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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锦绣大明txt下载     锦绣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二章 另有所图(中)

    事关自家声誉,武清伯李伟终于体现出了一定的办事效率,只短短两日工夫,便照杨震的意思将镇远侯顾寰和泰宁侯陈-良弼给请到了自己的府上饮宴。

    虽然那两位侯爷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手里掌握的权力都要高过武清伯一筹,但当今太后的父亲设宴相请,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太后或者小皇帝万历的意思呢?

    尤其是当他们抵达武清伯府,看到参加本次宴会的竟还有杨震这个锦衣卫镇抚时,心里便更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来,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内情吗?

    不过久在京城的两位侯爷很清楚官场上的一些套路,即便心中犯着嘀咕,却也依然言笑晏晏地和武清伯与杨震说着笑话寒暄着,叫人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在说了一大套没什么营养的场面话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众人也移步来到了伯爵府的一处轩厅之内,里面早摆下了分席而坐的酒宴,那是只有身份高贵的贵族才会保持的就餐方式了。看到这一场面,两位侯爷脸上也不觉露出了欣赏之色,想不到李伟这个商贾之后居然也懂得这套勋贵间的应酬方式了。

    倒是杨震,在进入这间很是宽敞的轩厅时所产生的第一感觉却是一阵舒爽。此刻已是盛夏时节,外面赤日炎炎,即便是刚才说闲话的客堂那儿,虽然四周围也摆了不少的冰盆,却依然颇感闷热,可这轩厅之内却是阴凉阵阵,而奇怪的是,环顾四周,这儿居然还没有摆下冰盆什么的消暑之物。这就跟后世的空调房一般了,只是如今这个年代是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高科技产品的。

    在各自落座之后,杨震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来:“伯爷,非是我杨震少见多怪,我委实没想明白,你这轩厅之中怎么就如此凉爽呢?”

    “哈哈,杨镇抚你乃是锦衣卫里的翘楚,眼光自然是远胜一般之人,怎么连你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吗?实不相瞒,这也是老夫这段时日里偶然得到的消暑妙招,也是今日请两位侯爷过府一叙的原因之一。好东西总是要与人分享的嘛。”武清伯边说边捋着胡须笑着,显得颇有些得意。

    他二人这么一说,镇远侯与泰宁侯两个也发现了其中的异样来。这两位可不像杨震般细心,刚才虽然觉着这儿很是凉快,却也只道是厅中多摆了些冰盆而已,现在扫目四顾,便发现厅内并无任何冰盆,这也勾起了这两人的好奇心来:“这确实有些奥妙了,还望武清伯你能不吝赐教。说实在的,这天气炎热还真不好应付呢。”

    “呵呵,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法子,我……”武清伯正欲道出真相,却见杨震双目一亮,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便一改口:“看来杨镇抚是看出端倪来了,就请杨镇抚为二位侯爷解惑吧。”

    杨震知道这是武清伯在卖给自己人情了,能在两位侯爷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本事,确实不是坏事,便在扫了一眼厅房的四面墙后道:“若在下所料不错,这轩厅内能如此凉快的奥秘只在四面墙上吧。虽然这墙看着与别处没有什么两样,其实却是由竹子搭建而成,里面还引入了活水,故而使整个轩厅都凉了下来,不知伯爷觉着我这判断可对吗?”

    “不错不错,杨镇抚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就瞧破了其中的奥秘所在,老夫佩服。”武清伯由衷地抚掌赞叹道。随后,他又有些奇怪地道:“却不知杨镇抚你是从哪儿瞧出端倪来的呢?”

    “很简单,几位且看这墙,上面居然不挂字画而换了些其他装饰或许不算什么问题,但隐隐透出的一些水迹还是很说明问题的。竹子中空,却也容易渗透,故而只要仔细分辨,总能看出些问题来的。”杨震如实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给道了出来。

    而这番分析,又一次叫武清伯夸赞不已。其他两名侯爷虽然觉着这看着有些像是杨震两人早就商议好了的互相吹捧,但此刻自然也不会扫兴地点破,也各自附和夸赞起来。

    如此一段小插曲,既让杨震出了点风头,又无形中拉近了几人间的距离,所以接下来的酒宴也进行得很是顺畅,推杯换盏之下,两侯一伯间就渐渐有了亲近之意,爽朗的笑声更是不时在厅内响起。

    眼看着气氛已经足够融洽,杨震这才朝着武清伯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入正题了。武清伯虽然面上很是闲适,和两位侯爷间也亲近得很,但其实心里一直有些惴惴,见时机已到,脸上便不觉产生了一丝异样的紧张了,就是刚拿起的酒杯,也因为这一分神而一抖倒出了大半杯酒。

    “武清伯,你怎的酒量如此之浅,这才几旬酒,你就有些醉意了?”一直在京营里和那些丘八将领打交道的镇远侯快人快语惯了,一见这事,便忍不住打趣道。

    不想这一回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惹来武清伯的一阵笑,却只见他面色一肃,还把酒杯重新放了回去。这一下,倒叫镇远侯的心里一惊,只道自己在言语上冒犯了这位国丈,不觉有些懊悔了。

    武清伯可没有觉察到对方的这一心思,只在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便是长长一叹:“今日能请来两位侯爷赴老夫之约,老夫实在是受宠若惊哪。这几个月来,老夫的日子可着实不好过,甚至与往日还算有些交情的朋友见面,对方都总带着些异样。”

    “瞧武清伯你这话说的,以你的身份,难道还有人敢不给你面子不成?我看那人是得了失心疯了。”镇远侯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啊,老夫之前也是心下奇怪,怎么会出现这等古怪的情况,虽然老夫不喜自夸,可当今太后和皇帝可是与我关系极近的,那些人怎么就想着与我保持距离了?直到前不久,我才从杨镇抚那儿得到了答案,却是被人给害的。”

    “啊?这京城地界里居然还有人敢算计你武清伯吗?你且说说,那人是谁?只要报出个名来,我顾寰一定为武清伯你讨还这个公道。”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那个疏忽,镇远侯当即拍胸承诺道。

    他都开了口了,泰宁侯陈-良弼当然也不好干看着,便也附和了一声:“不错,竟有如此大胆敢暗害武清伯之人,我陈某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老夫多谢两位侯爷的仗义执言了。不过此事说起来也怨不得别人,实在是,哎……”话说到这儿,武清伯便又是一声叹息,满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他越是这么个表情,就越是勾起了两名侯爷的好奇心,尤其是镇远侯,忍不住再三催促道:“伯爷,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只管说便是了。你与咱们同朝为官,又同为勋贵,有什么话是不能摊开来讲的?”

    见他连连追问,李伟已发现机会成熟了,便在一声苦笑之后道:“说实在的,若非没了办法,老夫是不敢找两位侯爷来说这事的。但事儿毕竟不是小事,你们也确实有必要知道。两位可曾听说过去年的那桩香山女尸案吗?”

    “香山女尸案?”两位侯爷对视了一眼,随后齐齐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关注过此事。确实,像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是不可能去关注这等市井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的,哪怕死的人再多,他们就算是听到了,也是左耳入右耳出。

    见两人一副迷茫模样,杨震便适时地开口,把自己知道的案子情况粗略地道了一遍,随后补充道:“实不相瞒,此案现在就是由下官来查的。而且,在下官的一番查探之下发现,这案子居然还与武清伯府大有关联。”

    “什么?”两名侯爷听了这话都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死者只是低贱的(女昌)(女支),这怎么可能与地位不低的伯爵挂上关系呢,而且还是皇帝的外公,太后的父亲有关:“杨镇抚你是不是查错了?”

    “下官一开始也以为是查错了,但在壮了胆子来求见武清伯,把话说开之后,便发现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并非武清伯自身涉案,而是府中某人干下了这等罪恶之事,却将罪名叫武清伯给承担了下来。”

    “还有这等胆大妄为之徒?实在是罪该万死了!”泰宁侯口里说着话,心里却盘算了起来,这事如此不堪,怎么武清伯和杨震会当着自己二人之面说出来呢?看今天这宴会,很明显也是有意请自己两个来说此事的,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杨震在略作停顿之后,便用更低沉的声音道:“而一番盘问之后,下官便从那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结果却更叫人心惊,原来此案不光是他一人所为,更有其他三名同犯。而那三人的名字,却叫顾明、顾朗,以及陈定!”

第四百六十三章 另有所图(下)

    “你说什么?”两名侯爷几乎是同时变色发问,声音既惊且怒。即便是两位侯爷这样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在突然听到自家子侄竟牵涉入如此恶劣的案子里时,也会产生激烈反应的。

    杨震却显得很是淡然,在略略品了口酒,润了下喉咙后道:“下官是说,我已查到真相,害死那五个可怜女子的凶手,正是顾明、顾朗和陈定三人,也就是镇远侯爷您的两位公子,以及泰宁侯爷您的侄儿了。”索性就把话给彻底点破吧。

    把话说开之后,两名侯爷反倒不再如之前般急躁了,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才同时摇头:“杨镇抚你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这事可不是拿来说笑用的。”

    “我身为锦衣卫镇抚,奉命查案之人怎么敢拿这等事情开玩笑呢?事实便是如此,他三人确实伙同武清伯的外侄吴立庆一道干出了叫人发指的事情来,他便是人证了。”说到这儿,杨震便一拍手。

    听到招呼,两名锦衣卫的下属便带了一脸颓丧和畏缩的吴立庆走了进来:“两位侯爷若是不信,大可问他,看他描述其他三人的容貌是否有误。”

    不等那两名侯爷开口,吴立庆已用带着颤抖的声调描述起了自己那三个狐朋狗友的模样来,他这一说,顾寰两人的神色就变得更加阴沉了,自家子侄的模样他们当然能轻易分辨出来的。而吴立庆最后的几句话,就更让他们心惊胆战了:“还有……顾朗的大腿外侧有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而陈定的左侧腰间也有一颗指头粗细的红痔……当日小人是见过他们脱去衣物的……”

    “这些个小畜生……”顾寰勃然变色,重重地一掌击在了身前的案稀之上,直震得上面的酒杯菜碟都是一阵乱跳乱响,这回他就是不信也不成了。虽然身为父亲,他还真没可能去了解自己儿子大腿上长没长胎记,但只见对方煞有介事地说来,便可知此事十有**错不了了。

    而陈-良弼也是面色阴沉,半晌才恨恨地道:“这些小东西也实在太不长进了,做什么不好居然干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还闹出了人命来,真是死不足惜!”

    这两位侯爷虽然怒意勃发,语气也很是严峻,但杨震却还是从他们的眼底深处看出了不安和犹疑,显然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可很有些不同。想来也是,无论是从亲情角度出发,还是从自身的名声考虑,这两位侯爷都不可能希望这个真相被公开,不然他们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不过这两人也不蠢,只看今日这架势,以及杨震他在查出真相后没有往上报,而是将自己二人请到了武清伯府来说出此事,就可知这案子还大有转圜的余地了。所以在惊怒半晌之后,两名侯爷便在对视一眼后站起身来,朝着杨震便深施一礼:“多谢杨镇抚能把此事如实相告,本侯会记下你这份好意的。”

    “两位侯爷太客气了,兹事体大,即便下官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将此案的结果上报哪。”杨震见他们已瞧出了些端倪,便也不再端着了,一面示意把吴立庆给带出去,一面也起身拱手回礼,随后才继续道:“不过下官的处境两位侯爷也未必清楚,此案乃是刘都督他为了刁难我特意叫我查的,所以我怎么的也得给他一个交代。不然,下官倒是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哦?是刘守有叫你查的?”武清伯这也是第一次听杨震说起此事,不觉眯起眼睛来:“他这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针对下官这个新来的镇抚,至于他有没有更深层面的意思了,那下官可就不敢保证了。”杨震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即便如此,三位勋贵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尤其是武清伯,更是面色阴沉。之前京中已有不少官员知道了这事与他有关,而刘守有作为已拿到此案的官员又怎么可能不知其中深浅呢?而在这个情况下,他居然依旧让杨震查案,这不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吗?至于其他两名侯爷,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觉着本来没事的自己被牵涉进此案也是那刘守有做的手脚,这家伙着实有些讨厌了。

    见自己给刘守有挖的坑够大,树的敌够多了,杨震这才又是一声苦笑:“其实下官之前也没料到此案竟会牵出几位大人来——年前案发时下官可是一直都在山西办差的,这事想必几位都应该清楚——现在倒真有些不好办了。下官既然接了差事,总要有个交代,所以才斗胆将几位侯爷请来这儿,大家商议一下如何才能更好地解决此事。毕竟事关几位的声誉,更关系到我朝廷的名声,下官胆子再大,也是不敢把你们三位和那些个公子都给攀扯出来的。”

    几人一听,看杨震的神色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觉着他确实是个懂事的官员,值得一交。同时,几人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出个方略来,既能帮杨震把事情给圆过去,又不给他们带来后顾之忧。

    可一时之间,心理受过不小冲击的三人又怎么可能想出周全的法子来呢,于是他们便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杨震身上:“杨镇抚,看你今日的表现,应该早已胸有成竹了吧?只要你能给个方略,咱们照你的意思办就是了。”

    “是啊杨镇抚,你的为人我们还是信任的,你说吧。”

    看着三人如此模样,杨震心里已乐开了花,这一把自己还是赌对了,这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了。不过他的脸上却依然很是郑重,在沉吟之后道:“下官确实有个建议,却不知三位侯爷能否接受了。”

    “你说……”武清伯当即配合地一摆手道。

    “其实早前,就有相关官员查出此案与武清伯府上的管家李禄有所关联了,所以下官的意思是,此事绝不能再隐瞒下去,就直接将他定为元凶,然后两位侯爷则也让府上的某位仆人承认为凶手,这样几位公子的清白便保住了。几位以为如何?”杨震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武清伯当然不会有反对意见,但另两位侯爷的神色却有些变了:“这,我二人不还是要背负一些骂名吗?”

    “正是如此,不过这总比让几位公子担待这罪名为好吧?而且此案其实早已外泄,武清伯这边是肯定跑不了的,难道两位侯爷想让武清伯一力担下如此重罪吗?”杨震早料到了他们会有这反应,便把武清伯给拉了出来当挡箭牌。

    果然,因为摄于对方国丈的身份,两位侯爷还真不好反对这一提议了,只是心里依然难以接受此事,毕竟自己颜面必然大大受损哪。

    杨震见了,又继续道:“另外下官还有一个办法,此案下官就不出面了,一切罪行的发现都是几位侯爷明察秋毫所致。是几位在交谈中发现的自己仆人有些问题,从而在讯问之后得知他们竟是香山一案的元凶。然后三位侯爷便在国法面前大义灭亲,不顾毁谤地将这些凶徒锁拿交给有司衙门发落。不知各位以为如此可还能接受吗?”

    “唔?”听杨震提出这个办法来,两名侯爷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这样一来,虽然他们在名声上依然会有些损伤,也可能被说个御下不严的罪过,但这等不计毁谤和大义灭亲的举动还是很能得到别人赞赏的。而且,如此一来,自己家里那不成器的子侄也算是保住了,倒不失为一个可以接受的提议。

    在权衡良久之后,两名侯爷心里已有了决断。但同时,他们也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此一来,f杨镇抚你可就是白忙一场了,这实在是叫人不安哪。”

    杨震闻言很不以为然地一摆手:“下官只求无过,这功劳不要也罢。而且,能帮到几位侯爷的忙,已是下官的福分了,哪敢有其他的奢求。”

    “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顾寰这时候心情已好了许多,呵呵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不过本侯是不会叫你白做这许多的,说吧,有什么是本侯能回报你的。”

    “是啊,你杨镇抚帮了咱们这么个大忙,我们又怎能亏待了你呢?我泰宁侯府虽然不是太有权,但终归还是能在某些地方帮到你的。”

    杨震看得出来,这两位是因为心里觉着没有安全感,才会说这番话的。因为在这案子上,自己是唯一的清白之人,要是自己这个锦衣卫镇抚向皇帝或是其他人透露了此事,他们必然要吃大苦头。只有让自己和他们产生了利益纠葛,才能保证自己的可靠性。

    而这,也正是杨震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在假装犹豫之后,他便道:“既然两位侯爷都这么说了,那下官还真有些事情需要两位侯爷出手相助呢。”说到这儿,他的眼中已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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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另有所图(终)

    两名侯爷包括武清伯在内听杨震这么一说,心里便略微放宽了些。他们并不怕杨震在这个时候提什么条件,反倒怕他什么都不提,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要知道和他们打交道,掌握他们这个要命丑闻的可是锦衣卫的头领,是可以直接向天子负责,监视百官的存在,只要他在今后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拿这事对付他们,就算他们身份不低,也够喝一壶的了。

    而且,即便杨震确实可靠,没有将此事泄露出去,可他们却还是欠了他一笔大大的人情账。而在官场之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账了,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做到哪一步才算是把欠下的给还完了。

    而现在,只要杨震提出自己的要求,并得到了他们几位的帮助,这就只能算是几人之间的交易了,一切会随着各取所需而告一段落,没有人会再向外人提起今日在这间轩厅中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在面对杨震提出要求时,面前几人反倒面露欣然之色,只想着他赶紧把要求说出来,镇远侯更是性急地开口道:“你说吧,只要是本侯能帮到你的绝不会推辞。”

    “其实这事对侯爷您来说确实并非什么难事。”杨震笑着冲对方一拱手道:“不过却可以帮下官一个大忙。想必侯爷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锦衣卫里有一支人马被安排在京营某个校场之中操练着。”

    “不错,对此本侯也是允许的,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嘛,你们锦衣卫能出色些,对朝廷也是有好处的。”顾寰点头说道,还卖了杨震个好。

    杨震拱手作谢,这才继续道:“不过想必有些细节侯爷就未必知道了。之前是由下官带着兄弟们操练的。但侯爷您也知道,我并非武将出身,练兵之道实在所知有限,故而在有了进展后便请了京营里的几名将军帮着看顾与操练。此事毕竟不合规矩,下官便想向侯爷您求个情,请您能允许我们锦衣卫的人受京营将领的操练,也莫要怪那些将领做这个决定。”说着起身弯腰深施了一礼。

    倘若这事是在之前被镇远侯给查到的,他必然会感到不快,甚至因此和杨震打场官司,并重重惩治手下那些将领。毕竟这不合规矩,甚至还会给他这个京营统领带来些麻烦。但现在,这事和自家儿子的事情一比,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他当即一摆手:“杨镇抚太客气了,些微小事何足挂齿。大家都是为了差事嘛,本侯自然不会怪罪了。若你有需要,本侯可以亲自选几个得力的将领来帮衬你练兵,一定能让锦衣卫更善于作战。”

    “那下官就多谢侯爷美意了。”杨震欣喜一笑,再次拱手,随后又道:“另外,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侯爷能够答应。”

    “你且说来听听。”

    “下官打算在中秋节前后考核一下那些手下的操练成果,所以还想请侯爷能否届时派出一支人马来与我们较量一番?”

    “嗯?”镇远侯没料到杨震竟提出了这么个要求,不觉微微一愣。锦衣卫的那些人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一个一直待在京城的人自然一清二楚,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向京营的精锐挑战了。不过这既然是杨震的要求,此时的他当然没有拒绝的可能了,便一点头道:“可以,不过胜负可就不是本侯能说了算了。”言下之意,到时候你们要是败了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杨震当即点头:“这个自然。正是需要京营那些兄弟们全力以赴,才好检验出我手下那些人的不足哪。”

    见他都这么说了,顾寰当然没有意见,点头应承下来,唯一考虑的,只是到时候让手底下那些将士见好就收,莫要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不然面子上也不好看哪。

    眼见杨震和顾寰一番对话下来已达成共识,那边的泰宁侯陈-良弼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原来对方只是希望找镇远侯求助,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那岂不是说自己沾了顾寰的光,变成欠他的人情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杨震在和顾寰把事情定下后,又转头看向了陈-良弼:“泰宁侯爷,下官这儿也有桩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却不知您肯否相助呢?”

    见他这么说话,泰宁侯心里便是一喜,从杨震求镇远侯一事看来,这种求助应该不难,所以便想也不想地点头道:“你说,本侯一定不会推辞的。”

    “不过,这事或许还真有些会叫侯爷您感到为难呢……”杨震又有些犹豫为难地道。

    “你这小子,就别卖关子了。泰宁侯是什么人,那是跟着太祖、成祖两位圣君打过无数胜仗的名将后人,难道还会骗你不成?”镇远侯见状忍不住凑趣道。

    听到镇远侯提起自己祖宗陈珪的英雄事迹,陈-良弼的脸上也不觉显出了自矜之色,点头道:“不错,你说吧,本侯难道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既然两位侯爷都这么保证了,那下官就说了。”杨震心里暗笑,这两位侯爷确实好对付,只几句话,就已逗引得他们先做出保证了。略一顿后,才郑重道:“其实要说起来,此事也发生在去年冬季,不知泰宁侯爷您还记不记得,当时京城里出了连环盗案,不少勋贵王侯家里都失窃了一些珍宝。而就下官所知,泰宁侯府上也是一般。”

    “嗯?”泰宁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他印象已经很有些模糊了,但杨震如今一提醒,还是想了起来,神色间略略有些异样:“你提此事做什么?”

    “下官只想知道,此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侯爷府上,到底有没有失窃物品?”杨震突然抬起头来,紧紧盯住了陈-良弼的双眼,让他无法回避自己的提问。

    而被杨震一看,泰宁侯的身子便是一颤,目光甚至都不敢与杨震相接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你为何要查此事?就本侯所知,此事在年前不都已经完结了吗?”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完结了,但对下官和其他一些兄弟来说,事情远没有完结,因为这事关一人的声誉和生死,还望侯爷能如实相告!”这时候的杨震已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很是直白地看着对方,步步紧逼地说道。

    看泰宁侯这个模样,其他两人自然明白过来,这事其中必然有着蹊跷,便也在旁劝道:“泰宁侯,你府上失不失窃的也就一句话的事情,你何必如此为难呢?”

    “是啊,咱们刚才可还把胸膛拍得响,现在怎么反而不肯照说的做了?”

    “我……你们两个是不知其中的情况哪,哎……”泰宁侯被这两位一激,再加上自己之前确实做过那些的保证,即便心里很有些不情愿,却也只能在苦脸摇头之后说道:“杨镇抚,此事其实并没有真正发生。想我泰宁侯府可不是寻常百姓人家,怎么可能轻易就失窃呢?我不过帮人一个忙,假作失窃而已。”

    虽然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可在听到这话后,杨震的神色依然显得有些难看。他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不光是侯爷您,还有其他几家失窃的也是一般吧?”

    “这个本侯可不知详情了,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吧。另外,他们还要去了我府上的一件珍宝,说是暂借,到时候会完璧归赵。”既然话都说开了,泰宁侯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彻底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了出来。

    杨震点了点头:“随后,这些珍宝就同时出现在了某人的住处,从而使他被栽了个偷盗珍宝的罪名。他们还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哪!”

    “两位,你们说了这半天,这干出此等栽赃之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哪?”武清伯很有些好奇地问道。其实一旁的镇远侯也对此充满了好奇,只是说话没李伟快而已。

    杨震神色凝重,在看了一眼沉默的泰宁侯后,才用低沉的声音道:“在这京城里,能使泰宁侯这等身份之人为他们作假的可不多。而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叫侯爷您三缄其口而不提他们身份的,就更少了。所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请侯爷扯这个谎的人,该是冯保吧?”

    “你早就知道了?”泰宁侯神色一紧,赶忙问道,却是承认了。

    “果然如此!”杨震长长地嘘了口气,再次郑重地朝泰宁侯一拱手道:“多谢侯爷能实言相告,下官感激不尽。此事,下官早已有心查个水落石出了,奈何一直找不到任何头绪线索。现在有侯爷这几句话,已帮了下官大忙了。”

    “你真要把此事给翻过来?”泰宁侯的神色更显紧张,冯保及东厂可不是他敢招惹的。

    杨震的回答很是简短,但却也很干脆:“不错!”随后,他又看向了泰宁侯:“到时候,还望泰宁侯可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第四百六十五章 再起波澜

    虽然最终泰宁侯陈-良弼也没有答应杨震的这一请求,毕竟在京城的官员无论是何身份地位都会对冯保忌惮三分,非必要不敢轻易得罪,可杨震却也有把握在接下来自己行事时彻底将陈-良弼给拖下水,只是他当面并没有说明而已。

    至于那件香山女尸案子,到此便算是彻底了结了,在接下来几位侯爷的一致行动之下,一切罪名就都落到了几个倒霉的家奴身上。对此,接下这个案子的刑部衙门还很是高兴地夸赞了几位勋贵大义灭亲的做法,认为几位能不偏私,不计毁谤将自家犯了事的下人交出来,便足以作天下官员的楷模了。并据此上表朝廷,也为这三位勋贵说了一通好话。

    这个本来已渐渐被人遗忘的案子竟以如此异峰突起的变化告终,自然再次引来了满城官民的讨论,有人觉着他们的确无私,也有人觉着其中必有猫腻,不然这几位地位不低的权贵为何要把这脏水往自己身上倒呢?要知道,虽然这案子是他们的下人所为,但他们依然是逃不过一个治下无方的评价的。

    不过无论如何众说纷纭,在朝廷已发明文将此案彻底终结之后,事情就再不可能重新翻回去继续查了。这对几位勋贵来说当然不是坏事,至少比起真相来,这些议论还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

    似乎是所有人都满意的情况下,只有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对此颇有些看法,这其中便有杨震的兄长杨晨。就在事后不久,他便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很是严肃地道:“二郎,这便是你最终做出的决定吗?不惜牺牲公义,也要交好那几位权贵?”

    面对兄长的责问,杨震却显得很是坦然:“不错,这就是我的选择。大哥,你觉着除了这个结果外,还有其他更合适的法子吗?”

    “可你这么做分明就是放纵了那些真正的凶手,这让死者如何能够安息?”

    “那大哥你觉着我若把真相公之于众,那几位公子便会得到应有的惩治,甚至是以命相抵吗?大哥,他们可是公卿权贵之后,即便被人揭发,也不可能为几个卑贱的女子偿命的。事情一出,朝中必然会有大批人等为他们求情,到那时我倒站在了那些人的对立面……”杨震耐下心来解释道。

    “可……这终究是五条人命哪!”杨晨有些痛心地道:“当初在诸暨县里,咱们不一样能把那些大家族彻底打压下去吗?”

    “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京城的水可要深得多了。而且就是放到后世,出了这等事情的权贵后人难道还少了?他们不照样可以逍遥法外?何况现在还是大明朝?”杨震很是直接地点出问题的根本所在。

    杨晨也不是个固执之人,刚才只是激于一时义愤才说了这么番话,现在冷静下来,又听了杨震的解释后,也只能长长一叹:“这些公卿权贵高高临驾于律法之上,将底层百姓视若无物,这天下怎可能有公平公正之说啊!”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至少在我们的力量还极其薄弱的现在,只能接受这种不公的局面,或许有朝一日,咱们兄弟能够改变这一切吧?”杨震目光炯炯地如是说道,不过就是他心里,也觉着要做到这一点将是千难万难的。

    与杨晨知道真相后不同,万历对这个真相却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不过在听完杨震的讲述之后,他还是叹了一声:“想不到此案竟是如此作结,杨卿你做得不错,既让百姓能够信服,也保住了公卿和朝廷的脸面,朕心甚慰。”

    “陛下谬赞了。臣也不过是选了个最不坏的办法而已。其实这对那些死者来说并不公平,她们终究还是含冤九泉,这是臣的罪过。”杨震赶紧躬身道。

    “你的难处朕自然知晓,此事就是由朕来断,也只能是这么个结果。他们终究是朝廷的功臣之后,虽然犯下大错,但看在他们的祖先面上也不能真让他们以命相抵哪。”说到这儿,皇帝的眉头便又是一皱:“不过这些人如此不堪,朕却是怎么都想不到的。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就不能安分守己些吗?”

    “其实像几位小侯爷这样的公卿之后所在多有,有的甚至可能比他们还要恶,只是未被发现而已。当日臣在棋盘街当差时,就曾与这等人物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已成为京城安定的一大弊端了。但因为他们的身份,无论是顺天府、五城兵马司还是锦衣卫,都只能对他们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这些人竟如此不成器吗?”万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种事情,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杨震在稍作挑唆之后,便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任由皇帝自己去想。希望万历能够看清楚这些勋贵的危害,那对朝廷和百姓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很快地,万历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杨卿你此番确实说到做到,果然把这案子给圆满解决了,朕心甚慰。之前你曾与朕有过约定,只要你能解决此案,便答应去给你的锦衣卫捧场,此事你定个日子吧。”

    杨震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痛快就信守约定了,赶紧施礼:“多谢陛下恩准此事。臣之前也和镇远侯商议过,打算在中秋前后于京营校场之中阅兵,同时也想让他们与京营的将士战上一场,看看成效,却不知陛下届时能否出临?”

    “哦?你竟还有这个想法吗?”小皇帝颇感兴趣地问道:“现在已近七月,你只有一个半月操练人马,你就不怕手下那些人在朕的面前出丑丢了你的面子?”

    “臣只想让陛下看看臣这练兵之法到底可不可行,若可行,或许能在我大明军中推而广之,不行也就罢了。至于臣的面子,却是算不得什么。”杨震赶紧赔笑解释道。

    看他这么为国着想,小皇帝心里既喜且惭,能有这么个人确实值得欢喜,而自己之前却因为朝中有人弹劾而怀疑他的忠心又让万历觉着有些惭愧了。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才点头道:“杨卿能有这番心思,确实是朕和大明之福。那就这么说定了,中秋前一日,朕来观你带的兵有何成效!”

    “臣遵旨,臣多谢陛下信任!”

    香山一案以如此结果终结,既然有从中得利高兴的,自然也有感到沮丧的。这其中,最感沮丧的便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刘守有刘大都督了。

    他本以为能借着这案子让杨震和武清伯之间产生矛盾,甚至达到借刀杀人的效果,至不济也能以办案不力的罪名好好整治杨震一番。

    可没想到这个棘手的案子在落到杨震手里后没多少日子,就如此圆满地解决了,除了民间有部分声音对此结果表示怀疑外,几乎所有人都觉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而更叫刘守有感到郁闷的是,这案子最终结案还是在刑部衙门,如此一来即便他之后真找到了其他线索想通过翻案来对付杨震也不成了,这反而会得罪几名权贵和刑部那边。

    “这小子,简直是比泥鳅还要滑手,居然又叫他躲了过去。不成,我若再不想出个妥善法子来,杨震在锦衣卫里的名声会越来越大,到那时候,我这个都督都未必能压得住他了。还有冯公公那儿,我几次对付杨震都被他应付过去,冯公公必然会对我有所不满,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哪。”

    越想之下,刘守有的心里便越是感到不安。他这个锦衣卫都督实在没多少自主权,都得靠着冯保和东厂指挥,这位子坐得可不甚牢靠哪。

    可越是如此,他却越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以杨震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名望,他就是肯不计代价地用些非常手段都未必能够把对方给除掉了,就像之前除掉唐枫一般。

    “难呐!这个杨震到底是哪来的本事和胆子,居然就能一次又一次地与我们为敌,还屡屡得手?莫非真是老天派下来对付我们的?”

    就当刘守有靠在椅背上哀叹冥想的时候,半掩的房门被人猛地推了开来,一个下属有些焦急地闯了进来:“都督出大事了!”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被人打断思路的刘守有极其不快地睁开了眼睛,呵斥道。在那下属低头领罪之后,才放缓了声调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杨镇抚突然提出要检查诏狱,袁千户阻拦不住,只能让他去了。不想就在刚才,他突然就下令把袁千户给拿下了!”那下属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一听这话,刘守有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走,赶紧跟本督去见杨震!”没想到,他这个上司还没继续动手,杨震这个下属已提早一步发起主动的进攻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诏狱风云(上)

    锦衣卫所以被当时以及后世之人视作洪水猛兽,谈虎色变,只因它内部的三处职能机构,即负责秘密监视侦查的密探,负责捉拿各种犯人,包括在朝官员,只要手拿驾帖便可绕过有司衙门随意拿人的缇骑,以及负责拷问关押人犯的诏狱。

    而最叫人所诟病的,是这三者间还形成了一条顺理成章的“产业链”,只要密探们发现在朝官员有任何异样,缇骑这边便能发驾帖拿人,然后人被拿下后,就会交由诏狱方面审问。同时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进了诏狱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不可能囫囵着出来了,非得照着他们的意思交代一切罪行不可。正因如此,锦衣卫便成了独立于大明司法体系以及所有官场规则之外的存在,叫人深感戒惧。

    在大明立国之初以及永乐朝期间,锦衣卫正是靠着这一手风光了好一阵子,那时的锦衣卫在京城——无论南京还是北京——那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但这种无敌的状态却随着另一大特务机构东厂的出现而被颠覆了。

    锦衣卫所以有那么大的权力,靠的自然是天子的信任,认为只要有他们看着,朝臣就不敢向自己隐瞒什么事情,自己也能真正做到掌握一切。可锦衣卫毕竟属于外臣,再得皇帝信任也比不了一直常伴其身侧的那些内侍太监们,于是在永乐后期,随着当时的锦衣卫都督纪纲渐渐不得信任,那些太监们就有了出头之日,并迅速取代锦衣卫的监察作用,成立了更叫人闻风丧胆,连锦衣卫都在他们监控之下的东厂。

    之后一百多年的历史里,东厂几乎永远都能压锦衣卫一头,除了极少数深得皇帝信任的锦衣卫头目或许能成为异数——比如嘉靖朝的陆炳——之外,东厂一直就以锦衣卫的上司衙门自居。而往日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在北京城里也就沦落到只能仰他们鼻息,听话跑腿的地步了。

    而这一现象,到了如今的万历朝,随着东厂提督冯保的权势达到顶峰而显得愈加明显。身为锦衣卫都督的刘守有已彻底成为了冯保身前的一条听话的走狗,冯公公说东他不敢往西,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与没有野心,他甚至自动地将本就已所剩不多的锦衣卫的监察与缇骑权力全部解除,就连办这些差事的人手,都被他给调去了做别的事情。

    唯一得以保存下来的,就只有诏狱这一块了。这倒不是刘都督还敢有所保留,实在是因为锦衣卫怎么说都是要向天子负责的机构,而每年里,总有不少官员会被天子下旨关入诏狱问话,他总不能不照办吧?而更多的时候,这诏狱之中关押的,也都是与冯公公做对的朝野之人,换句话说,锦衣卫的诏狱其实也早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只是就从属关系来说,这儿还是属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地盘,是归锦衣卫镇抚管辖的单位。

    而现在,坐在锦衣卫镇抚司镇抚位置上的,是一个叫杨震的,胆子又特别大,还总喜欢与冯保冯公公为敌的人!

    在处理了香山一案后,虽然这案子看似是刑部衙门所断,但锦衣卫里的明眼人却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众人对这位新上任的杨镇抚就更生出了敬佩之意,也更期待他接下来能有一番什么样的表现了。

    而杨震也果然没有叫他们失望。就在此案后不过一两日,他就手伸到了以往任何一个镇抚都不敢碰的诏狱上面了。虽然从律令规则上来说,诏狱确实归属于镇抚的治下,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管着诏狱的可是刘都督,以及他背后的东厂,你一个镇抚要真敢插手那边,不是找死吗?

    可杨震却压根不把这个潜规则当回事儿,这天一大早来到镇抚司后,就派人给诏狱那边打了招呼,说自己这个镇抚将会过去视察一番。而后也只喝了杯茶,便在蔡鹰扬等几名亲信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镇抚司西北角落里,占地很是不小的地下牢房跟前。

    所谓诏狱,从字面意思来说,就是奉旨关押人犯,由皇帝亲自掌控的监狱。不过即便是初创之时,诏狱里的关押者也不全是皇帝钦定的,而到了这个时候,诏狱更只成了某些人用来假公济私的牢狱了。

    别看诏狱叫得很是高大上,其实这里的环境可要比外间刑部或其他府县的牢房更加不堪,光是那位于地面之上的入口,就只有大半个人高,一人多宽,想要进入其中都得很费一番工夫才成。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防止有人越狱或劫狱了,虽然自诏狱建立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就是能活着从这儿走出去的犯人那也是不多的。

    在诏狱入口之侧,还建有几座并不太大的石屋,那就是外间看守,以及主管此处刑狱的百户们日常所待之处了。不过今日,随着杨震这个镇抚的到来,除了那三名当值的百户之外,袁泰东这个主管的千户也早早地等在这儿了。

    虽然在接到这命令后袁千户心里略觉不安,但这毕竟是杨震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他这个当下属的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只能早早候在外面,等着杨震到来。

    “镇抚大人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我诏狱这边看看了?”在见过礼后,袁泰东便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

    杨震在看着这一带宽阔的空地和四周布置后,微微点了下头。别看这儿很是空旷,似乎没什么防御措施,但杨震却瞧出这么安排的妙处来。只要有闲杂人等靠近诏狱,便会在第一时间被这边的看守发现,并加以捉拿或是阻止。显然当初造此诏狱的人确实是费了很大心思的。

    这时听到袁泰东看似关切的询问,杨震嘴角就勾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来:“怎么,照袁千户的意思,本官是不该来此喽?若本官没记错的话,我这个镇抚可还管着诏狱的日常事务吧?”

    被他这么一说,袁泰东眉眼便是一跳,赶紧请罪道:“下官不敢,下官并非这个意思。下官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好奇我来此的目的,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本官今日前来,就是来看看你在诏狱这儿干得如何的,有没有忠于职守。”杨震出言打断了对方的分辩,而后一摆手道:“叫他们打开大门,我们进去看看。”

    袁泰东无奈地一点头,一面示意手下人开门,一面提醒道:“大人,这底下环境可颇为恶劣,你可得有些准备才是。”

    不以为然地瞥了对方一眼后,杨震笑了起来:“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下到这诏狱里面去瞧瞧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当杨震一行人在袁泰东的带领下通过那沉重的,足有两三尺厚的铁门进入诏狱之内,再沿着狭窄逼仄,蜿蜒而下的阶梯往深处走时,这几个初来诏狱的家伙就产生想把自己的鼻子给彻底割掉的冲动了。

    这才刚进入其中呢,他们的鼻端就已闻到了一股叫人作呕的臭味儿。这种臭味不同于以前闻过的任何一种臭味,那是混合了尸体腐烂,血液变质,人身体的排泄物,以及其他不知道怎么产生的气味,并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不知发酵了多久,留存了多久而产生的臭味。这种味道,实在很容易叫人闻了后连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只想掉头就跑出去。

    看到几人都是一副屏息的模样,袁泰东的脸上就不自觉地现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来,刚才还说得大气,现在知道这诏狱不是随便就能进来的了吧?

    不过杨震可不是会被这么点难处便吓退的,只一会儿工夫,他已恢复了正常,虽然他知道这地方还是不要久留的好,不然谁知道会不会中个毒什么的,但正事还是得办的。

    而随着不断深入地底的牢房区,这诏狱更恶劣的一面也就显现了出来。先是寂静,在这儿听不到半点活物的动静,除了偶尔有几个犯人的呻-吟声外,就只剩下他们走动时所产生的脚步声了。不知怎么的,来到这儿之后,众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另外就是身体的感觉了。因为深入地下的关系,这儿很是潮湿,再加上如今又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虽只走了这么几步路,众人的身上已满是汗水,衣服早湿透了粘在身上极不好受。

    而他们这只是来转一圈而已,就已产生赶紧回去的念头了,被关在这儿的犯人的下场有多惨自然不言自明。何况,这些人犯也不光只是关禁闭而已,他们将要面临的还有锦衣卫层出不穷的酷刑手段,这种从身体到灵魂的双重折磨,只怕没几个人能熬得过去哪。

    想到这儿,杨震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厉芒,唐枫之前就是在这儿被折磨而死!今日,他就要为这个曾经的上司和好朋友平反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诏狱风云(中)

    在回京后得知唐枫被人栽上偷盗珍宝的罪名,最终落入诏狱而被拷打致死的消息时,杨震就可以肯定这必然是对他怀恨在心的刘守有以及冯保所设下的毒计。只是因为苦无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这一推论,杨震才只能暂时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做的样子。

    即便邓亭这些旧日的同僚秘密前来找他帮忙为唐枫平反,杨震也只是口头上答应这些人,却没有真正有什么举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刘守有他们的关注之下,想去找任何关于唐枫被冤枉的证据都很容易被他们觉察到。

    直到香山一案,当他从泰宁侯陈-良弼的口中问出了一些端倪,确信这一切都是冯保指使与安排之后,才终于作出了这个决定。不过杨震并没有打算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在没有惊动到刘守有或冯保的前提先从那些权贵口中查问出事情真相来的,他们也不可能冒着大大得罪冯保的风险跟自己表露实情。

    可要是杨震顺着诏狱这条线索查出些蹊跷来,然后再找他们查问真相,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不说实话了。所以今日杨震便是打着这个目的来到了锦衣卫里的人都不怎么敢靠近的可怕地方,并进到了里面查看起来。

    照正常来说,一般有陌生官员进入某处牢房里时,必然会引来牢里犯人的关注,并很快就会有人大呼冤枉,希图借此洗刷自己的冤情。这是人自保的本性,就是没什么冤情的犯人,在这等时候也会挣扎一下的。可眼前,当杨震进入诏狱深处,在晦明晦暗的烛光照耀下缓步走过一间间只有方寸之地,却关押着一名名骨瘦如柴,身上还多少带着些伤痕血迹的人犯的牢房前时,那些犯人却只用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就跟看平日里在此巡视的锦衣卫一般。

    “都说身在诏狱的犯人十有**都是被冤枉的,而几乎没人会喊冤,果然确有其事了。”杨震心里转着念头,脚步却并没有减慢的意思,只是目光却不停地在那一名名犯人的脸上身上扫视着,似乎是要把他们的模样全都印刻到脑子里一般。

    看他如此作派,紧跟其后的袁泰东心里也不觉生出了一丝警惕来:“他到底想做什么?莫非想找出什么错处来吗?可我管这诏狱也不是一两日了,一切都是照规矩办,应该不会叫他挑出什么毛病来吧?”

    似乎是受这里恶劣环境和压抑氛围的影响,在如鸽笼般密密麻麻排列起来的牢房间穿梭的过程里,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跟随在杨震身后,个个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直到这么走完一圈,又原路回到上面之后,不少人的脸上才有大松了口气的模样,就是一贯胆大心粗的蔡鹰扬,也很是呼了几口气出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可怖的所在,与那儿相比,自己以往见识过的县衙牢房什么的可就是太舒服了。

    在略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将刚才吸进肺部的污浊臭气给排除之后,杨震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的袁泰东:“袁千户倒是有些本事,把个诏狱管理得也算井井有条,不错。”

    “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既然得刘都督的信任,管着我锦衣卫里最要紧的诏狱上下事务,下官自当把事情给办仔细了,不给大人添麻烦。”袁泰东见杨震如此评价自己,一直提着的心情总算是放了回去,同时谦虚地表态道。

    杨震满意地一点头:“袁千户果然是个能叫人放心的下属,本官很是欣慰哪。不过,你确定自己在诏狱的管理上不会存在任何差错吗?”

    “当然,下官可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哪怕是一个人犯,下官也不敢轻易放纵的。”袁泰东赶紧强调道。

    “放纵当然是不可能的,可要是多了呢?”见他已慢慢进了自己的彀中,杨震说话的声音便越发的轻柔了起来。

    “大人这话是何意?”袁泰东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把东西拿过来。”杨震把手一摊,一名下属便把一本像账册一样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上。只见他将之放到了袁泰东的面前道:“这本,乃是在我镇抚司记录在案的关于诏狱进出犯人的明细,你且看看吧。”

    “嗯?”袁泰东的心里陡然一沉,却还是双手接过那本册子,草草地翻看起来。只见这册子上多是写着某年月日,某人因某罪被关进诏狱,只有极少数的名字后面会添上一笔,写下他出狱的记录,其他的则会在背后画上个圈,代表着这个犯人已死在了诏狱之中。

    在快速扫动了几页之后,袁泰东便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知镇抚大人让下官看这册子的目的是?”

    “怎么,你还不明白吗?那就让本官来告诉你吧。”杨震目光森然地盯着袁泰东:“我之前便已查过,根据这本册子所记,现在诏狱之中该有人犯三十七人。若我今日来查,正是这个数字,或是少上一两人都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有人就这么巧在这两日里死在了牢房之中。

    “可今日查看诏狱后我得出的结论却大有问题哪。现在诏狱之中关押的人犯竟达七十七人之多。那本官就要问你袁千户一句了,这多出来的四十名犯人却是从何而来,是之前死掉的犯人都活过来了吗?”

    “啊?”杨震这一问,顿时就让袁泰东张口结舌,半晌回不过神来了。任他再怎么防备,也想不到杨震居然会这么一路清点关押在牢房里的犯人数量,并觉察到多出了如此多的人来。原来他这一路缓慢走遍诏狱内部,为的并不是查看那 里面有什么破绽或是疏漏,而是清点人数去了。

    杨震可没打算给袁泰东更多想对策的时间,又把脸一板道:“诏狱乃是天子授予咱们锦衣卫的监狱,是咱们锦衣卫奉命办差拿人的所在,现在居然多出了这么多不该有的犯人来,你袁千户这个主管此地的人总不能说什么都不知道吧?”

    “下官……下官……”在杨震目光的威压之下,袁泰东支吾犹豫了一番后,只能一咬牙道:“回杨镇抚,下官这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你奉了谁的命,居然敢把人犯随意关进我诏狱之中,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诏狱,并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能进的吗?”杨震微眯着眼睛盯着他道:“还是说,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来自刘都督的意思?嗯?”

    其实袁泰东本来确实是想把事情给推到刘守有身上的,可杨震这么一问,他心里反而就是一紧,猛然想到了刘守有与杨震之间的矛盾,若是这事真被杨震拿住了把柄,这位镇抚可是有面圣权力的,到时候自己不能脱罪不说,还会把唯一能救自己的刘都督给得罪了,那下场可就更惨了。于是,心里一转念,便抬出了个更少有人敢招惹的目标来:“其实这些人犯都是东厂那边让我们拿来关押的。”

    这一回,袁泰东说的却是实话了。虽然东厂也有属于自己的监狱,但冯保此人向来喜欢面面俱到,不想太过得罪人,从而使自己的名声跟之前那些大宦官比如汪直、刘瑾等等一样臭,所以即便朝中有官员与他产生了矛盾,他也不会指使东厂的爪牙对这些官员下手。

    他最常用的,还是按着官场规矩来办事,通过自己手底下那些官员来铲除异己。可总有一些敌人,他是无法循正规途径对付的,于是颇为重视名声的冯公公就把主意打到了锦衣卫的头上,由他们出手拿人办人,他自己则可以置身事外了。

    虽然就事实来说,大家依然能够明白这一切都来自冯公公的意思,但冯保却依然喜欢玩这一手。对此,刘守有也是心知肚明的,也知道锦衣卫所以还能有一点地位,靠的就是这个作用,故而也就认了,对这种事情自然更是听之任之,让袁泰东一切都听从冯保的意思行事。

    可没想到,这往日里上下默契十足的潜规则之事,在换上杨震这个新镇抚后居然成了对付袁泰东的把柄,这让他这个杨震手下办差的千户可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把东厂和冯保给拿出来当成挡箭牌。

    只可惜,杨震压根就没有被这个说法给吓倒,产生就此收手的想法,反倒嘿笑了起来:“本官还真是奇了怪了,咱们锦衣卫什么时候成了东厂的附属衙门了,居然还得帮着他们拿人关人了?他们自己就不能抓人吗?你这是在欺本官什么都不懂吗?来人,将袁泰东给我拿下,我要严审此人!”

    伴随着杨震一声令下,几名亲信便一拥而上,当即就把目瞪口呆的袁千户给扭住胳膊捆缚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诏狱风云(下)

    虽然因为杨震官职比自己要高,使袁泰东不敢作出反抗只能束手就擒,但他在被拿下之后还是迅速给身旁自己的亲信打了眼色。后者也会了意,在袁千户被带走后,便赶紧跑去刘守有处报信。

    而刘守有在得知这事之后,自然是又惊又怒,当即带了几名下属大步流星地直朝着杨震这个镇抚办事的公厅而来。才刚来到大开的门前,就听到杨震那冰冷而充满了威胁的声音打里面传了出来:“袁千户,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认罪的好,不然你身为锦衣卫自己人应该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我怕你承受不了。你也别妄想还有什么人能够来救你了,今日这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为你开脱!”

    听杨震如此说话,刘守有的神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在一声冷哼后,便即走进了门去,也不客气,直看向迎面坐着的杨震道:“杨镇抚,你为何要无缘无故将袁千户给拿下?”

    见到刘守有进来,杨震也不见半点慌张,只是略站起身子抱了下拳:“见过刘都督,下官查出诏狱那边出了些状况,所以便把负责那里的袁千户给拿来了。”

    “都督,下官冤枉哪,下官……”一见刘守有终于来了,袁泰东的心里便是一松,赶紧喊起冤来。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已被刘守有的目光阻止,后者深深地看了杨震一眼:“杨镇抚还真是忠于职守哪,该你管的你要去管,不该你管的你也去管上了,这是要连我这个锦衣卫都督的职责全部担过去吗?来人,先把袁千户松绑,带回本督那边再问不迟。”

    今日刘守有是真个愤怒了,这杨震太不给自己这个上司面子了,所以他也决定来点简单粗暴的,索性就凭着自己的身份直接抢人。

    可杨震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见他这么下令,杨震便把脸一沉:“慢着!”一个眼色打过去,本就在公厅之中他那几名下属便闪了出来,挡在了袁泰东跟前,让刘守有的人无法再去为其松绑。

    “你……杨震,你居然敢违抗上命?”刘守有见状更是恼怒,这几个字似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一般。

    “不敢。”杨震又冲刘守有略一拱手:“若都督你下的是正规的命令,下官自当遵从,但若是乱命,那就恕难从命了。”

    “乱命?你说我这个是乱命?”刘守有怒极反笑:“杨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刘守有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下属?”

    “怎么,都督你还不明白吗?”杨震有些可怜地瞥了对方一眼,轻轻摇头:“不知都督可还记得我上任之初您自己所说的话?您当时可是实实在在地告诉我的,锦衣卫镇抚管辖着密探、缇骑以及诏狱等一切事务。现在下官在诏狱那边发现了差错,自然有权处理了。至于都督你,若想了解也可以,但必须得在下官把事情查问明白之后再提人去问。”

    “你……”刘守有被他这几句话给堵得有些无法发作了。他实在没想到,杨震居然会拿镇抚司里的规章制度来压自己,而更叫他懊恼的是,自己一时还真没法否认这一点, 就是把官司打到皇帝那儿,也是杨震占着个理字。

    其实这边是很多衙门里都存在的制度漏洞问题了。在制定各官员职责时都分得很细,而那个一把手的职责则很是笼统,一般情况下,靠着一把手的地位当然可以压制住下面的人,可一旦发生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出现杨震这样不听话的下属,情况便会截然不同,当上司的就极有可能因此而被剥夺走大部分权力从而被彻底架空。

    现在,这事还只是一个苗头,但刘守有已清晰地感觉到了威胁,一旦叫杨震这次得逞的话,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就很不好过了。不但杨震会得寸进尺,进一步削弱自己的权力,手底下的锦衣卫只怕也要倒向手握实权的镇抚那边了。

    无论如何,在此事上自己都不能有任何退缩让步!

    想明白这一层,刘守有目光变得更加坚毅起来:“即便你所说的话有些道理,本官也有权知道你为何要拿下袁千户!”

    对此,杨震也不隐瞒,便把之前在诏狱发生的事情给如实道了出来:“在诏狱里突然凭空多出了这许多犯人,难道不是他袁泰东疏于职守的罪过吗?而且下官还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假公济私的成分在里头,只要下官仔细去查,自能查出许多问题来。”

    刘守有闻言,眉头便是一皱,同时双眼也狠狠地瞪了一侧跪着的袁泰东一眼。这小子还真是不老实啊,之前报给自己的人数只有三十四人,现在却又多出了六个人来,显然他也在从中谋取好处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刘守有一副恍然的表情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那杨镇抚你还真是冤枉他了,此事袁泰东他是有过请示的。只是因为你之前一直忙于操练人手,所以他是向我这个都督做的请示,你不是连我都要怪罪吧?”

    “下官不敢。不过下官却有一事不明,还望刘都督可以赐教。”

    “你说。”见他说不敢追究自己,刘守有总算放下些心来,好歹自己这个上司还能叫他有所忌惮哪。

    但杨震随后的话却又叫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一提:“既然一切都已得到了都督你的首肯,那他为何不将这些人犯登记在册呢?”

    “这……或许是他的一时疏忽吧?”

    “我却以为并非如此。”杨震断然摇头道:“因为袁泰东他很清楚,一旦关进来的人犯登记在册,那就成了咱们锦衣卫的犯人了。那接下来,若是东厂那边又要他将人给提出去时,依然会留下破绽来。所以他索性就没有多此一举,只把人投进了诏狱。”杨震说着看向袁泰东:“袁千户,本官所言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袁泰东低着头,给他来了个默认。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没料到杨震连自己的这点心思都给琢磨出来了。

    刘守有虽然惊讶于杨震的判断,但却依然认为自己可以凭着都督的身份把事情给压下去,便道:“即便如此,袁千户也只是一时疏忽而已,算不得什么罪过,你又何必死拿着不放呢?”

    “都督此言大谬!我锦衣卫诏狱乃是奉旨所办,奉旨拿人关人审问人犯的所在,岂能随意让无关之人进来?若是因为这些家伙在狱中生出事来,这个责任是你刘都督负啊,还是我这个镇抚来担?只怕到时候,还是得由我这个负责诏狱相关事宜的镇抚来担待吧?”

    这话确实在理,既然你有这个权力,当然就得担负相应的义务。一旦诏狱出了什么状况,他这个镇抚自然是逃不了的,这点连刘守有也无法否认。

    见他沉默不语,杨震又道:“既然如此,下官就有责任保证我们诏狱之内一切正常,现在出了这等状况,下官自要问责袁泰东。”

    眼看着杨震步步紧逼,已说得刘守有快没有还手余地了,袁泰东心下更是焦急。他可是很清楚的,一旦自己真个落在了杨震手里,下场必然很是不堪,能保住性命已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于是,他赶紧叫起屈来:“都督,下官这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您之前不是也准了的吗?而且,这些被关进诏狱的人犯也是东厂那边让咱们捉拿关押的,下官哪里敢不从命哪……”

    他这几句话显然是提醒了刘守有,这事还牵涉到了东厂,若自己不能将事情摆平,冯公公那边会怎么看待自己?想到这儿,刘守有即便心里已没有多少把握,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杨震你也听到了,这些人犯乃是东厂让咱们关押的,其实袁千户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又如何?”杨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来:“奉命行事?我们锦衣卫什么时候划归到了东厂手下了?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个权力来命令我们锦衣卫办差了?下官这个当镇抚的怎么一无所知呢?”他这几句话似有意又似无意,声音还比之前的要大上不少,不但厅内诸人全都听得分明,就是外间关注着这两个锦衣卫里的大佬会面的人,也都清晰地听到了这番话。

    “你……”刘守有再次语塞,同时心也猛地往下一沉,这才想起杨震与东厂是一直唱对台戏的。在锦衣卫里或许很多人都会对东厂,对冯公公忌惮不已,但这个杨震绝对是不会卖任何面子给东厂的。

    而更叫他担心的,是其他人在听了杨震这番带着鼓动意味的话后会是个什么想法。这段时日以来,锦衣卫被东厂可是压得死死的,也被他们欺负得狠了,大家心里也必然怀恨在心,再受这话一激,只怕……在不知不觉间,刘守有的面色已变得很有些难看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真实目的

    杨震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向来秉承一个原则,只要能把人打死,就绝不打残了事。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当然更不可能轻易放过神色有异的刘守有,便继续道:“说实在的,下官对大人之前对东厂之种种言听计从的做法已很是不满,尤其是当日下官奉旨前往山西查案,要不是都督你硬是答应了东厂的意思派了宋雪桥跟着,或许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还能少死许多兄弟呢!”

    此话一说,周围和外面的锦衣卫们心里更是一动,确实那次之事真相公布之后,大家对宋雪桥是恨之入骨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往深了想。现在这一点被杨震揭出来,许多人自然也要将这一点归咎到刘守有的头上了。

    刘守有面上肌肉猛然一颤,心知不好,再任由杨震这么说下去的话,自己在锦衣卫里的威信都要扫地了,便赶紧分辩道:“当时情况下,本督也不知那宋雪桥竟是如此狼子野心,我若早知如此,便是拼了被冯公公责罚也不会把他硬放进你队伍里去的。”

    杨震轻轻摇头:“事到如今,都督你还不醒悟吗?我们锦衣卫,根本就不必听从他东厂的意思行事,我们就是我们,他们自是他们。无论是之前的意思也罢,这次的犯人也好,错的都是他们,咱们锦衣卫再不能被东厂视作走狗随意驱使了!”

    “不错,咱们锦衣卫绝不再做那东厂的走狗!”已看出杨震心思的夏凯当即提高了声音应和道。

    而随后,其他几名杨震的下属也回过神来,一齐用更高的声音喊了起来。而当这话传出公厅,外间不少早受够了东厂欺压凌辱的锦衣卫们也受到鼓舞一般喊了起来:“锦衣卫再不做东厂的走狗!”

    “锦衣卫再不做东厂走狗!”最后,同样的一句话迅速在整个镇抚司衙门里扩散开来,数以百计的人呐喊出了他们一直藏在心里,却从未敢有所表露的话语。

    听到那源源不绝传来的口号,刘守有的面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最终又转回到了白色,他指着杨震,嘴唇喃动半晌,但除了一个你字,却再难吐出另一个字来。

    他实在没想到,杨震竟有这胆量,在这个时候突然直接就提出如此口号来与东厂把脸都彻底撕破。而更叫他心慌的是,自己那些一贯以来委曲求全的下属,这一回居然就跟吃错了药一般,完全被杨震给鼓动了起来,一旦此事外传,自己却该如何在冯公公面前交代哪?

    他却不想想,是人都有个脾性,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可以忍受无尽的刁难和欺压的。虽然这些锦衣卫们因为自身实力关系一直忍气吞声,但他们心里的怨气与怒火却在一天天的加剧,现在杨震突然给了他们这么个宣泄的途径,这些人甚至都不会经过冷静考虑,就会情不自禁地喊出那声口号来。

    本来只想帮着袁泰东脱罪,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这让刘守有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想凭着自己的身份救人却因为对方拿出规章制度而无法得逞,想借东厂以势压人,反而叫杨震提出了这么个口号,刘守有实在不敢继续留在此地了,不然谁知道这里的情况传出去后会变成什么样,冯保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此时的刘都督已顾不得再想办法从杨震手里救走袁泰东了,在一声虚弱的冷哼之后,便带了人狼狈离去。

    看着刘守有那无奈离去的模样,杨震的嘴角再次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来:“等着吧,这只是开始。也该是时候和东厂的人算算旧账了!”

    不过在和东厂计较之前,杨震却还得先对付眼前这个明显已吓呆的袁泰东袁千户。在听到杨震说出与东厂彻底撕破脸决裂的话,看到刘都督无奈离去后,他便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彻底栽了。

    “袁泰东,现在已无人能够保你,你还不从实招来?”杨震神色转冷,双目如电,倏然盯在了袁泰东那发白的脸上。

    “我招,其实这四十人里,确有三十二人是东厂那边叫我们锦衣卫关进诏狱的。这其中有十八人是他们拿了人后交给我们关押,而其余十四人,则是由下官自己派人去拿来的。他们中近半是曾与东厂有过纠纷之人……”事到如今,袁泰东再不敢不说实话了,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杨震静静地听着,一旁的书吏则飞快地记录着,待其说完后,便把口供取过来,让他签字画押。

    在把这些全部如实招认之后,袁泰东又道:“可是杨镇抚,这事下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哪,就是刘都督他也得听从东厂那边的意思行事,更别说我一个小小的千户了,还望您能体谅呐。”

    “是啊,你确实有你的难处,谁叫你摊上了那么个无能的上司呢?”杨震一面快速看着手上的供状,一面随口附和道。袁泰东一听他这么说话,心里便是一阵暗喜,看来这位真正的目标也并不是自己嘛,或许自己还有脱身的机会。

    可他还没高兴太久,杨震的声音却突然又变得严峻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总不可能是他们逼着你干的吧?去年我们锦衣卫里的同僚,唐枫唐千户被人冤枉盗取公侯家里的珍宝而被关进诏狱,你又为何要将他偷偷害死?嗯?”

    “这事下官也是迫于无奈,下官……”因为刚才已被突破了心理防线,被杨震这么一问,袁泰东就顺理成章地只想着为自己开脱。可这话一出口,他才猛然发觉不妙,赶紧停了下来,但一切已太迟了些。

    杨震此时已紧紧盯在了袁泰东的面上,虽然脸上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可双眼里,却已被明显可见的怒火与杀意给充斥满了。只见他微微咧了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来:“说,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

    随着他这一句话,几名亲信已踏步上前,不怀好意满是威胁地看向了袁泰东,只要他敢有犹豫隐瞒的意思,这几位必然会对他下手了。

    身在锦衣卫衙门多年的袁泰东如何不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在身子一颤之后,只能咬牙道:“杨镇抚,看来你今日找我不是的真正目的还在于此了?”

    “不错,我早就想问你关于此事的内情了,怎么样,你是打算现在就如实交代呢,还是先吃些苦头再说?”到了这个时候,杨震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目的的必要了,语带威胁地说道。

    “我……”看着两旁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袁泰东深知自己是扛不了多少手段的,便只能把头一低:“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杨镇抚能饶我一命,并保我不被东厂的人报复!”

    “只要你所说的确是实情,我可以保你不死!”杨震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袁泰东稍微安心了些,便在略作迟疑之后说了起来:“虽然唐千户是怎么被东厂那些家伙坑害的我并不知情,但在将他拿下后的情况我却是了解的。当日他也是被东厂的人锁拿之后交由咱们诏狱看管起来。而在此后不久,东厂的三珰头常威便找到了下官。虽然他并没有明说,但在打听了一番唐千户在狱中的情况后,便又问起下官关于我诏狱之中每月有多少人受不了那里的环境和拷问而死的事来……于是,下官便知道他是在暗示下官想法让唐枫死在狱中了。”

    “你还真是条听话的好走狗啊,东厂的人只几句暗示,你就要下手把自己的同僚给害死在诏狱之中!”杨震森然道。

    “其实……其实当时下官也是有所犹豫的,但之后就连刘都督也给了相似的暗示,下官这才在拷问时下了些狠手,把唐千户给打杀了……”眼见杨震有了怒意,已很是畏惧的袁千户再顾不上其他,当即就把刘守有这个上司也给出卖了。

    虽然对方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虽然一切早已是数月之前的事情,可在听他这么一说后,杨震心里依然感到一痛。想到那个多次帮着自己,一身武艺了得的好朋友就这么死在了这些家伙卑劣的算计之下,杨震就恨不能亲自动手也叫袁泰东也尝尝同样的死法。

    但最终,杨震还是把这份冲动给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此人将是为唐枫翻案的一个关键人证,现在还杀不得。而现在他最紧要要做的,还是把锦衣卫拉上一条和东厂势不两立的道路,只有借助锦衣卫这股并不逊于东厂的势力,他才能真真正正地和冯保斗上一斗,这才是他今日突然发难的最终目的。唐枫的案子,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而已!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真实目的

    杨震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向来秉承一个原则,只要能把人打死,就绝不打残了事。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当然更不可能轻易放过神色有异的刘守有,便继续道:“说实在的,下官对大人之前对东厂之种种言听计从的做法已很是不满,尤其是当日下官奉旨前往山西查案,要不是都督你硬是答应了东厂的意思派了宋雪桥跟着,或许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还能少死许多兄弟呢!”

    此话一说,周围和外面的锦衣卫们心里更是一动,确实那次之事真相公布之后,大家对宋雪桥是恨之入骨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往深了想。现在这一点被杨震揭出来,许多人自然也要将这一点归咎到刘守有的头上了。

    刘守有面上肌肉猛然一颤,心知不好,再任由杨震这么说下去的话,自己在锦衣卫里的威信都要扫地了,便赶紧分辩道:“当时情况下,本督也不知那宋雪桥竟是如此狼子野心,我若早知如此,便是拼了被冯公公责罚也不会把他硬放进你队伍里去的。”

    杨震轻轻摇头:“事到如今,都督你还不醒悟吗?我们锦衣卫,根本就不必听从他东厂的意思行事,我们就是我们,他们自是他们。无论是之前的意思也罢,这次的犯人也好,错的都是他们,咱们锦衣卫再不能被东厂视作走狗随意驱使了!”

    “不错,咱们锦衣卫绝不再做那东厂的走狗!”已看出杨震心思的夏凯当即提高了声音应和道。

    而随后,其他几名杨震的下属也回过神来,一齐用更高的声音喊了起来。而当这话传出公厅,外间不少早受够了东厂欺压凌辱的锦衣卫们也受到鼓舞一般喊了起来:“锦衣卫再不做东厂的走狗!”

    “锦衣卫再不做东厂走狗!”最后,同样的一句话迅速在整个镇抚司衙门里扩散开来,数以百计的人呐喊出了他们一直藏在心里,却从未敢有所表露的话语。

    听到那源源不绝传来的口号,刘守有的面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最终又转回到了白色,他指着杨震,嘴唇喃动半晌,但除了一个你字,却再难吐出另一个字来。

    他实在没想到,杨震竟有这胆量,在这个时候突然直接就提出如此口号来与东厂把脸都彻底撕破。而更叫他心慌的是,自己那些一贯以来委曲求全的下属,这一回居然就跟吃错了药一般,完全被杨震给鼓动了起来,一旦此事外传,自己却该如何在冯公公面前交代哪?

    他却不想想,是人都有个脾性,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可以忍受无尽的刁难和欺压的。虽然这些锦衣卫们因为自身实力关系一直忍气吞声,但他们心里的怨气与怒火却在一天天的加剧,现在杨震突然给了他们这么个宣泄的途径,这些人甚至都不会经过冷静考虑,就会情不自禁地喊出那声口号来。

    本来只想帮着袁泰东脱罪,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这让刘守有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想凭着自己的身份救人却因为对方拿出规章制度而无法得逞,想借东厂以势压人,反而叫杨震提出了这么个口号,刘守有实在不敢继续留在此地了,不然谁知道这里的情况传出去后会变成什么样,冯保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此时的刘都督已顾不得再想办法从杨震手里救走袁泰东了,在一声虚弱的冷哼之后,便带了人狼狈离去。

    看着刘守有那无奈离去的模样,杨震的嘴角再次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来:“等着吧,这只是开始。也该是时候和东厂的人算算旧账了!”

    不过在和东厂计较之前,杨震却还得先对付眼前这个明显已吓呆的袁泰东袁千户。在听到杨震说出与东厂彻底撕破脸决裂的话,看到刘都督无奈离去后,他便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彻底栽了。

    “袁泰东,现在已无人能够保你,你还不从实招来?”杨震神色转冷,双目如电,倏然盯在了袁泰东那发白的脸上。

    “我招,其实这四十人里,确有三十二人是东厂那边叫我们锦衣卫关进诏狱的。这其中有十八人是他们拿了人后交给我们关押,而其余十四人,则是由下官自己派人去拿来的。他们中近半是曾与东厂有过纠纷之人……”事到如今,袁泰东再不敢不说实话了,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杨震静静地听着,一旁的书吏则飞快地记录着,待其说完后,便把口供取过来,让他签字画押。

    在把这些全部如实招认之后,袁泰东又道:“可是杨镇抚,这事下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哪,就是刘都督他也得听从东厂那边的意思行事,更别说我一个小小的千户了,还望您能体谅呐。”

    “是啊,你确实有你的难处,谁叫你摊上了那么个无能的上司呢?”杨震一面快速看着手上的供状,一面随口附和道。袁泰东一听他这么说话,心里便是一阵暗喜,看来这位真正的目标也并不是自己嘛,或许自己还有脱身的机会。

    可他还没高兴太久,杨震的声音却突然又变得严峻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总不可能是他们逼着你干的吧?去年我们锦衣卫里的同僚,唐枫唐千户被人冤枉盗取公侯家里的珍宝而被关进诏狱,你又为何要将他偷偷害死?嗯?”

    “这事下官也是迫于无奈,下官……”因为刚才已被突破了心理防线,被杨震这么一问,袁泰东就顺理成章地只想着为自己开脱。可这话一出口,他才猛然发觉不妙,赶紧停了下来,但一切已太迟了些。

    杨震此时已紧紧盯在了袁泰东的面上,虽然脸上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可双眼里,却已被明显可见的怒火与杀意给充斥满了。只见他微微咧了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来:“说,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

    随着他这一句话,几名亲信已踏步上前,不怀好意满是威胁地看向了袁泰东,只要他敢有犹豫隐瞒的意思,这几位必然会对他下手了。

    身在锦衣卫衙门多年的袁泰东如何不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在身子一颤之后,只能咬牙道:“杨镇抚,看来你今日找我不是的真正目的还在于此了?”

    “不错,我早就想问你关于此事的内情了,怎么样,你是打算现在就如实交代呢,还是先吃些苦头再说?”到了这个时候,杨震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目的的必要了,语带威胁地说道。

    “我……”看着两旁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袁泰东深知自己是扛不了多少手段的,便只能把头一低:“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杨镇抚能饶我一命,并保我不被东厂的人报复!”

    “只要你所说的确是实情,我可以保你不死!”杨震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袁泰东稍微安心了些,便在略作迟疑之后说了起来:“虽然唐千户是怎么被东厂那些家伙坑害的我并不知情,但在将他拿下后的情况我却是了解的。当日他也是被东厂的人锁拿之后交由咱们诏狱看管起来。而在此后不久,东厂的三珰头常威便找到了下官。虽然他并没有明说,但在打听了一番唐千户在狱中的情况后,便又问起下官关于我诏狱之中每月有多少人受不了那里的环境和拷问而死的事来……于是,下官便知道他是在暗示下官想法让唐枫死在狱中了。”

    “你还真是条听话的好走狗啊,东厂的人只几句暗示,你就要下手把自己的同僚给害死在诏狱之中!”杨震森然道。

    “其实……其实当时下官也是有所犹豫的,但之后就连刘都督也给了相似的暗示,下官这才在拷问时下了些狠手,把唐千户给打杀了……”眼见杨震有了怒意,已很是畏惧的袁千户再顾不上其他,当即就把刘守有这个上司也给出卖了。

    虽然对方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虽然一切早已是数月之前的事情,可在听他这么一说后,杨震心里依然感到一痛。想到那个多次帮着自己,一身武艺了得的好朋友就这么死在了这些家伙卑劣的算计之下,杨震就恨不能亲自动手也叫袁泰东也尝尝同样的死法。

    但最终,杨震还是把这份冲动给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此人将是为唐枫翻案的一个关键人证,现在还杀不得。而现在他最紧要要做的,还是把锦衣卫拉上一条和东厂势不两立的道路,只有借助锦衣卫这股并不逊于东厂的势力,他才能真真正正地和冯保斗上一斗,这才是他今日突然发难的最终目的。唐枫的案子,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而已!

第四百七十章 公然为敌(上)

    大失颜面而有些狼狈的从杨震那里回来后,坐在自己公房之中的刘守有神思很有些不属,半晌都没能回过劲儿来。

    好半天后,他才发出了一声叹息,脸色也变得更加阴郁而不安起来,杨震如此做法,是要彻底把锦衣卫与自己拉上和东厂两立的境地哪。而且刘都督还很肯定,刚才诸多锦衣卫呐喊的那声再不做东厂走狗的话,用不了多久便能被东厂之人知道,并迅速传到冯保耳中,自己的处境可就更不妙了。

    “这个杨震,为何就不肯安安分分地干自己的事情,非要闹出这么多事来才甘心呢?我这个当上司的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加干预,他倒好,居然还如此得寸进尺,真当我拿他没有办法吗?”越想之下,刘守有越是心里有气,甚至都有些发狠想要用强硬的方式对杨震下手了。

    “来人!”凭着这一股子愤怒之意,刘守有便把牙一咬,他决定要做点什么来让杨震知道自己的存在了:“去把杨镇抚给我传过来。”

    一名下属应声出现在了门前,看到都督那张有些扭曲的脸庞,心下也是惴惴,赶紧答应一声,便快步朝着杨震的公厅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在那边,杨震已开始新一轮的举动了。既然已确认这诏狱之中有半数之人并不是锦衣卫该拿该关的,杨震自然不会再留下他们,便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提出来,进行一一甄别与询问。

    这一问之下,就更叫人大开眼界了。这四十人里,竟有半数连官都不是,而只是寻常的小民商人,都是因为在一些小事上得罪了东厂的番子而被他们栽以各种罪名,然后丢到锦衣卫诏狱里来的。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东厂那些家伙是打算着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些好处,然后才放人的。奈何这些人家里都不是太富裕,根本就满足不了东厂大爷们的胃口,于是这人自然就不会放了,而在时间拖久之后,就连东厂的人都不记得往诏狱里关过多少人了。

    只有少数几人的情况才真叫杨震来了兴趣。比如眼前这位虽然已瘦得皮包骨头,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明显在诏狱里吃了不小苦头,可在面对众人时依然沉稳得跟参与寻常聚会一般的中年男子,更是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在面对高坐上位的杨震,以及侧立两旁,看起来颇有些威势的一众锦衣卫,这位男子眼中只有不屑与敌视,并不像其他人犯那般战战兢兢地跪倒行礼,只是朝杨震略一拱手:“这位大人请了,今日将下官请来是要杀哪,还是要剐?若大人你是想要我说那些违心之话,那还是省省力气吧。”

    杨震面对这么个倨傲无礼的家伙不但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你是官员?”

    “正是,我乃堂堂朝廷七品给事中,所以不用朝你行跪拜之礼。”那男子挺起了胸膛,神色庄重地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杨震说着又是一顿:“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投入大牢吗?”

    “嗯?”那男子略觉奇怪,怎么对方居然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不过很快地,就又把这古怪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回答道:“我叫孙五峰,至于为何会被你们抓起来关入诏狱,那就得问你们自己了。”

    “孙大人,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敌意,只是想搞明白你是否被人冤枉而已。难道你就不希望洗刷自己的冤屈,从我锦衣卫的诏狱里走出去吗?”杨震出人意料的有耐心,即便面前的孙五峰言语中多有冒犯,他也不像之前对上刘守有般来个针锋相对,硬是要压过对面。

    他这态度也确实让孙五峰心下略感诧异,脸上那副誓要抗争到底的臭模样也是一敛:“你说的是实话?”

    “当然,不然我又何苦把你从狱中叫出来呢?我想你也在诏狱里待了好些日子了,应该知道咱们锦衣卫若想要你做什么说什么时更多用的是什么手段吧?”

    “我……”孙五峰这时候明显是有些意动了,只是心里依然有些猜疑,怀疑这是对方给自己挖的一个陷阱,他们只是以退为进,诱自己中计而已。但转念一想,他又觉着自己太过高估自己在对方眼中的用处了,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给事中,难道他们还怕少了自己就干不了事吗?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杨震也没有急切地逼迫他的意思,而是转而又问了几名无辜的关押者的身份和被关原因,然后在确认他们只是被东厂或是锦衣卫里某人坑害之后,便把手一挥,下令放人。

    那些在诏狱里一关好些日子,早自以为得死在狱中的可怜人在听到杨震的意思后,先是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便是惊喜交加,在哭着跪地朝杨震连连叩首,感激他的大恩大德之后,便被人带了出去。

    在一旁看到这些事情的孙五峰眼中的猜疑之色慢慢消退,终于在杨震将又一名小商人给打发离开之后,他开了口:“敢问这位大人是?”

    “本官杨震,忝为锦衣卫镇抚。”杨震早在注意这位的神色变化了,见他询问,便报了自己的名号。

    “你便是杨震?那个曾当街杀死倭人,又在短短时日里破了元宵节纵火案的杨震?”孙五峰惊叫一声。

    “大胆!杨镇抚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一旁的锦衣校尉当即呵斥道。

    但杨震却摆手制止了手下人继续的无礼:“怎么,你孙大人也听说过我杨震的这些事情。”

    “既然你真是杨大人,那下官倒是可以说了。”孙五峰深吸了口气后,才缓缓地道:“我是因为之前弹劾了东厂三珰头常威诸多不法事,并不肯照他们的意思拿回奏疏,才被他们于暗中捉拿的。”

    “还有这事?”杨震闻言略皱起了眉头,他虽然知道如今的东厂因为冯保这座靠山而行事嚣张跋扈,却也没想到这些家伙竟能无法无天到这地步。

    “正是。不过,下官是在下值回家的路上被他们给暗算捉拿的,所以真要论起来这只能算是绑架。”孙五峰又强调了这么一点。

    杨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些东厂的家伙确实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连朝廷命官都敢随意绑架,看来再不给他们一些教训,他们是不会收敛了。孙大人,你可有想过替自己讨回公道吗?”

    “当然,不过下官人微言轻,只怕就是那本弹劾的奏疏最终都未必能从通政司流入宫里,其他就更不必说了。”孙五峰说着有些颓丧地低下了头。这一点,他在被关进诏狱后不久便已想明白了。

    “你若只用弹劾这种手段当然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但你若肯帮我指证他们所犯的种种不法,我却可以保证能够让孙大人出这口恶气!”杨震很有把握地说道,说着,更把眼盯在了对方的脸上,等着对方的反应。

    在杨震想来,自己都给他指出这么条路了,只要孙五峰还想报复东厂,就必然会一口答应下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孙五峰微微一愣,旋即便轻轻摇头:“这恐怕是要让杨大人你失望了。”

    “嗯?难道经此一事你已对东厂生出了畏惧之心,不能再与他们为敌了?”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杨震依然感到很是失望,原来这位刚才所展现出来的无畏模样都是假的。

    “下官并不怕东厂,不过我只掌握了一些常威的罪证,至于东厂之人其他的恶行,虽然下官也有所耳闻,却并无实证,实在无法帮到杨镇抚。”孙五峰很是干脆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杨震一听,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天下间居然还有如此实在的官员,真正做到了有一说一,即便是对上自己的敌人,竟也不违背这一原则。这让杨震不知是该气好,还是该佩服这位同僚。

    半晌之后,他才苦笑一声:“好吧,那我就改个说法,你可愿意作为证人,帮我将常威此人绳之以法哪?”

    “这个正是下官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当然不会推辞!”孙五峰当即毫不犹豫地抱拳道。

    “好!”杨震大喜。虽然不可能借此机会完全对东厂那些家伙下手,但这个东厂三珰头常威的名字他还是记得的,就是这人害的唐枫被拿,那就让自己从此人身上着手,然后来为唐枫洗刷冤情吧。

    正当杨震决定带人办事拿人时,一个带着些瑟缩意味的声音突然就从门外传了进来:“杨镇抚,刘都督有要事想请你去一趟。”却是那位刘守有的下属到了。只是在之前那一闹后,这些人已对杨震生出了不小的畏惧之心。

    杨震略一愣,随即便从容地站起身来,冲孙五峰和其他那些面带担忧之色的下属一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要禀报刘都督,我这就过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公然为敌(中)

    “见过都督,不知都督叫下官过来有何吩咐?”杨震虽然才刚与刘守有起过冲突,但此刻来见依然是做足了礼数。

    见他这副模样,刘守有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些,看着他道:“杨镇抚,你刚才的言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你这不是在把我们锦衣卫上下往火坑里推吗?那东厂如今的势力怎是咱们锦衣卫能比的,你居然还挑动众人要与之为敌,你实在太不计后果了。”

    “哦?那依着都督你的意思,我却该怎么办呢?”杨震稍微低了下头,用不带半点感**彩的语调平缓地问道。

    “今日这事八成是会被传出去的,这一定会惹来东厂那边的强烈不满。你若想保证自身安全,就随我去东厂赔罪,或许瞧在我刘某人的面子上,他们还能小惩大诫,不然,就有你苦头吃的!”刘守有见他这么问,只道杨震心里也有些后悔,心下一宽的同时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这番好意却显然没有被这个下属接受,听了他的话后,杨震先是一怔,随即便抬头冷笑起来:“都督,恕下官难以从命!”

    “你……”本以为自己好声好气地与之商量,还为他跟东厂说话,杨震怎么也会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的拒绝,这让刘守有都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了:“你别真以为本督就不敢把你怎样,此事关系到我锦衣卫这么多弟兄的安危,我断不能叫你坏了大事。”

    “都督这话下官就更无法接受了。你把我锦衣卫的一切主导权都交由东厂指挥,将我们锦衣卫兄弟当成任凭东厂呼来喝去的走狗,现在居然还敢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些兄弟?我看你分明只是为了自己,为了保住自己锦衣卫都督的位置,才宁可去做东厂和他冯保的走狗吧?”见对方坚持一贯的主张,杨震也怒了,猛地提高了声音呵斥起来。

    他这一番斥责来得很是突然,不光是面前的刘守有,就是外面的那些人,也都吃了一惊,而有些人仔细想来,又觉着很有道理,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就敢这么和本督说话,本督一定要严惩你,将你革职拿办!”回过神来的刘守有终于彻底怒了,他猛地一拍几案,大声叫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拿下了!”

    “是!”三名亲信应声就闯进了门来,虽然这几人对杨震的说法也有些认同的意思,但他们终究是刘守有的下属,只能遵命行事,当即就伸手欲按住杨震。

    可就在他们的手搭上杨震的肩头时,杨震便猛地一震,震开了他们的手的同时,冷哼道:“我看谁敢?”

    “你敢犯上?”说话的同时,刘守有的心里便是一缩,这才想起杨震可是有着一身了不得武艺的,若他想对自己下手,自己怕是根本逃不了。这个认识,叫他不觉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不该这么莽撞行事的, 就是要拿人,也得多叫些人手来才是。

    不过在震开那几人后,杨震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威胁似地看了那几个面带惧色的家伙一眼,这才对刘守有道:“刘都督你虽是我的上司,却并无权拿我。我乃是锦衣卫镇抚,可不是一般的千户百户可比!”

    听得这话,刘守有的神色再次一变,这才想到了杨震这个镇抚与寻常下属之间的区别来。虽然镇抚只比千户高了一级,但在锦衣卫里已是高层人物了,而更不同的是,他的任命和罢免却不是由锦衣卫都督一言而决,得交由皇帝来作决断。换句话说,他这个下属,根本就不在刘守有的控制之中。

    而刘守有更清楚一点,以万历皇帝对杨震的信任,是怎么都不可能如他所愿地罢免甚至是拿下杨震的。这个认识让刘守有的整张脸比刚才更加难看,身子都有些发抖了,却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半天才镇定下来:“你待如何?”

    “既然都督你下不了这个决心,那我这个当下属的只能帮你做这个决定了。”杨震嘿笑一声:“刚才下官已查过诏狱里那些人犯了,只要不是属于我们该拿的,我都会把人放回去。还有,我还从其中查到了一些线索,有东厂的人在我诏狱之中兴风作浪甚至闹出了人命,我也会依法行事的。”

    “你要公然去与东厂为敌?”刘守有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要认为杨震得了失心疯了。

    但杨震却很肯定地一点头:“不错,都督只管在此等着下官的好消息吧。”在略一拱手后,杨震便转身出门而去,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

    之前他所以奉招而来,只是想看看刘守有还有什么花样,现在看来,这位刘都督确实是黔驴技穷了,那他便可以撒开手大干一场了。而且,他还相信,自己这几番言论必然会给镇抚司上下人等造成冲击,那些还有着些血性的,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接下来的夺权行动打好基础。

    直到杨震都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刘守有才从惊怒交加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下属,他更是心里来气:“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杨震都拿不住!”却不想想,自己的表现也不比这些手下要好到哪里去。

    而这时,他已听到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直朝着外间而去,这让他立刻就想到了刚才杨震离开时所说的话,顿时心里再是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抢出房去,正瞧见那边数十人在杨震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都给我站住!”此刻的刘都督已气极攻心,顾不了太多了,厉声喝道。

    那些人里有多半并非杨震的亲信属下,一见是都督开了口,脚步便是一顿,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看他有何吩咐。

    “杨震,你可知道你一旦这么做了,就会使我锦衣卫万劫不复?”刘守有急走几步来到众人跟前,随后又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莫要被他蛊惑,东厂可不比其他衙门,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你们要是敢与之为敌,本督敢保证,用不了一两日,你们自己都得进牢里去。”

    听到刘守有这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语,众人刚被杨震激起的一点士气便是一散,重新犹豫了起来。他们也是受了刚才杨震那番话的鼓舞,再加上杨震又保证这次一定能让大家出气,这才鼓起勇气跟着他去拿人的。

    可现在,被刘守有这么一阻止,又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想到另一个后果,想到东厂一贯以来的霸道,自然就有些迟疑起来了。

    “刘都督,你这是危言耸听哪,正因为有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才会叫东厂一直骑在咱们锦衣卫头上。今日,我就是要向大家证明一件事,我们锦衣卫并不比东厂稍弱,我们也可以拿他们的人!”杨震见此情形,也赶紧开口鼓劲道:“各位,现在我已有了充分的证据能够确信东厂三珰头常威犯了死罪。我们锦衣卫既得天子信重,视为心腹,自当为天子,为百姓除此奸恶之徒。你们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干不了,那还是趁早脱了这身衣服回家务农去吧,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当锦衣卫的料。

    “你们以为锦衣卫只能在街头敲诈一下商铺,捉拿几个小毛贼吗?错,那是顺天府里的衙役们干的事,我们锦衣卫在草创之初就是捉拿要犯,监视百官的存在。现在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你们的退让,不敢争,不敢拿人所致。难道你们就不想改变现在的处境,让我们锦衣卫重振雄风吗?难道你们就甘心被一群没卵-子的家伙一直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却只能赔笑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吗?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从此再不当东厂的走狗,怎么现在却又怕了?我杨震身为带头之人都不怕他东厂,你们怕什么?”

    杨震这番话越说越带着蛊惑作用,甚至把锦衣卫和东厂给彻底对立起来。刘守有听得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了。可他几次想要喝止对方,却因为杨震的声音实在太响,已彻底压住了场面,让他难以插上嘴,最终只能听他把这些话说完,并见到不少人的面孔都有些兴奋得发红了。

    锦衣卫被东厂压制得太惨了,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怨恨。只是以前因为上司的软弱,以及明知不是东厂的对手,所有人都只能忍着。但这种怨恨却不可能因此消磨,反而随着东厂的所作所为而日益加深。

    现在,当这种怨恨被杨震彻底激发,当所有人都觉着杨震有这个能力带着他们去回击时,这些锦衣卫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顾虑与担心,决定放手一搏。

    尤其是当这个时候,杨震的几名亲信又把手一扬,高喊一声:“走,咱们去让东厂知道厉害!”后,事情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

    最终,刘守有只能木然地看着杨震带了上百名下属从自己的身边大步离开!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公然为敌(中)

    “见过都督,不知都督叫下官过来有何吩咐?”杨震虽然才刚与刘守有起过冲突,但此刻来见依然是做足了礼数。

    见他这副模样,刘守有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些,看着他道:“杨镇抚,你刚才的言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你这不是在把我们锦衣卫上下往火坑里推吗?那东厂如今的势力怎是咱们锦衣卫能比的,你居然还挑动众人要与之为敌,你实在太不计后果了。”

    “哦?那依着都督你的意思,我却该怎么办呢?”杨震稍微低了下头,用不带半点感**彩的语调平缓地问道。

    “今日这事八成是会被传出去的,这一定会惹来东厂那边的强烈不满。你若想保证自身安全,就随我去东厂赔罪,或许瞧在我刘某人的面子上,他们还能小惩大诫,不然,就有你苦头吃的!”刘守有见他这么问,只道杨震心里也有些后悔,心下一宽的同时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这番好意却显然没有被这个下属接受,听了他的话后,杨震先是一怔,随即便抬头冷笑起来:“都督,恕下官难以从命!”

    “你……”本以为自己好声好气地与之商量,还为他跟东厂说话,杨震怎么也会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的拒绝,这让刘守有都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了:“你别真以为本督就不敢把你怎样,此事关系到我锦衣卫这么多弟兄的安危,我断不能叫你坏了大事。”

    “都督这话下官就更无法接受了。你把我锦衣卫的一切主导权都交由东厂指挥,将我们锦衣卫兄弟当成任凭东厂呼来喝去的走狗,现在居然还敢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些兄弟?我看你分明只是为了自己,为了保住自己锦衣卫都督的位置,才宁可去做东厂和他冯保的走狗吧?”见对方坚持一贯的主张,杨震也怒了,猛地提高了声音呵斥起来。

    他这一番斥责来得很是突然,不光是面前的刘守有,就是外面的那些人,也都吃了一惊,而有些人仔细想来,又觉着很有道理,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就敢这么和本督说话,本督一定要严惩你,将你革职拿办!”回过神来的刘守有终于彻底怒了,他猛地一拍几案,大声叫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拿下了!”

    “是!”三名亲信应声就闯进了门来,虽然这几人对杨震的说法也有些认同的意思,但他们终究是刘守有的下属,只能遵命行事,当即就伸手欲按住杨震。

    可就在他们的手搭上杨震的肩头时,杨震便猛地一震,震开了他们的手的同时,冷哼道:“我看谁敢?”

    “你敢犯上?”说话的同时,刘守有的心里便是一缩,这才想起杨震可是有着一身了不得武艺的,若他想对自己下手,自己怕是根本逃不了。这个认识,叫他不觉有些后悔起来,自己不该这么莽撞行事的, 就是要拿人,也得多叫些人手来才是。

    不过在震开那几人后,杨震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威胁似地看了那几个面带惧色的家伙一眼,这才对刘守有道:“刘都督你虽是我的上司,却并无权拿我。我乃是锦衣卫镇抚,可不是一般的千户百户可比!”

    听得这话,刘守有的神色再次一变,这才想到了杨震这个镇抚与寻常下属之间的区别来。虽然镇抚只比千户高了一级,但在锦衣卫里已是高层人物了,而更不同的是,他的任命和罢免却不是由锦衣卫都督一言而决,得交由皇帝来作决断。换句话说,他这个下属,根本就不在刘守有的控制之中。

    而刘守有更清楚一点,以万历皇帝对杨震的信任,是怎么都不可能如他所愿地罢免甚至是拿下杨震的。这个认识让刘守有的整张脸比刚才更加难看,身子都有些发抖了,却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半天才镇定下来:“你待如何?”

    “既然都督你下不了这个决心,那我这个当下属的只能帮你做这个决定了。”杨震嘿笑一声:“刚才下官已查过诏狱里那些人犯了,只要不是属于我们该拿的,我都会把人放回去。还有,我还从其中查到了一些线索,有东厂的人在我诏狱之中兴风作浪甚至闹出了人命,我也会依法行事的。”

    “你要公然去与东厂为敌?”刘守有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要认为杨震得了失心疯了。

    但杨震却很肯定地一点头:“不错,都督只管在此等着下官的好消息吧。”在略一拱手后,杨震便转身出门而去,没有半点犹豫的意思。

    之前他所以奉招而来,只是想看看刘守有还有什么花样,现在看来,这位刘都督确实是黔驴技穷了,那他便可以撒开手大干一场了。而且,他还相信,自己这几番言论必然会给镇抚司上下人等造成冲击,那些还有着些血性的,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接下来的夺权行动打好基础。

    直到杨震都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刘守有才从惊怒交加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下属,他更是心里来气:“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杨震都拿不住!”却不想想,自己的表现也不比这些手下要好到哪里去。

    而这时,他已听到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直朝着外间而去,这让他立刻就想到了刚才杨震离开时所说的话,顿时心里再是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抢出房去,正瞧见那边数十人在杨震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都给我站住!”此刻的刘都督已气极攻心,顾不了太多了,厉声喝道。

    那些人里有多半并非杨震的亲信属下,一见是都督开了口,脚步便是一顿,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看他有何吩咐。

    “杨震,你可知道你一旦这么做了,就会使我锦衣卫万劫不复?”刘守有急走几步来到众人跟前,随后又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莫要被他蛊惑,东厂可不比其他衙门,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你们要是敢与之为敌,本督敢保证,用不了一两日,你们自己都得进牢里去。”

    听到刘守有这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语,众人刚被杨震激起的一点士气便是一散,重新犹豫了起来。他们也是受了刚才杨震那番话的鼓舞,再加上杨震又保证这次一定能让大家出气,这才鼓起勇气跟着他去拿人的。

    可现在,被刘守有这么一阻止,又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想到另一个后果,想到东厂一贯以来的霸道,自然就有些迟疑起来了。

    “刘都督,你这是危言耸听哪,正因为有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才会叫东厂一直骑在咱们锦衣卫头上。今日,我就是要向大家证明一件事,我们锦衣卫并不比东厂稍弱,我们也可以拿他们的人!”杨震见此情形,也赶紧开口鼓劲道:“各位,现在我已有了充分的证据能够确信东厂三珰头常威犯了死罪。我们锦衣卫既得天子信重,视为心腹,自当为天子,为百姓除此奸恶之徒。你们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干不了,那还是趁早脱了这身衣服回家务农去吧,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当锦衣卫的料。

    “你们以为锦衣卫只能在街头敲诈一下商铺,捉拿几个小毛贼吗?错,那是顺天府里的衙役们干的事,我们锦衣卫在草创之初就是捉拿要犯,监视百官的存在。现在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你们的退让,不敢争,不敢拿人所致。难道你们就不想改变现在的处境,让我们锦衣卫重振雄风吗?难道你们就甘心被一群没卵-子的家伙一直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却只能赔笑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吗?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从此再不当东厂的走狗,怎么现在却又怕了?我杨震身为带头之人都不怕他东厂,你们怕什么?”

    杨震这番话越说越带着蛊惑作用,甚至把锦衣卫和东厂给彻底对立起来。刘守有听得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了。可他几次想要喝止对方,却因为杨震的声音实在太响,已彻底压住了场面,让他难以插上嘴,最终只能听他把这些话说完,并见到不少人的面孔都有些兴奋得发红了。

    锦衣卫被东厂压制得太惨了,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怨恨。只是以前因为上司的软弱,以及明知不是东厂的对手,所有人都只能忍着。但这种怨恨却不可能因此消磨,反而随着东厂的所作所为而日益加深。

    现在,当这种怨恨被杨震彻底激发,当所有人都觉着杨震有这个能力带着他们去回击时,这些锦衣卫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顾虑与担心,决定放手一搏。

    尤其是当这个时候,杨震的几名亲信又把手一扬,高喊一声:“走,咱们去让东厂知道厉害!”后,事情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

    最终,刘守有只能木然地看着杨震带了上百名下属从自己的身边大步离开!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公然为敌(下)

    锦衣卫的镇抚司与东厂都在北京城的东安门左近,相隔着几条街巷而已。原来这么安置这两个衙门时,是为了能让这两个天子最为亲信的特务机构能互相合作,使天子的耳目更加灵便。不过从接下来的事情来看,这也方便了两个衙门打对台。

    就只是这么点路程,待杨震带了众人来到东厂跟前那条幽深的小胡同旁时,不少刚才还满脸激愤的锦衣卫们却已生出后悔与退意了。若不是看着周围都是自己的同僚,自己不可能不被人觉察地退出队伍,他们早就溜了。可即便如此,这些锦衣卫们的神色已变得紧张万分,脚步更显沉重而缓慢,磨蹭了好久都没有走进巷子,去到东厂的意思。

    杨震和几名亲信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们的脚步也随之一顿,转过头来:“怎么,你们后悔了?”

    被杨震那双虽然带着几分笑意,却同样带着不小威势的目光一扫,这些锦衣卫的心里顿时一懔,赶紧摆手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就这么过去是不是太仓促了,毕竟那边可是东厂,他们人可不比咱们的少哪。”

    杨震一听,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我们就这么直接找上门去拿人,东厂番子一定会横加阻挠,到时候即便咱们能凭本事压服了他们,只怕要拿的人也早就跑了。”

    众人一听,赶忙点头:“镇抚考虑的是,咱们这么拿人终归不妥,还是回去再从长计议的好。”他们心里已有了打算,这次回去后,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再做这等蠢事,就算是被东厂压着也好,欺凌也罢,也总好过送上门去让人家拿下问罪吧?

    看着手下这些个怯懦反复的家伙,杨震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了。怪不得锦衣卫长久以来都会被东厂死死压着完全抬不起头来,这原因不光来自上面领头,更因为下面那些人也无自强之心!

    而像蔡鹰扬、夏凯等杨震的心腹手下,在见到这些人的反复后,就更是面露不屑。他们曾是跟着杨震与无数敌人交过手的,心里自然不会太把区区一个东厂放在眼里。只要现在杨震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冲进东厂那幽深的院子里拿人,哪怕那里的敌人是他们的几十上百倍。

    但杨震却没有下这个命令,在扫过众人的面庞后,他便叹了一口气道:“这么直接过去拿人确实不妥,但我们可是当着都督的面说了要拿常威归案的,岂能就这么无功而返?现在只有用些其他方法拿人了。”

    “其他方法?”众人闻言一愣,没想到杨震居然还不肯放弃这个想法,但一时又想不出反对的说辞来,只能愕然地等着杨镇抚把话说下去。

    但杨震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来,把手一挥道:“你们都散开找地方歇息吧,本官自有办法把常威给拿下来。”

    虽然对他这说法很有些怀疑,但众锦衣卫还是很听话地去到了离那条进入东厂的小胡同略远的所在,或坐或立,三五成群地小声嘀咕了起来,就好像越是靠近那边,越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一般。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夏凯看到趁兴而来的众人最终竟是这么个情况,便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道。他很清楚,一旦今日的事情做不成,只怕杨震在锦衣卫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便要扫地了。

    但杨震却显得很是轻松,淡淡一笑道:“等着,等我想要的人来了,便是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

    “啊?”夏凯有些不解地看了杨震一眼,但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便闭上了嘴,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杨震身后,耐下性子等待起来。

    而他们身后的那些锦衣卫们可就没这耐性了,在等了片刻却不见杨震他们有任何举动后,他们嘀咕的话语就不那么恭敬了——

    “你说咱们镇抚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等在这儿就能把东厂的三珰头给拿下吗?”

    “谁知道呢?我看八成是连他自己个儿都想不出主意来吧。但又因为面子问题回不去了,索性就在这儿耗着。只可怜咱们这些兄弟了,被他一鼓吹,便兴冲冲地跟了来,结果却……哎,回去后可有苦头吃了。”

    “你说的不错,杨镇抚他之前所以那么笃定,是觉着可以借咱们这些兄弟的力量为他去跟东厂拼,可没想到咱们又改了主意,就只能用拖字诀了。或许待会儿都督会派人来招咱们回去,那杨镇抚也就有台阶下了。”

    这些家伙以己度人,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杨震的用心的话虽然并不大,却还是尽数被耳目灵敏的杨震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只是有些悲哀,这些锦衣卫确实怯懦得太久了,在他们眼中,任何的策略都已成了怯懦的表现。

    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几条汉子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到他们,杨震的脸上终于绽出了一丝笑意来:“终于来了。”

    “镇抚大人!”来的几人赫然是邓亭、魏长东与马峰,只见这三人神色颇有些激动,更带着些迫不及待的意思:“大人你真打算动手为千户他洗冤报仇了?”在见礼后,向来急性子的邓亭更是急切地问道。

    杨震微微点头:“怎么样,你们有胆子跟着我和东厂打这一场吗?”

    “当然,不然我们几兄弟也不会急着赶来了。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做?”邓亭当即摩拳擦掌地道,而另两人虽然没有这么说话, 却也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来。

    “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的吩咐行事。”杨震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此时日已当中,将近午时,嘴边便是一翘:“时间上刚好差不多,你们看仔细了,待会只要出来的是那个东厂的三珰头常威,别管他做什么说什么,上前拿人便是。”

    “是!”三人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随即三双眼睛就如觅食的野兽般盯向了那条幽深的东厂胡同,三人等这一刻已然太久,自然不会有放过这个机会了。

    又这么等了一会儿之后,那扇紧闭的黑漆大门便突然洞开,五六名穿着便衣,拿着兵器的汉子鱼贯走了出来。当魏长东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名五短身材,脸色微黄的汉子面上时,他的身子便再是一紧,同时口中轻声道:“中间那人便是常威了。”

    “好!”杨震闻言目光中也透出了异样的神彩来,微一点头,随后又冲蔡鹰扬几个亲信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待会也可出手。

    而这一切落在周围那些锦衣卫们的眼中,也让他们的心情一阵紧张。刚才邓亭他们过来已惹得众人颇有些意外,现在见他们居然真有了动手的意思,就更是紧张起来,杨镇抚真不会打算就带这么几个人在东厂的门口拿他们的人吧?

    当众人各怀心思的当口,那边常威和几名弟兄也已走到了胡同的中间路段。他们在一出来后,就看到了聚集在外面的那些个锦衣卫,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因为在东厂的人眼里,锦衣卫向来算不得什么,常威这个三珰头就更不拿锦衣卫的人当回事了,更不觉着这些锦衣卫就敢在自己面前撒野。

    要知道,之前犯在他常大人手上,最终丢了性命的锦衣卫百户及以上的人就不下十几二十人,还从未有锦衣卫的敢上门寻仇呢。

    所以当他们慢慢来到巷子口,看到邓亭等带着不善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时,也只是面露不屑之色,琢磨着是不是让这些不懂规矩的家伙吃点苦头。

    可还没等常威拿定主意呢,一声低吼已自身侧响起,旋即一名锦衣卫已在吼声中朝他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另两个锦衣卫也在略一怔后,合身扑来,他们的手中,也已亮出了两尺来长的钢刀。

    不好,这次竟真有人要对我下手!

    直到这个时候,常威才猛然惊觉情况不妙,赶紧步伐一顿,将向前走的势头猛然改成了向后倒跃而回。同时他身旁的几名同伴也在一声惊呼后迅速摆开了迎击的架势。

    这三个当先杀过来的,正是邓亭三人。他们早已打听得明白,害唐枫死在诏狱里的就是这个东厂三珰头常威,只是以前他们没有本事找此人报仇,今日得了杨震撑腰,自然就放开了手脚,誓要拿下此獠。

    没有任何的废话,八人顿时就在东厂门前的胡同口处动起了手来,虽然暂时是以寡敌众,可邓亭三个却完全没有半点顾虑,以疾风暴雨般的攻势朝前杀去,直向着常威所在处攻来。

    而在他们身后,几个已得了杨震示意的兄弟也在一声低喝之后,快步冲前。倒是杨震自己,此刻却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

    但即便如此,已足够惊到周围那些锦衣卫们了。他们的脸色陡然大变,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么一来,无论拿不拿得了常威,自己等人,甚至是整个锦衣卫都是要与东厂公然为敌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正面相抗(一)

    在以往办事的时候,常威这样的东厂之人也没少搞突然袭击,不循常规途径就将人拿下,然后再通过各种手段迫使对方就范。但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况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而且动手的居然还是自己一直不怎么放在眼里的锦衣卫的人。

    他可不知道,为了对付他,杨震之前可是颇费了番工夫的,不但刻意叫人暗中打探了他的日常作息,掌握了他每日中午都会与几个交好之人一道外出就餐,而且还特意找来了邓亭等几个熟知其容貌的人,这样就不怕抓错人了。

    所以现在,一见到常威出现,都不用杨震再次吩咐,几名早恨其入骨的唐枫旧下属就毫不犹豫地杀了过去,誓要将其擒下。

    而在发现对方竟敢动手,而且胡同之外还有那么多人手时,常威便很识时务地没有做出硬拼的决定,不进反退,让随着自己一道出来的人顶住邓亭他们的攻势,他自己则直往后退,希望赶紧回到东厂那边。相信只要自己退回到东厂门前,一声招呼,局面就会在瞬间逆转了。

    可他这如意算盘显然没能打响,就当邓亭几人被那几个番子挡下去路,并与之打得不可开交时,蔡鹰扬等几人也快步冲了上来。因为那几个东厂番子已被完全拼了命进攻的邓亭他们缠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蔡鹰扬几个快步从他们身侧奔过,直扑向常威。

    见此情形,随着战局开始而走到胡同入口处的杨震脸上闪过了一丝笃定的笑意。他相信,合这几人之力,一定能拿下常威,而且这也用不了太长时间,在东厂里的番子得信赶出来之前,他们便能拿人离开了。

    但事实却也叫杨震吃了一惊,这个常威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好对付。

    正欲转头往回跑的常威突然发现又有三人快速冲向自己,而身前几名同伴已无法阻止后,他往后转的身子就陡然一顿。他瞧得出来,以这几位全力追赶的速度,自己未必能逃出太远,而一旦变成一追一逃的局面,自己可就很不利了。

    想明白这一层,他便停下了逃脱的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之色,双手往宽大的袖子里一缩一伸,旋即两把短剑就已出现在了他的手里。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声厉喝之后,趁着蔡鹰扬几个离着自己尚有一些距离,他反而身子一顿一展,挥剑反攻了上去。

    这一下变故也着实有些出乎了蔡鹰扬等几人的意料。他们本以为对方已丧了胆,只要追上便能将之一举擒获,不想现在却得面对凌厉的攻击,只能仓促地将前冲的势头一缓,急忙摆开了防御的架势。不过这一切因为发生得实在太快,常威来得也委实太也迅速,他们几个都没能来得及掣出兵器来,只能以赤手空拳对上那两柄闪着寒光的短剑了。

    在冲到三人跟前时,常威突然双手一展,两剑分开,急朝着两名目标的咽喉、胸口等处快速攒刺过去。蔡鹰扬和另一人赶紧往边上一错一让,不过因为身处狭窄只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胡同里,他们的动作自然做不到很标准,手忙脚乱间,还是露出了几个破绽来。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再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本以为可能会被常威所趁的两人在一阵心惊之后却发现敌人并未乘势攻来,反而是身旁的夏凯在一声痛呼之后踉跄朝着一旁扑跌过去,而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留下了一滩血迹。

    原来,常威刚才气势十足的攻击居然是虚招,就在蔡鹰扬两个忙于闪避时,夏凯自以为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便觑准机会,冲到了常威跟前,想要攻其露出的正面空门。

    可就在他出手的瞬间,常威却突然闪电般收回了两剑,在一声狞笑之后,双 剑再次一刺,竟迅速将原来的空门弱点化作了最要命的陷阱。

    他这一手变得实在太快,夏凯自身武艺又没到那个份上,做不到收放自如。他原来做出的攻击,顿时就成了送上门去,一下就被常威双剑刺中肩头和右胸处,惨败退了开去。

    “你……”蔡鹰扬见状顿时怒意勃然,一声怒吼,双拳紧握,如一只狂怒的黑熊般朝着常威冲了过去。他这一下冲起来,身上的衣裳都发出了呼啦的破空声,足可见其威势之足。

    常威自然也瞧出了此人气力之大,知道正面交锋非其敌手,便迅速一偏身,脚步再是轻灵地一滑,居然险险地从蔡鹰扬那几乎能封锁正面一切位置的攻击里闪了出来。同时,他手腕又是一抖,短剑立刻换了方向,自肘后刺向身后的敌人。

    但就在他欲要出这一招时,面前却再次响起一声呼喝,另一人已迅速杀了过来。而且此人这时候已抽出了佩在身上的绣春刀,伴随着喝声,长刀划过一道弧线直朝着常威脖颈处劈来。

    若是这一刀被劈实了,只怕常威很可能就会身首异处,深明其中轻重的他赶紧止住了朝后袭击蔡鹰扬的动作,随后双脚如木桩般钉在地上,身子却如被伐倒的树木般突然一折,一个最正宗的铁板桥便施展了出来。

    “唰!”就在他身子一折的瞬间,长长的绣春刀便从他的上方一划而过,漾起的刀风甚至都刮得他整张脸都疼了。但此刻的常威却根本没功夫去顾虑这些,只见他一声低喝,双手中的短剑已斜斜地刺向了前方。而那名挥刀攻击,却落在了空处的锦衣卫却明显愣怔了一下。

    只这一愣间,胜负,乃至于生死就已见了分晓。一声惨叫之后,那名锦衣卫噔噔噔地连退出数步去,随后身子一顿再是一颤,大股大股的鲜血已从他的胸口泊泊流出。在略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前方那个五短身材的东厂珰头一眼后,身子一歪,就倚着胡同的墙壁缓缓坐倒在地,再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得委实太快了,从双方交手到一死一伤,只在短短的片刻之内就发生了,就是杨震,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直到见到自己的手下就这么被常威轻易杀死,他才猛然惊醒,目光一沉间,身子已如离弦之箭般窜进了胡同。

    而与此同时,蔡鹰扬也发现了这一惨变,面色一惨的同时,口中更是发出了一声怒吼:“狗贼,拿命来!”声音才刚响起,他整个人已如奔腾的马匹般呼地一声再次冲了过去。

    两人离着还有段距离呢,常威已明显能感受到蔡鹰扬冲击过来那惊人的气势与挟带过来的刮面生疼的劲风。知道此人力量之大非自己所能抗衡,于是便赶紧向后退去。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心知在如此不利的境地里,只有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取胜了。而那个刚被自己刺伤已无力再战的锦衣卫——也就是夏凯便是自己可以拿来利用的有效工具。只要把此人拉到跟前一挡,必然能瓦解对方攻势,到那时再趁机反击,就能将这个难缠的对手也给收拾了。

    一面打着这个主意,常威迅速照着刚才记忆里的位置退去,身体却不敢转过,双眼更是紧盯着直奔过来的蔡鹰扬,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就是这儿了!因为多少年都在这条胡同里进出,他对这条胡同可着实是太熟悉了。即便不用眼看,就能知道自己到了哪个方位。所以一到地方,常威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手一探,便抓向刚才夏凯重伤的位置。他相信,只要把人扯过来一挡,对方的攻势必会受挫,自己就能把敌人刺杀在面前了。

    在他伸手后探的瞬间,他还发现了正扑上来的蔡鹰扬的神色也是一变。正当他心里大感得意,以为得计之时,却突然动作就停住了,那得意的笑容也凝固在了那张有些丑陋的脸上——他伸手竟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这不对啊……”常威大感奇怪,他深信以自己对这儿的熟悉和判断,绝对错不了,而那家伙中了自己两剑后,纵然死不了,也不可能再有力气移动身子了。唯一的解释只有……

    突然,常威想到了原因,心里跟着就是一紧。

    而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判断一般,他向后伸着摸索的手猛地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给拿个正着。随即只听得喀拉一声,他的手臂就从小臂骨处断裂开来。而常威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呢,一记掌刀已干脆利落地劈在了他的后颈大动脉处,将之直接打晕了事。

    在常威中招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家伙到时是谁?为何我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出现?”要知道,常威一身武艺便以诡诈多变著称,以前只有他悄然接近敌人暴起伤人,不想今日却被人偷偷近身而不自知,确实足够叫他意外了。

    此刻,站在他身后的杨震却正用一双愤恨的眼睛盯着这个被自己轻易击倒的家伙,神色间满是懊悔!

第四百七十四章 正面相抗(二)

    胡同之外,众锦衣卫已猛然站起身来,用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里面所发生的一切,此刻他们再看杨震的目光与之前已大不一样,充满了惊讶与崇敬的意思。

    虽然他们之前也曾多次听说过杨震有多厉害,武艺有多么的高强,但这终归只是传说,并未亲眼见过。而就在刚才,他们见识了那名东厂三珰头常威的厉害,以一敌三还能导致一死一伤,那诡诈迅捷的动作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心里更是充满了畏惧,觉着要是换了自己上去,只怕早就横尸当场了。

    可就是这么个厉害人物,杨震才一出手就将其彻底制服了。虽然他动手时有偷袭之嫌,但谁都明白,能以那么快的速度接近常威这等高手而不被其觉察,并抓住一瞬即逝的机会将之击倒,杨震这一身武艺就必然是强过常威不少的。

    确信自家镇抚确实武艺了得之后,众锦衣卫原来还有些怯懦退缩的心就突然放开了些,觉着或许跟着他与东厂做对未必就一定会败,他们的心思已又一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同样受到鼓舞的还有邓亭他们几个,眼见杨震出手就打倒了目标,几人精神便是一振,手中刀更是如泼风一般砍劈向对面的东厂番子,越战越勇。而那几名番子在觉察到后面的战斗结果后,则是心里一紧,斗志随之一弱。

    此消彼长之间,本还旗鼓相当的双方胜负立判。人数上还占着劣势的邓亭、魏长东和马峰三个在齐齐几声呐喊后,就迅速将面前的敌人砍翻在地。虽然他们身上也因此挂了些彩,但却以最快的速度击败了挡在身前的敌人。而这,又让旁观的那些锦衣卫们精神为之一振,刚刚生起的与东厂一斗之心又浓烈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

    不过此刻一击得手的杨震可就没有如手下人般得意,反而是满心的自责。看着两名忠心的下属一死一伤,他很后悔,后悔之前自己为什么要自重身份而没有出手,不然就算这常威再厉害,也不可能伤得了人的。

    其实当常威与蔡鹰扬他们辅一交手时,杨震就看出此人不好对付了。不过想着有蔡鹰扬在,应该不成问题。但他明显小看了此人诡谲的身手,没想到蔡鹰扬在这一点上会吃亏落了下风,所以当他看到有人中招而急急冲来时,一切还是晚了半步,惨剧终究酿成。

    不过随即,杨震就已没有了懊恼的机会了,因为就在他击倒常威,正要下令走人时,那边东厂的大门再次呼啦一声洞开,数十名东厂番子已持械飞奔而出,直朝着杨震他们冲了过来。

    刚才的打斗虽然持续时间并不长,动静也不是太大,但在东厂门前这带向来安静得出奇的所在,这点声音却还是很快就被里面的人给觉察到了。而在发现是自家珰头和兄弟被锦衣卫的人围攻之后,这些一向横行霸道的东厂之人就怒了,当时就有数十人操起家伙便开门杀了出来。

    锦衣卫的混账居然敢撒野撒到自家门口来了,那老子就让他们直着过来横着,不,永远也别想离开这儿!

    打着这个主意的东厂番子们带着怒气冲杀过来,而当他们看到自家的三珰头常威居然还被人给击倒后,怒气就更重了,怒吼声里,当前几人全力直扑了上来,高举过顶的钢刀在正午的日头映射下放出了刺眼的光芒。

    听得那边传来的怒吼,看到数十名东厂番子争先恐后地杀奔过来,杨震才猛地吸口气,稳住了心神,将懊丧的情绪一收,倏然起身后,就朝前方的蔡鹰扬喝了一声:“鹰扬,挡下他们!”

    虽然刚才蔡鹰扬在面对常威时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很吃了些亏,但杨震相信,若是正面硬撼的话,即便敌人再多蔡鹰扬也不会落了下风的。

    果然听得他这一声招呼,蔡鹰扬下意识地就答应了声:“好嘞!”旋即转身,张臂,吐气开声之下,反冲了上去。

    见这锦衣卫的家伙看到自己等杀 过来不退反进,这些东厂番子是又好气又兴奋,登时怒骂高喝着就迎了上去,与蔡鹰扬正面撞在了一起。

    虽然东厂这下冲出了数十人,但他们的脚程却有快慢之别,再加上这胡同本就不宽阔,所以当先也只有三人正面迎战蔡鹰扬。这倒与适才常威接敌时的情况有几分相似了。

    不过这次的战斗只与刚才有些形似而已,过程却完全不同。看到三名番子硬冲向自己,看着他们挥起的钢刀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刚憋了一肚子气的蔡鹰扬心中大感痛快,他要的就是这种正面的交锋!只听他一声暴喝,双手如闪电般猛然向前一探,在那三人的刀尚离自己还有些距离时,他的一对铁掌已破开他们的防线,来到了他们的咽喉处。

    这一下,委实太快,那两名番子刚心生惧意,想要暂避锋芒时,便只觉脖子上一股力量袭来,将自己凌空给抓了起来。随后两人便发现自己的身子朝着对方猛地撞了过去。

    “砰!”没等这两位闹明白蔡鹰扬的意图呢,他们两人的身体已重重地撞在了中间那名同伴的身上,三声惨叫声里,三人同时被这一下撞得多处骨折,中间那位更是悲惨,两臂和双肩骨头都已断折,只叫了半声,便吃痛不过昏迷了过去。

    而蔡鹰扬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只见他又是一声怒喝,使发了性子,将两名东厂番子抡圆了就朝着后面那些明显已看得呆了,甚至都心生惧意的一众番子身上砸去,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

    “砰砰砰砰……”又是一连串的身体碰撞后的闷响,十多名番子竟被蔡鹰扬一人打得东倒西歪,其中几个倒霉的更是被砸在了墙上,受伤不轻。这一下,可就大大地挫了这些东厂番子的锐气,眼见只这么一条大汉就已杀得自己这么多人毫无还手之力了,再看到胡同之外那些锦衣卫,这些东厂番子第一次对锦衣卫生出了畏惧之心,脚步也不觉直往后躲。

    在发泄似地抓人狂抡了一阵后,蔡鹰扬纵然天生神力也有些吃不消了,便把那两名早已昏死过去的番子往前一丢,一面呼呼喘着气,一面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杨震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实在的,刚才蔡鹰扬那如天神下凡般的攻击带给他的冲击并不亚于对面的那些敌人。看到东厂之人已被蔡鹰扬给吓住,又清楚很快将会有更多的东厂好手出来,他便赶紧道:“鹰扬,咱们走!”

    蔡鹰扬又恶狠狠地瞪了那些番子一眼,吓得他们再次往后一缩后,才慢慢地退回到杨震身旁,和刚刚赶过来的魏长东他们一道将一伤一死的夏凯二人给抬出了胡同。而他们身后,虽然站着不少脸色铁青的东厂番子,却因为摄于刚才蔡鹰扬的威势,以及担心落在他们手里的常威的安危而不敢追击,只能目送他们慢慢退出胡同,与上百名锦衣卫大队汇合。

    此刻,看到杨震他们带了人出来,众锦衣卫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英雄一般了。也有不少人面露惭愧之色,嗫嚅地看向杨震道:“镇抚大人,我们……”

    “先回去再说其他。”杨震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胡同,发现刚才僵站着不动的那些番子已慢慢靠了上来,便下令道。

    “是!”此刻,杨震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再次得到了提升,当即所有人都低喝答应,带着常威和自家受伤的兄弟转身而去,再不看身后充满恨意的东厂之人一眼。

    此一战,让杨震真正确立了在锦衣卫里的地位。之前他虽然凭着敢于和都督相抗而吸引了一部分追随者,但今日,他却靠着自身的能力让所有人都相信,跟着他,还真有可能重振锦衣卫的威风呢。毕竟相比于一个敢干事的上司,人们更愿意相信一个能干事的上司,而要是两者能够结合,就更好了。

    虽然这场纷争持续的时间并不太久,也就半个多时辰而已,但其影响却是极大的。只短短半天时间,待到次日,整个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乃至于街头行乞的乞丐,都已知道了一个事实,锦衣卫将与东厂彻底撕破脸皮开战了!

    所有人都对此感到无比惊讶,觉着锦衣卫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居然敢和一直稳稳压他们一头的东厂开战了,他们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只有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感叹一声,看来这京城的局面真要变上一变了。却不知这一场争斗下来,到底会是个什么结局。

    而在这些传闻与讨论之中,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人,便是杨震与冯保了。而锦衣卫真正的掌权者刘守有,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所有人都抛到了脑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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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大明介绍:
锦者,锦衣卫;绣者,绣春刀;且看穿越五百年来到大明万历初年的杨震如何走上巅峰,重振河山!锦绣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