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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锦绣大明txt下载     锦绣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四章 雷雨不眠夜(六)

    大雨依然滂沱而下,整座大同都被那接天连地的雨线所笼罩。不过这对杨震来说倒未必是件坏事,因为如此一来街上巡夜的兵卒立时少了大半,让他能够轻松返回华严寺。

    来到自己的禅院跟前,杨震也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意思,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便推开了房门。可门一开,他就愣住了,因为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赫然坐着一个神情复杂的人——钟裕。

    两人对视了半晌,杨震才缓缓开口:“大人这么晚了怎么来我房中?”

    钟裕抽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笑过,这才道:“晚上睡不着,我便想来和你说说话。倒是杨千户,这么大雨还外出,直到四更才回,却是去做什么了?”说着半开玩笑地道:“你总不会有什么雅兴在半夜大雨时分在外面看风景吧?”

    “下官可没那本事,不说现在黑咕隆咚的,就是白日里,也欣赏不来此地的风景。”杨震说着走进屋子,也不避嫌,当着钟裕的面就把被雨水浇透了的衣物除去换上干净的。

    钟裕是深受儒学教化长大的人,深知非礼勿视的道理。即便现在面前换衣的是个男子,他也不敢观瞧,便垂下头去。不过口中却没有放过杨震的意思:“那你这么晚了又去了哪儿?可是有什么瞒着我吗?”

    “大人此言差矣,瞒人的不是大人自己吗?我夜里就曾与大人提起过我在中午时曾找到了一条或许可用的线索,只是大人心神不定,或许未听进去而已。”杨震动作很快,转眼就已换好了衣裳,然后坐在了钟裕跟前,与他四目相对。

    钟裕闻得此言,老脸便是一红。之前他确实因为心思都在权衡自己十三叔的那番话上,所以听杨震的禀报时并不太用心。因为在他看来,这段日子杨震的禀报都差不多,昨天的情况难道还能有变不成?却没想到,事情还真就在昨天发生了一些变化。

    杨震见他模样就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便趁机道:“大人,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可否说出来让我为你参详一二?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合力将大同乃至山西军中的问题给解决吗?”

    “我……”钟裕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一时却说不出口。之前他来找杨震,确实是有意把自己遇到的难题告诉这个副手的。但因为杨震并不在房中,他在这儿待了好久,那鼓起的勇气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退了。现在面对杨震的追问,他真不知自己该不该如实相告了。

    “大人可是受到了来自大同官场之外的压力?”杨震见他答不出来,便用诱导式的提问来使他说话。

    钟裕此刻心中也很是挣扎,一方面他想固守自己的良知和责任心,另一方面,家族的存亡又叫他不能不作考虑。而越是心乱之人,在遇到这种诱导式的提问时往往越容易被引到,于是忍不住就点头承认:“不错……”

    “是什么能叫大人这么个奉旨钦差都感到为难呢?朝廷的意思?百姓的反应?还是边事?”杨震继续着诱导:“我觉着这三者似乎都不太可能。这三者都不会叫你如此说不出口,唯一的解释就是与你自身有密切联系了。”

    眼见杨震一点点的抽丝剥茧,竟已慢慢接近真相,钟裕在有些心惊之余反倒坦然了许多:“你不必费心去猜测了,这事与我钟家有关。”

    杨震闻言眉头便是一簇,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即便是再无私的官员,也有自己的立场。钟裕为人刚正,也有一腔热血,可他能有今天有一半是靠着家族雄厚的财力才能达到的,所以对家族,他必然有一种亲近与维护的意思。

    在沉默了片刻后,杨震才继续追问:“敢问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与你钟家扯上了关系?他们不是在太原吗?”

    “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尚未得知,但有一点我却是知道了的。”钟裕眼中闪过一丝惭色:“这次兵变的原因与我钟家也脱不了干系,若是继续深查,只怕就要查到我家人身上了。”

    “竟有此事?”杨震身子猛然一挺,看来大同的水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深得多了。他本以为只是那些大同官员或是大同本地富商在此事上有所获利,如今看来,事情远不像之前判断的那般简单。

    “而且……此事一旦被揭发,便是抄家灭门的罪过。虽然我十三叔没有明说到底我们钟家做了什么,但他不可能拿家族的存亡来欺骗于我。”钟裕又补充道。其实他心里隐隐已有了一些猜测,但却怎么都不感去承认,更不敢和杨震说了。

    杨震吐出一口气来,但心头依然烦躁难安,半晌才道:“那大人真就打算不再深查兵变的真相,而让那些人都逍遥法外吗?不知大人想过没有,你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后果?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只要真正的原因没有查出来,那边军就很可能再次发生变乱,甚至会给朝廷带来大灾难。”说到这儿,钟裕就不觉打了个寒颤,他实在不希望真发生如此事情。

    “其实并不光是这样。大人想过没有,一旦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朝廷还会像这次般只派你我前来吗?难道陛下和内阁就会坐视边事不断糜烂,而威胁到朝廷的长治久安吗?你觉着下一个来此的钦差也会如你一般有所顾忌吗?即便他也因为各种原因而查不出真相,那再下一个呢?我相信只要朝廷铁了心要查,事情的真相总不可能被掩盖太久的。到那时候,无论是大人的钟氏一族,还是其他涉案势力,他们的下场恐怕就只剩下一个了。”后面的话,杨震知道不必再说。

    钟裕被他这一连串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给问得面色一阵紧过一阵,最终面色都变得苍白了。难道我钟家真的已无可挽救了吗?

    似乎是看出了钟裕的心思,杨震又道:“现在唯一能帮钟家的只有大人你。而你帮他们的办法不是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去查,什么都不过问。而是将真相查出来,然后想法把钟家从罪犯中剔除出去。大人身为钦差,这点权力总还是有的,我也不会在此事上为难于你。”

    这一番话,直说得钟裕久久无法做出回应。他没想到杨震竟如此直接,直接地将问题摊在了两人面前。要知道,这么做,可也是违背了圣人之道以及纲纪国法的哪!

    不过他仔细想来,又觉得这或许是救自己家族最好的办法了,不然秘密总有被揭露的一天,若不是自己出手,别人可不会对钟家网开一面。

    思忖良久,钟裕终于抬起头来:“你觉着这么做能成吗?”

    “这是唯一的选择,不然只能说是治标不治本,病灶一直都在。”杨震的回答很是简短。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只得叹道:“你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我却还得再仔细想想。而且,眼下我们便是想深查此事也不容易哪,目前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手,怎么查出真相呢?”

    “大人忘了吗?下官刚才深夜出去便是为的追查线索。”杨震知道这时候钟裕最需要的就是各种坚定他追查的消息与事实。

    钟裕果然神情微变:“你真个找到了有用的线索了?”

    “大人可还记得我之前提过,从叛军家属身上入手来查明他们叛变的真正原因吗?”在看到钟裕点头后,他才继续道:“我昨天就找到了这么个人,晚上出去已将他掌握在手。”

    “竟是这样吗?那你从他口中问出了什么没有?”钟裕不无紧张地问道,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杨震略一摇头:“她身上有病,暂时怕是需要休养,但我至少已找到了线索。希望大人也不要气馁,机会已出现了。”

    看着杨震那双坚定的眼神,钟裕不禁有些惭愧起来,自己一个钦差正使在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倒是杨震这个副手在想尽办法查明真相,枉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却连这点正义公正之心都没有吗?

    “大人……”杨震见对方陷入沉思,良久不语,便忍不住叫了一声。

    钟裕这才从自责中回过神来,眼神渐渐坚定:“本官知道了,既然杨千户你查到了线索,那就继续追查,若需要本官出面,我也绝不会推辞。”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杨震看得出来,虽然钟裕比之前要坚定不少,可其实内心深处却还是有所犹豫的,毕竟这关乎到他整个家族存亡安危哪。他也清楚,在这事上无法过分逼迫,那只会过犹不及,便只能装作没有瞧出对方的心思来。

    似乎是心中有愧,在说完这些之后,钟裕便没有再继续留在房中,而是告辞离开。当杨震将他送出门去时,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而下了大半夜的那场雨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弄巧成拙(上)

    一夜未曾合眼的杨震在睡下后不久便被蔡鹰扬的咋呼声给惊醒了过来,随后莫冲也在外面敲响了房门:“大人,外面出事了。”

    “嗯?”杨震赶紧从床上起身,拉开房门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手下:“出了什么状况,怎的如此大惊小怪的。”

    “大人,有不少百姓聚集在寺院山门之前,吵嚷着说要见钦差。看着架势,似乎随时有冲进来的可能。”莫冲神色有些紧张地道。

    “竟有此事?走,我们出去瞧瞧,这到底是因何缘故!”杨震说着,伸手取过一旁的外袍披上,这才在莫冲随后过来的几名锦衣卫兄弟的陪同下走出禅院。正好,这时候另一边的钟裕也闻讯赶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忧愁,显然一夜未睡和心头的压力让他很不好过。

    “大人,寺外有百姓搅扰,我们……”杨震见了钟裕便不好做主了,便把主导权交了出去。

    钟裕的回答也很是干脆:“咱们这就去看看出了什么状况,不好因为我们而搅扰了华严寺的清静。”说着率先往下走去。

    一行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工夫便已来到了寺院山门前。远远地,杨震便瞧见了那边聚集着数百衣着普通的百姓,而在他们跟前,则站着数名僧人,看他们的模样正是在劝说那些百姓莫要随意闯进寺院里去。

    显然,华严寺在大同当地的威信还是不错的,所以即便挡在门前只有区区十多名僧人,那几百名百姓倒也没有冲进去的意思,只是这些人口中依然叫嚷个不停,仔细分辨正是要见钦差大人的意思。

    钟裕见状,面上顿时现出羞愧之色,紧走几步,来到了山门,然后朝几名僧人施了一礼:“几位师父,就由本官来应付他们吧,让你们受惊了,实在是抱歉得很。”说完这些,才转过身来,对那些见他到来而明显安静下来的百姓道:“不知各位父老要见本官所为何事哪?”

    “你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吗?”为首一名黄脸大汉上下打量了钟裕一番,这才不是太确信地问道。

    钟裕这才发现因为来得急了些,自己并没有换上官服。但现在再回去换显然是不可能了,便沉着地一点头:“不错,本官正是钦差钟裕,你们有何冤情,竟需要跑到此佛门之地搅扰?”

    “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哪!”那汉子听他这么说,赶紧就跪了下来。随后,他身后那些百姓也纷纷跪倒在地,向钟裕连拜数下,口中只说要他为自己做主云云。

    钟裕自为官以来便走的是清流路线,对地方官那套治民的手段所知实在有限。现在见这么多人不断朝自己跪拜,一时竟有些慌了神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好在他旁边还有一个杨震。虽然他也没有当地方官的经历,但因为在诸暨一段时日,见过不少兄长断案的情形,倒是对如何应付民众申冤还是有所了解的。既见钟大人有些懵了,他便代替着出头,高声道:“尔等不必如此多礼,有什么冤情还请站起来说,钟大人既然是朝廷钦差,自当为你们做主。”

    他这番话是以丹田之气而发,声音极其洪亮,所以虽然面前众多百姓还在那参差不齐地自说自话,却完全被他这番话所盖过。听到这威严的声音,众百姓才住了口,不过他们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将目光都落到了刚才那名黄脸汉子身上,显然是让他代为转达了。

    钟裕感激地看了杨震一眼,这才问面前之人:“你是何人,到底你们有何冤情需要向本官举告的?”

    “小民尤三年,乃是这大同城里的一个寻常百姓。我们今日所以冒犯钦差大人,实在是因为听说了一件极其害怕的事情。”

    “却是何事?”钟裕闻言不禁皱了下眉头,怎么一点谣言就能让这许多百姓张皇失措到跑来找自己呢?

    尤三年似乎是感受到了钦差大人的不快,身子不禁瑟缩了下。但随即,又迎向钟裕的双眼,说道:“小民等听说大人欲要为那些乱军说话,要赦免他们的罪名,这事小民等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他们之前突然叛乱,杀了我等的家人亲属,还抢掠了不少我们的财物,若大人如此做,便是姑息养奸!”说着,双眼直勾勾地盯向钟裕,只等他的回应。

    钟裕脸色顿时就是一沉:“你们这是听谁说的?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要赦免那些乱军了?”

    “城里早传开了,说大人此来就是为了平息事态的。而且,您还觉着抚台大人和郭总兵平定叛乱的做法不妥,便要剥夺他们对此事的控制。还有,大人还想把那些叛军叛乱的原因归结为抚台大人他们的错……”那尤三年胆子确实极大,即便是面对着已面沉似水的钦差大人,却依然敢于侃侃而谈,把自己等的想法给彻底说了出来。

    而随着他每说一句,身后那些百姓就不断附和着,直说要请钦差大人明鉴,要请钦差大人不要受人蒙蔽云云。声浪竟也不知不觉地高了起来。

    到这个时候,钟裕如何不知这起所谓的百姓喊冤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这让他的心更加发沉。本来就因为自己家族与此相关而倍感压力的他,现在就更感到有压力了。

    倒不是说他怕眼前这些百姓真个会对自己怎么样,而是担心这些话传出去后,大同城里的其他百姓会怎么看待此事。他知道这些都是莫须有的假话,但其他人知道吗?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说法他可是很清楚的。

    但若他就此服软,当着这些百姓的面说这些都是假的,自己并不会为那些乱军开脱呢?那只怕接下来自己想要追查兵变就变成出尔反尔了,到时候聚集到自己面前来的百姓只怕会更多。这却如何是好?

    正当钟裕满心为难,不知如何抉择时,杨震突然开口了:“各位父老还请快快起来,你们所说种种都全无根据,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奉圣明而来岂会做出此等决定?我在此可以项上人头担保,钦差大人绝不会为了一时之平静而袒护那些为恶之人!”

    “当真?”尤三年闻言面上顿露出了喜色,赶紧追问道。

    “官府怎么会欺骗民众呢?大人,你说呢?”杨震轻轻拉了钟裕一把。

    钟裕这才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道:“不错,本官代表的是朝廷,绝不会做出维护恶人的事情来,你们但请放心。”说话间,他很是着意地看了杨震一眼,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如此善于应变,而且还深谙官场上那套似是而非的说辞。

    杨震的这番话,表面上听来是钟裕向眼前的百姓作出了保证,不会因为急于平定叛乱而赦免乱军的罪责。但实际上却还包含了他会将此事一查到底的意思,只是面前这些连字都未必识得多少的百姓却不可能听出弦外之音了。这种手段,正是官府以之驱使百姓屡试不爽的办法。

    果然那些百姓听了这话,个个面露喜色,有人更是磕下头去,大喊着大人英明之类的话。钟裕按捺下心头的愧疚,又对他们一番好言相劝,这才把这几百人给打发走了。

    在将这些百姓都打发了之后,钟裕才叹了口气道:“本官向以正直自诩,没想到今日也得做出这等举动来了,愚民……”

    “大人不必自责,一切都是下官的主意。”杨震赶紧安抚他道。见钟裕神色没有多少好转,便又道:“而且大人不觉着奇怪吗?这些百姓怎么就知道你在此处,竟找上门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问了一句,钟裕便想到了其中的原委。不错,除了大同官员,其他人可不知道自己并没有住在钦差行辕而在这华严寺里。换句话说,这些百姓就是被某些官员给怂恿来的。

    见钟裕回过味来,杨震这才继续道:“所以若真说愚民,也是大同官员愚民在先。他们这是想借民意来给大人以更大的压力哪。”

    “原来如此……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钟裕奇怪道。

    “是啊,现在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我们看上去全无办法,他们何必冒着被我们察觉到的风险画蛇添足地做这些呢?”杨震也问了一句,随后目光一闪:“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出现了问题,他们怕我们继续追查,所以便想借民意来迫使大人尽快收手。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慌了!”

    钟裕闻言也沉吟起来,半晌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么看来,或许我们很快就能查到一些线索了。又或许,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而不自知,看来得再仔细想想这些天的经过了。”

    这一回,杨震他们是看错了形势,并不知道这是刘应箕为了接下来的变故而做的准备。但同时,刘应箕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下了一手臭棋,这么一来不但没能叫钟裕收手,反而坚定了他本还有所动摇的决心!

第三百四十六章 弄巧成拙(下)

    大同东城某处气派不凡的大宅院中,一个略带不满,甚至是隐约有些怒意的声音在说着话:“刘应箕当真是老糊涂了,竟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那不是做贼心虚吗?他真以为钟裕会瞧不出来?”

    在大同地面上,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敢如此指名道姓地斥责巡抚刘应箕。但听他说这番话的盐商李常却连神色都没有变上半点,反而附和着道:“三爷说的是,在此事上刘抚台确实是有欠考虑了。”

    “岂止是有欠考虑,我看他压根就是没细想,只是一拍脑袋就定了这么个馊主意吧。”那人冷笑一声,才转过身来,赫然是当日在节堂之内让郭荣也得礼敬有加的李姓男子。而此刻,当他面对李常这个盐商时,更是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而李常在面对他时,也确实显得谨小慎微,姿态放得极低,就跟是他的奴仆一般:“三爷所说自然是有道理的。但刘抚台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哪,若不是平叛一事突然生出变数,只怕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说话间,他心里却有些 后悔把这消息及时转达给这位爷了,没的让自己听了一番责怪。

    “哼,这能怪得了谁,还不是他用人不当造成的?两三万人围着人家不过两三千人马却愣是被援军给接应走了,还不是他手底下的饭桶无能?”男子说着又露出了不屑之色:“所以说,将熊熊一窝的说法还是很准确的。”

    李常听他越说越放肆,只能在旁陪着笑,却不再附和了。同时心里也嘀咕开了:“要不是那刘应箕能力确实有限得紧,咱们又怎么可能在大同有如此局面呢?换个厉害的,根本就不容咱们做这些事情哪。”

    男子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些,簇着眉头道:“眼下看来,这次会因为刘应箕的鲁莽行事而使得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了。”

    “三爷,这……你是不是多虑了。据人所说,钟钦差可是答应了那些百姓不会深查的,而且还有钟家自己人牵涉其中,他还会硬查下去吗?”李常有些不解地道,其实他的看法却与对方不同,并不认为刘应箕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男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才说你能力有限,你也太小瞧这些从北京来的官员了。论心眼,他们可比地方官要多多了。刘应箕这回的做法露出了这么大个破绽,他会瞧不出来?就算他一时没察觉到,他身边的人也会看出来的。只要叫他知道事态有变,你说他会不会趁机反击?”

    “那钟家的事情?”

    “钟家只能做个牵制作用。而且他也未必一定要把事情彻底查明白,只需要有所控制地把某些事情给挖出来,刘应箕也好,我们也罢都将吃不了兜着走。”

    “这可如何是好?”在听了他这番分析后,李常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所以我才说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竟做出这等弄巧反拙的事情来。本来钟裕对于有些事情还只是猜测,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还得让我们来给他擦屁股,真是个废物。”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一番奚落。

    不过这话听到李常耳里却是一喜:“三爷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吗?”

    “我只管出主意,至于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不然若是让钟裕查到了我头上,就很不好了。”说着,男子伸出了一根手指:“我的意思是,其一,让他派人将那些前往华严寺搅扰的百姓给拿一些关进大牢里去,这样虽然有欲盖弥彰之嫌,却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李常赶紧答应一声,也觉着这么做有所补救意思,同时等着接下来的吩咐。对方也果然没有叫他失望,又伸出了第二根指头:“其二,必须尽快将叛乱给平定,再不能拖延下去,就是抽调大同城里的驻军也在所不惜。其三,便是让钟家之人再给他以更大的压力,如此才能有所补救。”

    “三爷英明,我这就把你的意思转达过去,希望刘抚台能赶紧照办。”李常仔细听了,又在心里转了念头,这才道。

    “哼,这只是理想情况下的补救,若那钟裕因为这一次而有了决断,那无论咱们做什么都晚了。”他说着把手一挥:“你去吧。”

    其实这个男子也确实有些小觑了刘应箕的头脑。昨天他或许因为一时急切而做出了这等决定,但今天在冷静下来后,其实他自己也回过味来,发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此时,刘抚台也正在自己的公房里踱着步子,皱眉想着补救的对策呢:“我怎么就会做出这等决定,这下确实有些弄巧成拙了。”他不禁有些埋怨起手底下人的办事效率来,以往也没见他们有这么听话啊,怎么这事三更天吩咐下去,上午就给办掉了呢?

    自己还是养气功夫差了些,遇事过于紧张。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压根就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决定。今后必须以此为戒,切不能再如此行事了。

    自责和对手底下人的不满塞满了刘应箕的脑袋,反倒让他更想不出该如何做出补救了。于是刚刚还在告诫自己要戒骄戒躁的刘巡抚再次心烦意乱,几乎想把面前案上的茶碗都给扫到地上去。

    这时,一个略带怯意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大人,李员外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手底下人知道今天大人心情不好,本是不敢打扰他的,但这位李员外又一直和几位大人交情不浅,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来通传。

    “就说本官……”心气浮躁的刘应箕本想把人给回绝了,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工夫,李常便来到了刘应箕的面前。在见礼之后,李员外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就把自己的来意,以及他口中三爷的对策给道了出来。当然,那位三爷对刘抚台的批判辱骂,以及语气里的不屑他是不可能表述出来的。

    这一番话,直让刘应箕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当即频频点头:“还是三爷做事稳重哪,这回确实是本官莽撞了。还请李兄回去转达给三爷,就说本抚知道该怎么做了,请他放心便是。”这时,他脸上的焦虑之色才散去大半。

    待李常走后,刘应箕赶紧叫来几名亲信,把那位三爷的意思转达给他们几个,让他们照自己的意思赶紧去办。直到做完这些,刘应箕才返回坐到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拿起茶碗,将一碗早已凉透了的茶水一气给灌了个干净。

    虽然因为刘应箕的这一步臭棋让钟裕继续追查的心思坚定了不少,但杨震却依然无法完全放心。毕竟对钟裕来说最大的威胁依然存在,只要钟家的人不断游说,他就有再次改变主意的可能。

    杨震一贯不喜欢让别人来主宰自己,他习惯自己主宰一切。这一回,他也不会因为钟裕是自己比较欣赏的官员而破例。既然大同官员显得如此急躁,那就说明他们内部必然发生了什么问题,查出这一点,对他自然是很有利的。

    在那个乱军家眷暂时因为身体原因而无法为杨震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时,他决定从那些官员的身上入手查。之前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杨震便没有将身为锦衣卫的真正手段拿出来,而这一回,却是可以用了。

    “向兄,这次就得劳动你出马了。”杨震对面前的向鹰说道。

    自忻县一事后,向鹰已彻底归心,成为杨震的心腹。但杨震在此后却一直没有怎么用他,因为他懂得好钢得用在刀刃上的道理,一些小事根本就不必动用这个手下中最厉害的人物。而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

    “千户请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不会推辞。”向鹰看着已比过往要沉稳了许多,目光也深沉了许多。在杀了安继宗后,他觉着自己已为妻儿报仇,再不像之前般愁苦而怨愤了。

    杨震也不客气,当即把自己的意思给道了出来:“我想请向兄出手盯着巡抚衙门那边的动静。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比如此时派人出城,你帮我把人给截下来!”杨震担心对方还会闹什么花样,比如再去搬些救兵来,再次动摇钟裕的决心,才有如此想法。同时,盯住了巡抚衙门,就几乎算是盯住了大同的整个官场,不信他们还能翻天。

    对于这么个吩咐,向鹰连想都没有细想,便点头应承道:“是,我这就出发。只要他们有什么异动,一定瞒不过我。”

    “唔,我相信你的本事。不过一切还得小心,毕竟那边是官府,若是有什么差错……”杨震忍不住叮嘱一句。

    “千户放心,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连累到千户你的。”说完,向鹰便告辞而去。

    杨震目送他离开,心里却是轻轻一叹。如今的向鹰似乎对生死已看得很淡,因为在他心里,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事情了。这便是血海深仇得报之后的空虚吧,希望自己能帮他重新找回人生的乐趣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发现与疏漏

    待到午后,胡戈回到了华严寺中,向杨震进行了禀报。

    之前他已在大同城东租下了一处院落,安置下了云宪他们三人,随后还请来了郎中为那两个得病的女子诊治。说到这儿,他就不禁有些钦佩地看着杨震:“千户果然说得极准,那两名女子确实得的是痨病。”随后,面上又现出担忧之色,此时之人对痨病这种极易传染的病症还是相当畏惧与避讳的。

    杨震听他如此说来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大夫怎么说?她们的病情可还重吗?”

    “大夫已开了药方,让她们安静养着。说是若想痊愈还得看这两人的造化……”胡戈如实说道。

    杨震不觉叹了口气,如今的医学确实远比不了后世,就这么点肺结核就能让人听天由命,此时人命之贱可见一般。但他还是勉强一笑道:“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这就去歇息吧。接下来,我会让鹰扬他们和你轮换着照顾他们的。”他看得出胡戈对此事的担忧,便安抚了几句。

    “千户,在用了药后,那女子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属下担心……”胡戈突然想到一点,吞吞吐吐地道。

    杨震只看他模样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你是担心她还没说出我们需要的线索便一命呜呼吗?”

    “正是,这病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好。若是她就此……那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白费了吗?”

    “帮人总不会错的。”杨震却不这么认为,同时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而且我相信她一定能撑过去,因为她尚有心事未了,又岂肯就这么离开这个人世呢?”

    在经历许多事情后,胡戈对杨震已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与崇拜之感,所以即便他所说的与自己所想有些不同,胡戈也没有太多怀疑,当即点头:“千户说的是,属下明白了。我会在接下来把他们都照顾好的。”

    “唔。还有一点,今后你打外面回来都得挑晚上,以防被官府的眼线察觉到了什么。去他们那边时也是一般,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胡戈赶忙答应一声,这才回去休息。

    杨震将他打发之后,不禁轻轻地嘘出一口气来,现在自己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看事态会不会照着自己所想那般发展了。无论是那得了痨病的女子,还是盯着巡抚衙门的向鹰,都很可能成为这次大同之行的胜负手,希望两方面都不会叫自己失望吧。而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其实等待是最磨人的,因为你并不知道自己所等的一切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咬牙坚持。

    三天,虽然等待的时间只过去三天,对杨震来说却已长得有些过分了,就是身在顺天府以及刑部大牢里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焦躁不安过。

    好在这种磨人的等待还是值得的,在接近六月底的这日晚上,两方面都有反馈回来了。

    先是出去后就三天没有回音的向鹰,在天擦黑后赶了回来。只看他满布血丝的双眼,和散发着酸臭味的身体,就可知道这三日里他就没有歇息过。

    杨震见状也不避讳对方的样子,赶紧拉过他问道:“怎么样,向兄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正是……”向鹰在喝光了杨震为他倒的一大杯茶水后,才接着道:“前两日,巡抚衙门虽然也有外出之人,但却不是我们要找的。昨天下午,却有一个带个沉重包裹,一副远行打扮的人突然从巡抚衙门出来,我便偷偷跟了过去。在他出城后,袭击了他。”

    “看来向兄在他身上所获颇丰哪。”杨震说着只扫了一眼那只被向鹰进门后就丢在一旁的包裹,当时落地就发出砰地一声响,显得里面分量着实不轻。杨震都不用拆开包裹看,就大致能猜到里面装的是黄白之物了。

    “其实这包袱里的东西根本算不得什么,这封从他贴身的衣物里搜出来的密信才是最关键的。”向鹰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上面还留着点血迹的信封。

    杨震接过一扫,却发现这信还未开封。但在看了信封上的内容,他就知道向鹰为何会这么说了,因为这信封上赫然写着“阿穆岱洪台吉亲启”几个字。

    虽然杨震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物,但只看他的名字便能大致猜测出此人是蒙古人的身份了。而堂堂大同巡抚,朝廷派来镇守边疆的封疆大吏居然会给蒙古鞑子写信,这本身就足以说明大有问题了。

    杨震也不客气,当即就把腊封的信封给打了开来,抽出里面的信件便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片刻后,神色就显得有些愠怒了:“岂有此理!”

    原来信里对那叫什么阿穆岱洪台吉多有阿谀之辞,而且还提出大同方面会为对方准备大量诸如食盐、铁器和粮食等物资的保证,只让对方在这段时日里莫要让部下人马随意出现在大同边境一带。

    这算什么?这是通敌,资敌,是里通外国的汉奸行径!看了这封信,杨震如何能够不怒呢?

    但同时,一个疑问也在杨震的脑海里闪现出来:刘应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是因为他怕明军内部的变乱会给蒙古人带来可趁之机,那应该是在更早些的时候给对方送去这封信哪。可从信里内容来看,那时候他可没有做过这事,为何反要到现在这个乱将要平定时做这些呢?难道说,是这次的平叛行动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就在杨震面露惊疑之色,在思索良久决定将信交到钟裕手中,由他来判断并决定如何处置时,胡戈又适时地赶了回来:“大人,那女子终于清醒过来,并说有事情想要说与你知道。”

    “哦?”杨震闻言,微一权衡,便决定先去见那女子。反正这封信已在自己手里,迟些再找钟裕也来得及。倒是女子那里,她的病情并没有彻底好转,趁着眼下她清醒过来能得到些情报总是好的。

    于是,杨震便把信往袖口里一塞,便和胡戈匆匆出门而去。

    他却并没有发现,就在自己所居住的禅院内的那棵茂密的大树之上,此刻正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将他和向鹰等人的对话和行动都尽收眼底。

    直到他们走后,那藏在树上的黑影才悄无声息地从那儿下来,然后没入了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一个早被杨震抛到脑后之人便已知道了在他房中所发生的事情的大致经过——宋雪桥,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目光也已显得比以前更加幽深。即便是得知了这么个惊人发现,也不见他有太大的惊讶之色。

    一阵呵呵的笑声便从宋雪桥的嘴里发了出来,但仔细听来,这笑声里却并无半点喜悦之意,反而多了几分肃杀:“杨震,你想不到吧,我居然还能给你制造麻烦,而且是大麻烦。”说话间,他眉头一皱,已想到了一个对付杨震的好法子。

    在忻县吃了大亏,连自己的爱人也被杨震将计就计地杀死之后,宋雪桥整个人就完全消沉了。他心里很清楚,杨震若想取他性命,是件很轻松的事情,所以不杀他,只是想让他更痛苦而已。

    刚开始时,宋雪桥有想过自尽,因为随着安继宗之死,他觉着自己生存的意义已全然不在。但随后,他又想到了杨震这个仇人,想到了自己要为安郎报仇雪恨,这才打消了之前产生的轻生之念。

    但在手下尽皆被杀,而他自身又本事平平的情况下想找杨震报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宋雪桥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和等待,忍着心头的痛苦和愤怒,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徐图后计。

    而他的这一决定显然是正确的,因为随着杨震他们来到大同,忙于应付当地官场的他们已显然将他抛到了脑后。在杨震想来,一个已无人可用的宋雪桥,自然就不存在任何威胁了。

    但杨震显然忘了,宋雪桥是东厂千户。虽然东厂在京城之外的势力远比不了锦衣卫,可真论起来还是有些可用之人的。在隐忍之下,宋雪桥由明转暗,然后联络到大同的东厂之人,再通过他们找来高手监视自己的仇人。

    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回报。杨震之前的安排,以及他今日的发现已全然被宋雪桥掌握,他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已然到来了。这甚至不光是为自己报仇,更是在为冯公公做事,当日安排自己来大同时,冯保就提过,让自己盯紧了杨震,一旦他敢把事情闹大,牵涉到冯保自身,他就有除去杨震的权力。

    “杨震哪杨震,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接下来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心里想着这些,宋雪桥的双眼中已闪过了如同鬼火般的幽幽光芒。

    此时,已来到那女子住处门外的杨震突然心生警兆,似乎有什么危机出现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叛变缘由(上)

    “千户可是有什么不妥吗?”杨震突然在小院门前停下脚步,胡戈便也警惕地驻足向四周扫视起来,他可是深知眼下这里是多重要的。

    杨震摇了下头:“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安而已。”说着,他又自失地一笑,或许是自己警惕过头了吧,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胡戈见他这么说,才松了口气,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将杨震引了进去。而就在他们踏进小院的同时,黑暗的墙根底下突然就冒出条矮小的身影来,直到他瞧见来的是胡戈和杨震二人,才将拿在手里的短刀放回靴筒之中,朝着他们躬身行礼:“小子多谢两位大人的相救之德!”正是云宪了。

    杨震欣赏地看了这个少年一眼,自己手底下那些人都没有此人警觉性高,而他现在才这么点年纪,若是长大了还能如此,一定很不简单。想着这些,杨震已伸手拍了拍云宪的肩头:“你不必多礼,即便是陌生人,见了这情况我也会帮上一把的,何况我们还有求于你们呢。”说着便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你婶娘可是好转了些,她现在何处?”

    “嗯,吃了些药后,婶娘的情况已好转了不少,人也清醒了。”说到这儿,云宪便不无后怕地颤抖了下身子。确实,若不是杨震他及时瞧出婶娘的病况,并出钱给他们找这么个干净住处和找来郎中诊治,只怕婶娘和妹妹身上的病症会进一步恶化,甚至是……后面的事情,他是不敢往下想了。

    再次感激地看了杨震一眼后,云宪这才领着他来到小院东边的一处厢房门前:“婶娘就在里面休息。”

    杨震略一点头,便抬手敲了敲屋门:“在下杨震,这位大姐我可以进去吗?”

    “杨千户还请进来吧。”里面很快就有了回音,听声音已比之前在破庙里时要清爽了许多,显然这病已有所好转。

    杨震这才推门而入,只见小小的屋子里很是整洁,除了一张床榻和一张方桌,两条板凳外,就只剩下一个收纳衣物的柜子了。此时,女子正半倚在床头,气色确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虽然面色依然显得有些青黄,但却不像之前那般蜡黄了。

    “多谢杨大人出手相救,小女子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了。”女子也和云宪一般,见到杨震后就满是感激地道谢,说着还转头看了眼身旁睡着的小女孩,显然她的情况也有些好转了。

    “大姐这话太客气了,这对在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杨震谦虚地笑了下,便很随手地拉过凳子,坐在了床头。随后才说道:“之前事出突然,我都忘了问大姐的姓名身份,不知你可方便告知吗?”

    “小女子……本家姓温,单名一个婉,大人叫我温婉便是,我可当不得大人如此称呼。”女子在报出自己身份时稍微犹豫了一下。

    杨震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只是笑了下:“你确实比我要大些,叫你声大姐那也是应该的。温大姐,你之前说有事要告诉我,可是关于兵变的吗?”

    温婉人如其名地温柔一笑:“正是。当日晚间大人冒雨突然闯进庙里不也是为了查明此事吗?当时我就想把实情相告的,可因为这病体作怪,才无法给出答案。现在既然我已好转,自然要我所知的一切告诉大人了。”

    “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杨震精神为之一振,不自觉地又把凳子往床边靠了一靠,似乎这么做能把温婉的话听得更清楚些似的。

    温婉刚一张口,却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道:“大人你就这么确信我说的一定就是真的?我可是你们口中的叛军的家眷哪。”

    “温大姐你只管说便是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我自会分辨。”既然说的是正事,杨震的神色就没有之前那般轻松和友善了,语气也硬了不少。

    温婉见状,反倒是放下心来,便轻轻地道:“其实若不是没了活路,逼不得已之下,谁会铤而走险干出这等事情来呢?我那夫君本是个勤恳本分之人,一辈子只想着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最多就是上沙场冒些险而已,可没料到结果却……”讲到这儿,她的眼竟已沁出了几颗泪花来,她的内心显然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与稳重。

    这一点杨震也是可以想见的,军中将士一旦作乱便成为乱贼,即便没有在之前那一场场平叛战斗里被官军杀死,今后也必会被朝廷捉拿问罪。若他只是个底层的兵士倒也罢了,但若是中阶军官,这罪过可就更大了。

    但在此事上,杨震还真不好安慰对方,他可不敢保证说只要对方把实情相告,自己就能保证她夫君的安全。所以面对温婉担忧纠结的神色,他只能当作什么都看不到了。

    在黯然神伤了好一会儿后,温婉才恢复正常,也不作什么解释,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但上面那些大老爷们是不会让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家有好日子过的,早在多少年前,夫君的薪俸就已经常有所短缺了。而和其他那些军中同伴相比,他还算不错的,至少每月能拿到的饷银还能养活一家人……”

    杨震皱了皱眉头:“怎么她也说是因为饷银的关系吗?这可就与大同官员所说的原因没有什么两样了。”

    似乎是看出了杨震的心思,温婉继续道:“若只是饷银方面有所短缺,只要咱们的日子还能过,便也就忍下来了。可随后那些大老爷所做的事情却实在太过分了。只克扣底下将士的军饷,显然无法满足他们的贪婪,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们那些田产上去了。”

    杨震闻言,这才心头一振,总算有些新的收获了。在知道自己将来大同后,杨震便着意地对大明军队制度有过个大概了解。

    太祖立国之初,便创下了不可动摇的军队制度,即卫所军户制。这是一种脱胎自唐朝府兵制度的军队制度,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其下设立千户和百户所,合起来便成了卫所。而这些兵马,一般来说朝廷是只需要付出极少的军费就能养起来的,因为军户制度的存在。

    太祖立国将天下百姓分成了数大类,比如民户、商户、匠户以及军户等等。这军户,其实也被当成寻常百姓看待,既然你是百姓,在当兵之余,便得有一份其他的营生。一般来说,便是种地,军户们向来是战时为兵,平时为农的。不过和一般农民不同的是,他们的田地都是朝廷拨给的,而且税收也远比一般土地要低,这也算是军户的一项福利吧。

    不过朱元璋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为军户们所创造的福利,最后反而产生了反效果。因为这些土地在官方登记里一直是低税的,便有不少军中将领盯上了这块肥肉。开始时,他们只敢将某户死绝了的军户家的土地据为己有,而随着好处到手,这些人的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对依然活着的军户下手。

    用别处的寻常土地与军户们的土地互换,从而在税收上获取利益还只是最有良心的手段。在不断尝试,发现朝廷没有过问后,他们的胆子越发的大起来,索性就巧取豪夺,将军户们的土地全数夺走。

    虽然被夺走土地的军士对此很是不满,但在等级森严,上司一句话就能定下属生死的军队里,他们即便满腔怒火却也无可奈何。既然衣食无着,便有许多军户开始逃跑,从而导致大明各卫所往往都是不满编的,有时一个千户所里,人都不满五百。

    结果这种情况不但没能叫那些将领警惕,反而让他们找到了另一条生财之道——吃空额。要知道朝廷拨给各军的饷银可是按在册人数算的,只要那些将领没有把事实上报——他们也不可能将事实上报——这些银子就会按时送来。而那些逃走的军士们的饷银自然也就落入了将领们的腰包。一个两个军士的饷银自然不多,可一旦人数多了,却也是笔大钱。

    当然,这么一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坏处。嘉靖朝时的倭寇之乱,之所以大明一直平息不了,就是因为南方各地卫所早已不满五成,而且留下来的也没什么报国之心,自然会被倭寇打得溃不成军了。

    虽然在平倭之后朝廷也曾想过要改变现状。奈何这种风气早已积重难返,岂是那么容易拨乱反正的。现在,就是大同这等军事要镇,也已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但杨震却觉着有些奇怪,只是克扣军饷和夺去田产就能让军士们做出叛乱之举吗?别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出现大量逃兵,难道大同的军队就比别处要彪悍些不成?

    “除了这两条之外,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杨震试探着继续问道。

    温婉神色一凝:“还有一条,才是最最要紧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叛变缘由(下)

    见温婉显得比之前更加郑重其事,杨震的心也跟着一紧,知道对方要说到关键问题了,便配合着问了一声:“却是什么?”

    杨震心里此时还有另一个疑问,那些将领克扣军饷,夺取军卒的田产,这固然会让他们获取大量的利益,可他们就不担心军卒逃亡而给自己带来大麻烦吗?

    大同这种边关重镇可不同于大明的其他卫所驻地,那些地方驻军更多只是象征意义而无太大用处,即便人跑光了只要上面不查也没什么要紧。可这儿不成,一旦兵员逃走一定的比例,便会叫防线捉襟见肘,若被鞑子瞧出破绽,乐子可就大了。

    毕竟若是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光讲什么大义家国是不可能再让军士们卖命的。刘应箕、郭荣以及他们手下那些将领固然贪婪,却绝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温婉迟疑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那些大老爷们知道若将士们的生计无有着落必然不可能安心守地各处,所以便想到了另一个既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好处,又能让将士们得到些收入养家的法子,那就是将我大同城里的一些物资运去塞外,贩售于那些鞑子。”

    “什么?”杨震闻言,身子都是一震:“你是说他们将城中用来抵御鞑子的物资都卖给了鞑子?”

    “正是……”温婉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也不光是抵御鞑子用的铁器之类,还有食盐、绸缎、茶叶等等,但凡是能在鞑子那儿卖出个好价钱的,他们都会让人运去那边售卖。

    “而且,为了防止那些兵士把售物所得的钱财私吞,他们还会将那些人的家眷都控制起来,并让他们写下认罪书,说将东西运去鞑子都是他们自己为了牟取私利,以为把柄。”

    杨震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家伙还真是思虑周密啊,一旦事情暴露,他们甚至还能拉出不少替死鬼来。只苦了那些底下的兵士,不但被人剥夺了原来该属于他们的饷银和土地,为了生存还得冒险做出叛国之事,而最后好处多半却还得落进那些大人们的口袋里。这些人的算盘打得着实也太精细了些。

    见杨震露出震惊之色,温婉轻轻一叹:“之前一段时日里,我夫君便一直念叨着这么做实在不好,会给兄弟们惹来杀身之祸的。而在出事前,他已经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说是这回入秋,将由他带人把货物送去鞑子的部落。或许这就是他变乱的原因所在吧。”说完这一切,温婉就如用尽了全身气力一般,垂下头去,就连呼吸也轻了许多。

    而杨震则是久久无语,他真是被那些官员们的大胆给惊着了。无论放在哪个时代,这种事情都是大忌,无论谁做皇帝,一旦发现有这种事情,是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的。这或许就是刘应箕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掩盖的真相了,怪不得他们会用尽手段,甚至出手豪阔地给自己那些东西,比起他们的事情,那十万两银子和宅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同时,杨震也解开了之前心里的一个谜团。在看过刘应箕给那个蒙古鞑子的信后,他就觉着奇怪,对方怎么会相信他所开的这张空头支票。现在却是明白了,因为双方一向都有交易往来,所以这些话才有可信度。看得出来,这回刘应箕也是出了大血本的,来求得那什么台吉的按兵不动。

    半晌之后,杨震才缓缓吐出口气来,摇头道:“想不到哪,原来大同军中早已糜烂至如此地步,真相竟是如此骇人。”

    温婉这时又鼓起勇气,看向了杨震:“杨千户,我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你,除了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外,更是希望你能为那些军士,为大同除掉那些蠹虫。还望你一定要做到哪……”说着撑起身子就朝杨震拜了下去。

    杨震赶紧从凳子上起身,扶住了温婉:“温大姐放心,我不会让这些家伙继续逍遥的,他们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至于像尊夫那样的乱军,只要事实确实如此,我想朝廷也不会怪罪他们!”

    “希望能诚如大人的吉言了,我夫君他们能平安回来。”温婉感激地点了点头。

    因为她身子本就虚弱,现在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在心事了了之后便更觉疲惫。虽然强打精神,但她的眼神却已有涣散的模样。杨震在旁一看,便识趣地站起身来,说了句保重后,便走出了屋子。

    在外面戒备的胡戈见他走出屋来,这才关心地上前询问:“大人,可问出什么线索来了吗?”

    杨震沉重地一点头:“事情真相我已掌握了不少,这里的水确实很深哪。咱们先回去,让我和钟大人商议之后再作决定。”说着跟云宪又说了几句,让他安心在此之后,便离开了这座小院。

    其实杨震心里依然还带着个小问题,那就是温婉以及这位云宪的身份。温婉只报了自己娘家的姓名,却绝口不提自己丈夫的名字,这其中必然还有所隐瞒。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不会轻易把自己姓名透露给别人,若是出了嫁更只说自己的某氏,那就连娘家的姓氏都不提了,温婉如此反常岂能不叫人心生疑窦?

    还有云宪的一身功夫也绝不是一般的下层军官能掌握的,也就是说他家必然也是有一定实力的将门。却不知他们两个到底是哪个叛军将领的家眷。不过既然温婉不想说,杨震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至少现在看来,他们是何身份与自己追查兵变的缘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华严寺,后方的禅院之中。

    在听了杨震将掌握的一切如数相告,又将那封信仔细观瞧之后,钟裕的整张脸都变得铁青,拿信的手更不住地颤抖起来,半晌才吐出四个字来:“丧心病狂!”

    半天的沉默后,他才又念念有词起来:“他们……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做出这等事情来。他们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朝廷方面一旦查知,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过,还有如此资敌,也是在养虎遗患哪。仇鸾当初即便也做过相似之举,却也还有个理由,为的是自保。可他们倒好,做得比仇鸾更过分,却只因一己之贪欲,实在是罪该万死!”

    杨震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仇鸾到底是谁,便问了一声:“大人,这仇鸾也做过如此卖国通敌之事吗?”

    “不错,那仇鸾乃是嘉靖朝的一员武将,还被封有侯爵,深得世宗皇帝的信任。可就是这个人,为了自身的安全,在俺答率军侵犯我大同时,身为大同总兵不思率军却敌以报君恩,却出重金收买了鞑子,让他们转道攻击蓟镇。此等以邻为壑,资敌卖国之举在被揭露后自然引来天子震怒。虽然他那时已然死去,可世宗皇帝还是命人将他开棺戮尸以儆效尤。没想到哪,几十年后,大同再出此等事情,而且竟比仇鸾时更加恶劣!”说到这儿,钟裕的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杨震只道他这是气的,作为一个正直的官员,在得知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后,自然会气怒攻心不能自已。但钟裕却知道,自己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深切的恐惧。因为很明显,在这事上,自己家族也牵涉其中,虽然不知钟家在此事上到底涉入有多深,但只要沾上一点,下场都是不敢想象的。想到这点,由不得他不心生恐惧了。

    杨震显然忽略了这一点,只是问道:“大人,现在我既有温婉这个人证,又有这封信作为物证,是否可以定刘应箕他们之罪了呢?”

    “这个……”钟裕看着手上的信件,心中不禁有所犹豫起来。这不光是因为他生怕自家被牵连,更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身在大同城里,可说周围都是敌人,这时候发难当真能成吗?

    杨震见他如此模样,便也想到了这一层,有些惭愧地一笑:“是下官过于心急了,眼下把事情真相揭露,确实有些不妥,也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危险。”

    “是啊,若那些人一旦狗急跳墙,我们的生死事小,如此事情被他们掩盖过去事情可就大了。所以我们必须从长计议,看看能否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大人不若这样,我们先回京城。以查不出更多证据的说法搪塞他们,然后返回北京。只要离开山西,他们自然拿我们没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把证人也平安地送出大同。”杨震提议道。

    在一番思索之后,钟裕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便一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办。再过两日,我们便离开大同回京!”虽然觉着真这么做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但当这么一件足可能导致整个大明北疆防线彻底崩塌的严重事件面前,一贯正直的钟御史只能选择大局为重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时候,他们已开始被人算计,一个阴谋已开始酝酿……

第三百五十章 借刀杀人(上)

    当家中仆役进来禀报说有东厂宋千户在外求见时,刘应箕正在为平乱战局的毫无进展而感到头疼不已。自那日聂飞部将洪通一部救出之后,这两路合军便再次遁去无踪,即便平乱的官军已增派了不少人马,却依然没有寻到他们的踪迹。这是刘应箕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因为他们实在是拖不起哪。

    而在听下人说有东厂之人在外要见自己时,更是让刘巡抚眉头紧皱,心里发慌:“莫不是被他们查出了什么?也不对啊,冯公公应该不会以此事找我麻烦吧。”他心里已开始猜测起这个东厂千户的来意了,难道钟裕和杨震这正副两个钦差都只是障眼法,真正要命的是这个东厂的千户?

    虽然有心避而不见,但略作思忖之后,他还是放弃了逃避的念头,命人把这位东厂千户请进来,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恶劣呢。

    不过在见到宋雪桥那张苍白的脸后,刘应箕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他还记得这张脸,这个人。他就是和钟裕他们一道来大同的钦差队伍中的一个,只是在城门一见后就没再与之照面。现在看来,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十有**要成真了,这让刘巡抚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尤其是当宋雪桥开口后,就更叫刘应箕胆战心惊了:“刘抚台,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不成?”

    “宋千户此话何意?”此时刘应箕只能装傻充愣,希望能敷衍过去了。

    “哼,怎么,刘抚台非要我把话给挑明了吗?你与北边的关系已经事发了。”宋雪桥冷冷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还需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吗?”

    听得这话,刘应箕当时就身体剧震,眼中闪过了杀机,畏惧,怀疑等等复杂的神色来,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雪桥老神在在地端茶喝水,一副自己已掌握一切的笃定模样。其实他只是通过派人监视杨震得到了一点消息而已,甚至连被向鹰截下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刘应箕足够的压力。

    刘应箕终究不是寻常之人,虽然被宋雪桥这一句说得大惊失色,但很快就想到了一点,此人既然知道了自己与鞑子有所关联却又孤身一人而来,就不是来拿自己的了。想到这层,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只是手依然有些颤抖,想端起茶杯来喝口水压压惊都不慎把水倒在了自己身上。

    在宋雪桥略带讽刺的眼神照射下,刘应箕终于稳了下来:“宋千户你说吧,此来的目的到底为何?是要老夫的命,还是想要别的什么?”既然都到这个时候了,多余的话也无需再说,开门见山吧。

    宋雪桥这才隐去了脸上的讥笑,正色道:“刘抚台你可知道你之所为会给冯公公带来多大的麻烦吗?你,还有郭总兵他们,都是靠着冯公公的运作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的,现在倒好,居然闹出这等事来。一旦被朝廷查知,你死只是小事,连累到冯公公,就不是一个死字能担负得起了。”

    听他这么说来,刘应箕是既感一阵放松,同时又比之前还要紧张。之所以会产生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思,是因为他已听出宋雪桥不会因此而对自己不利,但若自己不能把事情圆满解决的话,得罪冯公公的下场却会比死更惨!

    可他也实在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哪,不然又怎么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甚至会牵连到九族的事情来。要不是因为他这个大同巡抚每年都需要给保举自己的冯保送上数量可观的孝敬,要不是手底下那些将领贪婪成性,他又怎会出此下策呢?不过,他自己因此而获取的大额好处,却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心里想的只是自己的委屈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在宋雪桥这个冯保的亲信面前说这些是无济于事的,那只会惹来对方的嘲笑与反感。于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刘应箕才吃力地道:“事情已然发生,老夫之前也确实多有后悔,但此时再说却已无济于事。不知以宋千户之见,老夫可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见他如此上道,宋雪桥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其实若只是我查知了这事儿倒也无妨,现在的问题是知道此事的并不光只有你我二人,还有钟裕和杨震他们!”

    “什么?”这话是真把刘应箕给惊着了,他的脸色再次一变,差点就从座位上个蹦了起来,下意识地惊叫一声:“怎会如此,他们怎么会知道此事?”这事被东厂查知已足够叫他心惊,本还想着该怎么贿赂这位,让他为自己保守秘密呢。而现在,事情再次恶化,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之前不是派人去给北边送了信吗,那信现在已落到了他们手上。所以他们若要向朝廷检举你,甚至都已有了实证。”宋雪桥持续不断地给他以压力。

    果然,在得知此事后,刘应箕的面色彻底灰败下来,整个身子都似被人抽去了筋骨般摊倒在了椅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很清楚,若是其他事情,或许钟裕还会因为顾忌到家族情面什么的而放他一马,但这事却不同,钟裕即便有心隐瞒,也会因为怕被旁人泄露而连累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公事公办了。

    而此事一旦为朝廷所知,自己的命自然是保不住的,而且更会牵连到家族中人,被诛九族或许是夸张了,但三族以内的男丁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了。一想到这个结果,刘应箕的身子便簌簌地发起抖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胆子实在太大了些,可知道如此一来会牵连到冯公公,到时候……哼哼!”

    宋雪桥这番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对已自忖必死无疑的刘应箕其实已没有多少作用了。但突然间,刘巡抚便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宋千户此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只是来给自己带这么个坏消息的其实大可不必,是来提醒自己之后不要乱说话,把冯保给攀扯进来?他和他的家人都得完蛋了,难道还会有这方面的顾虑吗?

    “他口口声声不断提到冯公公,那就说明他也担心因为我出事而连累到冯保,那他此来就不是只为了带个消息,更是在给我提醒,想帮我解决这个危机了!”霍地想明白其中的问题,刘应箕便即从座位上起身,随后扑通一下跪在了宋雪桥面前:“还请宋千户救我!”说着,更叩下头去。

    自刘应箕被封为巡抚来到这大同后,一直都是别人拜他,他跪别人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之前也就钟裕他们带着旨意来时他跪过一次。不想这回时隔不久,他又跪了,而且跪的还只是个东厂的千户。

    宋雪桥大剌剌地坐在位置上,受了他的大礼,这才缓声道:“我确实不希望你因此落马,不过要说救你,我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说着一顿,看着明显有些失望的刘应箕双眼道:“不过,你却还可以自救。”

    “自救?”刘应箕茫然地重复了一句,脑子里迅速转着念头。是弃官而逃,还是去找钟家向钟钦差求饶,又或是还有其他法子?但他想了一遍后,这些个对策又都被他否决了,这些没一个是靠谱的,弃官而逃只能逃一时,而且自己家人远在家乡是怎么也跑不了的。求情的话,只怕钟裕也不会答应……

    看着他迷茫的神情,宋雪桥都产生出怒其不争的感觉来了:“刘巡抚,事到如今,你还狠不下心来吗?这儿可是大同,是你刘抚台的地界,难道还对付不了那几个官员及其扈从么?”这话已不是暗示,而是把自己的意思给彻底挑明了。

    “千户的意思是……是叫我……”刘应箕这才明白过来,但除去钟裕等人的话,他却不敢说出来。这可是谋逆大罪哪,钦差等同于天子,杀钦差,这可是天下间最重的罪行了。他难道真要用这么一桩重罪来掩盖之前那一桩罪过吗?

    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宋雪桥只是淡淡一笑:“你还有的选择吗?若要活命,想保住拥有的一切,你不得不这么做!我不会逼你,一切只看你自己的心意了。告辞!”在说了这番话后,宋雪桥便已站起身来,从刘应箕的身旁走了过去,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而刘应箕,明显是被对方提出的这一办法给惊到了,也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只是这么呆呆地跪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直到宋雪桥走后好一阵子,他才因为腿脚的酸麻而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起来后,就冲外面喊道:“来人,为本官更衣备轿”在自己下不了决定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求助于别人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借刀杀人(下)

    自巡抚衙门的角门走出来,宋雪桥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虽然刘应箕没有立刻采纳自己的建议,但他相信对方最终还是会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的,因为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虽然杀害钦差乃是大罪,虽然刘巡抚也能看出来,这是宋雪桥在借刀杀人,但他却别无选择,只要他还想保住自己的秘密,就必须冒这个险。宋雪桥目光幽幽,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声音轻声道:“安郎,你放心吧,很快地,那杨震就会下来陪你了。虽然我不能亲手杀了他为你报仇,但他也是因为我而死。至于钟裕,虽然那事和他无关,但谁叫他与杨震关系如此密切,这是他自己找死!”

    就在宋雪桥有些怔忡地和心里的安继宗对话时,却一眼瞥见另一边的侧门也被打了开来,然后一顶轿子便晃晃悠悠地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而去。见此情形,宋雪桥便猜出是刘应箕出去找人商议此事去了。

    “去吧,无论你找什么人商量,这事都已无可更改。”宋雪桥嘴边的笑意更冷了几分。在离京前,他已从冯保那儿得知大同这儿官员和地方势力间关系错综复杂,他相信无论是谁只要得知自己这一大秘密被钦差查知,必然会惊惶失措,进而采纳这个一了不了的方案的。

    似乎还真叫他给猜着了,当刘应箕用急切的语言把宋雪桥的话说出来后,面前几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即便是见惯了生死鲜血的总兵郭荣,这时候也是面如土色,身体都在轻轻颤抖了。

    此时他们几人身在李常那处雕梁画栋,气派不凡的宅院之中,面前还摆着上好的香茗和精致的糕点。但在座所有人都已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他们现在满脑子里想的就只剩下自己该怎么办了。

    “怎会这样的?此事怎么就会被钦差查到了?”半晌之后,李常才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道。

    “本官给阿穆岱洪台吉的一封信被那锦衣卫千户杨震的人给截获了。而且,他之前还找到了这次兵变军士的其中一个家眷,所以其中内情自然是瞒不了他们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知道内情的郭荣等几个官员倒还好,李常却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应箕:“抚台大人,在如此敏感时期,你怎么会想到给那鞑子酋首去信,这不是授人以柄吗?”语气里已颇有些不快和不敬了

    这时候的刘应箕早没有了往日的官威,即便这个商人如此责问自己,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苦笑一声:“当时急于要扑灭叛军,我便想着从城外要塞堡垒之中调取兵力。但我又担心那边的鞑子会趁机搞事,所以才……没想到哪没想到,这反而惹出祸事来。”

    李常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但心中的怨怒却又无法发作,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数。大家都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现在埋怨刘应箕行事鲁莽也没什么用了,只有先想着怎么度过这个关口吧。

    郭荣看了刘巡抚一眼:“抚台大人,事已至此,再自怨自艾也已无用,咱们可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刘应箕等的就是这一问,当即道:“办法还是有一个,却需要冒险。只要想法把钟裕等人铲除了,一切自然就没有问题。”

    此言一出,厅内诸人神色就是一紧,气氛也陡然比刚才又严峻了几分。杀钦差,那可是谋逆大罪,非到逼不得已时,他们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不过现在确实已到了非常时刻,所以当刘应箕提出这一意见时,众人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都在心里盘算开了,这么做到底成不成,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以及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又该如何去做。

    就在厅内很是安静,众人各怀心思细想的当口,一个声音却从一旁的屏风后面传了出来:“刘抚台,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指点的你哪?”

    “什么人!”郭荣是这里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一听竟多了个声音,登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在腰间一带,便把所配的钢刀给拔了出来。

    而其他人,除了李常之外,也是一个个神色大变,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扇画着山水的屏风,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他们在说的可都是杀头的大事,怎么这儿竟还有其他人在听吗?

    就在郭荣欲要拔刀砍向屏风时,后面已转出了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对着雪亮的钢刀,他也不见半点慌乱,反而笑了一下:“郭总兵,怎么这就不认得在下了吗?”

    “李兄……”郭荣很快就认出了这人身份,这才讪讪地回刀入鞘:“你既然在此怎的躲在屏风后面?”说着有些埋怨地看了这儿的主人李常一眼。

    李常尴尬一笑,这完全是三爷自己的意思,自己难道还能不准不成?

    “李珏,你不是早回去了吗,怎么还在大同?”这时,已镇定下来的刘应箕也发问道。

    “我本是打算回太原的,但后来想想还是放心不下,才留在了李常这儿。果然,你们在遇事之后就慌了手脚,若非我出面,只怕今日你们就要闯下大祸了。”李珏李三爷把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居高临下地道:“看刚才各位的意思,是很赞同巡抚大人的建议喽?”

    “这……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也只有用这个办法自保了。”

    “抚台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这主意到底是哪个给你出的?”李珏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反而重新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刘应箕知道此人向来有谋略,便苦笑一声:“看来是瞒不过李三爷哪,不错,这主意并非我所想,而是受了人的指点。指点我的,就是把钟裕他们已得知我们和北边间有所关系的消息告诉我的东厂千户宋雪桥。”

    “哦?是这样啊?那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其中会不会是个陷阱呢?”说话间,李珏已找了把空的椅子坐了下来,语气平淡的很。

    “陷阱?”众人对视了一眼,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我所知,那宋雪桥也是和钟裕他们一起来的大同,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们三人设下的阴谋呢?比如诱你等出手,然后更好名正言顺地将你们一网打尽。”

    “这……应该不会吧。”郭荣在犹豫了一下后才摇头道:“这大同还是咱们的地盘,想要杀他们虽然不易却也不是件难事,他们会冒这个险?”

    刘应箕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还有他们既已掌握了我们与北边鞑子勾结的证据,光是这个已足够要我们的命,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李珏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位虽然受惊不小,却还没有慌神到失去应有的判断。但随后,他又把脸一板:“那要是这是宋雪桥的阴谋呢?”

    “他的阴谋?”刘应箕心里猛地一动,已然想到了什么。而郭荣等几人却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其中含义。

    李珏这回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你们觉着那宋雪桥会这么好心,来给我们示警,还告诉咱们一个解决之道?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这是他也想对付钟裕,但苦于自己没这能力,这才想出了这条借刀杀人的计策来。”

    被他这么一点破,众人才终于回过味来,事情还真有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其实这手段并不高明,只是众人都被秘密泄露而吓得呆了,这才忽略了这一层。

    但随后,他们又想到了一点:“即便如此,看来钟裕他们知道咱们这事已是不争的事实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是啊,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李珏也反问了一句:“他有一点是不错的,只有将人除去才能真正保障我们自身的安全。但若是我们自己动手,别说事情能不能成,又会不会被朝廷查出,光是有他这么个知情者,就够我们头疼的了。说不定经此之后,他,以及背后的东厂就会以此要挟咱们这些人了。”

    众人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他所说的很是在理。东厂可没什么善类,只要被他们掌握了把柄,就等着听人摆布吧。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岂不是进退两难了?”李常忧心忡忡地道。

    其他人的神色也大致如此,一个个愁眉深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片刻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李珏,看他模样似乎已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三爷,事关重大,还请你帮帮咱们吧。帮咱们,也是在帮李家哪……”李常作为他的同族之人,是这里最好说话求助的。

    李珏在叹息着看了他们一眼后,才道:“其实杀他们是免不了的,但我们却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些,让别人拿不都把柄。”

    “这却该怎么做?”

    “借刀杀人!”李珏双目闪过一丝精光来:“既然宋雪桥想到了借刀杀人,咱们也是一般,至于借的刀嘛……”

第三百五十一章 借刀杀人(下)

    自巡抚衙门的角门走出来,宋雪桥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虽然刘应箕没有立刻采纳自己的建议,但他相信对方最终还是会照自己的意思去做的,因为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虽然杀害钦差乃是大罪,虽然刘巡抚也能看出来,这是宋雪桥在借刀杀人,但他却别无选择,只要他还想保住自己的秘密,就必须冒这个险。宋雪桥目光幽幽,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声音轻声道:“安郎,你放心吧,很快地,那杨震就会下来陪你了。虽然我不能亲手杀了他为你报仇,但他也是因为我而死。至于钟裕,虽然那事和他无关,但谁叫他与杨震关系如此密切,这是他自己找死!”

    就在宋雪桥有些怔忡地和心里的安继宗对话时,却一眼瞥见另一边的侧门也被打了开来,然后一顶轿子便晃晃悠悠地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而去。见此情形,宋雪桥便猜出是刘应箕出去找人商议此事去了。

    “去吧,无论你找什么人商量,这事都已无可更改。”宋雪桥嘴边的笑意更冷了几分。在离京前,他已从冯保那儿得知大同这儿官员和地方势力间关系错综复杂,他相信无论是谁只要得知自己这一大秘密被钦差查知,必然会惊惶失措,进而采纳这个一了不了的方案的。

    似乎还真叫他给猜着了,当刘应箕用急切的语言把宋雪桥的话说出来后,面前几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即便是见惯了生死鲜血的总兵郭荣,这时候也是面如土色,身体都在轻轻颤抖了。

    此时他们几人身在李常那处雕梁画栋,气派不凡的宅院之中,面前还摆着上好的香茗和精致的糕点。但在座所有人都已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他们现在满脑子里想的就只剩下自己该怎么办了。

    “怎会这样的?此事怎么就会被钦差查到了?”半晌之后,李常才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道。

    “本官给阿穆岱洪台吉的一封信被那锦衣卫千户杨震的人给截获了。而且,他之前还找到了这次兵变军士的其中一个家眷,所以其中内情自然是瞒不了他们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知道内情的郭荣等几个官员倒还好,李常却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应箕:“抚台大人,在如此敏感时期,你怎么会想到给那鞑子酋首去信,这不是授人以柄吗?”语气里已颇有些不快和不敬了

    这时候的刘应箕早没有了往日的官威,即便这个商人如此责问自己,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苦笑一声:“当时急于要扑灭叛军,我便想着从城外要塞堡垒之中调取兵力。但我又担心那边的鞑子会趁机搞事,所以才……没想到哪没想到,这反而惹出祸事来。”

    李常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但心中的怨怒却又无法发作,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数。大家都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现在埋怨刘应箕行事鲁莽也没什么用了,只有先想着怎么度过这个关口吧。

    郭荣看了刘巡抚一眼:“抚台大人,事已至此,再自怨自艾也已无用,咱们可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刘应箕等的就是这一问,当即道:“办法还是有一个,却需要冒险。只要想法把钟裕等人铲除了,一切自然就没有问题。”

    此言一出,厅内诸人神色就是一紧,气氛也陡然比刚才又严峻了几分。杀钦差,那可是谋逆大罪,非到逼不得已时,他们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不过现在确实已到了非常时刻,所以当刘应箕提出这一意见时,众人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都在心里盘算开了,这么做到底成不成,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以及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又该如何去做。

    就在厅内很是安静,众人各怀心思细想的当口,一个声音却从一旁的屏风后面传了出来:“刘抚台,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指点的你哪?”

    “什么人!”郭荣是这里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一听竟多了个声音,登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在腰间一带,便把所配的钢刀给拔了出来。

    而其他人,除了李常之外,也是一个个神色大变,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扇画着山水的屏风,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他们在说的可都是杀头的大事,怎么这儿竟还有其他人在听吗?

    就在郭荣欲要拔刀砍向屏风时,后面已转出了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对着雪亮的钢刀,他也不见半点慌乱,反而笑了一下:“郭总兵,怎么这就不认得在下了吗?”

    “李兄……”郭荣很快就认出了这人身份,这才讪讪地回刀入鞘:“你既然在此怎的躲在屏风后面?”说着有些埋怨地看了这儿的主人李常一眼。

    李常尴尬一笑,这完全是三爷自己的意思,自己难道还能不准不成?

    “李珏,你不是早回去了吗,怎么还在大同?”这时,已镇定下来的刘应箕也发问道。

    “我本是打算回太原的,但后来想想还是放心不下,才留在了李常这儿。果然,你们在遇事之后就慌了手脚,若非我出面,只怕今日你们就要闯下大祸了。”李珏李三爷把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居高临下地道:“看刚才各位的意思,是很赞同巡抚大人的建议喽?”

    “这……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也只有用这个办法自保了。”

    “抚台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这主意到底是哪个给你出的?”李珏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反而重新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刘应箕知道此人向来有谋略,便苦笑一声:“看来是瞒不过李三爷哪,不错,这主意并非我所想,而是受了人的指点。指点我的,就是把钟裕他们已得知我们和北边间有所关系的消息告诉我的东厂千户宋雪桥。”

    “哦?是这样啊?那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其中会不会是个陷阱呢?”说话间,李珏已找了把空的椅子坐了下来,语气平淡的很。

    “陷阱?”众人对视了一眼,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我所知,那宋雪桥也是和钟裕他们一起来的大同,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们三人设下的阴谋呢?比如诱你等出手,然后更好名正言顺地将你们一网打尽。”

    “这……应该不会吧。”郭荣在犹豫了一下后才摇头道:“这大同还是咱们的地盘,想要杀他们虽然不易却也不是件难事,他们会冒这个险?”

    刘应箕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还有他们既已掌握了我们与北边鞑子勾结的证据,光是这个已足够要我们的命,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李珏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位虽然受惊不小,却还没有慌神到失去应有的判断。但随后,他又把脸一板:“那要是这是宋雪桥的阴谋呢?”

    “他的阴谋?”刘应箕心里猛地一动,已然想到了什么。而郭荣等几人却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其中含义。

    李珏这回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你们觉着那宋雪桥会这么好心,来给我们示警,还告诉咱们一个解决之道?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这是他也想对付钟裕,但苦于自己没这能力,这才想出了这条借刀杀人的计策来。”

    被他这么一点破,众人才终于回过味来,事情还真有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其实这手段并不高明,只是众人都被秘密泄露而吓得呆了,这才忽略了这一层。

    但随后,他们又想到了一点:“即便如此,看来钟裕他们知道咱们这事已是不争的事实了,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是啊,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李珏也反问了一句:“他有一点是不错的,只有将人除去才能真正保障我们自身的安全。但若是我们自己动手,别说事情能不能成,又会不会被朝廷查出,光是有他这么个知情者,就够我们头疼的了。说不定经此之后,他,以及背后的东厂就会以此要挟咱们这些人了。”

    众人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他所说的很是在理。东厂可没什么善类,只要被他们掌握了把柄,就等着听人摆布吧。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岂不是进退两难了?”李常忧心忡忡地道。

    其他人的神色也大致如此,一个个愁眉深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片刻后,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李珏,看他模样似乎已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三爷,事关重大,还请你帮帮咱们吧。帮咱们,也是在帮李家哪……”李常作为他的同族之人,是这里最好说话求助的。

    李珏在叹息着看了他们一眼后,才道:“其实杀他们是免不了的,但我们却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些,让别人拿不都把柄。”

    “这却该怎么做?”

    “借刀杀人!”李珏双目闪过一丝精光来:“既然宋雪桥想到了借刀杀人,咱们也是一般,至于借的刀嘛……”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入彀(上)

    “大人打算近日回京?”刘应箕满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钟裕问道:“这会不会太急切了些,毕竟此间乱事可还未平息哪。”

    钟裕见他这模样也有些意外,照道理来说,地方官是希望他这种奉旨钦差越早离开自己的辖地越好的,毕竟多了一个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官员,总难以叫人感到舒服。何况,刘应箕所作所为又最是担心被人查出,自然就更希望他这个钦差离开了,怎么现在反倒是不想自己走的样子。

    心里虽然有所疑惑,可钟裕的脸上却显得一副淡然:“难道刘抚台觉着本官还有什么没有调查明白的隐情吗?若真是如此,还望刘抚台能实言相告。”

    刘应箕闻言一惊,赶紧否认道:“那倒不是,大人过虑了。只是乱军尚未彻底平定,大人身为奉旨钦差就这么回京了,下官只怕你不好向朝廷交代哪。”

    “这个嘛,虽然朝廷派本官前来时是有提过此责,但本官毕竟只是一介文臣,这带兵平乱之事却属武事,越俎代庖怕是不妥。而且我也已查知此次兵变皆由军饷不足引起,那只要解决了这个根本问题,今后便不会再有类似之事发生,本官也好向朝廷有一个交代了。而且,本官也相信以刘抚台和郭总兵的本事,想要尽快平息此番叛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见钟裕说得如此在理,刘应箕一时还真就找不出反对的办法来了。但他心里也明白,钟裕这些话只是托词,他所以急着回京是为了将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上报朝廷而已。一想到这么一来可能导致的后果,刘巡抚的心里就一阵发紧,说不得只能照之前李珏的意思做事了。本来还打算再等等看的,现在却等不得了。

    想到这儿,刘应箕便点头道:“大人所言也甚是在理。不过您就这么回去怕还是有些不妥。”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大人请想,若是回京后陛下或是其他朝臣问起您对大同兵力部署方面的看法,您该怎么作答呢?这段时日里大人一直忙于查察兵变一事,对我大同各处驻军的具体情况却所知有限,下官也是担心你回去后会被人责难哪。钦差乃是天子耳目,即便身负要命,也不光只完成任务便好,还需要对地方多作了解的。”刘应箕一副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地教导自己这个后辈道。

    钟裕闻言先是一愣,但仔细想想还确实是这么回事。若是自己回去后连大同这里兵力部署的具体情况都不了解,确会被人扣上个不尽责的帽子。便道:“那不知刘抚台的意思是?”

    “虽然下官可以将大同的驻军详情相告,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大人何不出城去外面转转,看看我大同各卫所堡垒的具体情况呢?那样大人在朝堂上被人问起时,也能更详尽些。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日,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刘应箕提议道,同时目光偷偷地打量着对方,看他的心意到底如何。

    “这……”钟裕还真有些被他说动了,倒不是因为需要向朝中官员有个交代,而是因为他觉着这样才能在回京后更有说服力,不然只靠手头的这点证据似乎还嫌单薄了些。如果自己能从底层军士的口中也听到相似的说法,那回去后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不过在钟裕的内心深处却依然有所警惕,总觉着刘应箕说这些,做这些的背后有了更深的目的。这从他偷眼观瞧自己的神色里就能看出些端倪来了。但仔细想想,又想不出对方能在此事上得到什么好处,难道真只是为了讨好自己吗?

    在权衡了一阵后,钟裕最终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既然刘抚台盛情一片,那我便再叨扰你们几日吧,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也能给我大明的边防之事带来些帮助。”

    “那是自然的。”刘应箕一见他答应了,心下便是一松,喜色已有些难以掩盖了。

    见他如此模样,钟裕心里的疑窦又深了几分,但此时话已出口,也不好再无端改变主意,便暂且把这份怀疑压了下去,只和刘应箕商量起该如何在大同之外转转,了解此地的兵力部署来。

    这一番说话,又用了近一个时辰,钟裕这才把刘应箕打发回去,然后叫来了早已等待多时的杨震:“杨千户,本官以为咱们还是暂且先不忙着回京吧。”

    “嗯?大人这是何意?”杨震听了这话便是一呆,随后心里就转起念头来:“难道他因为自家之事而改变了主意?”这一点正是杨震所担心的,也是他急于促成钟裕赶紧回北京的重要原因。

    因为杨震很清楚,在此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变数。这变数不光来自这里的官场和民间势力,更来自钟裕自己的内心。一旦他因为考虑到自家存亡安危而改变了主意,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毕竟真论起来,钟裕才是钦差正使,自己是没有主导和禀报之权的。

    钟裕因为心头不安,所以并没有敢对上杨震的双眼,也就没有觉察到对方的怀疑,只是将刘应箕的那番道理说了出来,末了道:“本官细想之下也觉着刘抚台的考虑有些道理,便答允了他,过两日去城外的卫所堡垒看看,也好了解更多大同驻军的情况嘛。”

    “大人……当真只是这么想的?”杨震怀疑地看了钟裕一眼,却没有把这话道出来。因为那可能导致两人之间产生嫌隙,这是杨震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他却也不希望这事成真,便劝道:“大人,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杨千户这话是何意?”钟裕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陡然便是一紧,但口中还是如此问道。

    “大人想过没有,若是离了大同,去到外面的卫所堡垒之中,万一有人要对我们不利该如何应付?”

    “这不可能吧?他们会有如此胆量?”

    “若正常来说,他们确实没有这胆子。可现在,我们掌握了刘应箕以下诸多官员的罪证,还是可以将他们满门抄斩的罪,若是他们得知了这一切,大人以为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呢?”

    “这……”钟裕顿时面现为难之色。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也是有着这个顾虑的,但不知怎的,此刻他却更愿意相信对方没这个胆子:“你所说的虽然也有些道理,却也有值得推敲的地方。不错,刘应箕等人一旦得知我们所掌握的罪证必然不会甘心受死,但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你我可不会将如此要紧之事给泄露出去吧。

    “还有,即便退一步来说,他们真觉察到了什么,从而想对我们不利,又何必非要把我们调出城去再下手呢?在大同城里,咱们不一样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吗,何必非多此一举?另外,对一般军士而言,我们依然是朝廷钦差,我不信他们会有这个胆子,真敢帮着那几位大人来冒险杀我们,因为我们所掌握的罪证对他们来说可是没有多少关系的。”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倒也有理有据,叫杨震有些难以反驳,只能苦笑一声:“大人确实长于辩才,非我所能比也。”

    钟裕虽然见杨震无法反对,心里却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自己当真像口中所说那般正直无私吗?这事就当真没有半点蹊跷,自己就真看不出来吗?

    事实恐怕不是这样的!他心里有一种声音在说,他所以会答应刘应箕,还是因为私心作祟,不希望钟家受此事牵连这才会想到了拖延回京的日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认识,让钟裕的心下一阵黯然,自己一直以来所秉持的公正、正义在这一刻显然没能经受住现实的考虑。在看了杨震一眼后,他便道:“若杨千户真觉着事有蹊跷的话,你可以留在大同,只本官一人出去,这样如何?”如果真有什么危险,就由我一人承担吧!这是我应受的教训。钟裕在心里如此补充道。

    杨震却断然摇头:“不可,这样我就更不放心了。大人乃是钦差正使,若你出了什么差错,我这个副使能有什么用处?既然大人主意已定,下官自当陪同前往,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杞人忧天吧。”

    杨震这番话,又说得钟裕一阵动容:“杨千户你这又何必呢?”

    “我相信大人的判断。”杨震淡淡一笑,心里却道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吧,在官场上,只会比江湖更难混。随后,他又提议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咱们离开大同必须尽量多带我们自己人,这样即便真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是正理。”对此,钟裕自然是支持的,其实他心里也是有所担心的,能有钦差卫队随同前往,总会安全许多。

    但杨震心里依然很不放心,在数万,乃至十万大军包围之中,这几千钦差卫队真能保障他们的安全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入彀(中)

    自大同府城出来自向北走,所见的就不再是之前那样的乡村风貌了,因为这一带几乎已看不到任何的村庄,只有空旷与寂寥的大片土地,以及在某些易守难攻处,以及关键位置上的堡垒和卫所营地。

    这就是大明北方,与蒙古鞑子相接壤的边关地区的真实场景了。没有后世某些影视作品中体现出来的豪情,有的只是苍凉,和让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尤其是在这个七月初,天气已由夏入秋,渐渐转凉的时候,身处这种环境里,就更给了人一种莫名的萧瑟之感。

    一只灰色的兔子突然被地皮的颤动而惊到,有些惶恐地从草丛里蹦了出来。但就在它现出身形的刹那,一支羽箭已带着尖利的破空声倏然而至。兔子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躲闪的动作,便被这支劲道十足的羽箭贯穿了身体,并被牢牢地钉死在了地面之上。

    “千户好箭法!”看到这一幕的刘黑子忍不住喝了声彩,然后拍马赶了过来,将那只惨死的兔子从地上捡起后拔去箭矢放进了马旁的袋子之中。

    这是杨震他们从大同出来的第五日,在军纪森严的队伍里待得烦了的杨震借口打猎,便把几个弟兄给带了出来。在半天的狩猎中,他们还确实收获了不少野味,想来今晚倒是真能饱餐一番了。

    即便对此行依然充满了疑虑,但杨震还是陪着钟裕来到了这儿。不过事情倒也不像他所担心的那般恶劣,至少就目前来看,无论是陪同前来的郭荣等地方官员,还是他们到过的几处卫所堡垒里的将士,对自己和钟裕还是相当尊重的。听说今日,他们所处的阳和卫还将搞一场军演,以给钦差大人以更大的信心呢。

    不过对这些,杨震却不是太感兴趣。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只是表面文章罢了,大明边军之中的弊病可不是靠这么几场军演就能好转的。故而他今日就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和锦衣卫的这些兄弟一起射猎耍乐。

    其实今日出来倒也不光是为了耍乐,杨震的目的还在于练习射术。身在军中,尤其是见到诸多明军都配备了弓弩后,他就想到了有必要加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在阵前,一个人武艺再高发挥的作用也很是有限,但射术精准却不一样了,那是能改变一场战局的高端本事。

    这其实与后世战场上的狙击手作用很是相似,别看只是一人一枪,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所以狙击手也经常被人在前面加上战略性三个字。而在大明这个火器杀伤力还有限得紧的时代,弓弩便占据着这个重要位置。

    杨震本以为自己都没怎么碰过弓弩,所以这回出来射猎必然要花不少心思在熟悉这兵器上。可没想到,只试着拉弓射了几次,他已精确地掌握了弓弩的特性,从而能在策马而行的同时精准命中前方的运动目标了。这当然是得益于他前世对枪械的掌握,以及这一世所修习的清风诀之功效了。

    见自己连连命中目标,杨震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自矜的笑意来,冲刘黑子一摇头道:“你呀,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等逢迎拍马的本事?难道此来山西你就学会了这个?”

    “大人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这可是由衷而发哪。若不是知道大人你向来有一说一,我都要怀疑你之前所说对弓弩不熟是假话了。”刘黑子半开玩笑地说道,同时还看了看身旁那些同伴,显然是等他们的反应。

    胡戈他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不错,大人你这手射术可不得了,即便是军中怕也是能排上号的。”

    杨震没有再理会他们的这番话,而是再次寻找起目标来。其实他之前也曾用过弩机,还是在深夜里。但弩与弓毕竟不是同类,弓可比弩要难驾驭得多了,所以他之前才会有此一说。

    说笑间,众人已策马从一片甚是茂密的林子旁跑了过去,却浑然没有觉察到,就在这林子里,竟有无数双如狼一样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渐渐远去,林子里那些张弓搭着箭的人才把武器收了回去。

    一名披头散发,满脸杂乱的胡须都要将脸完全遮住的汉子用蒙古话轻轻地道:“都给我小心着些,莫让人查到了咱们的踪迹,不然事情泄漏谁也没好处。”

    旁边那些同样剽悍的蒙古汉子们低低应了一声,就如野兽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吼,直吓得几只想落到林子里树上的鸟儿再次展翅而飞。

    “咱们还要再等多久啊,出来时家里的那匹母马可快要生产了。”一名汉子有些不耐地咕哝了一句。

    “快了吧,他们说好在七月半以前给我们信的,今天都初十日了,再等五天若没有信,我们就是回去了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不更好?”为首的乱须汉子嘬了下牙花子道。

    “那就好,这一趟下来能得好些茶叶和两口铁锅呢,再加上那些吃的,值了!”提问的汉子得意地一笑,引得其他人也都会心而笑,刚才那紧张的情形总算是好了许多。

    “咻咻——”同样是利箭破空的声音,不过这回却不是一支箭了,而是一片密集如雨的乱箭,朝着前方的目标靶子处射去。在一片笃笃声后,箭支插满了那一排靶子,使那木靶变成了一只只的刺猬一般。

    钟裕见此情形,不觉点头称赞了起来:“不错,这等密集的箭雨攻势确实是对付鞑子骑兵的绝佳手段哪。”

    “钦差大人果然有眼光,这正是末将这一年来让底下将士们苦练的却敌绝招。只要咱们的箭雨够快够密,任那鞑子的铁骑再厉害,也休想逾越雷池半步。”说话的是个方面阔口的大汉,此人乃是这银川堡的守将,姓张名兴。

    “本官只是一介文臣,对军事所知可是不多,张将军言重了。”钟裕谦逊地一笑道,神色却很是愉悦。

    这当然不光是因为他被人夸赞的缘故,更因为钟裕在这几日里发现自己还是多虑了。从大同出来后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一名将士都对自己恭敬有加,可完全没有之前所担心的安全问题出现。而且眼见得大明边军的士气还算可以,远不是自己之前所想那般他们会深受兵变的影响与打击,这也让他觉着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至少在这方面,郭荣他们还是相当称职的。只是不知道在他们之后继任的将领和官员能不能也做到这点?想到这儿,看着前方分成两队演武的军卒,钟裕的眼中就不禁露出了忧虑之色来。

    他的神情很快就被郭荣给看了个明白,便好奇道:“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钟裕这才赶紧收摄心神,勉强一笑道:“本官只是想到一旦鞑子进犯,这些将士便要与他们生死相拼,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哪。”

    “咱们当兵的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谁都想在与外敌交锋时立下战功好搏个封妻荫子,大人无需介怀。”张兴大剌剌地道:“而且这些年来,鞑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就是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轻易犯我边境。”

    见他这么说,钟裕才现出满意的笑容。郭荣虽然也在一旁陪着笑,但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到手的金银钱财,那是才最实在的东西。

    一番热闹的军演结束之后,张兴又在堡中摆开了宴席款待钦差。虽然杨震他们尚未回来,却并不妨碍这次的欢聚。一时间,刚才还杀气冲天的银川堡内已是一片欢腾。

    好在他们深知军中不得饮酒的禁令,而且钦差大人在侧,所以这次欢宴也只是多了些食物和肉食而已,酒却是不喝的。

    但即便如此,在如此热烈的宴会过后,钟裕还是觉着有些熏然了,回到为自己安排的住处后,便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个开门的声音惊醒,这让钟裕心里就是一紧,随即睁眼一看,就瞧见了自己床前赫然站着一条黑影。

    “你是何人,胆敢闯进本官的房中,意欲何为?”钟裕当即问道,同时手已摸向了枕头下面的短刀。虽然这几日来都很是平静,但他依然有所防范。

    但那黑影却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反而突然跪了下来:“钦差大人莫惊,小的是这银川堡的一名兵卒,现在特来给大人带一个消息的。”

    见他如此动作,钟裕悬起的心才稍稍安了些,但手依然握着刀把,然后问道:“你若有事要报何不在刚才告诉本官,为何深夜来我房中?”

    “大人,此事不能叫他人知道,故而小人才不得不深夜打扰。”那人赶紧解释道。

    “却是何事,竟叫你做此选择?”钟裕倒也被他的话给吸引了,赶紧问道。

    “小人是受聂将军所托来找大人的。”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入彀(中)

    自大同府城出来自向北走,所见的就不再是之前那样的乡村风貌了,因为这一带几乎已看不到任何的村庄,只有空旷与寂寥的大片土地,以及在某些易守难攻处,以及关键位置上的堡垒和卫所营地。

    这就是大明北方,与蒙古鞑子相接壤的边关地区的真实场景了。没有后世某些影视作品中体现出来的豪情,有的只是苍凉,和让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尤其是在这个七月初,天气已由夏入秋,渐渐转凉的时候,身处这种环境里,就更给了人一种莫名的萧瑟之感。

    一只灰色的兔子突然被地皮的颤动而惊到,有些惶恐地从草丛里蹦了出来。但就在它现出身形的刹那,一支羽箭已带着尖利的破空声倏然而至。兔子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躲闪的动作,便被这支劲道十足的羽箭贯穿了身体,并被牢牢地钉死在了地面之上。

    “千户好箭法!”看到这一幕的刘黑子忍不住喝了声彩,然后拍马赶了过来,将那只惨死的兔子从地上捡起后拔去箭矢放进了马旁的袋子之中。

    这是杨震他们从大同出来的第五日,在军纪森严的队伍里待得烦了的杨震借口打猎,便把几个弟兄给带了出来。在半天的狩猎中,他们还确实收获了不少野味,想来今晚倒是真能饱餐一番了。

    即便对此行依然充满了疑虑,但杨震还是陪着钟裕来到了这儿。不过事情倒也不像他所担心的那般恶劣,至少就目前来看,无论是陪同前来的郭荣等地方官员,还是他们到过的几处卫所堡垒里的将士,对自己和钟裕还是相当尊重的。听说今日,他们所处的阳和卫还将搞一场军演,以给钦差大人以更大的信心呢。

    不过对这些,杨震却不是太感兴趣。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只是表面文章罢了,大明边军之中的弊病可不是靠这么几场军演就能好转的。故而他今日就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和锦衣卫的这些兄弟一起射猎耍乐。

    其实今日出来倒也不光是为了耍乐,杨震的目的还在于练习射术。身在军中,尤其是见到诸多明军都配备了弓弩后,他就想到了有必要加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在阵前,一个人武艺再高发挥的作用也很是有限,但射术精准却不一样了,那是能改变一场战局的高端本事。

    这其实与后世战场上的狙击手作用很是相似,别看只是一人一枪,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所以狙击手也经常被人在前面加上战略性三个字。而在大明这个火器杀伤力还有限得紧的时代,弓弩便占据着这个重要位置。

    杨震本以为自己都没怎么碰过弓弩,所以这回出来射猎必然要花不少心思在熟悉这兵器上。可没想到,只试着拉弓射了几次,他已精确地掌握了弓弩的特性,从而能在策马而行的同时精准命中前方的运动目标了。这当然是得益于他前世对枪械的掌握,以及这一世所修习的清风诀之功效了。

    见自己连连命中目标,杨震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自矜的笑意来,冲刘黑子一摇头道:“你呀,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等逢迎拍马的本事?难道此来山西你就学会了这个?”

    “大人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这可是由衷而发哪。若不是知道大人你向来有一说一,我都要怀疑你之前所说对弓弩不熟是假话了。”刘黑子半开玩笑地说道,同时还看了看身旁那些同伴,显然是等他们的反应。

    胡戈他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不错,大人你这手射术可不得了,即便是军中怕也是能排上号的。”

    杨震没有再理会他们的这番话,而是再次寻找起目标来。其实他之前也曾用过弩机,还是在深夜里。但弩与弓毕竟不是同类,弓可比弩要难驾驭得多了,所以他之前才会有此一说。

    说笑间,众人已策马从一片甚是茂密的林子旁跑了过去,却浑然没有觉察到,就在这林子里,竟有无数双如狼一样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渐渐远去,林子里那些张弓搭着箭的人才把武器收了回去。

    一名披头散发,满脸杂乱的胡须都要将脸完全遮住的汉子用蒙古话轻轻地道:“都给我小心着些,莫让人查到了咱们的踪迹,不然事情泄漏谁也没好处。”

    旁边那些同样剽悍的蒙古汉子们低低应了一声,就如野兽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吼,直吓得几只想落到林子里树上的鸟儿再次展翅而飞。

    “咱们还要再等多久啊,出来时家里的那匹母马可快要生产了。”一名汉子有些不耐地咕哝了一句。

    “快了吧,他们说好在七月半以前给我们信的,今天都初十日了,再等五天若没有信,我们就是回去了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不更好?”为首的乱须汉子嘬了下牙花子道。

    “那就好,这一趟下来能得好些茶叶和两口铁锅呢,再加上那些吃的,值了!”提问的汉子得意地一笑,引得其他人也都会心而笑,刚才那紧张的情形总算是好了许多。

    “咻咻——”同样是利箭破空的声音,不过这回却不是一支箭了,而是一片密集如雨的乱箭,朝着前方的目标靶子处射去。在一片笃笃声后,箭支插满了那一排靶子,使那木靶变成了一只只的刺猬一般。

    钟裕见此情形,不觉点头称赞了起来:“不错,这等密集的箭雨攻势确实是对付鞑子骑兵的绝佳手段哪。”

    “钦差大人果然有眼光,这正是末将这一年来让底下将士们苦练的却敌绝招。只要咱们的箭雨够快够密,任那鞑子的铁骑再厉害,也休想逾越雷池半步。”说话的是个方面阔口的大汉,此人乃是这银川堡的守将,姓张名兴。

    “本官只是一介文臣,对军事所知可是不多,张将军言重了。”钟裕谦逊地一笑道,神色却很是愉悦。

    这当然不光是因为他被人夸赞的缘故,更因为钟裕在这几日里发现自己还是多虑了。从大同出来后这一路上,遇到的每一名将士都对自己恭敬有加,可完全没有之前所担心的安全问题出现。而且眼见得大明边军的士气还算可以,远不是自己之前所想那般他们会深受兵变的影响与打击,这也让他觉着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至少在这方面,郭荣他们还是相当称职的。只是不知道在他们之后继任的将领和官员能不能也做到这点?想到这儿,看着前方分成两队演武的军卒,钟裕的眼中就不禁露出了忧虑之色来。

    他的神情很快就被郭荣给看了个明白,便好奇道:“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钟裕这才赶紧收摄心神,勉强一笑道:“本官只是想到一旦鞑子进犯,这些将士便要与他们生死相拼,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哪。”

    “咱们当兵的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谁都想在与外敌交锋时立下战功好搏个封妻荫子,大人无需介怀。”张兴大剌剌地道:“而且这些年来,鞑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就是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轻易犯我边境。”

    见他这么说,钟裕才现出满意的笑容。郭荣虽然也在一旁陪着笑,但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到手的金银钱财,那是才最实在的东西。

    一番热闹的军演结束之后,张兴又在堡中摆开了宴席款待钦差。虽然杨震他们尚未回来,却并不妨碍这次的欢聚。一时间,刚才还杀气冲天的银川堡内已是一片欢腾。

    好在他们深知军中不得饮酒的禁令,而且钦差大人在侧,所以这次欢宴也只是多了些食物和肉食而已,酒却是不喝的。

    但即便如此,在如此热烈的宴会过后,钟裕还是觉着有些熏然了,回到为自己安排的住处后,便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个开门的声音惊醒,这让钟裕心里就是一紧,随即睁眼一看,就瞧见了自己床前赫然站着一条黑影。

    “你是何人,胆敢闯进本官的房中,意欲何为?”钟裕当即问道,同时手已摸向了枕头下面的短刀。虽然这几日来都很是平静,但他依然有所防范。

    但那黑影却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反而突然跪了下来:“钦差大人莫惊,小的是这银川堡的一名兵卒,现在特来给大人带一个消息的。”

    见他如此动作,钟裕悬起的心才稍稍安了些,但手依然握着刀把,然后问道:“你若有事要报何不在刚才告诉本官,为何深夜来我房中?”

    “大人,此事不能叫他人知道,故而小人才不得不深夜打扰。”那人赶紧解释道。

    “却是何事,竟叫你做此选择?”钟裕倒也被他的话给吸引了,赶紧问道。

    “小人是受聂将军所托来找大人的。”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入彀(下)

    “聂将军?”钟裕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这银川堡里似乎并没有这么个姓聂的军官啊。

    见他一副疑惑的模样,那人已明白过来,赶紧解释道:“聂将军并不在此,而是在银川堡外,他……”

    这一句话,再结合此人夜半鬼祟而来的行为,让钟裕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所说的聂将军究竟是什么人:“你说是聂飞让你来见本官的?”说着,一双眼睛如利剑般刺向了那人。

    那人似乎是被钟裕的气势所摄,忍不住就向后避了避,喉头滚动,似乎是在吞咽口水。片刻才回答道:“正是……他有要紧事想与大人面谈,是关于兵变内情的……”

    钟裕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却在不断地做着判断,这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在算计自己?不过看此人模样,似乎不像是作伪哪,于是便继续问道:“你说自己是受聂飞所托而来,可有什么凭证吗?”

    “这……却是没有的。”那人轻轻摇头:“聂将军如今遍布敌人,可不敢冒这个险给我什么凭证。不过他提过若是大人不信,我可以用一句话为证。”

    “哦?却是什么?”

    “此次兵变绝不光是粮饷不足的问题,更因为与北边有关。”

    这一句话直说得钟裕神色一懔,这正是自己不久前才查到的真相哪,看来此人之话倒有七成可信了。但钟裕依然还有三分怀疑:“他聂飞怎么知道本官,还会派你于此时此地来见我?”

    “大人在朝中素有正直之名,即便是我等在边地的将士也是久闻大人之名的。而且大人别看现在聂将军已成了大同公敌,其实他还有许多朋友,我们都在暗中想法帮他,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那人赶紧解释道。

    这番解释倒也合情理,让钟裕的猜疑之心又减了一点。他的神色也随之缓和了一些,问道:“那你说说,聂飞叫你来找本官又是所为何事哪?”

    “是……”那人犹豫了一下,这才有些为难地道:“他希望与大人见上一面,将自己的冤情如实上告,并希望通过大人还他清白,让朝廷赦免他的罪过。”

    “哦?他想见我,为何还让你来哪?”

    “大人,聂将军现在可不敢来到官军聚集之处,别说是这银川堡了,就是寻常的驻地他也是不敢靠近的。”

    “那他想怎么见本官?”钟裕心里其实已有了答案,但还是如此问道。

    “他希望大人能从此地出去,与他单独见面。”说完这话,那人忍不住抬眼看了钟裕一眼,想从他的神色里瞧出他的心意来。

    但这一回,钟裕却要让他失望了,只见他面色深沉,并没有一点情绪外露的意思。其实钟裕心里对这个提议倒也有些意动,虽然他已掌握了不少关于此次兵变的证据,但真论起来还是不够充分,只有一个妇人的言辞和一封书信而已。若是这回能多出聂飞的指证,那回去后就更能说服朝臣和天子了。

    见钟裕沉默不语,那人倒显得有些急了,赶紧问道:“不知大人到底意下如何?”

    钟裕思忖良久,才开口道:“我可以去见他,也想听听他到底会怎么说。但是却不可能单独与他见面,我会带我的卫队前去。”

    “其实聂将军的意思是,只要大人不叫大同的官员知道此事便可,至于大人自己的亲卫,那自然不在其列。”那人赶紧点头道。

    “他想在哪儿与我见面哪?”钟裕这才问起这个关键问题。

    “白登山,聂将军将在那儿等着大人。”在传完信后,那人便恭敬地一拱手,随后便退出了房去了。见他如此模样,钟裕对他的话又多信了一分,觉着自己确实有必要赴这个约。

    杨震他们是在天亮之前才返回的银川堡。

    因为对这一带的不熟悉,再加上只顾着寻找猎物,这一行数十人竟差点在这片尚未被好好开发利用的旷野之中给迷了路。好在杨震能够通过头顶的星相来判断方位,这才找了回来,但时间却耽搁了太久。

    本来劳累了一日,再加上一夜未睡的他们是打算回到银川堡后好好睡上一觉的。可杨震才刚躺下,就有人来禀报说钟钦差有事相商,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起来去了钟裕的屋子里。

    在稍微寒暄了两句后,钟裕便开门见山地将昨晚的事情,以及自己决定去白登山看看的意思告诉了杨震,并问道:“杨千户可有兴趣与本官同走这一趟吗?”

    杨震一听竟有这事,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大人觉着此事可信吗?会不会是个陷阱?”

    “什么陷阱?谁会给我设这么个陷阱?”钟裕不以为然地问道。

    “说不定这是刘应箕他们为了陷害大人而设的陷阱。一旦大人去了,他们便会一口咬定你与聂飞这等叛逆勾结,到那时,即便大人你手握证据,他们也能予以反驳了。”杨震推测道。

    “这个……”钟裕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摇起头来:“这不可能,他们可不知道我们已掌握了一些对他们极其不利的证据,怎会如此设计呢?”

    他这话倒也说得杨震无法反驳,只好点头道:“大人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即便不是如此,也难保白登山那边会有危险。若是聂飞想借此捉了大人,然后好与此地的官员讨价还价呢?”

    “又不是本官孤身一人前去,我会带上钦差卫队同去白登山,他们都是京营里的精锐,足以保证我的安全了,你不必担心。”

    “可是……”杨震还待再劝说几句,却被钟裕挥手打断:“杨千户你不必再说了,本官心意已决,这次一定要去白登山会一会聂飞,你若觉着不放心,大可不去。”

    “……”杨震见他这么说,心知再劝也没什么用了,只能一声叹息:“既然大人决定了去,那下官自当追随。但我还是那句话,必须有所警惕这是个陷阱。”同时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怎么这次钟裕在对事情的判断上总与自己有些两样,而且还如此固执己见呢?

    杨震显然忽略了钟裕与此次大同军队弊案间的深切关系。这次之事看上去只是刘应箕等官员和蒙古鞑子方面有勾结往来,但从之前钟家派人前来的事情看,只怕他们在此事上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虽然钟裕一直都保持了身为钦差该有的公正,但他终究是钟家的人,是他们养大培育出来的,又怎会忍心见到自家受到此事的牵连,而且这事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呢?

    钟裕口中不说,表现得也很大公无私,但心里依然向着钟家,希望能替自家开脱。在目前无法开脱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拖延事情发展的趋势了。所以无论是接受刘应箕的邀请来大同之外的卫所堡垒也好,今日想去白登山见聂飞也罢,为的只是找到救钟家的途径而已。说到底,再正直无私的人也是人,都有其弱点,钟裕的弱点便是自己的家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大公无私到大义灭亲的程度。

    对于自己的坚持,钟裕也显得有些歉然,便对杨震一笑道:“其实杨千户你也不必如此担心,说不准事情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说不定这一回去了白登山,能让我们掌握更多证据,到那时朝廷解决山西这边的军中弊端就更容易,你我也算是为朝廷,为天下人尽了最大的本分。”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明白了。却不知大人打算何时前往白登山?”杨震即便心里再是不安,此时也只能表示赞同与支持,毕竟人为正,他为副哪。

    钟裕看了看杨震,道:“本官本打算今日就赶去白登山的,但既然你们彻夜未归,想必总是需要休息的,那就等明日吧。”

    “多谢大人体恤,我待会儿就去安排同去之人的准备工作,务必保证大人的安全。”

    “有劳了。”钟裕郑重地向杨震一拱手道。

    当夜色再次降临,一条身影已出现在了昨天杨震他们所经过的那片树林之中。他一出现,就被早已被惊动的无数壮汉围了起来,看着那些满怀敌意的凶悍目光,那人身子便是一颤,赶紧用不是太流利的蒙语叫道:“我是来给你们送信的,你们的台吉可在吗?”

    “你是刘应箕派来的?”人群中,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问道。

    “正是。我家大人说了,目标会在明日赶去白登山,所以还请你们早做准备。”此人强打勇气回道。

    “唔,明白了。”蒙古大汉一点头,见那人要走,便又道:“你也给刘应箕带句话,叫他赶紧把许诺给我们的货物财物都准备好了。要是事成之后他有所反悔的话,小心我的大军踏破他的大同城!”

    “是是,小的记下了。”那人赶紧连连点头,随即头也不敢回地出了林子。

    “哼,明人就是没用,只会窝里斗……”那大汉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才挥手叫众人都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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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登之围(上)

    白登山位于大同城北,银川堡以南,之前杨震他们就曾路过此山,这回要去这儿和聂飞见面,自然就是走回头路了。好在钟裕身为钦差,郭荣等人也不敢制约他的行动,所以当他一说决定回大同,就有了这个去白登山的机会。

    别看这座白登山既不巍峨也不雄奇,看着就跟个普通的小山包似的,可它的名气却是极大,只要略懂历史之人,就没有不知道这座山大名的。只因这儿便是汉高祖刘邦被匈奴人数十万大军所围困的白登之围的所在了。

    钟裕作为一个熟读经典的科举官员,又是山西当地之人,对此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再临此地,心里便很有一番感慨。他看了身旁依旧愁眉不展的杨震一眼道:“杨千户不必担心,我们是不会成为汉高祖的。”

    “嗯?大人这话是何意?”正有些担心接下来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杨震听他这么说来,便是一怔。

    “怎么,杨千户不知此地典故吗?”为了缓和双方间有些隔膜的气氛,钟裕便笑着解释道:“汉高祖六年,在与匈奴作战的过程中,刘邦亲率骑兵攻敌。不料却中了他们诱敌深入的奸计,被困在了这白登山上,更断绝了水粮达七昼夜之久。若非陈平用计,说动了匈奴人退兵,又有周勃、樊哙等汉将率援军赶到勤王,只怕汉高祖就要折在这白登山上了。”

    “原来此地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哪。”杨震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我却不必担心重演汉高祖之故事,那时这白登一带尚属无人管制之所在,要找援兵更得向南数百里去求。可现在却不同了,几十里外,便是大同城,若那聂飞敢图谋不轨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轻骑突破,返回大同去。”钟裕说着回头环顾了一下身后跟着的八百余名钦差卫队,这番话却是说与他们听的。

    这些京营将士对于此番冒险行为那也是有些抵触的,不过身为护卫自然不敢不依从钦差大人的意思。不过他们的脸上却依然难掩为难与担忧之色,钟裕从士气上考虑,便说了这么番话。要是待会见了聂飞他们,却还是如此模样,在气势上自己这个朝廷钦差可就要落下风了。

    杨震也明白他的想法,便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别看咱们人马不多,但比起那些乱军来,却已足够自保了。走吧,别让那些人小觑了咱们,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呢!”说着他便一踢马腹,率先向着前方的白登山冲去。既然来都来了,无论山上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都得去会上一会!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催马前行,紧随在杨震身后。钟裕见他如此表现,心里便是一阵感动,杨震虽然反对自己的这个决定,但还是很为自己这个上司着想的,看来又欠了他一份人情了。

    但是当众人兴冲冲地驾马来到山前后,却有些傻眼了。这座植被并不算十分茂密,占地虽然不小,却也能被人看个清楚的白登山上,此刻竟是空无一人。别说是什么聂飞等人了,就是个寻常的樵夫猎户都不见踪影。

    “这……”钟裕见此情形,便是一怔,脸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他们不是说好了这几日里都会在白登山等着咱们吗?怎么现在我们到了,他们却不见人影?”

    “大人不必担心,毕竟他们身为乱军总是有所顾忌的,这儿离着大同城又不远,为了安全起见躲藏起来了吧。只要咱们出现,他们总会过来的。”随行的千总汤鹤为钟裕找补道。

    “唔,也许吧。那咱们就在这边等上一会儿。若是到……”说着钟裕抬头看天,估计了一下时辰,才继续道:“到酉时日落之前他们还未出现,咱们就回大同城去。”

    “是!”众将士齐声领命,随后就靠着白登山驻扎下来。骑兵们纷纷下马,解开了紧勒在马屁腹部的勒肚带,让马儿也能松快一些。有几个家伙甚至还脱去了盔甲,想就地歇息,却被几名将领见了好一阵训斥。他们可是担着小心的,若是这确实是个阴谋陷阱,自己这边却松懈了下来,可就彻底完了。

    “台吉,你看那边……”离着白登山尚有十多里路程的地方,一路上千人马的骑兵正匀速行进着。突然,那名大胡子壮汉身旁一人指着白登山方向叫了一声。

    大胡子壮汉抬眼仔细瞧去,随即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们果然到了。叫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这一回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因为天气不错,虽然还隔着十多里路程,他却依然能看到那面飘在白登山附近的明军旗帜。

    “是!”周围那些骑士都大声应和着,随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战前准备——抽刀的抽刀,查看弓箭的查看弓箭,一股淡淡的杀气已从这支队伍间弥漫开来。只是即便发现了目标,他们前行的速度也没有增加多少,这些人的脸上也一如之前那般的淡漠,不见半点兴奋的意思。

    直到他们不断接近目的地,眼看再转过一个路口就能和目标正面相对了,这些人才猛地夹紧了马腹,催动胯下骏马奔跑起来,同时半数以上的人已弯弓搭箭瞄向了前方,他们的嘴角也都现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白登山前,明军上下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已近在眉睫。虽然因为有上司的严令,让将士们不能脱去盔甲彻底放松,但除了几个在外围作戒备的军士外,其他人也都席地而坐,说笑着什么。

    对这些京营将士们来说,战争离他们实在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即便现在身处与蒙古鞑子近在咫尺的边塞之地,依然没有那种危机前的警觉性。

    不过杨震却随着头顶太阳不断向西斜去而感到了不安,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若聂飞真想和钦差说实情,怎么会耽搁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呢?还有,这儿毕竟是大同城的辖地,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其他人经过。一种前世久经生死考验而养成的对危机的预判,让他隐隐觉着事情有些不对了。

    就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判断是如何准确,地面突然就震颤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微微的抖动,随后抖动的幅度就不断增强,就跟有无数根巨槌在把地面当作鼓一样捶打一般。

    在其他人还有些惊讶的时候,杨震已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不好,有人袭击咱们!”

    钟裕虽然也神色一紧,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杨千户何出此言?可有什么根据吗?或许只是聂飞他们赶来了。”

    “这是无数快马奔腾而来的反应,若是聂飞他们,会以如此姿态赶来见大人吗?这分明是要袭击我们的架势哪。”说着,杨震已看向身旁那些锦衣卫兄弟——莫冲、黄浜、刘黑子、胡戈……:“你们都听好了,待会儿一旦开战,你们一定要保证钟大人的安全。”

    “是……”这些杨震最亲信的手下赶紧答应一声,只有同样是锦衣卫打扮的向鹰把嘴唇抿了抿,目光幽深,似乎已有了什么决断。

    “杨千户,若是真个有敌人来袭,我们何不赶紧逃去大同?那儿有大军驻守,谅这些叛军也不敢追来。”汤鹤此时也满心的紧张,虽然是千总,但他还真没真正上过沙场呢。

    “不成。此时若调头就跑,咱们就彻底成了敌人的猎物,必须先予以回击,然后才能想办法走人!”到了这个时候,杨震再没有顾虑其他,言辞变得很是霸道。

    汤鹤虽然心下略有不满,可一对上杨震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赶紧照着杨震的意思,让全军准备战斗。

    就在那些将士们有些手忙脚乱地爬上战马,拿起兵器时,前方已传来了几声惨叫,随即一名摆在那边作警戒之用的骑兵已仓皇逃了回来,一见众人便大口呼叫起来:“不好,是鞑子杀过来了!”

    “什么?”这下不单是那些将士,就是钟裕和杨震也是一愣,尤其是前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今日不是说好与叛军聂飞部见面的吗,怎么来袭的变成了鞑子?

    而杨震则在一愣之后便想通了一切,今日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为的就是对付钟裕和自己。而因为来的是鞑子,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一切都是与鞑靼人关系匪浅的刘应箕他们所为。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做出这等事来,只怕答案也只有一个——他们已发现了自己这边掌握了他们与鞑靼人的关系——为了自保,他们才会设下如此毒计,来杀人灭口。

    而这计策最高明的是,他们是被鞑靼人所杀,这样一来即便朝廷要追究,他们也能把责任尽量地撇去一些。

    “当真是歹毒哪!”杨震眼中冒着怒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上千名嗷嗷怪叫着,朝着自己这边冲来的凶悍异常的蒙古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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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登之围(上)

    白登山位于大同城北,银川堡以南,之前杨震他们就曾路过此山,这回要去这儿和聂飞见面,自然就是走回头路了。好在钟裕身为钦差,郭荣等人也不敢制约他的行动,所以当他一说决定回大同,就有了这个去白登山的机会。

    别看这座白登山既不巍峨也不雄奇,看着就跟个普通的小山包似的,可它的名气却是极大,只要略懂历史之人,就没有不知道这座山大名的。只因这儿便是汉高祖刘邦被匈奴人数十万大军所围困的白登之围的所在了。

    钟裕作为一个熟读经典的科举官员,又是山西当地之人,对此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再临此地,心里便很有一番感慨。他看了身旁依旧愁眉不展的杨震一眼道:“杨千户不必担心,我们是不会成为汉高祖的。”

    “嗯?大人这话是何意?”正有些担心接下来可能遇到什么危险的杨震听他这么说来,便是一怔。

    “怎么,杨千户不知此地典故吗?”为了缓和双方间有些隔膜的气氛,钟裕便笑着解释道:“汉高祖六年,在与匈奴作战的过程中,刘邦亲率骑兵攻敌。不料却中了他们诱敌深入的奸计,被困在了这白登山上,更断绝了水粮达七昼夜之久。若非陈平用计,说动了匈奴人退兵,又有周勃、樊哙等汉将率援军赶到勤王,只怕汉高祖就要折在这白登山上了。”

    “原来此地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哪。”杨震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我却不必担心重演汉高祖之故事,那时这白登一带尚属无人管制之所在,要找援兵更得向南数百里去求。可现在却不同了,几十里外,便是大同城,若那聂飞敢图谋不轨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轻骑突破,返回大同去。”钟裕说着回头环顾了一下身后跟着的八百余名钦差卫队,这番话却是说与他们听的。

    这些京营将士对于此番冒险行为那也是有些抵触的,不过身为护卫自然不敢不依从钦差大人的意思。不过他们的脸上却依然难掩为难与担忧之色,钟裕从士气上考虑,便说了这么番话。要是待会见了聂飞他们,却还是如此模样,在气势上自己这个朝廷钦差可就要落下风了。

    杨震也明白他的想法,便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别看咱们人马不多,但比起那些乱军来,却已足够自保了。走吧,别让那些人小觑了咱们,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呢!”说着他便一踢马腹,率先向着前方的白登山冲去。既然来都来了,无论山上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都得去会上一会!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催马前行,紧随在杨震身后。钟裕见他如此表现,心里便是一阵感动,杨震虽然反对自己的这个决定,但还是很为自己这个上司着想的,看来又欠了他一份人情了。

    但是当众人兴冲冲地驾马来到山前后,却有些傻眼了。这座植被并不算十分茂密,占地虽然不小,却也能被人看个清楚的白登山上,此刻竟是空无一人。别说是什么聂飞等人了,就是个寻常的樵夫猎户都不见踪影。

    “这……”钟裕见此情形,便是一怔,脸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他们不是说好了这几日里都会在白登山等着咱们吗?怎么现在我们到了,他们却不见人影?”

    “大人不必担心,毕竟他们身为乱军总是有所顾忌的,这儿离着大同城又不远,为了安全起见躲藏起来了吧。只要咱们出现,他们总会过来的。”随行的千总汤鹤为钟裕找补道。

    “唔,也许吧。那咱们就在这边等上一会儿。若是到……”说着钟裕抬头看天,估计了一下时辰,才继续道:“到酉时日落之前他们还未出现,咱们就回大同城去。”

    “是!”众将士齐声领命,随后就靠着白登山驻扎下来。骑兵们纷纷下马,解开了紧勒在马屁腹部的勒肚带,让马儿也能松快一些。有几个家伙甚至还脱去了盔甲,想就地歇息,却被几名将领见了好一阵训斥。他们可是担着小心的,若是这确实是个阴谋陷阱,自己这边却松懈了下来,可就彻底完了。

    “台吉,你看那边……”离着白登山尚有十多里路程的地方,一路上千人马的骑兵正匀速行进着。突然,那名大胡子壮汉身旁一人指着白登山方向叫了一声。

    大胡子壮汉抬眼仔细瞧去,随即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们果然到了。叫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这一回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因为天气不错,虽然还隔着十多里路程,他却依然能看到那面飘在白登山附近的明军旗帜。

    “是!”周围那些骑士都大声应和着,随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战前准备——抽刀的抽刀,查看弓箭的查看弓箭,一股淡淡的杀气已从这支队伍间弥漫开来。只是即便发现了目标,他们前行的速度也没有增加多少,这些人的脸上也一如之前那般的淡漠,不见半点兴奋的意思。

    直到他们不断接近目的地,眼看再转过一个路口就能和目标正面相对了,这些人才猛地夹紧了马腹,催动胯下骏马奔跑起来,同时半数以上的人已弯弓搭箭瞄向了前方,他们的嘴角也都现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白登山前,明军上下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已近在眉睫。虽然因为有上司的严令,让将士们不能脱去盔甲彻底放松,但除了几个在外围作戒备的军士外,其他人也都席地而坐,说笑着什么。

    对这些京营将士们来说,战争离他们实在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即便现在身处与蒙古鞑子近在咫尺的边塞之地,依然没有那种危机前的警觉性。

    不过杨震却随着头顶太阳不断向西斜去而感到了不安,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若聂飞真想和钦差说实情,怎么会耽搁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呢?还有,这儿毕竟是大同城的辖地,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其他人经过。一种前世久经生死考验而养成的对危机的预判,让他隐隐觉着事情有些不对了。

    就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判断是如何准确,地面突然就震颤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微微的抖动,随后抖动的幅度就不断增强,就跟有无数根巨槌在把地面当作鼓一样捶打一般。

    在其他人还有些惊讶的时候,杨震已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不好,有人袭击咱们!”

    钟裕虽然也神色一紧,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杨千户何出此言?可有什么根据吗?或许只是聂飞他们赶来了。”

    “这是无数快马奔腾而来的反应,若是聂飞他们,会以如此姿态赶来见大人吗?这分明是要袭击我们的架势哪。”说着,杨震已看向身旁那些锦衣卫兄弟——莫冲、黄浜、刘黑子、胡戈……:“你们都听好了,待会儿一旦开战,你们一定要保证钟大人的安全。”

    “是……”这些杨震最亲信的手下赶紧答应一声,只有同样是锦衣卫打扮的向鹰把嘴唇抿了抿,目光幽深,似乎已有了什么决断。

    “杨千户,若是真个有敌人来袭,我们何不赶紧逃去大同?那儿有大军驻守,谅这些叛军也不敢追来。”汤鹤此时也满心的紧张,虽然是千总,但他还真没真正上过沙场呢。

    “不成。此时若调头就跑,咱们就彻底成了敌人的猎物,必须先予以回击,然后才能想办法走人!”到了这个时候,杨震再没有顾虑其他,言辞变得很是霸道。

    汤鹤虽然心下略有不满,可一对上杨震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赶紧照着杨震的意思,让全军准备战斗。

    就在那些将士们有些手忙脚乱地爬上战马,拿起兵器时,前方已传来了几声惨叫,随即一名摆在那边作警戒之用的骑兵已仓皇逃了回来,一见众人便大口呼叫起来:“不好,是鞑子杀过来了!”

    “什么?”这下不单是那些将士,就是钟裕和杨震也是一愣,尤其是前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今日不是说好与叛军聂飞部见面的吗,怎么来袭的变成了鞑子?

    而杨震则在一愣之后便想通了一切,今日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为的就是对付钟裕和自己。而因为来的是鞑子,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一切都是与鞑靼人关系匪浅的刘应箕他们所为。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做出这等事来,只怕答案也只有一个——他们已发现了自己这边掌握了他们与鞑靼人的关系——为了自保,他们才会设下如此毒计,来杀人灭口。

    而这计策最高明的是,他们是被鞑靼人所杀,这样一来即便朝廷要追究,他们也能把责任尽量地撇去一些。

    “当真是歹毒哪!”杨震眼中冒着怒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上千名嗷嗷怪叫着,朝着自己这边冲来的凶悍异常的蒙古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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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大明介绍:
锦者,锦衣卫;绣者,绣春刀;且看穿越五百年来到大明万历初年的杨震如何走上巅峰,重振河山!锦绣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