他的身份,也只能从此下手。”说到这儿,杨震又看了一脸凝重的林天德一眼:“林兄也应该知道,虽然咱们锦衣卫在京城的势力眼线都不老少,但真到了那等三教九流之地,却依然力有未逮。故而,我今日便想请林兄帮个忙,借你的力量来查出那凶手的身份。”

    林天德这才明白杨震的用意,心下不觉有些古怪:“他怎会得出这么个结论?这与我所掌握的一些情况有些对不上哪。”但其面上却没有显露出疑问来,只是皱眉道:“既是杨老弟你开了口,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会帮你。不过,这事可不好办哪。这天下男人不敢说全部,但至少有八成是喜欢这个调调的,京城里寻欢作乐的男人更是无数,想在这许多人里找出一个凶手来可无异于-大海捞针,便是我林天德,也没这个把握。”

    杨震理解地一点头:“林兄说的是,若只是这么一点线索,当然是不可能查出那凶手身份来的。但我岂会如此为难林兄,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线索能帮你找到他。”

    “却是什么?”林天德顿时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此人身份不低,在官场也有一定的地位,或为高官或为权贵,只要林兄你循着这两条线索去查,总能有所收获的。”杨震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

    “这……”林天德这回再难掩饰心里的疑问,忍不住开口问道:“杨老弟不觉着这两者大有矛盾吗?若那凶手真如你所言般大有权势,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女人呢?他为何要去找那些风尘女子?”

    “这也正是在下感到奇怪的一点,不过从我目前掌握到的线索来看便是如此了。所以,我想借林兄的势力查查此事,不知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哪?当然,若是林兄真觉着这么做可能会得罪某些人,对你大为不利的话,在下也不会勉强,你可以拒绝我这一请求。”杨震说着便端起茶碗慢慢喝起了水来,没有再给对方施加压力。

    林天德则在那边沉吟起来,半晌之后,他才猛地抬起头来:“说实在的,当哥哥的还真怕这事一个闹不好会给自己和兄弟们带来麻烦。不过我们江湖中人最讲的就是信义二字,既然之前我已答应了你会帮着你查此案,就没有畏难退缩的可能。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出那人身份来的。”

    “如此就多谢林兄了。”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杨震心下也颇有些感激,赶紧拱手道:“只要林兄将来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我杨震也一定不会推辞的。”

    “杨老弟这么说就有些见外了,我之所以帮你,只因把你当成好兄弟,可不是图你将来的回报。”林天德哈哈一笑,显得更加的豪迈大方。

    既然正事说完,又得到了对方的保证,杨震便没有继续在此逗留的必要了。便在又一阵寒暄和客套之后,借口镇抚司里还有事情便起身告辞。林天德自然再次很是恭敬地将其送出大门。

    直到做完这些,带着一干兄弟回到客堂之后,他那名心腹兄弟刘绥才皱着眉头小心地道:“老大,你不该答应杨震这事的。这事牵涉到的可不是简单的凶徒,而是手握不小权势的权贵,若是让那人知道了是咱们查出的他,杨震这个锦衣卫镇抚应该不会有事,可我们兄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而且,如今杨震与冯公公之间还多有龃龉,你此时还帮着他做事,就不怕二爷那边不好交代吗?”

    “我当然明白这事棘手,但越是难办的事情要是办成了,别人才会越承咱们的情。既然杨震一个官场中人都敢去查这案子的真相,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就更不必怕了。至于天行那儿,我总觉着冯保这么个太监靠不住,何不另找条门路呢?这个杨震据说还深得皇帝的信任,又与咱们有一定的交情,结交好了他总没错的。”林天德说着一拍刘绥的肩头道:“你就不要再纠结这种事情了,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帮着杨震把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第四百五十三章 操练(上)

    在把查找香山一案凶手线索的事情交托给林天德之后,杨震便重新把心思投放到了操练那些锦衣卫校尉的身上。

    虽然他猜测这案子另有内情,刘守有也必然在想用此案来算计自己什么,但却也不是太放在心里。因为他觉着自己毕竟不是那宛平县令与刑部的七品主事能比的,作为锦衣卫的镇抚,难道还会因查案而被罢免吗?

    而即便此案确实会牵涉到哪个了不得的权贵,杨震也深信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足以与之抗衡。反倒是他已经有些受够了来自刘守有或冯保方面的明枪暗箭,打算尽快聚集起自己的力量来使这两方都不敢在明里暗里地算计自己。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借着这次操练,把这些不堪大用,如乌合之众般的锦衣卫校尉给练成一支足以给人带来威胁,给自己带来强大实力的队伍。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要操练这些乌合之众,杨震首先要做的自然便是寻一块可以能放开手让他们施展手脚的场地。虽然镇抚司衙门占地也不算小,但终究是衙门而不是校场,别说刘守有他们必然会以种种理解阻挠自己在那儿练兵,就是他自己,也不希望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做些事情。

    于是乎,杨震就把主意打到了京营的头上。也幸亏这次山西之行让杨震与京营的诸多将士有了不错的关系,在通过他们和京营那儿联系之后,对方便很是大度地化出了一片可容纳千把人操练的校场给了杨震。

    在有了必要的场地后,杨震又仔细制定了一系列操练时的规章条款,虽然他在来这个时代后就没有过带兵与练兵的经验,但前世曾为雇佣军的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带兵道理的,深明要带出一支精锐之师来,最要紧的一点还是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一旦真能把一支军队练到如臂使指的地步,那哪怕自己在临阵作战时稍有不足,也足以和所有强敌相抗衡了。

    而身为来自后世之人,杨震自然更清楚该用什么办法来使一支军队做到令行禁止。那就是用最严苛的要求来规范他们的每一个行动,让他们百分之百地听从自己的号令行事,无论起卧行走还是吃饭睡觉,都将以自己的命令为准绳,而彻底失去自我的判断。

    当然,想要让一支队伍达到如此境地可不容易,需要长时间的操练。而杨震便打算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他们,直到他们达到自己的要求为止。

    六月初的北京城里天气已渐渐有了夏日的炎热,虽然人们走在外面还不是太有酷暑的感觉,但只要在日头底下待得时间久了,却还是会汗流浃背,甚至产生晕眩感的。

    而在这等气候下,却有数百名穿着锦衣卫军服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端然站在烈日之下,身子绷得笔直,双手紧贴着大腿,任那汗水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淌,甚至都流进了眼睛里,这些人也依然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具泥塑木雕一般。

    远处刚操练完毕的京营将士们好奇地打量这些家伙,有感到佩服的,也有感到不屑的,议论纷纷——

    “这些家伙这么站队也有好几日了吧,还真是听从命令哪,连动一动的都没有。”

    “咳,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打听过了,据他们所说,是那杨镇抚定下的规矩,只要他们熬过了这段时间,就能有赏。而要是中间稍有动作,那好几两的赏银飞了不说,还得挨军棍呢。”

    “还有这事儿?我也就纳了闷了,这么操练有何意义?难道站个队就能把敌人吓跑了不成?”

    “你懂个什么,杨镇抚这是要操练他们的耐性和耐力……”

    说笑声吵闹声不断从外间传来,这比头顶的日头更叫那些校尉感到烦躁难安,直想大声呵斥这些家伙,叫他们离自己远一些。但是他们此刻却根本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了队伍正前方的杨震身上。

    杨震此刻也如他们一般穿着,也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却没有半点焦躁难受的表现,甚至脸上还连汗都不见出的。此刻自然不可能为他们出头去教训那些打扰训练的京营将士了。其实这些人在外的吵闹,本就是杨震刻意安排的,只有在不断加大的干扰下依然听令行事,这支队伍的凝聚力才会更上层楼。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明显很不耐烦,却依然死撑的脸,杨震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笑容来。

    幸好那些千户百户们交出来的多是手底下不怎么安分的家伙,他们本就在锦衣卫里的地位就低下,自然更看重自己的那些赏银,以及许愿给予的前程。再加上他们又一个个年轻气盛,带着些不服输的意思在里头,只要把话说对了,便能将这支队伍给带起来。

    其实刚开始操练那几日里,杨震还是遇到过一些麻烦的。这些刺儿头可没那么听教,尤其是让他们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上半天,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可在几个胆大地扎刺儿被杨震给轻松打倒,并被狠狠打了一顿军棍,同时将他们彻底踢出锦衣卫后,这些家伙便老实了许多。

    而除了严苛的管理之外,杨震还定下了全员为一体的说法。每日里的操练,只有所有人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做到之后,才能每人都获得几两银子的赏银。而一旦中间有哪个家伙出了问题,那这一天大家都将分文不获。

    如此一来,众校尉无论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为了银子,都必须把整幅心神都摆在这些最简单不过,但同时又很难完全做到的操练之上,在十多日的操练之后,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效果。

    而与那些京营军士看热闹的眼光不同,校场另一端的几名将领看这队伍时神色则带了一丝羡慕:“这位杨镇抚还真是个带兵练兵的人才,短短时日里就把这么一支乌合之众练得有些精气神了。”

    “是啊,他们刚来时也和一般的混混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再看,就有些肃杀之气在里头了。不过除了这站立之外,也不见杨镇抚他有其他的手段,这却有些单调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站阵看似最简单,却往往是最难练的。军队最要紧的是什么?便是临敌之时的冷静了,若是把这站阵练出来了,再遇强敌,光是这一分冷静就足以奠定胜局了。只可惜哪,咱们这些手下儿郎是怎么都练不到这地步的。”

    “这是为何?我可不信咱们京营的精锐会不如他们这些个歪瓜裂枣。”

    “只论精锐,咱们京营的兄弟自然要远胜过他们,但也正因如此,咱们这些弟兄是不可能耐下性子来站阵的。如此,便再不可能如他们令行禁止了。对了,我之前跟随戚大帅时,也是见识过他是如何练兵的,在那瓢泼大雨底下,将士们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都不敢有动弹的,这杨镇抚所为倒是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还有此事?”众将领一听原来自己所佩服的戚大帅也是一般的练兵方法,顿时就对杨震更感佩服了。

    此刻站在队伍前方的杨震可没有去留意周围这些人的评判与说法,而是一直关注着校尉们的神情动作。在确认他们已到了极限后,才开口道:“都歇息一会儿吧,你们还不错,至少已像个军人的模样了。”

    一听他这么一说,众校尉才松下劲来,不少人更是就地一屁股坐倒,拼命地搓揉起自己发酸发麻的手脚来。这一动不动地站阵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饶是他们年轻力壮,也着实有些吃不消哪。

    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活动发僵的手脚,杨震朝身边的夏凯递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将放在一旁的银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白花花的银子就点起名来,让众人上前领取。

    在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后,校尉们脸上就更绽放出了欢欣的笑容来。见杨震今日心情不错,便有人试探着道:“镇抚,咱们这种枯燥的操练还要练多久哪?兄弟们可是盼着有新的练法了。”

    “是啊是啊,镇抚,光这种站阵对咱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就这么一直拿您银子,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哪。”

    听着众人拐弯抹角想叫自己换了这枯燥的站阵训练,杨震的嘴角笑容更盛了几分:“看来你们是觉着自己已能进入下一阶段了?好,不过本官可要提醒你们,一旦进入下一阶段,你们再想这么轻易就拿到银子可不现实了。你们可想好了吗?”

    众人根本不觉着杨震这威胁有多严重,他们已厌倦了这种死板的训练,便纷纷道:“大人放心,只要能有所提升,咱们便是拿不到银子也心甘情愿!”

    看着众人渴盼的眼神,杨震点下头去:“那便如你们所愿,明日开始,就加入新的操练手段。不过,这站阵依然不能断了,每天必须站满半个时辰。”

    “是!”众校尉赶紧答应道,却不知自个儿将面临更痛苦与艰难的操练。

第四百五十三章 操练(上)

    在把查找香山一案凶手线索的事情交托给林天德之后,杨震便重新把心思投放到了操练那些锦衣卫校尉的身上。

    虽然他猜测这案子另有内情,刘守有也必然在想用此案来算计自己什么,但却也不是太放在心里。因为他觉着自己毕竟不是那宛平县令与刑部的七品主事能比的,作为锦衣卫的镇抚,难道还会因查案而被罢免吗?

    而即便此案确实会牵涉到哪个了不得的权贵,杨震也深信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足以与之抗衡。反倒是他已经有些受够了来自刘守有或冯保方面的明枪暗箭,打算尽快聚集起自己的力量来使这两方都不敢在明里暗里地算计自己。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借着这次操练,把这些不堪大用,如乌合之众般的锦衣卫校尉给练成一支足以给人带来威胁,给自己带来强大实力的队伍。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要操练这些乌合之众,杨震首先要做的自然便是寻一块可以能放开手让他们施展手脚的场地。虽然镇抚司衙门占地也不算小,但终究是衙门而不是校场,别说刘守有他们必然会以种种理解阻挠自己在那儿练兵,就是他自己,也不希望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做些事情。

    于是乎,杨震就把主意打到了京营的头上。也幸亏这次山西之行让杨震与京营的诸多将士有了不错的关系,在通过他们和京营那儿联系之后,对方便很是大度地化出了一片可容纳千把人操练的校场给了杨震。

    在有了必要的场地后,杨震又仔细制定了一系列操练时的规章条款,虽然他在来这个时代后就没有过带兵与练兵的经验,但前世曾为雇佣军的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带兵道理的,深明要带出一支精锐之师来,最要紧的一点还是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一旦真能把一支军队练到如臂使指的地步,那哪怕自己在临阵作战时稍有不足,也足以和所有强敌相抗衡了。

    而身为来自后世之人,杨震自然更清楚该用什么办法来使一支军队做到令行禁止。那就是用最严苛的要求来规范他们的每一个行动,让他们百分之百地听从自己的号令行事,无论起卧行走还是吃饭睡觉,都将以自己的命令为准绳,而彻底失去自我的判断。

    当然,想要让一支队伍达到如此境地可不容易,需要长时间的操练。而杨震便打算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他们,直到他们达到自己的要求为止。

    六月初的北京城里天气已渐渐有了夏日的炎热,虽然人们走在外面还不是太有酷暑的感觉,但只要在日头底下待得时间久了,却还是会汗流浃背,甚至产生晕眩感的。

    而在这等气候下,却有数百名穿着锦衣卫军服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端然站在烈日之下,身子绷得笔直,双手紧贴着大腿,任那汗水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淌,甚至都流进了眼睛里,这些人也依然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具泥塑木雕一般。

    远处刚操练完毕的京营将士们好奇地打量这些家伙,有感到佩服的,也有感到不屑的,议论纷纷——

    “这些家伙这么站队也有好几日了吧,还真是听从命令哪,连动一动的都没有。”

    “咳,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打听过了,据他们所说,是那杨镇抚定下的规矩,只要他们熬过了这段时间,就能有赏。而要是中间稍有动作,那好几两的赏银飞了不说,还得挨军棍呢。”

    “还有这事儿?我也就纳了闷了,这么操练有何意义?难道站个队就能把敌人吓跑了不成?”

    “你懂个什么,杨镇抚这是要操练他们的耐性和耐力……”

    说笑声吵闹声不断从外间传来,这比头顶的日头更叫那些校尉感到烦躁难安,直想大声呵斥这些家伙,叫他们离自己远一些。但是他们此刻却根本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了队伍正前方的杨震身上。

    杨震此刻也如他们一般穿着,也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却没有半点焦躁难受的表现,甚至脸上还连汗都不见出的。此刻自然不可能为他们出头去教训那些打扰训练的京营将士了。其实这些人在外的吵闹,本就是杨震刻意安排的,只有在不断加大的干扰下依然听令行事,这支队伍的凝聚力才会更上层楼。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明显很不耐烦,却依然死撑的脸,杨震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笑容来。

    幸好那些千户百户们交出来的多是手底下不怎么安分的家伙,他们本就在锦衣卫里的地位就低下,自然更看重自己的那些赏银,以及许愿给予的前程。再加上他们又一个个年轻气盛,带着些不服输的意思在里头,只要把话说对了,便能将这支队伍给带起来。

    其实刚开始操练那几日里,杨震还是遇到过一些麻烦的。这些刺儿头可没那么听教,尤其是让他们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上半天,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可在几个胆大地扎刺儿被杨震给轻松打倒,并被狠狠打了一顿军棍,同时将他们彻底踢出锦衣卫后,这些家伙便老实了许多。

    而除了严苛的管理之外,杨震还定下了全员为一体的说法。每日里的操练,只有所有人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做到之后,才能每人都获得几两银子的赏银。而一旦中间有哪个家伙出了问题,那这一天大家都将分文不获。

    如此一来,众校尉无论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为了银子,都必须把整幅心神都摆在这些最简单不过,但同时又很难完全做到的操练之上,在十多日的操练之后,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效果。

    而与那些京营军士看热闹的眼光不同,校场另一端的几名将领看这队伍时神色则带了一丝羡慕:“这位杨镇抚还真是个带兵练兵的人才,短短时日里就把这么一支乌合之众练得有些精气神了。”

    “是啊,他们刚来时也和一般的混混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再看,就有些肃杀之气在里头了。不过除了这站立之外,也不见杨镇抚他有其他的手段,这却有些单调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站阵看似最简单,却往往是最难练的。军队最要紧的是什么?便是临敌之时的冷静了,若是把这站阵练出来了,再遇强敌,光是这一分冷静就足以奠定胜局了。只可惜哪,咱们这些手下儿郎是怎么都练不到这地步的。”

    “这是为何?我可不信咱们京营的精锐会不如他们这些个歪瓜裂枣。”

    “只论精锐,咱们京营的兄弟自然要远胜过他们,但也正因如此,咱们这些弟兄是不可能耐下性子来站阵的。如此,便再不可能如他们令行禁止了。对了,我之前跟随戚大帅时,也是见识过他是如何练兵的,在那瓢泼大雨底下,将士们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都不敢有动弹的,这杨镇抚所为倒是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还有此事?”众将领一听原来自己所佩服的戚大帅也是一般的练兵方法,顿时就对杨震更感佩服了。

    此刻站在队伍前方的杨震可没有去留意周围这些人的评判与说法,而是一直关注着校尉们的神情动作。在确认他们已到了极限后,才开口道:“都歇息一会儿吧,你们还不错,至少已像个军人的模样了。”

    一听他这么一说,众校尉才松下劲来,不少人更是就地一屁股坐倒,拼命地搓揉起自己发酸发麻的手脚来。这一动不动地站阵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饶是他们年轻力壮,也着实有些吃不消哪。

    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活动发僵的手脚,杨震朝身边的夏凯递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将放在一旁的银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白花花的银子就点起名来,让众人上前领取。

    在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后,校尉们脸上就更绽放出了欢欣的笑容来。见杨震今日心情不错,便有人试探着道:“镇抚,咱们这种枯燥的操练还要练多久哪?兄弟们可是盼着有新的练法了。”

    “是啊是啊,镇抚,光这种站阵对咱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就这么一直拿您银子,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哪。”

    听着众人拐弯抹角想叫自己换了这枯燥的站阵训练,杨震的嘴角笑容更盛了几分:“看来你们是觉着自己已能进入下一阶段了?好,不过本官可要提醒你们,一旦进入下一阶段,你们再想这么轻易就拿到银子可不现实了。你们可想好了吗?”

    众人根本不觉着杨震这威胁有多严重,他们已厌倦了这种死板的训练,便纷纷道:“大人放心,只要能有所提升,咱们便是拿不到银子也心甘情愿!”

    看着众人渴盼的眼神,杨震点下头去:“那便如你们所愿,明日开始,就加入新的操练手段。不过,这站阵依然不能断了,每天必须站满半个时辰。”

    “是!”众校尉赶紧答应道,却不知自个儿将面临更痛苦与艰难的操练。

第四百五十四章 操练(下)

    骄阳胜火,高高地悬于人们的头顶,散发着炽烈的热浪,使得藏身于树木之间的蝉儿拼了命的鼓噪,知了声不绝于耳。

    在这等夏日的午后,一般来说人们都会躲在屋子里,避免被日头给晒得倒下。就是那些一直自认为军中精锐的京营上下,也是不可能操练起来的,不然只怕就会惹来全体将士的不满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在京营的一块校场之上却有一支五百来人的队伍却还在进行着枯燥而艰难的训练,豆大的汗珠不时从他们早已被晒得黢黑的脸庞上滚落,可他们却连伸手擦一下都不敢,因为他们无论手足还是躯干都得严格按照指令来,不得有丝毫的松懈。

    这些在烈阳底下接受严苛操练的自然便是正接受杨震训练的锦衣卫一干校尉们了。而他们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之前认为枯燥难过的站阵是最轻松的,现在所面对的操练才是真正的煎熬。

    虽然只是最简单地摆臂向前进的动作,杨震却硬是玩出了花来,非要他们每一个动作都完全一致,不得有高低快慢之别,但有一人与别人有丝毫差距,就得重新来过。

    而这还不是最叫他们感到头疼的。最难受的是,每每他们照着杨震的意思踏步前进时,他随时都会叫停众人的动作,并让他们保持住刚才的那个动作足有半柱香的工夫。这可就让众校尉感受到了无穷的痛苦,本来动作就难做齐,现在还突然来这一手,自然很容易就乱作一团,然后又得重新来过。

    就这样,在烈日底下,这些校尉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简单的向前踏动的动作,手到胸口,足抬过膝,每一下都不得有半点马虎,每一下都得做到位了,做整齐了,这着实是一件叫人倍感折磨的操练。

    不过看在摆在一旁箱子里那些闪闪发亮的银子的面上,校尉们还是咬着牙苦苦坚持着。要知道,他们这段时日操练所得到的赏银就已超过过往半年甚至更久当差之后所得到的银子了,所以相比起来,他们还是能够忍受这等折磨的。

    杨震站在队伍的侧面,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一排排校尉从自己的跟前整齐地走过,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来。经过这一个多月大棒加胡萝卜的训练,这些歪瓜裂枣终于渐渐有了军人的气质,只要再坚持个一段时日,再让人教导他们临阵杀敌的战法,这五百人就足可上战场了。

    想到这儿,杨震便又喝了一声停。那些校尉早已习惯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叫停,当即众人同时顿住了身形,一个个半抬着右脚,身体崩得笔直,双手一前一后分列身体两端,看着就如同时被人施了魔法一般。

    就当杨震见此而露出更加满意的笑容时,一旁闲得无聊围观的那些京营军士们则发出了一阵哄笑来。他们只觉着这突然停顿的动作委实太过可笑,也没什么用,自然会作出嘲弄之举。

    如此一来,众校尉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一个个都面露尴尬,若非杨震已在他们心里树立起了说一不二的形象,只怕现在就要放下腿去了。

    杨震当然感觉到了手下校尉们心中的不甘,便把脸一板:“勿受旁人影响,继续!”

    “是!”校尉们低应一声,放下因为长时间半抬着而酸麻的腿,重新向前机械而整齐地向前走着。只是他们心里也有着一些疑问,自己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处?

    不过无论是否有用,至少只要听从杨震的命令好好训练,总少不了他们好处的。在这么又操练了一阵后,杨震便喝止了他们,并让他们上前排队领取饭食。

    比起一般军营里所用的窝头夹点咸菜就打发过去一顿的简陋饭食来,杨震为他们准备的饭菜可就能用丰盛来形容了。不但主食是大白米饭,而且还有菜有汤,甚至每人还能得到一块足可让旁边的京营将士们狂咽口水不止的肉。而这丰盛的一顿饭食,也是这些校尉们能够一直坚持到今天的关键所在,他们便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都未必能享用到这么一顿饭菜,而现在却是每日里都能吃到,只此一点,就是再辛苦一些也认了。

    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这一顿就得花去数十两银子的饭菜绝对不可能是镇抚司衙门里出的公帑,而是杨震这个镇抚自掏腰包请他们吃的。在明白这一点后,他们心里对杨震的那一点点不满也随着美食的落肚而不见了踪影。

    待吃过饭,又在树荫底下歇息了一阵后,校尉又被杨震叫起身来,重新开始之前的枯燥操练,直到夕阳西下,才以各自的表现收到赏银,然后各自回家。

    虽然校尉们依然对杨震对他们的严苛要求有些不解,但随着日复一日的操练,他们还是很容易就觉察到了自身的变化,这变化是内外同时发生的。从内在来说,随着这一段时日的训练,他们已渐渐脱去了以往那种流里流气的痞子气息,变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是走动时,那也是虎虎生风,挺胸拔背的,叫人产生一种男子汉的气概。而从外来说,他们本来显得有些瘦弱,甚至是孱弱的身子骨,居然也变结实了许多,以前皮包骨头的他们,现在都已长出了些坚实的肌肉来,就是和自家婆娘办那事时,都显得格外有劲儿了。

    正是因为发现了自身产生了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让这些校尉们对杨震的严苛要求更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满,严格按照他的指令行事。

    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这支由最不被人看好的锦衣卫校尉队伍已变成了一支令行禁止,气势不凡的真正的军队了。

    当然,他们离着真正能上沙场作战的军队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无论是团队作战的方略,还是临敌时的冷酷,都是需要时间来磨练的。而这一切,杨震这个镇抚显然是无法教导给他们的,于是在一次确认这支队伍的坐卧行动都很一致后,他便把继续操练他们的指挥权移交给了新请来的京营千总朱宾的手上。

    对于杨震的这一请求,之前就因为看了他那特别的操练而颇为佩服的朱宾并没有推辞,反而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会把这支队伍给练好。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日里,这些已渐渐习惯严苛操练的校尉们又将迎来新一轮折磨,但已打下底子的他们,显然已不会再被任何的困难所吓倒。

    “听说杨震最近一直都待在京营那边操练着那支锦衣卫队伍?”冯保看着身前一脸忐忑之色的刘守有道:“你这个当上司的怎么也不说说?”

    “下官……下官也不知该怎么管他为好。其实他在那边折腾也好,至少不会对我们锦衣卫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也省得老和双林公您为敌。”刘守有赶紧解释道。

    冯保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刘都督哪,什么时候你的眼光也变得如此短浅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

    “下官目光短浅?还请双林公明示。”刘守有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怎么还想不明白?”

    “下官记得双林公之前一直不是想着让杨震别太露锋芒,少在锦衣卫里露脸吗?这次他只顾着操练那几百名校尉,久不在镇抚司里露面,不正合了咱们的心意吗?”

    “我是要他什么都不干才合心意,而像现在这样能叫什么都不干吗?他这是在积蓄实力哪!那五百名校尉虽然算不得多大力量,但他以前有的人不是更少,不还是干出了那么多叫你我头痛的事情,要是真让他练出一支绝对效忠的队伍,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吗?现在的沉寂,不过是表象而已!”见刘守有怎么都不明白,冯保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直接把话挑明说道。

    刘守有这才恍然,脸上也现出了担忧之色:“这……确实是个问题。可之前他已从下官这儿得了令去,下官这时候总不好出尔反尔吧?而且,下官一时也拿不出个合适的 理由来让他停止这次操练哪。”

    冯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怎么就不懂得变通呢?”却不想想,若不是刘守有如此好控制,他怎么会甘心屈居在东厂之下这么多年。摇了摇头后又道:“让我来教你该怎么办吧。第一,之前你不是给了他一个案子吗,这都一个多月了没有半点回音,你这个做上司的总得催一催,逼一逼吧?第二,其实他练兵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反倒可以拿这个来对付他。这儿可是北京城,是天子脚下,他一个锦衣卫镇抚,又不是带兵的将领居然一直忙着练兵,那是怀了什么心思?嗯?”

    被冯保这么一提点,刘守有这才明白过来,同时心里也暗自发寒,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被其看出问题来,不愧是专门监视百官的特务头子哪。于是赶紧点头答应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找他问那案子的事情。可是练兵一事……”

    “这个我自会处理,也该是时候给他上点眼药了。”冯保说着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容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吓人的真相

    这段时日因为操练那些校尉而没怎么来镇抚司的杨震被刘守有给召了回去,好在此刻他身上的担子已可以由京营里的其他将领担着,倒也不会耽误了对那五百人的训练。

    只是杨震依然觉着有些奇怪,照道理来说,自己这个镇抚不在面前晃荡,分他的权该是刘守有求之不得的事情哪,怎么他反而要叫自己过来呢。所以在一见到刘守有后,他便很是恭敬地问道:“不知都督召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看着明显比之前要黑了许多的杨震,刘守有神色却显得很是郑重:“本官今日请杨镇抚回来乃是为了询问一件事情,之前交托给你的那起香山女尸一案可有什么进展了吗?”虽然明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练兵,并没有查案,但刘守有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杨震却也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略一点头:“此案确实有些复杂,下官已在尽力调查了,另外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哦?”没想到杨震竟给出这么个答案,让刘守有稍感意外,便追问道:“却不知是什么线索哪?可否请杨镇抚你说得具体一些。”

    “这个……那些死者的身份应该可以确认了,下官正在想法找出凶手是如何寻到她们,并为何要将她们残忍杀害的。”杨震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笼统地回答道。

    “你已查到了她们的身份?”这下刘守有的兴致就更大了,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只要杨震不断深入地查下去,势必会查到不该查的人身上。他最怕的还是杨震突然以需要练兵而放弃查办此案,现在看来却不必有这份担心了。

    杨震很是确信地一点头:“不错。不知大人是否需要下官将一切进展都如实禀报?”

    “不必,你杨镇抚办事本督还是很信任的,就由你继续追查便是。不过此案也拖得够久了,本官以及其他关注此案的人可不希望再这么无限期地拖下去,都希望能还那些可怜的女子一个公道哪。杨镇抚,你明白本督的意思吗?”刘守有赶紧又加大了压力道。

    杨震忙把面容一肃,答应道:“下官明白,我一定会尽快查出那凶徒身份,将之绳之以法的!”

    “唔,既然如此,那你去忙吧,本督在此静候佳音了。”刘守有笑着将杨震打发了出去。但在其走后,他脸上的笑容便陡然一敛,只在心里暗暗地道:“好好查吧,想必用不了多久,你现在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

    因为受了刘守有的催促,杨震在从他那边出来后也没有赶回校场去,而是转而去了林天德的府邸。说实在的,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林天德那边却没有给自己一点交代,也确实叫他感到有些奇怪,今日便索性过去问个明白。

    见杨震再次登门而来,林天德的神色可就没有之前那般亲切了,反而显得有些紧张:“杨老弟今日到此,可是为了那案子的事吗?”

    杨震也不遮掩,当即点头:“正是,不知林兄可查出什么来了吗?”

    “这个……”林天德面带犹豫,支吾了一阵后,才挥手将一干手下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杨老弟,我这个当哥哥的想劝你一句,这案子你还是莫要插手为好,若是能推的话,赶紧将它推了干净。”

    “嗯?看来林兄你还是查到了什么?不知能否坦白相告呢?”杨震目光一凝,倒是兴趣更大了。

    “嘿,早知是这么个结果,林某当时就不该插手此案。”林天德见杨震根本不为所动,就知道已不能不说了,心里暗自懊悔,只能在苦笑一声后道:“不错,我确实叫人查出了些东西,但这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为好,做哥哥的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他越是这么说,杨震心里就越是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能叫这个京城大豪都产生退避之念:“到底该不该放弃小弟自会决定,还请林兄莫要再卖关子了。”

    “咳……既然你一定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吧……”面对杨震那双湛然有神的眼睛,林天德终于无法再坚持了,便又把声音往低了压了压道:“不过此事无论你是何决定,都再与我林某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以,林兄请说。”

    “我那些兄弟几经周折,还真就打听到了那些女子确是京里的一些风尘中人。而且,她们所做的,多是皮肉生意,可比一般的陪酒卖笑的女子更低贱了些。正因如此,她们出事之后,才没有人为其喊冤。

    “而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之下,咱们又查出,她们在出事之前,都被同一户人家叫了去。而那户人家正是武清伯府,接了她们去的,正是武清伯府上的二管事李禄。”在道出这一实情之后,林天德的目光便是一垂:“我言尽于此,其他的实在无法继续帮杨老弟你了。而且今后若是有人问起,我也绝不会承认让手下弟兄查过此事的。”

    杨震此刻却微微有些发愣,就连林天德最后说的那几句推卸责任的话都没有听入耳去。因为他着实有些吃惊,没想到追查出来的竟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么大一个案子竟会与武清伯府产生了瓜葛。

    怪不得之前那两个查出些线索来的官员会接连落马,最终此案都没什么人敢查了。怪不得刘守有会把这案子抛给自己,这分明就是挖了个大坑等着自己往下跳哪。怪不得就连林天德这样的京城大豪在查到线索后也会如此忌讳,甚至还连连劝说自己放弃查案。只因为这案子牵涉到的家伙实在不是寻常权贵可比。

    京城之中权贵无数,杨震这个与官场还稍微隔了些距离的锦衣卫对那些人就知道得更少了。不过这位武清伯却是杨震,以及几乎所有京城中人都知道的角色,只因为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当今太后李氏的父亲。换句话说,武清伯乃是万历小皇帝的外公。

    这么个身份煊赫的皇亲,若你想把杀害(女支)女这样的罪名强行扣到他的头上,所引发的动荡必然极大。不说太后会有什么反应,就是小皇帝万历,怕也不会接受这么个结果吧?至于朝臣,虽然他们和外戚是天然对立的,但像这等可以造成极大动荡的皇室丑闻,他们还是会极力去遮掩起来的,毕竟此案若是为别人所知,老朱家的面子可就彻底没了,连带着朝廷的威信,官府的威仪也会荡然无存,最终影响到的还是他们自己。

    正是出于如此考虑,那两名官员因此被罢免时才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们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还是被盖着比较好。只要武清伯今后不再做出同样的恶行,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毕竟五名(女支)女的冤屈是远远不能和朝廷的体面相比的。

    在想明白这一切后,杨震的脸上除了愕然之外,也带着一丝无奈。这便是这个**的时代的必然,当底层的百姓利益和高高在上的皇权发生冲突时,哪怕只是面子上的事情,小民的生命也根本是不值一提的。

    见杨震面色古怪地愣在那儿,林天德便有些担忧地等了半晌,最终才轻轻地道:“杨老弟,杨镇抚,这事可关系着你自身的前程,还望你能懂得其中的轻重,莫要意气用事才好哪。”

    杨震看得出来,对方说这话分明是关心自己了,便笑了一下:“多谢林兄如实相告,在下是个知道轻重之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还是分得清的。”

    见他这么说话,林天德只觉松了口气。虽然杨震应该不会卖了自己,但若他真要继续追查,并把此事给曝出来的话,自己只怕也会担着些干系。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发展了。

    在谢过林天德后,杨震便起身离开了林府。不过他脑子里可不像口里所说的那么干脆了。他很清楚,现在自己最好办的,就是将这一结果直接告诉刘守有,让这位锦衣卫都督自己来决定怎么办。如此,难题就抛给了对方,自己也就脱身出来了。

    但同时地,杨震心里却产生了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此案未必就是眼前看到的那般复杂,或许继续追查下去,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确实,杨震在没有被这个查出来的结果吓倒的同时,也觉察出了其中的问题——像武清伯这样的人物,真会干出如此禽-兽之事吗?即便他真有那方面的特殊癖好,也大可以拿自家府上的那些丫鬟什么的发泄才对,何必搞得这么复杂,还很可能被外人察觉呢?

    越想之下,杨震越觉着这个看似已被找到的真相背后还隐藏着另一重看不清的虚影,看来想要把这一层虚影揪出来,自己还得继续往深了查才是。

    想到这儿,杨震猛地抬起头来,心里已拿定了主意。同时,他也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了家门口。

第四百五十六章 暗箭难防

    当杨震驾马回到自己家附近时,这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只有那些个大户人家门前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

    可即便如此,杨震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正站在巷子口翘首而望的家中管事高长禄那张颇为焦急的瘦脸。说起来,这位高管事还是洛悦颍离京之前为自家物色的,这些日子来倒也算是兢兢业业,把个杨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当杨震为他的这番举动而感到疑惑的当口,高长禄也已瞧见了杨震,顿时脸上便现出了欣然之色,赶紧迎了上去:“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小的都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说着,又朝杨震身后看了好几眼:“咦,怎么没见老张头或钟贵哪?他们没跟老爷你一道回来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们怎么会与我一道回来?”杨震一面下马把缰绳丢给高长禄,一面奇怪地问道。那被提到的两人也都是杨家的下人。

    “是小的派他们去镇抚司和校场那边找的老爷您哪,怎么,您不是打那两边来的吗?”高长禄赶忙解释道。

    杨震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委,又有些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这么急切地盼着我回来所为何事?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吧?”说着他心里也是微微微有些发紧。

    “那倒是没有。”高长禄赶紧打消杨震的不安道:“是有个客人指明了要见老爷,而且还说要极其要紧的事情要说,让小的快些找到老爷的。”

    “哦?”已走进家门的杨震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可知道那客人的身份吗?”

    “他没说,不过小的看他模样就不是招摇撞骗的,还有,大爷他正在客堂里陪着那人呢,老爷您过去一看便知。”高长禄又道,他口里的大爷,自然便是杨震的兄长杨晨了。

    杨震点了点头,脚步便快了几分,朝着客堂处走去。不一会儿来到半掩的屋子跟前,就瞧见一个年纪不大,面白无须的男子正和杨晨小声地说着闲话,不过这位的脸上却难掩焦急之色,看着比自家管事更急似的。

    虽然之前只与此人打过几次照面,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杨震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宫中的内侍。这让他更是大感好奇,便大步走进了客堂,朝着那人一拱手道:“不知贵客临门,在下至晚方归真是失礼了。”

    正说话的两人一见他回来了,都赶紧站了起来,杨晨呵呵一笑:“二郎哪,这位客人可等了你有好几个时辰了,你确实太失礼了些。”

    “不敢不敢,奴……小的只是奉命前来跟杨大人说几句要紧话的,等一下也算不得什么。”那人见杨家兄弟如此客气,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随后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杨晨一眼,似乎是想和杨震单独说话。

    不想杨震却道:“应公公不必如此小心了,这是我家兄长,是我最信任之人,您就不必太小心了。”

    “啊?你竟认得咱家?”应公公见杨震一口喊破了自己的身份,便是一愣。

    “应公公乃是孙公公身边得力之人,我又与孙公公多有交情,自然会记得公公您了。却不知您这次屈尊来我家中可是奉了孙公公之命哪?”在已经记起对方身份之后,杨震便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他口中的孙公公,便是在万历身边还算得宠,又与杨震关系比较密切的孙海了。

    “杨大人果然精明,一下便猜中了。”应公公一笑道:“我正是奉了干爹的意思出宫来找您,给您示个警的。”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已变得很有些郑重了。

    “哦?却是出了什么大事,竟让孙公公如此重视?”杨震心里也是一震,赶紧询问道。

    在略略犹豫了一下后,应公公还是如实答道:“杨大人您身在宫外并不知道,因为您最近操练锦衣卫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对此大有微词了。而今日上午的一桩事情更是让陛下似乎也对您生出了一些疑虑来。干爹他正是看出了这事的后果,这才命咱趁着宫门关闭之前来给你报信示警的。”

    “还有这事?”杨震闻言心下便是一懔,看来某些人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给自己来一招釜底抽薪,打算让皇帝对自己产生猜忌了。

    “嗯……事情是这样的……”应公公见杨震是不打算让杨晨离开了,便也不再卖关子,当即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给说了出来——

    因为受到了冯保他们的暗中指使,有不少官员就在奏疏里明里暗里地指出杨震这段时日操练锦衣卫很有不妥,甚至有僭越不臣的可能。对此,万历虽然口中直说不信,但心里却已被埋下了一根刺。

    而这一切当然瞒不过冯保这个天天陪伴在万历左右的大伴的眼睛。在确信时机已差不多时,就在今日上午,他便使出了杀手锏。

    皇帝每天上午在早朝之后,都会抽出一到两个时辰来学习为君之道。所谓的为君之道,便是由翰林院的博学之士来为皇帝讲古论今,通过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来告诉皇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应该如何治理国家等等。

    而今日,跟皇帝讲史的官员所说的便是五代十国末年的种种动荡,以及最终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故事了。

    在把整段历史都做了简要的概述之后,那官员便进行了评价和讲解:“所以说,这为君者最要紧的便是找对臣下,若是像那柴家那般把个狼子野心的臣子当成了忠臣,必然会给自己的后代留下极大的隐患,尤其是当主幼国疑之时,即便没有外敌入侵,那守握大兵的重臣也是对皇权极大的威胁。其实这历史上如赵匡胤般的人物还有许多,比如汉末之董卓,曹魏之司马昭等等。他们或是随意废立,使自己的权势不断膨胀,或是彻底断绝了一家之天下,取而代之,实可算得上是乱臣贼子了。”

    在说了这么一大通危言耸听的话后,那官员又道:“当然,如今我大明君明臣直,是不可能出现这等情况的。但若是有人在这等情况下还敢瞒着陛下秘密练兵,那就算他并无不臣之心,只怕也不是可信之人了。”

    在刚才他说那一大套话时,万历就已隐隐觉察到了什么,现在一听这么明显的说辞,如何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你是说杨卿他私练锦衣卫便是有不臣之心?”

    “下官不敢就此断言,可杨震他身为臣下私练部下却是真的,臣身为我大明官员不敢不谏!”那官员见皇帝已指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即跪倒在地说道:“为陛下的江山计,为我大明安定计,臣恳请陛下严惩杨震以正视听。”

    “这个……”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不断有人在自己的身边说着杨震的坏话时,即便万历对杨震很是信任也不觉有些动摇了。

    见皇帝如此犹豫,伺候在一旁的冯保心下大快,知道必须再加把劲儿,便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奴婢觉着杨震此人当不会是那等大奸大恶之人。但此番他之所为确实太过逾制了,至少在练兵之前应该和陛下您禀报一下才对哪。故而奴婢以为当先惩戒一番,降了他的官职,交有司发落为好!”

    倘若这时候冯保没有跳出来说这番话,万历说不定就真会动杨震的心思了。可现在,他这么一说,皇帝心里便再次起了疑窦,这会不会是冯保为了对付杨震而设下的局?

    在杨震之前的教导下,万历虽然还显得有些稚嫩,却已深明制衡之道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皇权的掌控欲也在一点点地增强,当然不希望像东厂、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只服从一人之命了。而杨震的存在,正是制衡冯保的利器。

    想到这儿,万历虽然心里依然有些不快,可到嘴边的一番话却改了口:“两位爱卿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朕以为杨卿绝不会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怀着什么异心。好了,此事不必再说,朕相信他。”

    虽然皇帝嘴里是这么说的,但与他关系密切的诸如冯保和孙海却还是瞧出了他心里的不安。于是,前者打算过两日再给杨震上些眼药,让他不得安生,总会有机会把他弄倒的。而后者,则赶紧派出了自己的干儿子应公公来给杨震报信示警了。

    “……这便是干爹让咱给杨大人你带的信了,希望你能尽早想出应对之法来,不然事情会越来越糟。”应公公说着,便起身告辞。

    杨震赶紧也跟着站起身来,连连朝他拱手:“多谢孙公公与应公公的关心,下官感激不尽。公公,现在天色已晚,宫门更是早就关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还请先留宿在寒舍吧。”

    “不必。”应公公当即拒绝道:“咱在别处还有事情要办呢,就不叨扰杨大人了。”

    见他这么说,杨震也不坚持,又亲自将之送出门去,在告别时,又不着痕迹地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了对方的手中。这回,应公公倒是没有推辞,笑着接过,然后扬长而去。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一举两得(上)

    “你呀……”在杨震送了应公公出去回来后,杨晨便不无埋怨地看着他道:“在你训练那些校尉之初,我便劝过你说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这么做很可能带来后患,你却不以为然。现在怎么样,果然叫人抓住把柄针对了吧?却该如何是好?”

    面对这个问题,杨震显然要比兄长要镇定的多,虽然也是紧锁眉头,却没有太过发愁,口中轻声道:“其实这一点我也早已想到了,只是没料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在我做好准备前就进言而已。”

    “嗯?你早想到应对之策了?”杨晨听出了他话中之意,赶紧问道。

    杨震点头承认:“是的,你道我这个做兄弟的傻不成,会不知道做这些会引来忌讳?只是之前一直忙于操练,这几日又把心思放到了香山那起案子上,这才没有早做打算。”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这次的变故?虽然从应公公的话里听来,陛下似乎还没有完全被他们说动,对你有多少怀疑,但疑虑一定是少不了的。你得尽快向他澄清此事才好哪。”

    他这话说完,就见杨震断然摇头:“不,现在我若是去和陛下解释反倒真可能让他产生疑心了。”

    “嗯?你这是何意?”杨晨先是一愣,但很快地,就已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倘若现在杨震就去解释,这不是在告诉皇帝他身边有自己人吗?而即便是小皇帝,对这种内外勾结的事情也是无法忍受的,那样一来杨震才真会被万历视作威胁了。想明白这点,杨晨的神色就更紧张了:“这么说来,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倘若是几日之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确实会感到束手无策。但今日,事情却不一样了。”

    “哦?此话怎讲?”

    “今日我刚得到一个惊人的结果,是关于香山女尸案的。”杨震说着,便把自己从林天德那儿问来的此案与武清伯府大有联系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后,杨晨的神色更显严峻:“竟还有这么回事?这下你身上的问题就更棘手了,武清伯可与陛下关系紧密,你若真将之如实上报,只怕还会大大地得罪陛下,甚至……”说到最后,他的眼里已充满了忧虑。

    感受着来自兄长的关切,杨震心里有些感动,面上却显得很是淡然:“大哥你怕我会因此而被陛下冷落,从而给冯保等人以更多诬陷的机会?”

    “难道不是吗?”

    “如果我就这么把案件定了性自然就如大哥你担心的那样了。但若是此案另有蹊跷呢?”杨震突然问了一句道。

    “嗯?这其中难道还有问题不成?是那林天德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吗?”

    “不,他想在这其中做手脚怕是没这个胆量的,不过我却有另一个看法,借此倒是可以去和陛下见个面,趁机再把练兵一事也给澄清了。”杨震很快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杨晨在听了这话后,先是一怔,随后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你这个办法倒确实是一举两得地解决这两大问题的好法子,不过这却需要陛下对你的信任,你真有把握吗?”

    “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以我对当今天子的了解,七八分成算还是有的。”杨震很有自信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因为杨震之事,万历的心情可比之前要低落多了。对杨震,他是真有些将之视为朋友的,因为正是在他的劝慰和鼓励之下,万历才度过了前两年最低潮的时光,并靠着他的进言慢慢在朝廷里有了一定的威信,虽然还不足以和张居正他们抗衡,但天子的威仪却已比之前要强盛得多了。

    而且,杨震还不光是他的朋友,更是个得力的臣子。无论是震动京师的元宵节纵火案,还是山西大同兵变,他一出马总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这自然更容易让万历将其倚为肱股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被他深深信赖的臣子,这次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了这等僭越不法之事,居然私自练兵,这对万历的打击就尤其严重了。让他产生了自己一直是被杨震所蒙蔽的想法,直想当面问一问他到底是忠是叛,究竟有没有不臣之心。

    似乎是知道了皇帝的不安与不快,这天早朝之后,便有人在殿外禀报,说是锦衣卫镇抚杨震在宫外求见,有要事相禀。

    听到这个消息,万历先是一喜,随即眉头便簇了起来:“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见朕?莫非他已知道了什么,特意前来分辩的吗?”想到这儿,已经有了些心机的小皇帝便警惕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只可惜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蹊跷。

    既然杨震都在宫外求见了,万历也不好不见, 便道了声宣,他也想看看杨震到底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和说法来平息自己的怒意和怀疑。

    好一会儿后,一身飞鱼服的杨震才大步走进了殿来,只看他郑重而略带慌乱的神色,万历就觉着他一定是来叫屈的。这个想法让皇帝的心里更感不快,面色也冷了起来,在杨震行过礼后,便淡淡地道:“平身吧,不知杨卿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哪?”虽然称呼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他无论语气神色都已与以往见杨震时完全不同了。

    一直站在皇帝背后的冯保见此情状,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杨震哪杨震,这可就是你自己找死了。我们刚出手,你就巴巴地赶来解释,这不是告诉陛下你在他身边有眼线吗?”想到这儿,冯公公的一双眼睛也迅速地在周围那些内侍身上扫过,寻思着是什么人走漏的消息,自己得把这吃里爬外的家伙给尽快除去才是。

    但杨震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皇帝的冷漠与不满,只是正色道:“陛下,臣今日求见,为的是一件极要紧的事情,关系到一个与陛下极亲近之人的名声。故而,臣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说着深深地施下礼去。

    “什么要紧的事,什么亲近之人,想不到你杨震的脸皮还这么厚,居然拿这个当借口。”冯保眼中更充满了不屑,觉着万历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可没想到在沉吟了一番后,皇帝却开口道:“大伴,你且带人退下,让朕与杨卿好好谈谈吧。”

    “可陛下……”冯保略微有些吃惊,想要反对,只是一对上万历那双坚定的眼睛后,他却不敢再反对了。这一两年来,天子的威仪渐重,他实在不敢与之正面相抗,只能低头答应一声,然后招呼殿中其他内侍一道退出门去,最后还关上了沉重的殿门,如此一来,殿内君臣二人的对话就不怕被人偷听了。

    看到冯保那虽然不情愿,却最终还是从命退下的表现,万历心里颇感畅快。想到这一切也有杨震的功劳,小皇帝看他的眼神也稍微缓和了些:“如今殿里只有朕与你二人,杨卿你现在可以说明来意了吧?”

    “是,那臣可就说了,希望届时陛下莫要发怒才好。”杨震拱了下手,这才用低沉的声音道:“臣前段时日曾从刘守有那儿得了一个差事,要查一件去年曾闹出不小动静的案子……”

    听他竟说了这么个事情,让万历大感讶异,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原来他此来是真有别的要事禀报,倒是朕有些想当然地冤枉他了。”想到这儿,皇帝的神色更是缓和了下来。

    只是随着杨震把话说开去,皇帝的神色却又再次变得凝重,甚至是带上了一丝阴沉。半晌后,更是一拍面前的御案:“杨卿,你所说的可都是实情?可有证据能证明此案确与武清伯有关吗?”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小皇帝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了。

    他很清楚,这要真如杨震所言,绝对会是皇家的一大丑闻了,到时候自己也必然会很难抉择,到底是让杨震把案子压下去的好,还是秉公办理为好。

    “回陛下,虽然此案还没有真正查出真相,但与武清伯府有关是一定错不了了,不然之前查案的两名官员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此事与陛下和太后的亲人都大有关联,臣不敢擅作主张,故而只有进宫请陛下定夺。”杨震确认道,又把问题抛给了皇帝。

    万历的一张胖脸不禁一阵颤抖,半晌才道:“这……朕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杨卿,你来说说看,对此朕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间,万历又向杨震求教起来,一如当初他感受到来自太后、张居正和冯保三方面压力而很无助时一般。

    杨震等的就是他这一问,便在略略沉吟之后,便把自己早准备好的说辞给道了出来:“陛下,以臣之见,如若要还武清伯和皇家一个清白,就必须让臣深查此事,把那真正的凶手给找出来。不然只会让武清伯他担上一个永远也洗不脱的罪名!”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举两得(下)

    “嗯?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之前说此案与武清伯有关,现在却又说能还他一个清白,朕可就有些不明白了。”万历稍带不满地皱起了眉头问道。

    杨震却也不见慌乱,只见他淡淡一笑:“是臣说得不够细致,这才让陛下产生了误解。臣刚才的意思是,此案与武清伯府上有关,却未必关武清伯本人什么事,只是有人抓住了这一点做起了文章,才使人看着好像是武清伯做下的此等恶事一般。”

    虽然杨震这番话犹如绕口令一般,但万历却总算是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你说是他府上的人假借他的名义作恶,却把过错推到了武清伯的身上?”

    “正是。而且此人还算得很是精准,知道官员们为了维护皇家与朝廷的体面必然不会深究此案——毕竟与几个横死的低贱(女昌)(女支)相比,武清伯的名声可就要重要得多了。不过这么一来,其他官员即便口中不说,心里却一定会对武清伯极其鄙夷,甚至是嫌恶,在他们眼中,武清伯便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只是没有被定罪而已。”杨震进一步剖析道。

    万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结果,顿时神色更显阴沉,猛地一拍桌案道:“当真是其心可诛!此人犯不但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举,还妄图拉皇亲为其张目,朕定不饶他!还有那些官员,既身为朕的臣子,自当以明示君,怎可如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陛下英明,臣也是这么想的。”杨震说到这儿,又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自己觉察到的那处不合理的地方,心下了然的他决定再让刘守有他们吃点挂落,便又道:“其实这些还不光是臣的一点私心推断,臣还能从一些细节里看出蹊跷来。”

    “哦?你且说来听听。”万历心里其实还是带着些怀疑的,毕竟这只是杨震的一面之辞。

    “此番刘都督将这个案子交给臣处置时,曾暗示臣可以找顺天府的人查问详情,臣也正是从那边得知可以找宛平县那儿的人查找更多线索的。但是,就顺天府的推官荆展昆所言,其实他们都没有查此案就被刑部衙门把一切都拿走了,此后也没有再接手过此案。所以臣觉着,这是刘守有他故意将臣引向歧途的,为的还是保住武清伯,并治臣一个办案不力的罪名。”杨震将自己心里的猜测道了出来。

    而万历在听了这番话后,神色更显阴沉:“刘守有居然还妄图拿这案子争权夺利吗?看来他确实是认定了此案乃武清伯所为了?”

    “想来应该就是如此了。不过臣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帮武清伯洗清这冤屈。”

    万历看了杨震好一阵子,想想他之前所做下的那些事情,便也信了他这番话:“好,那朕就准你继续查处此案,务必要将真凶绳之以法!”

    “臣遵旨!不过,臣却有一点难处,还希望陛下能够相助。”

    “你说。”

    “若要查明真相,臣必须去武清伯府上求证。而武清伯的身份高贵可不是臣一个锦衣卫镇抚带了人就能说查便查的,故而还想请陛下下道旨意。”杨震请求道,心里却有些感叹,若是换了当初的锦衣卫,别说是一个区区的伯爵了,就是王公一等的权贵,他们也是想拿便拿,无须半点为难。

    万历这才明白杨震此次进宫的真正用意,便是一笑:“你呀,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朕为你出头去查武清伯府吧?”

    “陛下英明。”杨震赶紧点头道,对此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下旨什么的太过郑重了,也会让朝中其他官员产生什么想法反倒不美。这样吧……”皇帝说着把手伸到了腰间,取下了一直佩戴的一块龙形玉佩放到了御案之上:“你拿朕这块玉去给武清伯一看,他就会照你的意思做了。”

    杨震赶紧上前一步,把那块色泽温润,触手和暖的玉佩捧在了手中,郑重地一拱到地:“多谢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必不负陛下重托,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为武清伯洗脱冤屈。”

    “唔,朕相信你的本事。”万历满意地一点头:“只要你能办成此事,朕定会重重赏你,到时你只管说便是了。”

    本还在思索怎么把第二件要说的事找个由头提出来的杨震闻得此言便已有了主意,当即拱手道:“陛下,臣倒确实有个不情不请,希望陛下能够答允。”

    “却是何事?”小皇帝心情好了许多,便顺口问道。

    “之前在山西查案时,臣曾被蒙古鞑子袭击。虽然当时臣身边的京营将士拼死作战,可在与鞑子作战的过程里,依然一直处于下风,即便在兵力上咱们并不弱于敌人,而且我军还占着地利。看着这些忠勇的将士最终被鞑子所残杀,臣实在是心如刀割……”说到最后,杨震的神色间还带上了悲痛之色。不过这种感觉倒不是假的,而是发自他的真心。

    正因如此,他这番话才更能感染到人,万历也不觉一阵唏嘘:“是啊,朕也是听说过白登山之事的,杨卿你也是得老天护佑才能逃得性命。你可是希望让朕好生抚恤那些死者的家属吗?其实你不必为此担心,朕早已命有司衙门去把事情办妥了,战死将士的身后事不必再担心。”

    “多谢陛下如此重视将士的身后事,不过臣想说的并非这个。”

    “那又是什么?”这下万历的兴趣就更大了,赶紧问道。

    “臣感于此战失利,便在想着如何才能让我大明军队的战力能更上层楼,去与鞑子相抗衡。要知道,京营将士已是我大明军中最精锐的一路人马了,要是连他们都未必是鞑子的对手,我大明边事可就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安稳了。所以这些日子 以来,臣除了查办案子之外,便在操练一支锦衣卫的人马,想着让他们成为精锐。

    “这段时日下来,臣还真找到了一些办法和窍门,这支五百人的队伍确实有了点模样。不过只靠着臣这个上司的一些鼓励的话,以及臣私下拿出来的那点银子作为激励,只怕还未必能使他们全力以赴地操练起来。故而……臣希望陛下能答应臣的一点是,能由您亲自出面鼓舞一下他们的士气,若陛下能将他们收为自己的部下,臣以为他们必然会竭尽所能地去操练,到时必然军心大振。”杨震说着,便跪了下去,只等皇帝的回答。

    当杨震说起自己操练人马时,万历的神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认为杨震还是想为自己开脱的。但在听完这番话后,却又放松下来,听他所说,似乎完全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反而只在想着如何提振底下士卒的士气,这让皇帝早到了嘴边的斥责之言只能憋在了那里。

    “看来杨卿他确实不知有人在弹劾他。而且他也确无不臣之心,只是一心为国,才会不顾其他地潜心操练人马,是朕冤枉了他!”倘若杨震不是用上了这等曲线救国的手段来表示自己的忠诚,皇帝必然会怀疑他的用心,但这一下,万历就不但没有怀疑他的忠心,反而觉着他是真正的为国不计毁谤了。

    这个想法让小皇帝心里不觉对杨震生出了几分愧疚来,再加上一想到能亲自去见识一下杨震所练的兵马,那些人还可以收入自己手下,小皇帝的心不觉也有些动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谁不是做着能有朝一日带兵打仗的梦想呢?

    “好吧,朕就答应你这个要求,只要你帮着把武清伯身上的冤情给洗脱了,朕就找个时间来见识一下你所操练的人马,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哪。”

    正跪在地上的杨震听到皇帝这么说来,心里陡然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总算把这一难过的关卡给趟过去了,皇帝都这么说了,必然不可能再去追究自己私自练兵的罪过。说实在的,他之前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在起身和皇帝又说了几句话后,杨震便行礼退出殿来。此时,殿门前冯保等一众内侍正有些幸灾乐祸地等着对付杨震呢,见他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顿时神色就有些变了。

    之前他们可是听到里面传出过几次拍案之声的,觉着皇帝应该已龙颜大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叫人把杨震拿下了。可没想到,直到他安然走出来,皇帝也没有要发落他的意思。

    看着这些人错愕的眼神,杨震便已猜到了他们的心思,这让他忍不住一声冷笑。不过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他可不敢太过放肆,故而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冯保一眼,轻声道了一句:“又叫冯公公你失望了。”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看着杨震得意而去的背影,冯保的脸色更显阴沉,他知道,自己之前做下的一切已被杨震轻易破去,而他却连对方是怎么说服皇帝的都不得而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查案伯爵府

    既然已从天子那儿得了信物,杨震便没了旁的顾虑,次日便赶去了武清伯府,想把案子的内情更深入地查探一番。他可不希望案子再这么一个劲地拖下去,自己可还是有不少别的正事需要处理的。

    按着北京城东富西贵的格局安排,作为朝廷权贵的武清伯府自然是在城东,而且周围还有不少其他公侯之类的宅邸。与这些背景更深厚,更传承了数代,乃至更长时间的勋贵们相比,只靠着李太后一人得道而被封为伯爵的武清伯府可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尤其是这伯府的宅邸模样,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外间看过去的门面装饰,伯爵府都显得很有些寒酸的感觉,就是门前拴马的柱子,都比别处府邸要少上几根,材质都只是最普通的石料而非汉白玉的。

    看着这些,杨震心里就越发笃定了,这位皇帝的外公显然是低调内敛之人,无论怎的都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bt的心思,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怀着这样的心思,杨震带着三名下属便敲响了武清伯府的门环。片刻之后,一个看着颇有些喜庆意味的中年男子便开了门,客气地道:“不知阁下是什么……”话没说完,他便认出了杨震等人身穿的锦衣卫官服,顿时神色就紧张了起来,同时也改了口:“几位官爷来我伯爵府所为何事哪?”虽然是这么问着话,他还是赶紧把侧门打了开来,将几位锦衣卫的人给请了进去。

    杨震也不卖关子,一面走进门来,一面道:“我们乃是有一件案子需要找武清伯要线线索的,还请管家你进去通报一声。”

    “啊?好好,几位官爷还请先在厅里用茶,小的这就去禀报伯爷。”那门子虽然不知道杨震他们来问什么案子,但出于对锦衣卫的忌惮,还是很有礼地将他们带到了前院的一处厅堂里安置下来,然后赶紧往后面去了。

    好一会儿后,一名身着锦衣,五十多岁年纪,显得有些精明,同时眼神中又带着几分胆怯的男子就在几名仆从的陪同下赶了过来。虽然杨震从未与武清伯李伟见过面,但只看他这模样,以及架势便猜到了他的身上,赶紧带了几名下属站起身来,朝着对方施礼道:“下官锦衣卫镇抚杨震见过武清伯。”

    武清伯赶忙回了礼,然后请杨震等重新落座,这才道:“原来是杨镇抚大驾光临,本伯之前也曾听说过杨镇抚你的不少事迹,对你很是钦佩,一直都想着能见一见你真人呢,不想今日你却亲自登门了。果然见面更胜闻名哪。”

    面对武清伯的夸赞,杨震只是笑着谦虚了几句,同时也夸了对方几句,说伯爵府如何气派,说伯爵府的下人如何懂规矩等等。在这么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武清伯才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知杨镇抚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案子哪?只要是本伯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看着他那完全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杨震就越发肯定他与此案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然做贼心虚之下,他是不可能如此镇定如常的。不过他也急着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先从怀里取出了皇帝给他的那枚玉佩递了过去:“伯爷先请看此佩。”

    “嗯?”武清伯虽然还不满六十,但两只眼睛已有些昏花了,远远只见到一块龙形玉佩递了过来,心里还犯起了嘀咕,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用这违制的东西,难道杨震此来是想问自己关于违制的事情吗?可在接过玉佩,仔细观瞧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是郑重了,赶紧把脸一肃:“这是陛下身边佩戴之物,怎么到了杨镇抚的手里?”

    见对方果然认得此佩,杨震心下就更放心了:“此佩确是陛下交给下官,让我用来取信伯爷的。至于缘由嘛,却与一桩案子有关了。”说话间,他的一双眼睛便扫了一下周围伺候的伯爵府下人们。

    李伟当即就明白了他的心意,把手一挥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下人都退出厅去之后,杨震才满脸凝重地道:“在说出此案之前,我想先与伯爷您说一句话,您可万勿因我的说辞而气恼哪。”

    “无妨,既然你是奉旨办案,本伯岂敢恼你。”武清伯一摆手道:“杨镇抚请说便是。”

    既然对方已如此表态,杨震便不再拖延,开口便道:“不知武清伯可曾听说过去年在香山发生的一起骇人的案子?有六七名女子的尸体被人在雨后发现。”虽然已大致能确信此案与武清伯没有太大联系,但杨震还是用了点手段,故意把案子的细节给说错了,为的就是测试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内情。

    而武清伯却茫然地一摇头:“本伯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怎么上心,倒是没有听说过。怎么,此案很是严重吗?”

    “天子脚下,便是杀一人都已足够惊动人心,更别提这等残忍的手段了。”杨震说着一顿:“而更离奇的是,此案出现之后不久,便有两名查案的官员被罢了官。而且,他们还不是因为查案不力才遭如此对待的,相反是因为查到了某些线索,这才被罢了官。”

    “还有这等事情?委实叫人难以相信。”李伟口里虽然这么附和着,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事又怎么来找上自己了?

    杨震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继续道:“伯爷一定会觉着很奇怪吧,既然如此,下官又为何会以此案来见您呢?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就在下官接手这个案子后不久,便查出了那些可怜的被害女子最后竟是被武清伯府的人给接走的!”说完这话后,他的一双眼睛便紧紧地盯住了李伟。

    而在听了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后,武清伯的脸色陡然便是一僵,几颗冷汗也随之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之上,嘴唇在一阵颤动之后,才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什么?这不可能,冤枉!这分明是有人想栽赃于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明白为何之前那段日子里,自己和京城其他官员和权贵往来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原来是很多人都把他视作了做出此等兽行的畜-生,这更叫他心里很不舒服了。

    看着武清伯都快要跳起来了,杨震赶紧把手一按:“伯爷还请稍安勿躁,听下官把话说完。若下官已认定是伯爷所为,今日便不会这么登门了。”

    心情激荡的武清伯听得这话,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面上依然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杨镇抚明鉴,我李伟虽然不才,却并非那等禽-兽之人,断做不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举动来的。”

    “下官知道,下官已查出此事另有蹊跷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这才向陛下讨了这玉佩,大着胆子前来求见伯爷,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查个清楚。”杨震赶紧解释道。

    见他这么说来,武清伯的神色又平静了些,想来也是,要是他真一口认定了自己便是凶手,怎么可能去请动皇帝呢?而且皇帝也不可能再把玉佩拿给他,让他来套自己的话。如此想来,他便点头道:“杨镇抚能这么想,确是本伯之幸。你说吧,只要是本伯能做能说的, 一定不会瞒你。”

    见他说得诚恳,杨震心下更是一喜,便道:“那下官便得罪了。此事所以会被人认定是伯爷您所为,只因为一个原因,据某些知情者所说,那几名被害的女子是被伯爷府上的管事李禄给带走的。所以伯爷你若想知道个中情由,只要将那李禄交与下官一问,便可知道答案了。”

    本以为此案就此便能有一个很大的突破了,不想听到他这话后,李伟的神色又是一僵:“你是说李禄?这恐怕是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了。早在去年腊月,他便暴病身亡了。”

    “什么?”杨震也是一惊,若非他可以确信李伟并非真凶,只怕都要认为这是眼前这位伯爷在杀人灭口了。半晌之后,他才眯起了眼睛来:“那敢问伯爷,他得的是什么病?之后又是如何处理的他的尸体?”

    “这个……”李伟懵然地一摇头:“此事由我那外侄吴立庆帮着处置的,你若想知道,问他便是了。”说着,便大声招呼了一下:“来人,去把立庆那孩子给我叫来。”

    外面的仆人答应一声,片刻之后,便见一名模样周正,衣着光鲜的青年走进了厅来,朝着李伟深施一礼:“舅父您叫我,不知有何吩咐?”虽然他这话是对李伟所说,可一双眼睛却不时扫向杨震他们三人,神色间很有些畏缩之意。

    “立庆哪,之前李禄的身后事不是你帮着处理的吗,现在有锦衣卫的杨镇抚想问你点事情,你可要好好地回答哪。”李伟吩咐道。

    而在他说完这话后,杨震便明显发现吴立庆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

第四百六十章 简单的真相

    虽然瞧出了些异状,杨震却并没有着急点破这一点,不动声色地冲吴立庆一点头道:“事关重大,还请吴公子如实回答本官几个问题。”

    “可……可以。”在一开始的震惊与畏缩之后,吴立庆也很快调整了心态,也冲杨震有些紧张地一笑道:“只要是在下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好,那敢问吴公子,你可知道那李禄的真实死因为何?听伯爷所说,他是死于急病,可确有其事吗?”

    “正是如此,他是突然暴病而亡的。”

    “他得的是什么病?”

    “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当我见到他人时,他早已死去,又没有请什么大夫来诊治一番,故而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到底是得什么病而死的。”

    “那他死时的症状呢?这个吴公子你总该是了解的吧?”杨震目光炯炯地盯在了吴立庆的脸上,让他的身子再次禁不住一颤,但还是道:“时隔半年多了,在下早已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了。”

    “敢问伯爷一声,那李禄年岁几何?”杨震没有继续追问吴立庆,而是突然问起了一旁微微皱着眉头的武清伯。

    武清伯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心里更是犯着嘀咕,没料到杨震会突然问自己, 便下意识地回答道:“四十多岁,正值盛年。”

    “那就有些奇怪了,一个四十多岁,年富力壮的男子怎么就会突然暴毙身亡呢?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不然也不能当上伯爷府上的管事了。”杨震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地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听了他这话后,吴立庆的神色就更显紧张了,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杨震又是淡淡一笑:“我想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吴公子怎么都应该记得的,不知你将那李禄的尸体埋到了何处?”

    “杨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吴立庆很有些警惕地反问了一句。

    “他死的过于蹊跷了,本官总是要查上一查的。 既然在伯爷和吴公子这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只好去惊扰一下死者了。开棺验尸的手段,我锦衣卫里还是有人掌握的,只要查验了,就可知他是死于疾病,还是被人害死了。”杨震如是说道。

    而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吴立庆先是一呆,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恐慌来,旋即身子也不禁筛糠般地抖了起来。虽然他从没有和锦衣卫这样的衙门打过交道,但道听途说的传闻总是听过不少的,知道这些家伙确实是手段高明,尤其擅于查案,这让他心中更感畏惧了。

    此刻别说是杨震,就是武清伯李伟也瞧出了他大有问题,当即把脸色一沉:“立庆,你到底隐瞒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被自己舅父一言道破心事,吴立庆心里更是恐慌不已,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随即连连叩首:“舅父饶命啊,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是他先拿那事儿要挟我,我没了法子,只能……只能下手杀了他!”这吴立庆并没有太深的城府,再加上胆子又小,被自己舅父这么一喝,便把实情给道了出来。

    他这一交代,武清伯的脸色和心一起就往下沉,声音愈发的阴沉起来:“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敢隐瞒一点,小心我当场就叫人打杀了你!”作为长辈和伯爷,他还真有这个权力这么做。

    吴立庆有些怯懦地看了自家舅父和杨震一眼,知道怎么都瞒不过了,才用微弱发颤的声音道:“那李禄因为知道小侄之前做下的一件错事,所以前段时日里总是以此要挟,已从小侄这儿要去了上千两银子。

    “而随着他屡次得手,胃口也越来越大。过年前那几些天,他居然又开口,要我拿出五千两银子来,不然就要向舅父你告发。小侄无奈之下,只好先稳住了他,然后借着和他商量宽限时日,便在酒里下了药,再闷死了他……”吴立庆说到最后声音已低不可闻。

    武清伯听完这话,顿时勃然而怒,斥责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枉本伯还一直对你栽培有加,你倒好,居然干出这等事情来,还学会了杀人!怪不得当日出事之后,你第一个站出来收拾局面,本伯当时还道你长大了呢,原来是想掩盖自己的罪行哪。”

    “舅父恕罪,侄儿也是一时冲动,没办法之下才干出此等事情来的。其实之后侄儿也很是后悔,可又不敢告诉别人,侄儿也很怕啊……”说话间,吴立庆不断叩头,脸上更是涕泪交流,一副悔恨后怕的模样。

    “杨大人,你看这……”武清伯虽然恨这个侄子不争气,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而且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与他的影响也很不好,所以便有些求情似地看向了杨震,希望他能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伯爵府里的这场凶案,杨震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吴公子,那我问你,那李禄到底是拿住了你的什么把柄,才能一次又一次从你身上敲诈出银子来?这事,可与之前发生的香山女尸案有关吗?”说着,他又紧紧盯住了对方的双眼,让其无所遁形。

    吴立庆听得这话后,身子便是一僵,刚才那涕泪交流的样子也停顿住了,眼底深处透出了比刚才更盛的恐慌来:“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与此事有关?”

    他这话一出,杨震还没有作出反应呢,武清伯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用惊怒交加的声音道:“什么?你不但杀害了李禄,居然连香山的那起案子也是你做下的?你……你这个小畜-生,真真气煞我也!”说话间,便是一脚踢出,正迎面踢在了趴跪在地,惊愣当场的吴立庆的面门,将他重重踹得仰面而倒。

    也难怪武清伯会如此愤怒,这事对他的影响可是极大,甚至差点让他这个伯爵的位置都难以保住,现在一听说这一切都是拜自己这个侄子所赐,自然会勃然大怒,下手惩治了。

    可就在武清伯打算继续上前猛踹这个不争气却只会惹事的侄子时,杨震却上前拦住了他的动作:“伯爷息怒,在事情尚未完全查问明白前,还不能断定此案就是吴公子所为。”

    见杨震插手阻止,武清伯终于停了手,只是呼吸却更显急促,半晌恨恨地瞪着自己一向器重的侄子道:“暂且饶了你,赶紧跟杨镇抚把话都说清楚了。若有一句不实,即便官府不能把你怎么样,本伯也定饶不了你!”

    吴立庆早被自己舅父的这番举动给吓得丢了魂了,半晌才从地上慢慢起身,胆怯地看了两人一眼,重新跪了下去:“我……我说,我什么都交代。”

    杨震这时候才重新坐定了,看着吴立庆,用温和的语调道:“我瞧得出来,你确实与香山那案子有些关联,不过那几个女子应该不是你所害吧?”

    听他这么说来,不单是吴立庆,就是气鼓鼓的武清伯也是一怔,耳朵跟着竖了起来。虽然他心里痛恨不止,但终究不希望一切真像自己所想那样,是自己的侄子害死的那些女子。

    吴立庆则在一怔之后赶紧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小人确实没有害死她们哪。当日,小人只是命李禄找些女子来伺候我和几个朋友饮酒而已,可没想到……”在如此情况下,他只能把一切实情都交代出来了。

    原来,这位吴公子虽然只是武清伯的侄子,不过在京城一众纨绔子弟里倒也有着些狐朋狗友。而与这些家伙相处得久了,即便是吴立庆这样本性还不错的人,也渐渐对声色犬马什么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连番被那些公子哥儿请客之后,吴立庆当然也不能不回请。不过他受身份所限,再加上手头并不宽裕,就只能找那些并不怎么上台面的(女昌)(女支)来招待那些公子哥儿,这一切便交给了一直与他关系不错的李禄来办。

    不想在之后的酒会上,这些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很快便露出了马脚,发现这点后,与他一起饮酒作乐的那些公子哥儿便大为不快。之后更是趁着酒性干出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兽行来,甚至把那几个可怜的女子都给活活折磨死了。

    而在此期间,本就地位不高,又自觉理亏的吴立庆却不敢制止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最终还得由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和李禄一道将那五名被虐杀的女子给趁夜埋到了香山。

    只是没想到,他们做事不够谨慎,埋人的坑浅了些,再加上之后连日大雨,终于露了馅。于是,才有了李禄以此为把柄要挟吴立庆,最终被逼不过而杀人的后事。

    在听完这番说辞之后,武清伯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只想再次上前狠狠地教训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而杨震却在沉吟了半晌之后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当日与你一起的那几个纨绔子弟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另有所图(上)

    听杨震这么一问,刚才因为自己侄子的所作所为而大感愤怒的武清伯李伟也终于回过神来,跟着喝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那些狐朋狗友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果吴立庆所言属实,那凶手就是这些人了,而他自然要追究到底,不肯为这些纨绔子弟背锅的。

    别看他李伟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但靠山可是不小,他女儿可是当今天子的生母,是太后。哪怕那些纨绔子弟家里的权势再大,他也不怕与这些家伙理论。

    看到自己舅父那愤然的神色,又听得他的斥问,吴立庆纵然再想隐瞒内情也不敢不从实招来了,便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小声道:“小侄是与镇远侯家的两名公子顾明、顾朗,以及泰宁侯家的内侄陈定等几人一起……一起做下这等错事的。”

    听他报出这几个名字来,纵然是李伟面色也是一沉,这几位侯爵都是开国功臣的后代,而且和他这个没任何实权的伯爵不同,这几位侯爷手里可还掌握这一定权力的,尤其是镇远侯家,更是掌着数万京营将士的任命与调动之权,他还真没多少把握能与之匹敌呢。

    杨震听了后,也是微微一怔,旋即又轻轻摇头,都说一辈不如一辈,至少在这些公侯人家里还是能清晰体现出来的。想想当初那些跟随着太祖朱元璋起义打天下时的功臣们是如何了得,怎么他们的子孙却一个个就这么点出息了?不但在朝野间的话语权渐渐消失,而且竟还干出这等事情来,实在是不争气哪,怪不得这些勋贵武将会被文官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随后,他又发现了李伟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下来,顿时就猜到了什么。显然,武清伯之前认为与自己侄子做出这等腌臜事来的纨绔子弟必然出身也不会太高贵,可现在看来,情况完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这让本来就低调做人的伯爷大人便有了些退缩的意思。

    心下了然的杨震便是一笑:“原来竟是这几家的公子干下的如此暴行吗?下官明白了,伯爷,此事你还是不要直接出面的好,就由下官找这几位侯爷讨还公道吧。”

    “这如何使得?事情是我这不争气的内外侄惹出来,岂能叫杨镇抚去得罪人?”李伟当即摇头道。他终归还是个老实人,错既然在自身,当然不希望杨震背锅了。

    “那伯爷您打算怎么说呢?难道真叫这几位侯爵后人为那几个女子抵命吗?”杨震没有坚持,只是依着对方的说法问道。

    “这……”武清伯顿时便没了声响,其实他也没拿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伯爷,你应该知道这案子既然都交到下官手里了,我就必须一查到底,所以这恶人还得由我这个锦衣卫的镇抚来做。不过……”说到这儿,杨震又有些为难地一皱眉头:“这些人毕竟个个身份不凡,说句见怪的话,甚至比伯爷您地位更高着些,下官要是这么直接去找他们理论,怕是很难成事的。所以若伯爷真想帮杨震一把的话,还请由您出面将他们聚在一处,然后再由下官来与他们分说。不知伯爷以为这么做如何?”

    武清伯本来就有些担心自己真那么做会给自己女儿和外孙带来麻烦,现在杨震这么一说,心里便放宽了不少。稍作思忖之后,便点头道:“如此就照杨镇抚所言,一切都由你来定夺吧。”

    “多谢武清伯信任,下官必会把事情办妥当的。”杨震拱手道。

    “应该是本伯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查出真相,本伯就要为他们背着这个罪名不知多久,甚至最终都要被这些家伙给蒙在鼓里了。”武清伯说着又恨恨地瞪了自己的侄子一眼,看得吴立庆的脖子猛然就是一缩。

    “真相竟是这么回事?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哪!”在听完杨震的讲述之后,杨晨忍不住叹道:“这些纨绔子弟行事也太过肆无忌惮了,如此就害死了五条无辜的人命,他们就会心安吗?”

    “只怕是的。”杨震嘿笑一声:“要不是我今日正好把一切看破,就是那吴立庆也会一直瞒下去,直到所有人都将此事忘记。而且,当我提起此事时,他有的也只是恐惧,对可能的惩处的恐惧而非后悔与惭愧。连他都是如此,那其他那几名小侯爷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在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看来,弄死几个卑贱的(女昌)(女支)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他们的父辈,比如武清侯,内心里想必对此也很不以为然,只因为牵涉到了自身的名声,这才显得格外关注罢了。”

    听着他这番诛心的言论,杨晨的神色就显得更加凝重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所言在理,如今毕竟是个阶层分明的时代,就是后世那个口口声声说是依法治国的时代里,特权阶级做下的恶事不一样可以逍遥法外吗,大不了找个临时工什么的在前面顶罪。而现在,他们只怕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用做,只要给查案的衙门施加一定的压力,就能把事情给压下去,一如此案之前所发生的那样。

    想明白这一切,杨晨反倒更担心了:“既然你对此心知肚明,为何还硬要对此案一查到底呢?你就不怕被这些权贵们记恨在心,到时候找你算账?”

    “若是人人都这样做,这天下间还要王法做什么?”杨震正气凌然地回了一句。而在兄长错愕间,他又是一笑:“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哥你觉着我还有收手的可能吗?刘守有和冯保可一直都盯着我呢,若在此案上我做出了包庇几位权贵的举动,他们势必会借机对付我的。既然横竖都有麻烦,我为何非要选择退缩呢?”

    “唔……”杨晨深以为然地一点头,但随后,对自家兄弟已很是了解的他又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应该不是你如此决定的唯一理由吧?”

    “大哥果然精明,我也是因为觉着这事还有可为,这才接下来的。”

    “此话怎讲?”

    杨震伸出一根手指道:“倘若犯下这案子的只得一人,那我们要深查此事反倒不好办了。因为无论是哪位权贵,都不可能为了什么律法而使自己既丢面子,又让子侄吃苦头的。但现在,因为牵涉到三家,情况便完全不同了。只要当着他们三家之面把事情给说破了,彼此有所顾忌的三家便形成了牵制。到那时候,秉公而断或许是对他们最后的结果了。不然,他们谁都会犯起嘀咕,不知什么时候这桩事情就会成为要命的把柄,对自己或家族的未来带来极大的威胁。

    “所以这个时候我出面来要求他们遵照纲纪国法来交出自己的子侄,他们反而不敢有太大的抵触和反对。虽然当时他们会感觉受到了冒犯,但回去冷静之后,却不会对我有太大怨恨。”

    杨晨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所以说许多杀人之类的案子多是单人作案,像这等恶性案子因为牵涉到不同的人物,事情反而更容易被人各个击破了。但很快地,他又看出了杨震眼中闪烁的异样光芒,便笑道:“只怕除了以上两个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原由促使你如此做吧?”

    “哎呀,大哥,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呢?”杨震呵呵一笑:“刚才我所说的,只是正常情况下而已。倘若不是这两位侯爵家里的子侄牵涉到了此事,我便会照这个办法做了,这几位纨绔子弟想必会受不小的罪。但在知道他们的身份后,我却有了另一个主意。”

    “嗯?他们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杨晨迟疑了一下,才有些恍然道:“对,镇远侯顾寰乃是主管京营的,你最近又与他们打得火热,所以想借此机会与镇远侯家里攀上交情了?”

    “正是。我想要与冯保斗,除了锦衣卫这边外,也需要一些外援才是。朝臣方面,因为有张居正的存在,所以很难拉到什么可靠的援手,倒是武将勋贵这边,因为一直被文臣压着,我觉着或许能找到些出路来。之前只因双方地位悬殊,我又与他们没什么交情而无法搭上关系,但这一回,却来机会了。”杨震说话间,双眼冒着异样的热切光芒来。

    杨晨看着兄弟这副模样,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这么看来,他是已把之前的决定给彻底推翻了,不可能再为那五个可怜的女子主持公道了。

    虽然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杨晨却还是提出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那也只是镇远侯家而已,泰宁侯呢?”

    “泰宁侯陈-良弼吗?”说到这个名字,杨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来,声音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却和另一桩我一直想查明的案子大有关联。之前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今日正好叫我给逮住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另有所图(上)

    听杨震这么一问,刚才因为自己侄子的所作所为而大感愤怒的武清伯李伟也终于回过神来,跟着喝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那些狐朋狗友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果吴立庆所言属实,那凶手就是这些人了,而他自然要追究到底,不肯为这些纨绔子弟背锅的。

    别看他李伟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但靠山可是不小,他女儿可是当今天子的生母,是太后。哪怕那些纨绔子弟家里的权势再大,他也不怕与这些家伙理论。

    看到自己舅父那愤然的神色,又听得他的斥问,吴立庆纵然再想隐瞒内情也不敢不从实招来了,便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小声道:“小侄是与镇远侯家的两名公子顾明、顾朗,以及泰宁侯家的内侄陈定等几人一起……一起做下这等错事的。”

    听他报出这几个名字来,纵然是李伟面色也是一沉,这几位侯爵都是开国功臣的后代,而且和他这个没任何实权的伯爵不同,这几位侯爷手里可还掌握这一定权力的,尤其是镇远侯家,更是掌着数万京营将士的任命与调动之权,他还真没多少把握能与之匹敌呢。

    杨震听了后,也是微微一怔,旋即又轻轻摇头,都说一辈不如一辈,至少在这些公侯人家里还是能清晰体现出来的。想想当初那些跟随着太祖朱元璋起义打天下时的功臣们是如何了得,怎么他们的子孙却一个个就这么点出息了?不但在朝野间的话语权渐渐消失,而且竟还干出这等事情来,实在是不争气哪,怪不得这些勋贵武将会被文官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随后,他又发现了李伟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下来,顿时就猜到了什么。显然,武清伯之前认为与自己侄子做出这等腌臜事来的纨绔子弟必然出身也不会太高贵,可现在看来,情况完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这让本来就低调做人的伯爷大人便有了些退缩的意思。

    心下了然的杨震便是一笑:“原来竟是这几家的公子干下的如此暴行吗?下官明白了,伯爷,此事你还是不要直接出面的好,就由下官找这几位侯爷讨还公道吧。”

    “这如何使得?事情是我这不争气的内外侄惹出来,岂能叫杨镇抚去得罪人?”李伟当即摇头道。他终归还是个老实人,错既然在自身,当然不希望杨震背锅了。

    “那伯爷您打算怎么说呢?难道真叫这几位侯爵后人为那几个女子抵命吗?”杨震没有坚持,只是依着对方的说法问道。

    “这……”武清伯顿时便没了声响,其实他也没拿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伯爷,你应该知道这案子既然都交到下官手里了,我就必须一查到底,所以这恶人还得由我这个锦衣卫的镇抚来做。不过……”说到这儿,杨震又有些为难地一皱眉头:“这些人毕竟个个身份不凡,说句见怪的话,甚至比伯爷您地位更高着些,下官要是这么直接去找他们理论,怕是很难成事的。所以若伯爷真想帮杨震一把的话,还请由您出面将他们聚在一处,然后再由下官来与他们分说。不知伯爷以为这么做如何?”

    武清伯本来就有些担心自己真那么做会给自己女儿和外孙带来麻烦,现在杨震这么一说,心里便放宽了不少。稍作思忖之后,便点头道:“如此就照杨镇抚所言,一切都由你来定夺吧。”

    “多谢武清伯信任,下官必会把事情办妥当的。”杨震拱手道。

    “应该是本伯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查出真相,本伯就要为他们背着这个罪名不知多久,甚至最终都要被这些家伙给蒙在鼓里了。”武清伯说着又恨恨地瞪了自己的侄子一眼,看得吴立庆的脖子猛然就是一缩。

    “真相竟是这么回事?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哪!”在听完杨震的讲述之后,杨晨忍不住叹道:“这些纨绔子弟行事也太过肆无忌惮了,如此就害死了五条无辜的人命,他们就会心安吗?”

    “只怕是的。”杨震嘿笑一声:“要不是我今日正好把一切看破,就是那吴立庆也会一直瞒下去,直到所有人都将此事忘记。而且,当我提起此事时,他有的也只是恐惧,对可能的惩处的恐惧而非后悔与惭愧。连他都是如此,那其他那几名小侯爷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在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看来,弄死几个卑贱的(女昌)(女支)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他们的父辈,比如武清侯,内心里想必对此也很不以为然,只因为牵涉到了自身的名声,这才显得格外关注罢了。”

    听着他这番诛心的言论,杨晨的神色就显得更加凝重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所言在理,如今毕竟是个阶层分明的时代,就是后世那个口口声声说是依法治国的时代里,特权阶级做下的恶事不一样可以逍遥法外吗,大不了找个临时工什么的在前面顶罪。而现在,他们只怕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用做,只要给查案的衙门施加一定的压力,就能把事情给压下去,一如此案之前所发生的那样。

    想明白这一切,杨晨反倒更担心了:“既然你对此心知肚明,为何还硬要对此案一查到底呢?你就不怕被这些权贵们记恨在心,到时候找你算账?”

    “若是人人都这样做,这天下间还要王法做什么?”杨震正气凌然地回了一句。而在兄长错愕间,他又是一笑:“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哥你觉着我还有收手的可能吗?刘守有和冯保可一直都盯着我呢,若在此案上我做出了包庇几位权贵的举动,他们势必会借机对付我的。既然横竖都有麻烦,我为何非要选择退缩呢?”

    “唔……”杨晨深以为然地一点头,但随后,对自家兄弟已很是了解的他又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应该不是你如此决定的唯一理由吧?”

    “大哥果然精明,我也是因为觉着这事还有可为,这才接下来的。”

    “此话怎讲?”

    杨震伸出一根手指道:“倘若犯下这案子的只得一人,那我们要深查此事反倒不好办了。因为无论是哪位权贵,都不可能为了什么律法而使自己既丢面子,又让子侄吃苦头的。但现在,因为牵涉到三家,情况便完全不同了。只要当着他们三家之面把事情给说破了,彼此有所顾忌的三家便形成了牵制。到那时候,秉公而断或许是对他们最后的结果了。不然,他们谁都会犯起嘀咕,不知什么时候这桩事情就会成为要命的把柄,对自己或家族的未来带来极大的威胁。

    “所以这个时候我出面来要求他们遵照纲纪国法来交出自己的子侄,他们反而不敢有太大的抵触和反对。虽然当时他们会感觉受到了冒犯,但回去冷静之后,却不会对我有太大怨恨。”

    杨晨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所以说许多杀人之类的案子多是单人作案,像这等恶性案子因为牵涉到不同的人物,事情反而更容易被人各个击破了。但很快地,他又看出了杨震眼中闪烁的异样光芒,便笑道:“只怕除了以上两个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原由促使你如此做吧?”

    “哎呀,大哥,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呢?”杨震呵呵一笑:“刚才我所说的,只是正常情况下而已。倘若不是这两位侯爵家里的子侄牵涉到了此事,我便会照这个办法做了,这几位纨绔子弟想必会受不小的罪。但在知道他们的身份后,我却有了另一个主意。”

    “嗯?他们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杨晨迟疑了一下,才有些恍然道:“对,镇远侯顾寰乃是主管京营的,你最近又与他们打得火热,所以想借此机会与镇远侯家里攀上交情了?”

    “正是。我想要与冯保斗,除了锦衣卫这边外,也需要一些外援才是。朝臣方面,因为有张居正的存在,所以很难拉到什么可靠的援手,倒是武将勋贵这边,因为一直被文臣压着,我觉着或许能找到些出路来。之前只因双方地位悬殊,我又与他们没什么交情而无法搭上关系,但这一回,却来机会了。”杨震说话间,双眼冒着异样的热切光芒来。

    杨晨看着兄弟这副模样,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这么看来,他是已把之前的决定给彻底推翻了,不可能再为那五个可怜的女子主持公道了。

    虽然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杨晨却还是提出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那也只是镇远侯家而已,泰宁侯呢?”

    “泰宁侯陈-良弼吗?”说到这个名字,杨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来,声音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却和另一桩我一直想查明的案子大有关联。之前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今日正好叫我给逮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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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大明介绍:
锦者,锦衣卫;绣者,绣春刀;且看穿越五百年来到大明万历初年的杨震如何走上巅峰,重振河山!锦绣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