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4章 李家庆贺
“恭喜李老爷了!”
“多谢,多谢。”
“安玄兄,这次逢凶化吉,必有后福!”
“多谢,多谢。”
“李老爷,……”
此时在苏州府城中李家宅院,李泰元正满面春风的站在大门前迎接来宾,接受众人的贺喜,又对宾客道谢。
默认分章[2李咏琳]此时李案已经做出最终判决一个多月,但因为发还李家产业,以及清点涉案官员贪腐等事情,五日前李泰元才被放出来。他被放出来后,家族众人均觉得李家渡过了这么一个大劫难,须得好好庆祝一番,就定下五日后的今日为庆贺之日。
既然要好好庆贺,李家不惜血本,将苏州城所有的烟花、爆竹都买了下来,又用绸缎围成帐幔,从自家大门口一直围到前厅,又从前厅的后门围到后院;四面墙上每隔三五尺就悬挂一个灯笼,昼夜不息;宅院更是反复装饰,……,种种花费让人瞠目结舌。
李泰元又命人制成请柬,对全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除了官员,都派子侄送去请柬,请人家这一日来自家赴宴。在家中更是准备了数百桌上好的宴席,等待客人前来。
苏州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猜到,这次的事情必定是李家向朝中一位大人物求救才能渡过这次的大劫难。各家收到请柬的人一边在心中感叹李家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大又靠得住的靠山竟然一丝口风都没有露出来,一边嘴边含笑接受了邀请。虽然李家貌似不会轻易动用这张大家还不清楚的底牌,可最好也不要得罪他们家,何况又不是鸿门宴,自然要去。所有人家都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一日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李家赴宴。
李泰元对这种情况也早有预料,一大早就站在门前迎接客人,不论财势高低都和煦待人,又引得众人交口称赞:“不愧是我苏州第一商户的家主,瞧着气度,就算是世代官宦之家也未必能及得上。”
李泰元就这样迎接宾客从早上一直到午时,声音都嘶哑了,但还站在门前迎接。他长子李孝行安排过了一批客人,来到门前见父亲已经这样了,忙说道:“爹,您先下去歇歇吧。反正客人大多已经来了,您也不必继续接待客人了。而且过一会儿宴席上您还要说话,一直这样恐怕支撑不住。”
“尚家还没有来人,如何能说客人都已经来了?何况咱们家的大功臣还没有回来,爹爹已经要迎接到她!至于能否支撑的住,你放心,你爹虽然已经年近五旬,但还支撑的住,不会过一会儿宴席上昏过去的。”
“尚家的人这个时候还没来,可见是没将咱们家放在心上。至于她,爹爹亲自迎接岂不是折煞了她!”
“可不能乱说!我与伯甫兄一向较好,尚家这次虽然没有帮上多大忙,但也尽力帮助咱们家,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定然是有事耽搁了,才现在尚未到来。我一定要迎接到他。至于……”
“是,爹,父亲错了。”听李泰元嘶哑着嗓子说话,李孝行为了让他少说几句话没等这句话说完就说道。
李泰元又要说话,忽然听不远处的小厮大喊道:“尚家家主拜见!”忙止住话头,小跑着迎了上去。李孝行也连忙跟上。
他远远的就看见尚铭走过来,正要说话,却被尚铭抢在了前头:“安玄兄,你怎么还亲自迎出来了?”
“伯甫兄前来,我自当亲迎。”李泰元笑道。
可因为他声音太嘶哑了,尚铭丝毫没有听出笑意来,反而因为他的声音又惊讶的说道:“你这是迎接了多少客人?今日来的客人都是你亲自迎接?这哪里使得!行孝,还不快将你父亲搀扶回去休息。”
“不怪行孝,是我自己要迎接。”李泰元道。
“哎,你这才从衙门里面出来几日?就这般操劳。”尚铭叹道。李泰元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叹过这句话,尚铭又道:“今日我来晚了。不过我可不是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是为了等这件礼物。”他随即从身后的下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递给李泰元,又道:“前些日子没能帮上忙,心怀愧疚,只能以此物相赠了。”
“《快雪时晴帖》!”李孝行马上惊讶的叫道。
“就是《快雪时晴帖》!”尚铭道:“为恭贺安玄兄,我特意四处搜寻珍贵之物,最终见到此物,就要买下送与安玄兄。可藏有此贴之人却不愿卖,我想尽办法,今日上午才得到这幅书卷,匆忙赶过来。此贴是宋代黄鲁直(黄庭坚)的摹本,并非原本,更非唐代的摹本。我本想搜集到唐代的摹本,但始终搜寻不到,只能罢了。”
‘即使只是黄鲁直的摹本也很珍贵了。《快雪时晴帖》的原本早就失传了,据说是放在了唐代某一位皇帝的陵墓中,也不知真假,现存最古老的摹本就是唐代的摹本。黄鲁直的摹本虽然不是唐代摹本,但其本人就是一代书法大家,其临摹的书卷与唐代摹本的价值也相差不远,堪称十分珍惜之物了。’
‘何况《快雪时晴帖》的文字为:‘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还隐约表达了愧疚之意,更是一件十分应景的礼物。’李孝行想着。
李孝行能想到的,李泰元自然也能想到,马上就要对尚铭说什么;可尚铭马上阻止了他:“你什么也不必说,咱们这个交情,就该如此。若不是我也有族人要照顾,当时定然会,哎。”
李泰元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书卷重新卷起来放进盒子里递给儿子,拍了拍尚铭的肩膀,让长子陪他入府。
“怎么?还有其他身份贵重的客人要来?”尚铭有些惊讶的说道:“莫非是朝廷官员?”
“朝廷官员怎敢接受一户商人的邀请?至多打发下人来送一份礼物罢了。我是在迎接我们李家这次的大功臣。”李泰元道。
“谁?”尚铭好奇起来。李泰元这么说,自然是他们李家本族人了;既然是功臣,那李家在朝中的靠山应当也是这人联络,那这人可十分重要,他想要瞧瞧是谁。尚铭于是就没有跟随李孝行入府,而是陪着李泰元等在门口。李泰元劝了几句,他不听,也只能任他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从远处传来马蹄踏地之声,似乎是有几人正以极快的速度驱驰马匹。那声音越来越近,又在长街的另一头显露出身影,显然目的地是李家大门口。
“来了!”见到身影,李泰元脸上一喜,小跑着出去迎接,李孝行紧随其后。尚铭更加好奇,一边想着:‘李家谁能承受得起李泰元这般迎接?’一边也跟上去。
那几匹马跑的极快,很快来到李家大院门前,领头之人“吁”了一声,止住座下的马匹,从马上跳下来,才向前张望,就见到李泰元与李孝行迎了上来,忙跪下说道:“爹,儿如何能得父亲亲迎!”
“当得,你当得!这次咱们家的危难全凭了你才化解,如何当不得!”李泰元嘶哑着说道。
“儿万万当不得!”那人又道。
二人就这样推让了好一会儿,才由李孝行出言劝解,跪下这人方才站起来,一家人转过头来,就要向府邸走去。
可李泰元才转过头,就见到了尚铭呆滞的眼神,笑道:“伯甫兄,怎么,连小女都不认识了?”
“安玄兄,你说的功臣,就是你的大女儿?”听到李泰元的话,尚铭才回过神来,出言道。
“正是!”李泰元笑道。
“这,这,这!”尚铭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万万没有想到,老朋友所说的大功臣,就是大女儿李咏琳。
这人正是李咏琳。李咏琳在李案结束后,仍留在京城,想要与昀芷联络,直到接到了李泰元回家、又要大肆庆贺的书信后,才以最快的速度将京城的事情交代完毕后,赶回苏州,正于今日此时赶到家门前。
李泰元瞥了一眼已经回过神来,但仍一脸懵逼表情的尚铭,微微一笑,让长子李孝行扶他进去,自己由女儿搀扶着,向府内走去。
“琳儿,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一边走着,李泰元还说道。
“不辛苦,没有爹爹辛苦。”看着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许多的父亲,李咏琳鼻子一酸,说道。
“爹爹这叫什么辛苦!这次咱们家渡过危难,全凭你在京城的动作,若是没有你,咱们家这次必败无疑!何况你要联络的人的身份,必得小心翼翼对待,恭敬到极致。你才辛苦。”
“不,爹,女儿不辛苦。那位虽然身份贵重,但十分平易近人,而且还记得当年与女儿的那段过往,对女儿的态度极其和善。……”李咏琳道。
‘身份贵重,与她有过过往,莫非是朝中某一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当年曾在苏州,与她两情相悦,但家中又已娶妻不能迎娶她,但仍顾念旧情,所以出手帮忙?这也能解释为何李家被逼到绝境才向这人求助。’尚铭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思索,并且思索歪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大明不是公主们张扬到极致的唐代,李咏琳又年轻漂亮,挑一百个人,估计一个联想到靠山是公主的都没有,肯定都和尚铭想的一样。
‘这样一来,就不能让我的侄儿迎娶她了。我本来想着她十分能干,又极讨人喜欢,被休回家也不是自己的缘故,正好我的侄儿丧偶,又只有一女尚无儿子,打算两家再做一门亲事,这下看来是不能了,总不能让亲侄儿带绿帽子。’他又想到。
李咏琳才不在意尚铭正想什么。她在京城这两个月一直挂念着父兄,此时回到家里搀着父亲的胳膊觉得十分高兴,对周围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可马上,一件令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在意的事情,一个无论如何不能不在意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影响了她的好心情。
“见过安玄兄。恭喜安玄兄,此次逢凶化吉,必有后福!青生,还不过来拜见岳父!”一个大约四旬上下,长相颇为富态的人对李泰元笑着说话,又对自己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吩咐道。
那年轻人听了父亲的命令,上前一步就要行礼问候,话还没出口就被李泰元打断:“丹青生,我不是你的岳父,你不要这么叫我;丹墨,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语气极其不好听。
“安玄兄,某今日来,是恭贺安玄兄来的。”
“你还有脸来!”李孝行怒斥道。李泰元也没有阻止。
“你这哪里是对长辈的态度。”丹墨这样说了一句,又对李泰元说道:“咱们两家作为姻亲,今日李家庆贺,我岂能不来!”
“免了!”李泰元说道:“李某人有不起你这样的姻亲。何况当初婚书已经退还,你儿子亲笔写的休书我家还完好的保存着,咱们可不是姻亲。”
“那不过是小儿一时糊涂,……”
“呵呵,一时糊涂,你当李某人是三岁孩童不成!”
丹墨胡搅蛮缠了一会儿,李泰元不耐烦的说道:“你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想要让我李泰元的女儿重新嫁给你儿子,万万做不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再说,你再说一句,我就叫人将你乱棒打走!”
“今日某是来祝贺的。某想着咱们两家是,那个,关系非同一般,虽然没有接到请柬,仍赶来恭贺。”丹墨说道。
“不要脸之极!”李孝行又道。
李孝行对于丹家人是非常痛恨的,而且他们家见自己家渡过危难竟然又舔着脸凑上来,更添了十分鄙视。
不过当他想要继续训斥丹家的时候,却被李泰元拦了下来。“今日是我李家高兴的日子,既然来了,我李家也不会拒之门外。进来吧!”李泰元甩下这句话,在女儿的搀扶下走进府内。自始至终,李咏琳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丹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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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5章 李家——惊呼
自始至终,李咏琳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丹青生。
“爹,这!”丹青生指着李家的大门,一脸不满的对自己的父亲说道。他一开始就反对前来参加李家举行的庆贺自家渡过难关的宴饮。在他看来,休妻之事已经将李家得罪到死,无论如何关系是弥补不回来的,以后与李家不打交道就是了。可他多次与父亲争辩,丹墨却毫无采纳他建议的想法,今日还执意带着他来参加宴饮。不出他预料,他们父子被反复羞辱。
“这什么!”丹墨心情也不太好,但不敢发泄在李家人身上,哪怕只是一个奴仆,只能对自己的儿子呵斥道:“还不快进去!”
“李家这样羞辱咱们家,咱们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丹青生气急之下说了个民间俗语。
“你再敢违背我的话,这样的话你再说一句,我就将你逐出家门!”丹墨喝道。
“爹!”丹青生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父亲的表情并不是在说笑,虽然心里仍十分不满,也只能按捺下气,跟在李家的奴仆身后走进李府。丹墨也跟上。
“这里就是你们坐的地方了!”李家的奴仆带他们向府里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小院落中,指着桌旁的两个空位说道。
“这里!”丹青生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情绪几乎就重新爆发。李家身为苏州第一商户,家资巨富,院落当然也极为广大;但再广大,毕竟不是乡下,是寸土寸银的苏州城,李家也不敢占的地方太大惹得官府忌讳,何况还有作为装饰的各色花圃,顶多只能盛下一百桌左右。
可今日苏州城中除了官员之外,稍微有点儿地位、有点儿钱的人都来了,哪怕家里只开一间裁缝铺的人都半是贺喜半是蹭饭来了,还有自家在这段时间表现良好的伙计,院子根本装不下。李家不得不将前院周围的房子都清空,院墙打通,将许多地位较低的宾客安排在这些小院落中。而丹家就被安排在了一个小院中,而且还是非常偏僻的小院。
丹青生看了看空座两旁的人。这两个人他恰好还都认识,其中一个是香烛铺的东家,另外一个是他们家附近的二流子,有三五个弟兄,平日里除了偷鸡摸狗就是哄骗外地人几个钱,连他们家看门的都能呵斥几句。让他们父子坐在这样的人中间,比在大门前的羞辱还大。
“咳!咳!”丹墨这时咳嗽了两声,走过来按住丹青生的肩膀,将他强按到座椅上,自己也坐下。两旁的人显得非常惶恐,站起来表示不敢与他们并排坐。丹墨十分温和的说了几句话,稍微减轻了他们的害怕之意,又被李家的下人瞪了一眼,只能坐下,但也做好了随时站起来的准备。
丹青生一脸怒容的坐在椅子上,为了不惹怒李府的下人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丹墨仍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还四处张望起来。
‘今日宴席至少安排了六百桌,按每桌十人、每户宾客两人来算,就是三千户人家,中产以上基本都来了,这次宴饮规模真是不小!’
‘如此看来,我今日是来对了。现在李家在苏州的影响这样大,李咏琳又是李泰元的亲生女儿,若是之后处处针对我丹家,我家的秘密必定暴露。只有对李家忍辱负重,主动凑上来被李家反复折辱,才能让李家消了这口气,不再针对我丹家。我丹家才能平安。’丹墨在心中想着。
他曾祖父当年就是明教教徒,还曾跟随过朱元璋打天下,可朱元璋当了皇帝后立刻开始清洗军队中的明教徒,宣布明教为邪教。当时大多数所谓的明教徒其实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看着元末明教起义声势最大混进来吃饭而已,朱元璋的禁令一下马上宣布脱离明教;可丹墨的曾祖父是个虔诚的明教徒,不得不从军中逃亡。
他本欲逃到山东,但江边看守森严,他也不会游泳,只能在江南逃窜。正好他之前曾经在苏州打仗,就逃到了当时刚刚经历战乱、户籍混乱的苏州,改名换姓隐藏起来。又因他想要找到自己的组织,而农户不可能有合适的理由四处走,就做了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出身来历不被查出,他又认了当地一个姓丹的小家族为亲族。
又过了几年,他成功找到了组织,与江北已经改名为白莲教的教友联络上。他当时本欲带着妻儿离开大明控制极为严密的苏州,前往相对松懈的山东或陕西,可白莲教的高层觉得他们家已经在苏州扎下根来,不宜妄动,就让他在苏州潜伏下来。
后来他们丹家出了几个极有商业头脑的人,将家族的买卖做的很大,成为苏州排名前五的大商户。丹家后人虽然觉得这样太招摇了,但已经到了这种规模也无奈何了。
虽然自家是白莲教徒之事极为隐秘,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但若是有人持续不断的针对他们家,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到那时他们家所要面对的就不是李家,而是朝廷的锦衣卫了。为了不让李家一直针对他们家,丹墨就决定主动上门求辱。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李家此时对我们丹家侮辱的越厉害,消气也就越快,这样折辱三五个月的,也就消气了,以后就不必太过提心吊胆了。唉,都是祖上一时糊涂。’丹墨无奈地想着。他们家对于这个白莲教徒身份其实很不喜欢,一直想摆脱,但谁叫祖上当初找到了组织呢?若是没找到组织大可当做没有这个身份,可找到了组织,就退出不得了。
‘幸好当初有人提议除掉李咏琳的时候我思来想去否决了,不然恐怕李家缓过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利用靠山将我丹家除掉。’他又有些庆幸。
丹墨正想着,只听外面传来爆竹之声,又见烟花在空中飞舞。丹墨忙收敛心神,恭坐在椅子上,又与人换了一个能看见门外的位置,等候一会儿李泰元的说辞。
可此时从大院里忽然传来喧哗声,似乎是发生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议之事。丹墨站起身一边向院内看着,一边心想:‘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苏州的新任赵知府前来拜见?不会,文人都是要脸面的,本地的文人也就罢了,乡里乡亲的也说得过去,外地来苏州做官的文人可拉不下这个脸面。但若不是这件事,何事会让众人这样惊讶?’不仅是他,这个小院内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向大院内巴望着。可这个小院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些宾客正一脸惊讶的议论,其他什么也看不到;由于太过嘈杂也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
“卫大哥,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这么惊讶?”坐在丹青生身旁的那个二流子问刚刚走进来的李家的一个下人道。
这下人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二流子招呼他两遍,他才反应过来,说道:“大老爷将三小姐安排在了席面上,而且就坐在他身旁。”
“怎么会!”众人也都纷纷惊呼起来。三小姐就是李咏琳,她虽然是李泰元的长女,但在家族里是这一辈第三个女儿,所以下人都叫她三小姐。虽然明初社会风气还不像后来那么封闭,但女子在宴请宾客的时候上席仍然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不必提还不是家中已经有年岁的长辈,而是一个年轻的小辈。李泰元让自己的女儿上席之事估计得让整个苏州的人议论半个月,甚至官府都有可能对李家进行斥责。
更令众人惊讶的是,李咏琳竟然坐在了李泰元身旁,而且其他李氏族人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李泰元一人这样胡闹也就罢了,整个李氏一族的人都陪着他一起疯?
“这必有缘故!”坐在大院内的李行检经历了最初的惊讶后,马上说道。
“我也觉得必定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二弟李行孝也说道。饶是他不怎么聪明,也不如大哥懂得人情世故,也知道事有反常必有妖。
他们这样想了好一会儿,等苏州城所有的鞭炮都爆完了,刚刚休息了一小会儿、已经来到席面上的李泰元端着酒杯站起来,向四周团团一诣,说道:“感谢诸位参加我李家的宴饮。我李家不过一介商户,这次却能将全城士绅请来,是我李家的荣幸。”
“李老爷不必如此客气/您太客气了/哪里如此/……”众人纷纷说道。
李泰元待他们说完了,才继续说道:“诸位就不必过谦了,我李家是什么人家鄙人清楚的很,全凭诸位照顾才有了这一点点体面。”
“不过,”李泰元忽然转了话头:“前不久,我家的这点点儿体面被人完全剥开,数人也几乎性命不保。那几个人不仅要剥开我家的体面折辱我李家,还要将我李家完全生吞活剥,不留一丝活路。”
“他说这做什么?”李行孝十分不解。今日是庆贺渡过劫难,却这样渲染当时遇到的困难似乎没什么必要;而且苏州的各个家族,不管与李家关系如何,全都没有帮上忙,他这样说好像在讽刺他们似的。
“认真听!不要说话!”李行检呵斥道。李行孝见不仅他大哥呵斥他,其他人也都对他不满,也不敢再说,认真听着。
“……,当时我李家真是危难到了极致!”李泰元嘶哑着嗓子大声说道。
“可正当求告无门的时候,我的女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使朝廷惩治了贪图我李家产业、诬陷我李家的官员,使得我李家渡过次劫难。所以,她就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功勋最大的大功臣!没有她,我们李家就完了!”
“爹,”李咏琳有些不安的要说什么,可没等她说完,就听李泰元又道:“所以,我今日要当着众人之面,以家主之身,向拯救全族的大功臣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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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6章 身为家主
“爹,”李咏琳有些不安的要说什么,可没等她说完,就听李泰元又道:“所以,我今日要当着众人之面,以家主之身,向拯救全族的大功臣道谢!”一边说着,他弯腰对李咏琳行礼。
李泰元当然知道自己对女儿行礼很不合礼仪,甚至有违纲常,但他还是要这样做。她女儿当初被休回家受了委屈,家族中人却多有对她冷嘲热讽的,就连他都因为担心族中大事对女儿的关怀不够。可他的女儿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仍然尽力为家族谋划,又冒着危险离开苏州府去京城求救,整个家族的产业,家族十数人的性命和家族的未来,都是她挽救回来的。他觉得只有身为族长的自己当众对女儿表示感谢才能聊表谢意,就不管不顾的行起礼来。
“爹!”李咏琳马上站起来避开他,不敢受这一礼,同时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爹,你这是做什么,女儿岂能受爹爹的礼!”又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忙弯下腰要扶李泰元起来。
整个院落内也哗然一片。李泰元让自己的女儿上席面已经让人非常惊讶了,可李泰元竟然又做出了更加让人惊讶的事情。全场数千人一时间都惊呆了,呆愣愣的坐在原地。
但随即,场内仿佛火山喷发一般,滚滚声浪响起。无数人与坐在身边或认识或不认识,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大声议论起来,似乎要靠说话派遣心中的惊讶。
“我还是想错了。我本以为李泰元让女儿上席就已经够令人惊讶,会让大家议论半个月,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李泰元。他对自己的亲女儿行礼,足够整个江南议论大半年的,甚至十几年以后还会有人提起。”李行孝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李行检也拍着胸脯说道。
不过他很快就关心起了别的事情:“李泰元适才说大女儿是他们李家的大功臣,看来这次李家能够绝处逢生,就是她起了作用。此事非得京中的高官才能翻过来不可,看来这个高官是她的熟人。”
“莫非,……”李行检很快想到了与尚铭一样的事情。他嘴上不敢说出口,在心中说道:‘以后李家得罪谁都可以,万万不能得罪她。’
场中的聪明人不少,在逐渐冷静下来后,都想到了这一点,人人都在心中暗道:‘以后万万不能得罪了李家这位姑奶奶。’
看着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神情的宾客,李家众人心中又羞又恼。同李泰元坐在一桌的人当然都是李家嫡支或旁支的话事人,当然都知道真正出手帮助他们家的人是谁。可公主是后台之事除非已经隐瞒不住了,不然他们家是绝对不会吐露的;可不说实情,在场宾客又必定不会相信李咏琳没有出卖色相,他们李家女儿的清誉都会受到影响。李家众人不由得对李泰元与李咏琳父女恼怒起来:‘李泰元你让李咏琳上席也就罢了,竟然当众说她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又当众要对她行礼,伦理纲常都不顾了,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李咏琳你也是,也是读过书懂得道理的,当初李泰元让你上席的时候,怎么不推脱?难道李泰元还能违背你的意思?’
可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抱怨,面上丝毫也不敢露,都弯下腰要将李泰元扶起来,同时劝道:“大哥/大伯,天下间岂有做父亲的对女儿行礼的道理?你这样做,恐怕要折三侄女/三妹的寿数,快起来快起来!”
“她有贵人保佑,福寿必定在我之上,我岂能折了自己女儿的寿数!”李泰元仍说道。可他虽如此说,但腰上原本紧绷的力忽然不使了,在族弟与侄子的搀扶下站直身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待在场宾客都安静下来,重新坐好,李泰元继续说起来:“自然,这次我李家能够渡过难关,也有家族内部团结一致,无人屈服于那几个人的缘故。这也无暇细说,可我李家各处产业的伙计,也大多与我李家共渡难关,即使被威逼、被严刑拷打也不背叛我家。他们既然对得起我李家,我李家也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老路,”他看向旁边桌子上坐着的一位脸上还带着伤痕的人说道:“为了搜集对付我李家的证据,你因是数家店铺的管事,被那狗知府抓去,严刑拷打,甚至双腿都被打断了,手指都被夹断了,后背没有一块好肉。又在监牢里被关了一个多月,背上的肉都成了腐肉,生了蛆虫。……”
“但即使如此,你也不背叛我李家。我李家只是个商户人家,不是士大夫,但也懂得做人的道理。你为我李家做到这种地步,我要是再薄待了你,还算是个人么!”
众人听到这番话,都有些动容。一个人受到这样的折磨,真是生不如死了。可这个叫做老路的人仍没有背叛,即使在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容。而且众人纷纷想着:‘我手底下,可有这样的下人?’
“大老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岂有下人背叛主家的道理。”被叫做老路的人说道。
李泰元却不搭理他的话,径直说道:“老路,你管着的那几家店铺,以后都是你自己得了!我再给你黄金一千两,城中三进的宅院一套。我还听说路满庭(老路的儿子)今年十八岁,尚未成亲?我的二女儿今年十四岁,就许给他!”
在场宾客又都惊呆了。老路这样被折磨,还是被官员折磨却仍不背叛,大家都知道当然应当重赏,可这样重赏还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大老爷,……”老路赶忙推辞。可李泰元坚决要给他重赏,他实在推脱不得,只能接受了。
之后李泰元又说了许多话,其中包括对所有没有背叛的伙计的厚赏,包括种种热热闹闹的庆贺,等等。可众人在经过了开头的几个刺激性消息后对这些已经麻木了。包括开饭后的美味珍馐,除了小商户因从未吃过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其他人都思索起以后应当如何对待李家,以及李咏琳。
大家思索的结果高度一致,于是就见到所有宾客在宴饮结束,告辞离去的时候神态更加恭敬,而且特意同李咏琳告别,但只说一句话,并不多说,并且严守礼仪。内堂的女宾客出来时,更是亲热的拉着李咏琳的手说话不已,离去前多半要送一件东西。李咏琳推绝了一些礼物,但有的实在不好推绝,只能接受。很快,她身上就没有能装礼物的地方了,就连身后丫鬟的衣服都满了。
“李老爷。”丹墨来到李泰元面前,恭敬的行礼说道:“小人多谢李老爷款待。”
“我只希望以后听不到你说这句话。”李泰元冷冷地说道。
“……,小人与犬子本就是不速之客,能得到李老爷如此招待真是铭感五内。”丹墨丝毫不在意他的嘲讽之语,继续说道。在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完后,他又用充满后悔之意的眼神看了李咏琳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儿子离开李府。他儿子丹青生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总算他还识相,若是他敢对三妹说一句话,我就让下人把他和他儿子扔出去!”李孝行冷笑道。
李泰元正要说什么,就见到李行检、李行孝兄弟已经走过来,笑着对他行礼道:“多谢李老爷款待。今日这饭菜我们兄弟可从未吃过,有些菜甚至只是听说过,都没见过。要不是李老爷的款待,我们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吃到。真是多谢李老爷了。”
“这可不敢当。二位的前程远大,将来这点儿饭食岂会放在二位眼里?我只不过是占了二位年轻的便宜而已。”李泰元微微行礼,笑道。
“怎么不见成老兄?莫非是因在京里受了折磨,生了病?”他又问道。
“李老爷,若是旁人,我们兄弟定然说是家父生了病;可既然是李老爷问,我们可不敢用这样的虚言欺瞒。”
李行检说道:“家父虽然因在京里坐牢时间长了些,身子较为虚弱,但还不至于无法来参加宴饮。主要是分署里新来的穆县尉,是个才从国子监结业不久的书生,又只在镇江府的警察署历练过半年,还是个书呆子,觉得身为官员,参加治下的百姓的宴饮有贪腐之嫌,因此不来。你说他只不过是个正八品官儿,哪里就有这么多忌讳了?”
“可不管怎么说,穆县尉不来,家父也不敢来,只能托我们兄弟来参加宴饮,聊表寸心。”
“哎呀,我给忘了。成老兄升任录事,还未恭贺。李孝行,你马上去挑一份礼物,明日我亲自去府上恭贺。”李泰元道。
“可不敢让李老爷亲自上门恭贺,礼物我们兄弟带回去便好。”李行检道。
“这可不行!”李泰元道:“礼物让你们带回去像什么样子!明日我一定亲自去府上恭贺。”李行检与李行孝兄弟推脱不得,只能答应。他们又说了一会话,李行检与李行孝兄弟才告辞而去。
李泰元站在自家大门口恭送了好一阵,才将所有的宾客都送走。李泰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嘀咕一句:“总算将客人都送走了。”随即招呼儿子李孝行与女儿李咏琳扶他回去。同族兄弟子侄对他行礼后也各自返回各自的院落。不过有一部分人也出了府。他们原本住的院落因靠近前院被拆迁了,一时半会儿搬不回来,只能仍住在外面。
“爹,您今日怎能当众对女儿行礼?”李咏琳仍然想着这件事情。
“你是咱们李家的大功臣,我如何对你行礼不得?”
“爹,你还是女儿的爹爹呢。”
“这不一样。若是不在众人面前对你行礼,若是不让旁人知道这次咱们家渡过难关全凭你,父亲就觉得对不起你,整个家族都对不起你。”
“可父亲还是疏忽了。这样一来,你的名声估计不太好听,不大好说亲了。你才这个年岁,可不能守寡。看来只能在外地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丈夫了。”李泰元又有些惋惜的说道。
他对李咏琳行过礼后,忽然就想到了这点,但也已经没法将自己说过的话收回,只能心中暗暗想着补救的办法。
“就算一辈子再也不嫁人,也没什么。”李咏琳只是淡淡的说道。再找一个丈夫,未必不会与丹青生一样。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她宁愿自己过一辈子。
“你怎么能孤独终老。父亲一定要为你找一个好夫婿。”李泰元道。这个年代不嫁人没有孩子的女人结局几乎没有好的,他的女儿怎能这样。
李咏琳心知此时无法劝服父亲,只能闭口不言。但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李咏琳与李孝行扶着父亲回到自家的院子,返回自己的寝室倒头便睡。不仅李泰元又忙又累,李咏琳与李孝行也都忙坏了累坏了,此时实在只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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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7章 意外的访客
他们三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一直到戌时初,李行孝才起来。他看着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心知到了晚上,招呼仆人来服侍他穿衣,又问道:“大老爷与三小姐都在哪屋安歇?”
他原本以为父亲与妹妹都仍在睡觉,毕竟父亲今日忙了大半天,妹妹昨日就从京城出发骑马返回老家都很劳累;可令他惊讶的是,这仆人却说道:“大少爷,三小姐已经起来了,因为已经错过了饭点,让厨房做了些饭食,正在独自吃饭。”
“三小姐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也是问大老爷与大少爷你在哪里休息,可还在休息,足可见得大少爷与三小姐都亲情深厚。”这仆人又道。
“也让厨房再准备一些饭食,我要去与她一同吃饭。”听了这个仆人的话,李行孝一笑,问清了她在哪间屋子,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鞋就走了过去。这个仆人想了想,没有跟上去,而是开始收拾床铺。
“咏琳,你怎么独自吃饭,不叫我?”李行孝刚走到她所在屋子的门口就笑道。
“大哥你也起来了?”李咏琳放下碗筷站起来,见他走进来也笑着回应:“听下人说大哥你还在睡觉,妹妹又饿了,就独自吃点饭。”
“不让下人叫醒父亲是对的,父亲今日真是累坏了;可我却不像父亲这样累,应当叫我才对。我又让厨房做了点儿饭食送来,咱们兄妹一起吃饭。”李行孝道。
“那妹妹就等一会儿哥哥。”李咏琳笑道。
他们兄妹之后就一边坐着一边闲谈,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李咏琳在京城做的事情上。李行孝道:“咏琳,淮南长公主殿下是否答应了接受咱们家的投献?”
“没有。公主一点也不要,只是吩咐每年要咱们家的工匠为她打新样式的首饰。”
“为什么?难道公主殿下就不动心?咱们家的买卖做的也不小,若论价值,当然比不上皇上赏给公主的东西,但每年的收益可要多多了,为何不要?”
“咱们家在京城也没什么故旧,何况就算有故旧也不知道宫里的道道,打听不出来。不过我从中山长公主的下人,还有宫里派来给我传话的公公偶尔听来的口风,好像是皇上不愿意。皇上不愿意宗室和朝廷官员经商,更不愿意接受投献。”
“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愿意的,但这样的事情总是阻止不了。我算是看透了。就凭咱们家这么大的买卖,还没个后台,就算赵岩不动心,别人也会动心,守不住。”
“今上似乎不一样。今上之前设立产业园区,就是想尽量降低官员对商人的辖制。而且大哥你没发现么?这次赵岩等人虽然图谋咱们家产业,但明着用的手段都是从律法上挑不出半点毛病的,暗着做的也都是勾连本地的流氓恶霸,而且将咱们家整到山穷水尽也用了多半年的功夫。如果在从前,只怕半个月就能将咱们家赶出苏州城吧。可见今上即位后,对咱们商人还是好了许多。”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皇上对确实对商人比原来的好多了。但朝廷毕竟还得用官员来治理地方,也不可能不从商人这里收税,所以做买卖虽然不像原来那么依靠官员靠山,可像咱们家买卖做的这么大的,还是不能不有靠山。”
“这也对。等过几日,我还得返回京城,维持和公主的关系。你们都是男人,与公主联系不方便,只能我继续在京城了。只七弟(她的亲二弟,家族这一房排行第七)在京城可不成。”
“哎,以后只能让你一直在京城了。如果没什么事,每年也就见你二三次罢了。不过这也好,今天爹做的事说的话这样,你在本地也不好找婆家了,在京城找一个。正好,求公主给你找婆家。”
“大哥!”李咏琳说道。
李行孝笑了几声,正要再说,就听门外传来极快的脚步声,随即他母亲身边得用的丫鬟轻轻敲门,说道:“大少爷,有客人到访,夫人让你去接待。”
“什么客人?”
“听从二门过来传话的婆子说,是很重要的客人,一个是什么公主的老公公,一个是在朝中当三品武将的官儿,不能慢待了。”
“公主的老公公?难道是萧卓?能跟咱们家有关系的公主的老公公,也就是他了。可他这么晚了来拜访的目的是什么?而且听说他自从去年儿子与常山长公主殿下成婚后,一直在京城,怎么忽然来了苏州?”
“至于三品武将,咱们家好像没跟哪个三品武将很熟吧?而且苏州也只有两个卫,这两个卫的指挥使家里的仆人也都听说过,不至于不知道是谁?到底会是哪个武将来拜访?”李行孝一脸惊讶。
“过一会儿见到了就知道了。大哥,还是赶紧把爹爹叫醒。”李咏琳说道。
“这个,”他不太愿意将父亲叫醒。
“大哥,那个武将就不说了,单是萧卓,就不能慢待,咱们家只有父亲亲自接待才成!”李咏琳见他犹豫,虽然自己也希望父亲能够多休息一会儿,但以李行孝的身份接待萧卓会得罪人的,他们家可得罪不起萧卓。她认识公主,但萧卓可是公主的老公公!
“快,咱们去叫醒父亲。”李行孝也只能去叫醒李泰元。
“不用你们去叫了,我已经起来了。”可就在此时,忽然从屋外传来声音。
“爹,你醒了!”李行孝与李咏琳同时惊喜的说道。
“嗯。”李泰元答应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行孝,你随为父去接待两位客人。”
“是。”李行孝答应一声。
“咏琳,你也到前厅去。”
“爹,可没有让女子接待外客的道理。”李咏琳忙道。白天是他们家宴请别人,而且苏州城的这些人他们家也得罪得起;萧卓与暂时还不知道的武将可与他们不一样。
“爹不会让你接待客人。只是爹似乎觉得,他们肯定要见你,让你在旁边等着。如果不见你就罢了,见你就让你出来。”李泰元道。
“是。”听了父亲的话,李咏琳也答应道。
三人随即走出自家院落向前厅走去。过了二门,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小厮忙凑上来说道:“老爷,大少爷,三小姐,来的两个客人之一就是常山驸马萧涌之父萧卓;另外一人是正三品的武将,京卫指挥使之一。但这个武将没有透露身份,只说也是老爷的旧识,见过老爷与大少爷的。”
“他们可说了有何事?”李泰元问道。
“没有说,只是说来恭贺老爷的。”小厮回答。
这话不要说李泰元不会相信,就算是小厮也不信。这么晚了来拜访,只是恭贺,骗鬼呢。但萧卓和另外一人越是这样说,他们父子就越明白:过一会儿要和他们说的事情,绝对不是小事。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前厅后门,李泰元与李行孝整理了一下衣冠,走进厅内绕过屏风,见到在满室烛光照耀下的二人,马上行礼道:“李泰元/李咏琳见过指挥佥事萧大人,见过指挥使大人。”
“咱们是老相识了,安玄,你对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萧卓笑道。不过并未站起来还礼,只是微微拱手。
“国法在先,不敢违背。”李泰元也笑着回应。
“罢了。安玄,我今晚来找你,有事要与你说,不过先不忙说事。”萧卓指着身旁的人对他继续说道:“安玄,你可还记得他?”
“这位指挥使大人,”李泰元仔细观察了几眼,见他大约三十来岁,瞎了左眼,刀鞘挂在左边而且方向与一般人不同,穿一身利落的短衣。
“请恕在下眼拙,不认得认识这位大人。”李泰元说道。他反复思索,都没从记忆中找出这人来,只能这样说道。
那人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可忽然听李行孝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那个几年前在上海市舶司,曾在我家与萧叔合伙开的绸缎铺里当过护卫的人么!”
‘原来是他!’李行孝这么一说,李泰元也想起来了。他当年与萧卓合伙在上海市舶司开店,第二年听从上海回来的李行孝说起店铺里来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人,当过海盗,原本所在船队的大当家与萧卓是旧识,就送到他们店铺。因是萧卓那边的人,李泰元不好说什么,同意留下做护卫。他当年年底去上海的时候确实见过一面。但他每天见过的人太多了,这人虽然长得特殊,也不值得他记住,就忘了。后来听说这人走了。他怎么忽然变成了朝廷的大官?
他心里转过这么多念头,可嘴上丝毫没有停下。“行孝,怎能对指挥使大人这样无礼!”他马上呵斥了李行孝一句,又对那人行礼道:“犬子无礼,请大人恕罪!”
这人当然就是本是日本人身份还很高贵,现在担任百夷卫指挥使,被允赐名为朱恒实,曾经长期被叫做我来也的人。他建业七年跟随秦王朱尚炳在打赢伊吾之战后西征撒马尔罕城,打下来后其部许多人留在当地,比如小林喜二等;但他自己带领剩余兵马东返,并于去年秋天返回京城。允当然继续让他做百夷卫指挥使,招募世界各地的人当兵。
“不用多礼。”朱恒实说道:“我确实与你李家没多大交情,但是我不愿意对仆人透露身份,就说是你家的旧识。”
“我今日前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听说你们家前一阵子落了难,就来拜访一番,若是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到京城来找我。不过只有一次,我只会帮一次忙。”他语气很平淡的说道。
李泰元很不解的看着他。你就为了这个来我家一趟?不可能!李泰元当然不会相信。李行孝同样如此。
不过面上,他们十分客气的说道:“多谢指挥使大人。”
朱恒实答应一声,就对萧卓说道:“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去外面等你。”随即就要离开前厅。
“大人留步!屋内暖和,外面还冷些,不如留在屋里。”李泰元忙说道。
“这点儿寒风没什么。而且我留在屋里,萧卓也不好说事情。”留下这句话,朱恒实就走出了屋子。
“萧兄,他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等朱恒实离开这间屋子,李泰元马上问道。
“他说的话,就是他真实的意思。”萧卓说道:“他原是扶桑人,说话直来直去。因为当年你答应收留他的缘故,他觉得欠你情,就要帮你一次忙,还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情?”李泰元十分惊讶,而且觉得哭笑不得。
“你可不要小看了他的许诺。他为人重信诺,只要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肯定会做到。而且他很受陛下宠信,自己也很有本事,从安南到伊吾履立功劳,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特殊早就封爵了。我知道你们家这次渡过危难求得是谁,但那位与你们家的关系并不紧密,你们家将来或许还用得到朱恒实的许诺。”萧卓提醒道。
“多谢萧兄。”一听这话,李泰元忙将朱恒实记在心里。
“你也不必谢我,我不过是随口说几句话而已。”萧卓又笑道。
他们二人寒暄几句,萧卓表达了对李家渡过危难的恭贺,李泰元恭敬的接受了。之后他又问道:“萧兄,有话小弟就直说了。您特意从京城赶到苏州,应当不是来与小弟说这几句闲话的。敢为萧兄,有什么事来找小弟?”
“我也不是特意从京城赶到苏州。陛下派安王殿下巡抚南洋,命我随行,又命朱恒实带兵护卫。正好今日路过苏州,就来拜访一番。”萧卓道。
李泰元心道原来是路过苏州,大约因为知道我家这次渡过难关的缘故,又有旧交,就来恭贺一番。他心里松了口气,忙道:“萧兄今晚可要歇在小弟家中?据说安王殿下途径各地都不下船只略微停留。船上岂能有家里舒适。”
“不忙。”萧卓却又说道:“我虽然是路过苏州,但也确实有事要对你说。而且,这事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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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8章 萧卓说
“爹,萧世伯走了?”李咏琳与李行孝一起凑上来问道。
“嗯。”李泰元满脸心事的答应一声,顿了顿,对李行孝说道:“你先回去,我有事要与你妹妹说。”
“爹!”李行孝惊讶的叫了一声。刚才李泰元与萧卓谈到一半忽然把他赶了出来,他本来就很不解。这也罢了,或许是萧卓有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可他不能知道的事情,凭什么他妹妹就能知道?
“回去。”李泰元沉声说道。
“是。”见父亲这样说,李行孝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父亲的意思,只能转身离开。
“咏琳,丹家是白莲教徒?”待他走了,李泰元马上问道。
“陛下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萧卓?”李咏琳一脸震惊。这么重要的事情,应当只有皇家和负责调查丹家的人知道才对,陛下为何要将此事告诉萧卓?
“萧卓并不知晓。他带来了一封信,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写的。但即使不是陛下亲笔所书,也是陛下允许。上面只有几句话,大意是丹家是白莲教徒,锦衣卫调查此事需要咱们家配合。这么说,丹家确实是白莲教徒了?”李泰元道。
“丹家确实是白莲教徒,此事是前年我不小心知晓的,就连丹青生也大约不知晓。因事关重大,一直没敢告诉任何人。这次为了求咱们家能脱罪,就将此事告诉了公主殿下。”李咏琳道。
“你做得对。”李泰元马上说道。丝毫没有因为女儿没将此事告诉自己而不满。这么重大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况他也能理解女儿的私心。
“此事你切不可告诉别人。任何人也不能告诉。”李泰元嘱咐道。虽然以李咏琳之前的谨慎,告诉其他人的可能很小,但他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之后协助锦衣卫调查丹家之事,也都是由你,不,你要去京城,就由我来亲自安排。你大哥也不能让他知道。”他又道。
“是,女儿知道了。”李咏琳答应一句。
说到这里,忽然起了一阵西北风,李咏琳忙拿起一件大衣披在李泰元身上说道:“爹,起风了,还是多穿一点儿。而且既然客人已经走了,就先回去,等到了暖和的屋里再说。”
“也好。”李泰元答应一声,父女二人在下人的簇拥下向后院走去。过不多时他们走到了自家住的院落,李泰元扫了一眼见他儿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嘱咐下人:“你去与行孝说,让他马上安歇。”随即略一思索,为了不打扰他妻子休息,去了李咏琳的屋子。
“咏琳,有关丹家是白莲教徒之事,只有这么多,旁的也没什么好说的,锦衣卫要求咱们家协助的时候听人家的话协助就罢了。可他说的另外一件事,让你爹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什么事?”李咏琳一边问,心中想着:‘生意上的事情,为什么先与我说?’
“萧卓说,让咱们家与他萧家配合,探查西方。”李泰元道。
“咱们李家与萧家配合,探查西方?”听了这话,李咏琳一愣,随即道:“爹,咱们家从未派人去海外生意做过生意,都是由大明或番国的商人拿咱们家的货卖出去。萧家才是多年在海上做买卖,咱们家能配合萧家什么?”
“需要咱们家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是将卖给大明内的绸缎与卖给大明外的绸缎花色做出区分,能分辨出来。”
“他的意思是,让上好的绸缎都留在大明内,卖到番国的都是此等的?”李咏琳这样理解。
“不,萧卓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让卖在大明内的绸缎与卖给大明外的绸缎花色有不同,而不是在等次上有所区别,从前咱们卖的是什么等次的,以后还是什么等次的。他还说,若是哪一年哪一批出产的也能做出区分,就更好了。”
“这,倒是能够做到。只是这有何用处?这和探查西方又有什么关系?”李咏琳不能理解。
“爹也不明白,不过既然是萧卓说的,多半是皇上或者公主的意思,既然这能做到,我想着也不会太费事,也就不细究到底有何用处,就答应了。”李泰元道。
“好奇怪。”李咏琳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嘀咕一句。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爹和你说下一件事。”李泰元说道:“这件事倒不是萧卓提的,而是与他说话时爹想到的。”
“淮南公主殿下不是说每年如果想要新首饰了,就让咱们家的银匠打首饰?爹想让你把咱们家所有打首饰的工匠都带到京城,开一家大点儿的银楼。这样一来,等公主吩咐的时候,咱们家所有的工匠都能马上为公主打首饰,备公主挑选。至于古董铺子,就不必开了。东西都送回来。”
“那咱们家的人想要首饰了,”李咏琳话没有说完,就听李泰元接话道:“那就派人去京城告诉你,你再让工匠打。咱们家的人迟一日早一日用上首饰也没什么关系,一定要让公主满意。”
“是,爹。”
说过此事,李泰元又道:“他还说了第三件事,让我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他说过几日,会从京城来咱们苏州几个官员,要去咱们家的田间地头看看,还要取一些蚕种、最好的生丝、最差的生丝、桑叶带回去,还要看如何缫丝。他们在从京城赶来苏州前,会与你和你弟弟先接洽,你到那时问问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李泰元对这几个要派来苏州的官员很好奇。身为官员,就算家里也是经营生丝的,也不至于亲自来取经。
“他们大概是格致监的官员吧。这个当今陛下设立的衙门里的人总是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李咏琳倒不是很在意。她在京城住了这些日子,对格致监已经耳熟能详了。文官们在不同场合诋毁这个衙门靡费财帛,应当撤销,宗室、勋贵和武将倒不会诋毁,但也不认为有什么用处。她想的与他们也差不多,觉得格致监研究的都是无用之事。但陛下很在意这个衙门,这次应当又是这个衙门的人要研究什么,就来他们家看看。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咱们家的秘密不能让人家看走,其他他们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李泰元道。
这件事说完,已经很晚了。李咏琳打了个哈欠,说道:“爹,可还有旁的事情?女儿有些困了。爹你今日也忙碌了一整天,也该歇息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罢了,这件事等你回去以后,由公主亲自与你说吧。”李泰元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只这样说道。
“爹,什么事情?与女儿有关?”李咏琳问道。
“你回去后,听公主殿下吩咐吧。”李泰元只是又道。同时在心里说道:‘公主殿下愿意给你安排夫婿,真是极好的事情。不过我还是不多说了,等咏琳亲耳从公主口中听得此事,面露惊喜,公主殿下应当会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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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9章 加封与解释
“……,加封皇长女为广陵公主。”
“……,加封皇次女为淄川公主。”
“……,加封皇三女为琅琊公主。”
……
“谢陛下圣恩。”几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官员将圣旨分别递给几位公主,公主年纪太小的就递给照顾她的女官。又进行了几个仪式,结束了这次册封公主的礼仪。
“爹,为什么把女儿封为广陵公主?”册封仪式一结束,敏儿就站起来,走到一直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礼仪的允身前,用略有些抱怨的声音说道。
“怎么,广陵不好听么?父亲可是翻遍了先秦与汉代的诸侯国和封国,觉得广陵这个词最好听,而且从西汉初年一直传到了东汉末年,历时悠久,所以加封给你的。”允笑道。
“可女儿觉得琅琊好听。”
“琅琊有什么好听的。”
“琅琊是诸葛亮的故乡,不论是戏曲还是评书,一说起来,不都是说琅琊诸葛亮?若是把我加封为琅琊公主,以后我也可以说诸葛亮的家乡是我的封地了。”敏儿说道。
“你又不会就封,只是个名号而已;况且广陵也不差,也就是现在的扬州,也出过不少名人,只是你知道而已。而且淮南国曾经国都就是广陵,你与你四姑的封号其实指的是同一地方,寓意多好。”允道。
“原来与四姑的封号含义是一样的,那就挺好,挺好。”敏儿马上改口。
“你这孩子,这么调皮。”熙瑶笑道。
今日正是允加封几个女儿的日子。他一直说要加封她们,但总是忘了,一直到前些日子听妙锦提起加封几个儿子之事才又想起来,忙命礼部官员琢磨好听的封号,又必须是前代的封国国号。礼部官员琢磨了好几天,最后拿出这几个封号来。
允又与敏儿说笑一阵,又和其他几个女儿说了几句话,让她们回去玩了,自己则与昀芷二人一边向乾清宫走去,一边聊起别的事情。
“皇兄,你说从张无忌的亲人中找一人为李咏琳的夫婿?”昀芷问道。
“是。当初我说在京城的人家中为她找夫婿,不过是随口而言;可昨日得知她父亲李泰元说的话以后,觉得她在苏州想要找到一个满意的夫婿恐怕很难了,又得知她以后要长久的在京城,就想着为她安排一位夫婿。”
“她要亲近的人又是你,干脆让你们成了妯娌,这样来往起来也就方便了。你觉得如何?”允说道。
“这,给她安排一位夫婿倒是不错,但无忌的族人就罢了。我也听无忌说起过他的族人,多是平庸无能之辈,配李咏琳可惜了。何况李咏琳还嫁过人,一般人没准还觉得自己委屈了。不好,不好。”
“而且,皇兄你不是说过,支持女子自己喜欢上谁,就嫁给谁,而不是由父母安排?为何到了她,就不这样做了?”昀芷又反问道。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哥哥我似的?让他父亲安排,未必有为兄安排的好。”允笑道:“而且她可是被休回家,不是死了丈夫,即使守寡也不会得到旁人称赞,若是一直不再嫁恐怕会有许多闲言碎语。不如早早的让她嫁了。”
“有些闲言碎语又如何?”昀芷道:“她被休回家本来就会有闲言碎语,也不差这些。至于她父母安排的不好,还有我呢,有我在,就不会让她父母安排一门坏亲事。妹妹还是想着,让她自己与妹妹似的,自己挑选,喜欢上谁了就嫁给谁。”她本来对李咏琳与谁成婚、听谁的话成婚还不太在意,可一听允说话,顿时在一起来,非要让李咏琳自己选择。
“好好好,这样也成。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丹家是白莲教徒之事绝对不能让她告诉别人,任何旁人。”允说道。他想要为李咏琳安排夫婿的缘故,主要是为了防止丹家是白莲教徒的事情传出去。如果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将此事告诉他,或许会坏了自己的谋划。但既然昀芷要管,他也就让昀芷去管,可又叮嘱一句。
“皇兄放心,她定然不会告诉旁人的,即使是她自己喜欢的人。”昀芷道。
“这可没准。不过既然交给你了,此事就由你负责,若是李咏琳告诉了旁人,为兄可要为你是问。”
“尽管唯妹妹是问。”昀芷倒是对李咏琳很有信心。当然,她也不相信允会完全撒手不管,肯定会在李咏琳身旁安插锦衣卫或镇司的。
“对了,皇兄,妹妹还有一事很不明白。你让李家接待格致监的官员也就罢了,准又是什么研究。李家是整个大明绸缎生意做得最大的商人,家里也肯定会有负责养蚕抽丝之人。可为何还要让他们家将卖在大明内与卖到大明外的绸缎有不同的花纹,能够分辨出来?”昀芷又问道。
“这个,这个就是为了查走私了。”允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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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0章 解释与婚礼
“这个,这个就是为了查走私了。”允道。
“为兄设立市舶司,规定大明的货物出口,都要过市舶司。可总有商人不愿缴纳关税,又心怀侥幸走私货物。将卖在大明内与卖到大明外的绸缎作出不同花纹,甚至李家卖出的绸缎哪一批次如何都能作出区分,仔细查访就能查出谁在走私,从哪里走私出去的。”
“可是,天底下商人这么多,其中走私的也不少,而且皇兄你还鼓励工商发展,难道要将走私的商人都禁绝了不成?”
“当然不是。这么多走私的商人当然禁止不过来。为兄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有多少人、什么人将大明国内的东西走私到国外去罢了。”
“知道这个,有何用?”
“这个当然有用。”允笑道:“但凡走私的商人,必定不会只走私一种东西,而是所有货物都走私,只是有的外番需要的较多,有的外番需要的较少。所以知晓了谁在走私绸缎,就知道了谁在走私其他对外番更要紧的货物。”
“至于知晓谁在走私对外番更要紧的货物的缘故,嗯,光说道理恐怕说不明白,就以对蒙古为例吧。对蒙古人来说,茶叶是十分要紧的东西,他们常年吃牛羊肉,喝牛羊马奶,需要茶叶去腻,而且人所需的许多营养,光吃肉喝奶可不成,还得对蒙古人来说茶叶还能够提供肉奶提供不了的营养。也不是说蒙古人没有茶叶就喝不下去,但对他们身体极为不好。而且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替代茶叶。这也是朝廷为何控制对蒙古人出口茶叶的缘故。”
“假如某一日为兄想要某一个蒙古人部族做什么事情,这个部族自觉远离大明,又能随时驱赶着牛羊迁往他地,不听从为兄的命令,而为兄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万把人的部族出兵十数万去草原上打仗太不划算了,而且蒙古人中的君侯也知晓这么打仗最后支撑不下去的一定是中原王朝,历史上汉武帝征伐匈奴的结果已经说明了这种时候,朕就可以下令将向这个部族,甚至这个部族附近部族走私茶叶的商人都统统抓起来,让他们一时得不到茶叶,最后要么部族首领被手下人杀死,要么向为兄臣服。为兄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至于为何选择绸缎为寻找走私商人的货物,当然是因为绸缎出口较多,而且容易标记号。茶叶可没法标记号。”
“这个蒙古人部族不能再找来无良的商人向他们走私茶叶么?或者南下冒险攻打大明边疆州县?其他的蒙古人部族不会接济这个部族么?”昀芷一连甩来三个问题。
“当然能找到别的无良商人走私,但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其他蒙古人接济,这个倒可能有,但大多数部族都不会平白无故接济旁的部族,多半是想趁机兼并,对原部族首领来说同样不是好事,部族首领想一想还不如为大明效劳。”
“至于南下攻打大明边境的州县?若是大明军力疲软,或者蒙古人认为大明军力疲软,自然会南下攻打;可现在蒙古人都十分惧怕大明兵将,就算首领想要南下劫掠,部族的壮丁也会觉得自己战死的可能比抢到茶叶的可能要大,就不愿南下劫掠了。”
“昀芷,正因为不能让蒙古人认为大明军力疲软,所以朕虽然对蒙古部族态度很强硬,非要逼得他们低头才给与一点儿施舍,但从来没有过毕其功于一役,通过几次大规模战争扫灭蒙古人的想法。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很顽强,绝对不是几次大规模战争能消灭的。实际上,在工业时代到来之前,根本没有彻底消灭游牧民族的办法。而一旦某次对蒙古人的战争失利,就会让蒙古人现在已经跌到谷底的对大明战争的信心有所恢复,想要软硬兼施对付蒙古人就不那么容易了。”允又顺嘴教育道。
“工业时代?皇兄,什么是工业时代?”昀芷却好奇的问道。
“这个,”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忙解释道:“就是为兄想象的,比如,如果未来火铳使用起来比弓弩还要方便得多,射程也远远超过弓弩,成为所有士兵装备的武器;将军能够在瞬息之间联络千里之外的军队;有一种比有轨马车运输量与运输成本更多数十倍、更节省数十倍的东西来保证后勤,那蒙古人现在纵横天下的骑兵就失去了横行的本钱,而为兄说的这些东西都要靠工厂来造,他们造不了,消灭游牧民族的时候就到了。”
“将来火铳用起来比弓弩还方便,这倒是也没准,先秦的弓弩比起现在的差太远了,武器总是不断改进的;但能让将军瞬息之间联络千里之外军队的东西,和比有轨马车运输量与运输成本更多数十倍、更节省数十倍的东西,妹妹不信将来会有。皇兄也太异想天开了。”昀芷笑道。
允笑了笑,没有说话。昀芷因为对军事略有兴趣,研究过历代军事史,也研究过历代武器变更,对于已经出现而且不断进步的火铳还有概念,而电报与火车都是远远超过她想象的东西,她想不到也正常。允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过皇兄的意思妹妹明白了。就是掌握对某一番国至关重要的货物的走私渠道,一旦这个番国不听话,就抓了走私的商人,让这个番国得不到这种货物,从而不战而屈人之兵。”昀芷又道。
“不错。四妹妹你悟性不错。”允笑道。
“哪里是妹妹悟性不错?皇兄,你几年前只为宗室讲过一些事情,还曾印发成书籍,其中就讲过这个道理,只是当时讲的不太清楚,我们又琢磨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昀芷道。
“是么?哎呀,皇兄忘了。”允尴尬的笑着。他几年前曾经略有些抽风的将自己在后世的知识告诉宗室子弟,现在早就忘了当时讲过什么了。
“得将那些书籍都收回来才好。”他又自言自语道。虽然他嘱咐过一定不能给非宗室看,但非宗室之人也可能看到,还是都收回来更稳妥。而且当时他对于自己施政其实没有一个完整的规划,过早告诉宗室某些知识也不是好事。
他正想着,兄妹二人已经走到了乾清宫,昀芷行礼道:“皇兄,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了,妹妹就先回去了。”
“怎么,都走到这里了,不去听一听礼部尚书说的成婚礼仪的进展?”允打趣道。
昀芷脸红了一下,但还是比较镇定的说道:“原本想听,可到了这里又不想听了。而且皇兄、嫂子这么关心妹妹,岂会不将妹妹的婚礼安排的妥妥帖帖?妹妹可以多费心想一想以后如何布置公主府。”
说道这里,她有些雀跃。她早就想亲自安排自己的住处房屋布局了,可现在住的宫殿并不是属于她的,她也不能擅自改建;可公主府是属于她的,她怎么改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怎么,就这么想离开皇宫,远离皇兄么?你成婚了,宫里就没有与为兄同辈的妹妹生活了,心里感觉空了好多。”允故意道。
“怎么会!皇兄你又冤枉妹妹!妹妹只是想着能随意改建自己的房屋了。即使成婚,妹妹也会经常入宫看看皇兄的。而且皇兄你说的不对,贤琴还住在宫里。”昀芷道。
允发现自己口误,一时忘了从建业二年起就住在宫里的贤琴;不过昀芷这话也提醒了他。“贤琴从前是跟着你住,你若是出嫁了,她住在哪里?继续住在原处不大合适。”
“皇兄,让贤琴出宫住吧。贤琴妹妹今年也十五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又是七叔的女儿,继续住在宫里不合适。为她挑选一处地方建造郡主府,这也不妥。干脆,皇兄,为她安排一门亲事吧。”
昀芷说道:“贤琴十五岁,按照从前也是应当成婚的年纪了。她毕竟不是父亲的亲女儿,皇兄将她成婚的年纪安排的太晚,可不大好。最起码,可以先为她选定人家,成婚可以多拖一二年,拖到十七八岁。”
“她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皇兄你这么开明,她若是有一定敢说的,而且妹妹也问过他的侍女,也说没有。”
“那就与昀蕴的情况类同了。这样不错。”允忽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能用作政治目的的妹妹。昀英是在朱元璋生前成婚,他安排不了;昀兰嫁给了前侍卫现武将,也还算不错,但对他来说没排上政治用处;昀芷也是喜欢上了前侍卫,但张无忌总算武当派出身,也有那么一丁点政治目的;昀蕴从自己安排的范围内挑选了一个合眼缘的丈夫,真正起到了政治用处。但他其实还有想要安排一桩政治婚姻的想法。他本以为已经没有能用来联姻的人选了,没想到却还有一个。贤琴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但在宫里住了七年多,大家都会认为从情分上与其他郡主已经不同,接近公主,只要自己找个借口加封她为公主,就能用来安排政治婚姻了。
当然,如果贤琴也有喜欢的人,他当然会遵从她的想法;可她现在没有,自己就不妨利用一下。反正自己也不是限定了人选一定要她答应,而是在一个范围内为她找,就和昀蕴一样,对她也算不错了,真的让大彻大悟之前的朱安排,多半还不如自己给她的自由度大。
“你回去后与贤琴说,等你出嫁了先让她来坤宁宫住;也让她不必担心,皇兄会为她挑选好夫婿的。如果她有喜欢之人,也可以随时与为兄说。若是她想让她的亲兄长贤来安排,为兄也可以让贤回来一次。”
“妹妹知晓了。”昀芷答应一声,转身退下。允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抬脚走进殿内。
之后一段时日,朝中都没有什么事情,最大的事情,就是昀芷的婚礼了。随着春天渐渐来到,婚礼筹备也正式提上了日程。婚礼的前的种种礼仪,也开始准备起来。
昀芷不愿夏天成婚,太热;也不愿意秋天成婚,觉得秋天的寓意不好,所以就选在春天,五月初。经原钦天监人员测算,最后选定了五月初三。
正式的时间选定后,一切都急速运转起来。昀芷选的这个时间有些近,比负责操办此时的官员预料的要紧,不得不加快进度,好不容易,才将婚礼前的礼节在四月底完成。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三,昀芷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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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1章 大喜之极与大悲之极
“官家,昨日传来的消息,安王殿下已经到了越藩。越王殿下为迎接安王殿下花了许多心思,安王殿下在奏折中说:‘铺张十里’。”王喜用比较快的速度的话介绍道。
“哈哈,赞仪就喜欢做这些事情,把钱省下来做些别的不是更好。二十二叔也是亲近的宗室,不用做这些务虚的事情。”允笑道。
“不过,官家,越王殿下的身子好像不大好,迎接安王殿下并未亲自到场,而是由王妃陈氏与世子迎接。”王喜又道。
“赞仪的身体不太好?二十二叔怎么说的?”
“二十二叔问过了为越王治病的医生,说并无大碍。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
“你这几日关心一下从越藩前来的奏疏,若是病情痊愈了,应当会上奏提一句的。”允吩咐道。
“是,官家。”王喜忙答应。
“好了,别的事情就不要拿来烦朕了。朕要为妹妹操办婚礼了。”允说道:“昀芷可已经起来了?”
“官家,淮南长公主殿下早已起身,如今已经换上吉服,向奉天殿赶来了。”王喜忙道。
“也赶快为朕换上吉服。”允吩咐。
王喜答应一声,随即指挥小宦官为他换上一身只有宗室成婚才会穿吉服,又戴上礼帽。允对着镜子仔细看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昂首挺胸走出寝殿,与熙瑶会和,一起也向奉天殿走去。
在奉天殿外,允看着殿内正对祖先行礼的昀芷,忽然有流泪的想法,同时也涌现出极其强烈的不舍之情。昀芷比他小十二岁,而且三岁丧父由他接管,他几乎是按照女儿来养的,今日的想法也和前世听过的一些做父亲的人在婚礼上的感受差不多,既对于她长大成人感到高兴,却又感觉有些伤心;心里也涌现出了对张无忌的不满之情:我养了十多年的妹妹,就要被你拱了!
“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动手打他一顿!”他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熙瑶忙问道。
“你说为夫改了规矩,让张无忌入赘,如何?”允又道。
“夫君,就算是他入赘,也没有让驸马、公主成婚后仍住在宫里的做法。他们总要与诸位王爷一样,住在宫外。夫君,妾明白夫君对昀芷的不舍,妾洪武二十八年入宫,当时昀芷才六岁,到今日已经十八岁,妾都份外不舍,何况与昀芷从小相处到大的夫君?”
“可让她成婚后出宫与驸马一起居住也是对她好,做长兄的,要祝昀芷成婚后日子过得幸福。而且昀芷的公主府是最靠近皇宫的几座府邸之一了,想要入宫也十分方便,夫君若是有事出宫,若是思念她回来时也可顺便去看看。”熙瑶道。昀芷的府邸可是允硬将原靖江王现越王朱赞仪的府邸挪到他处换过来的,熙瑶当时就觉得不妥,若是朱赞仪回京见到自己的府邸被别人占了,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可当时允执意如此,她劝了一次也不敢再劝。‘将来等哪一年赞仪要回京,得让夫君早做预备,怎么与赞仪说才好。’当时她心里想着。
“哎。”允也只能叹口气,不说话了。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两三步就是疯子了。他也不能将昀芷关在宫里一辈子不成婚,何况张无忌这个丈夫还是她自己挑的喜欢之人,他实在没什么好阻拦的。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好受。
“妹妹见过皇兄,皇嫂。”他正想着,就听从身前传来这样的声音,忙抬起头来,就见昀芷已经从奉天殿走出,正对他们二人行礼。原来他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都没听到传导官的话。
“皇兄,想什么呢,连妹妹都不在意了?”昀芷笑道。
“就是在想你成婚之事。若是依着为兄的本意,是想多留你在宫里几年的,可对你未必是好事,就让你今年就嫁了。为兄现在很有宣布婚事作废的冲动。”允道。
“千万不要!”昀芷虽然明知允只是再说气话或开玩笑,但仍马上喊道。“皇兄,妹妹好不容易自己挑中了一个丈夫,可不能婚事作废,不然妹妹上哪儿去找另一个喜欢的人!”
“真是有了丈夫,就不认兄长了。你这话也只能与兄长说,若是被旁人听去,怕是要笑话你。”
“哼,他们敢笑话!若是文官,我就说当年孔子之母与孔子之父结合的经过;若是武将,就举出红拂夜奔之故事;若是宗亲,就告诉皇兄你,让皇兄处置他!”
“哈哈!”饶是允有些伤感,也被逗乐了。
“罢了,不说笑话了。《会典》上规定的话为兄也不说了,你自己估计都差不多能背下来了。为兄只嘱咐你一句,若是婚后有不如意之处,尽管来告诉为兄,兄一定为你做主;若是张无忌变了心,也来告诉为兄,兄马上让你们和离,把他打发到天边去让你再也见不到。你仍可凭着自己再选一个喜欢的丈夫。”
“多谢皇兄。”昀芷听到这话,眼眶泛红,对允行礼道。
“咱们是亲兄妹,而且是长兄如父的亲兄妹,以后不要再说谢字。”允认真的叮嘱道。
“是,是。”昀芷答应一句,还要再说,就听传导官小声提醒道:“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时辰已经到了。”
“皇,哥哥,嫂子,四妹妹这就要出嫁了。”昀芷强忍着眼泪说了这句话,跟随传导官向宫外走去。但她才转过头来,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而在同一时间,允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从今以后,昀芷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我想去看她,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了。”
“夫君,凡是女子都有这一天。妾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也哭得很厉害,父母都很舍不得,但过些日子就好了。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熙瑶忍住心里的惊讶,出言安慰道。她没见过几次允哭,印象里允好像只为两件事哭过,一是思念朱元璋,二是悼念洪武二十八年巡边战死的侍卫,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因妹妹出嫁哭了。‘为何当年昀兰与昀蕴成婚的时候他没有这么悲伤?是因为昀芷三岁起由他照顾感情更深?’
熙瑶既喜且忧。喜是因为允重感情,忧也是因此。现在只是当做女儿养大的妹妹出嫁,就想让婚事作废,若是将来敏儿出嫁,岂不是她成婚前几天,允想到成婚就想把驸马吊起来打一顿?
“……,这也是好事。只有成婚了,才能养育子女。体会养育子女之乐;而且昀芷开枝散叶,也让宗室亲眷越来越多,更是好事。”她继续安慰。
“开枝散叶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哪有用来形容女子的?”允反问道。
“是了,是妾一时不小心说错了。”熙瑶忙道。
“为夫还不知道你,你是故意说错的。不过为夫也感激你的话。而且你说的也有道理,昀芷成婚,宗室亲眷越来越多,也是好事。”允的情绪恢复了些,说道。
“不过也有不好之处。宗室亲眷越来越多,朝廷负担越来越重,按照爷爷当年的想法,估计一百多年后,朝廷就会不堪重负的。爷爷定下的章程,早晚,不能这样维持下去。”
“哪里就这么快了。在妾看来,少说也要三百年。”
“也顶多就是不到二百年。绝对维持不了三百年。不过现在许多藩王都封到外域,自己做国君,也不用消耗朝廷的粮米,他们繁衍多少就不是朝廷的负担了。他们人数越多越好。”允又道。
他话音刚落,熙瑶还未答话,就见到一个小宦官急匆匆向他们跑来,大约因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没敢高声叫喊,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允面前,来不及喘息就一面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允,一面说道:“陛下,越王殿下病重!”
“赞仪病重?不是昨日接到的消息还是病过几日就要痊愈了么?怎么会忽然病重?”允一面接过走着,一面自言自语几句。
打开书信一看他才明白,原来之前说朱赞仪病快要痊愈的奏折是按照正常速度送来的,这个安王朱楹写的有关朱赞仪病重的书信是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虽然到达京城前后只差了一日,但从越藩出发的时间差了七八日。
“四月二十三日忽然昏倒,越藩的医生诊治,发现之前诊治有所谬误!这帮医生干什么吃的!”允喊道:“应当统统处死!”
不过他随机想到今日是昀芷大喜之日,随便说人该死可不是好事,而且大声喧哗也不好,忙止住怒气将书信看完。看完了书信,允心里忽然也觉得有些悲伤:“赞仪这才几岁,比为夫还小四岁,竟然就生了这样重的病,甚至可能一病不起。”
“这样严重!”熙瑶惊讶的说道。怎会这么严重?
“是啊,就是这样严重。这封信也是十日之前写的,现在赞仪如何,还不知晓。希望老天保佑,赞仪能够闯过这一关!”
……
……
越藩,河内王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昏睡了大半天的朱赞仪醒来,勉强喝了口水,问道。
“殿下,现在是巳时了。”侍者说道。
“巳时。孤记得今日是淮南长公主,四姑的大喜之日,按照礼仪,她现在应当已经要出宫了吧?孤当初吩咐送到京城的礼物,应当已经送到公主府的下人手里了。”
“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出嫁真是好啊,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出嫁,应当是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悲伤吧。真想能够看着茜雪出嫁了,可惜孤是不能了。”
“殿下,您这次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一定能好起来的!”侍者忍不住带着哭腔说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孤也是懂一点儿医理的。因为梁医生的误诊,耽误了诊治最好的时候,孤已经治不好了,顶多拖延时日罢了。”朱赞仪道。
“应当将梁学忠处死!”侍者恨恨的说道。
“事已至此,再处置他也无用,而且他从前为孤与王妃治病,也出力不少。传孤的命令,放了他,许他继续行医,甚至若是愿意返回中原,也许他返回中原,只是不让他再为宗室治病就罢了。”
“殿下,这样太便宜他了。”
“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孤一意已决,不要多说。”
“是,殿下。”侍者只能答应一声,嘱咐侍女注意看着,自己出去传令。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现在宫里,由谁掌管?”朱赞仪又问道。
“殿下,是由王妃掌管。”
“宫外呢?”
“按照殿下的吩咐,暂由安王殿下处置朝政。”
“赞侃他们几个,没有闹事?对此不满意?”
“殿下,几位辅国公确实不太满意,但一来这是殿下的命令,二来安王殿下辈分高,三来殿下必定还能痊愈,四来朝中也没几个人支持他们,没闹出多大事情。”
“没闹出多大事情,看来也是闹了闹。而且这还是他们以为孤还能痊愈,若是知道孤的病好不了了,就不会是这样了。就算安王辈分高也压不住。”
“不过真是幸好安王在。若是他不在,佐敬年纪又太小,王妃毕竟是女子有些事情做不了,在孤去世后,赞侃等人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幸好有他在,辈分也高,将朝政暂时交给他赞侃等人无话可说。”朱赞仪又道。侍者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一名侍女来报:”殿下,安王殿下要见您。“
“请他进来!”朱赞仪马上说道。不一会儿,安王朱楹走进来,见他醒了,忙关切的说道:“现在觉得如何了?”
“多谢叔爷挂怀。不过我这病就这样了,好不了了。”朱赞仪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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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2章 朱赞仪的遗嘱与十年前的诏书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一名侍女来报:”殿下,安王殿下要见您。“
“请他进来!”朱赞仪马上说道。不一会儿,安王朱楹走进来,见他醒了,忙关切的说道:“现在觉得如何了?”默认分章[35]
“多谢叔爷挂怀。不过我这病就这样了,好不了了。”朱赞仪强笑道。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只说这种丧气话!”朱楹说道:“年轻身体好,与年老的人可不一样,即使现在病看着很严重,也未必不能好。”
在他说话时,朱赞仪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多说什么;等他说完后,朱赞仪才又道:“叔爷,侄孙有一件事求你。”
“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而且别叫叔爷了。我比你还小一岁,一个几岁的小孩叫我叔爷也就罢了,听你叫我叔爷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老头子似的。”朱楹马上说道。
“还有几日我就要死了,临死前就放肆一回。”朱赞仪笑道:“安王。”
“等我死后,求你留在越藩为我主持丧礼,并继续代替处置政事,待我丧礼过去后扶佐敬继位。”
“好,我可以答应。”这些事情并未超过朱楹的能力范围,他马上答应。不过也略有些疑惑:“赞仪,为何不让你的兄弟们来操办这些事情?有朝廷在,他们也不可能夺了佐敬的王位。”
朱楹这话说的很直白了,朱赞仪也不藏着掖着,出言道:“有朝廷在,他们自然不能夺了佐敬的王位。但其中颇有几个无脑之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让他们主持丧礼,指不定把多少钱搬回自己的府邸。我倒不是心疼这点儿钱,但是不愿治丧被他们用作敛财的手段。”
“若是让他们处置朝政,由于知道自己不能长久处置,肯定任人唯亲,大肆收受贿赂把自己家的仓库填满。这也罢了,问题在于他们任用私人扰乱朝政,进而影响到民间。现在安南人的反抗仍不时发生,被他们这么乱搞,是要逼着安南人造反。这绝对不行!所以我绝不能,让他们为我治丧、代替处置朝政。”
“这,好吧。”朱楹觉得他说的还有道理,就答应一句。
“我自然也不是只顾着自己享受,不顾兄弟。等我去世后、佐敬继位时,安王你就以新王继位、全国同庆为借口,大大的赏赐他们一番。但不能让他们沾丧事与朝政。”朱赞仪害怕朱楹仍然觉得自己是吝啬对亲兄弟都一毛不拔,忙又道。
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因为听了这话,朱楹的表情舒展开了,说道:“就依你。以佐敬的名义给他们赏赐,也是好事。还有,你也不要叫当地人安南人,允之前下过旨意,不许任何人称呼他们为安南人,一律按照地方称之为越人。据我记忆,对于藩国原来的百姓,允只下过这一道旨意,允仍可以称呼当地人为女真人,贤仍可以称当地人为马来人,只有越藩不能称他们是安南人。你可不能违背忌讳。”
“公开场合我当然不会违背,这不是私底下么。”朱赞仪道。在场的宦官和侍女都是他从广西带过来的,与安南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当然敢这么说。
“私底下也注意些吧。”朱楹说了一句,没有多说。
他们又交谈几句,忽然朱赞仪开始剧烈的咳嗽,怎么拍后背都止不住,而且吐出一口血来。宦官赶忙去叫医生。医生很快赶过来,诊了一下脉搏,虽然为他止住了咳嗽,但仍面露难色,又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说道:“殿下,安王殿下,臣无能为力。”
“你……”朱楹刚要说什么,就听朱赞仪说道:“罢了,孤的病到了此时已非人力所能医治,你下去吧。”
“是,殿下。”医生如梦大赦般恭敬的答应一句,随即退下。
朱赞仪又剧烈的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血。他的亲近宦官忙将药拿过来,可被他一把推开,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说道:“去将王妃与佐敬、茜雪叫来!”
“你,你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叫他们过来做什么!”朱楹略有些慌张的说道。朱赞仪单独叫这三人中的那一人都非常正常,可同时将他们三人都叫来,朱楹马上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我的身体还能撑几日,而且今日是昀芷大喜的日子,我岂能今日去世给她添堵?即使她知道我死已经过去许多天了。但正因我的身子还能撑,才要趁着还清醒的时候把话都交代好了。不然,万一我临死之前糊涂了,什么都交代不清楚,对他们三个,对越藩不是好事。”朱赞仪道。
“哎!”朱楹只是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一大两小三人走进来。两小中的那个小姑娘见到朱赞仪,马上蹦蹦跳跳的过来,凑在他身边说道:“爹,你怎么了,都三四天没有与茜雪说话了。袁姑姑说你生病了,还没有好么?”
“茜雪,我的孩子。”朱赞仪笑道:“爹的病还没好,不过这几日,爹有空就陪你说话。”
“爹,你还是好好养病,等病完全好了,再与女儿说话。”茜雪说道。
“我的好孩子。”朱赞仪又笑道。他随即对王妃陈丽萍说道:“将来茜雪出嫁的时候,一定要风光大婚,陪嫁也要极尽所能。在京城,叔叔允许我的几个小姑姑自己选择驸马人选,将来茜雪也要自己选择驸马人选。”
“是,是。”陈丽萍答应一句,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娘,你哭什么?”茜雪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啊,丽萍你哭什么,我虽然年纪不算大,但这辈子该享受的,除了子孙环绕膝下也都享受过了。要说遗憾当然也有,但也能平稳去那边。你不必哭。”朱赞仪道。
“夫君!”8忍不住跪在床边放声大哭起来。屋内的下人被她传染,也纷纷哭泣起来;她怀里抱着的只有两岁的佐敬也哭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有茜雪,茫然的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眼泪,停止抽泣。朱赞仪继续说道:“过几日等我故去了,丧事不必隆重,咱们越藩底子薄,经不起折腾。安王,你也千万不能弄得太隆重。民间百姓出于面子,都要将葬礼弄得很风光,咱们朱家都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家了,没必要顾忌什么面子。”
“可是,可是,”8要说什么,但又被朱赞仪抢道:“可是什么!一定按照我的意思来,如果弄得太隆重,我在下面也不得安枕!”
听到这话,8才勉强答应;听到她答应,朱楹才答应。
此时朱赞仪的精神越发萎靡不振,似乎随时就要支撑不住,再睡过去,可仍然强撑着不睡,又说道:“把佐敬抱过来给我瞧瞧。”女官赶忙走到他身前,抱着佐敬给他看;朱赞仪伸手摸了摸佐敬的脸,低声说道:“孩子,真是,你尚未成年就要承担许多事情,真是让你受苦了。”
“我先出去一下。”朱楹不忍看到这一幕,忙溜走了。
朱赞仪看了一会儿佐敬,命女官将他抱出去,又让下人将茜雪带走,继续对8吩咐道:“我死之后一段时日,由叔爷代替处置朝政;之后等佐敬继位了,就向叔叔请旨,派来一文一武两人辅佐佐敬,暂时用蓝批代替处置朝政。但大印把握在你手里,必须你加盖用印后,王令才有效,批答的奏折才能发还处置。”这时他又咳嗽起来,还十分厉害,即使吃了药也没起多大作用,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句话。
“是,夫君。”8忍不住又想哭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佐敬,就留在越藩,不要送到京城;茜雪也要留在河内。其实把茜雪送到京城对咱们家足有好处,可若是她去了京城,佐敬一个人就太孤单了,还是让她留在河内吧。”朱赞仪又道。8半跪在地上,继续哭泣的答应。
朱赞仪又吩咐了许多话,8一直答应着。说道最后,朱赞仪将要吩咐的事情交代完毕,正要让下人再将佐敬与茜雪带进来,多看他们几眼,忽然想到一事,吩咐下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个,又道:“丽萍,你用这把钥匙,打开我那柜子倒数第二格。”
8擦了擦眼泪,依言打开那个柜子,从中拿出一个盒子。
“把盒子递给我。”朱赞仪忙道。
“再准备一个火盆。”他又道。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宦官不解的问道。
“不要多问!”朱赞仪忽然语气强硬的说道:“按照我的吩咐做!”
“是,殿下。”这下人被吓了一跳,赶忙找来火盆。
“你们都出去。丽萍你也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朱赞仪又道。
8心中非常疑惑。她本以为朱赞仪拿出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要交代最后的遗言;可他却让他们都出去。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可不论她再疑惑,也不敢违背,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并且紧紧的关上了门。
“咳咳!”朱赞仪一边咳嗽着,一边用另一把钥匙打开这个盒子,从中取出一个像是圣旨的卷轴。这个卷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缎布略有些陈旧,至少在七年以上。朱赞仪打开卷轴,看着上面的字,用最轻的声音说道:“……,皇孙允,实乃被人替换,残暴狠毒,僭越太孙之位,朕时近寿尽觉之。……,留此遗诏,改封皇孙允为皇太孙,诏藩王起兵清君侧,拥立允为君。”
‘赞仪,曾祖已经年过七旬,日子不多了。允十分聪慧,虽然不善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将来必定能为一位好皇帝。可是,他在你大爷爷(朱标)故去前后大相径庭、变化极大,虽然也有因父母去世后儿孙性情大变的先例,但这样的人既然能因父母去世性情大变,都应当变得对亲人十分照顾,可允与允、允等的兄弟之情却不如从前,后来才慢慢地变得与从前一样,好像重新培养的兄弟感情一般。虽然这一点他掩饰的好,但曾祖也能感觉出来。”
“而且他变得比从前聪明多了,对事情的见解成熟多了,懂得的治国的道理很多,这不应当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够明白的。也没有人教给他这些。如果不是曾祖严查过门禁,确定他并非被人掉包,必定会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
“他必定能够将大明治理好,但曾祖怕他对宗室不好!将这个遗照给你,如果他继位后残害宗室,你逃出京城(当时朱赞仪住在京城),公布此遗诏,号召藩王清君侧!他不可能一下子将所有藩王都剪出,因为他残害宗室还在的藩王必定心怀不满,清君侧必成!’
‘赞仪,保护咱们朱家的重任,曾祖就交给你了,若允真的对宗室不好,你一定要公布遗诏!’朱赞仪又回想起十年前,洪武三十年,他有一次去宫里探望朱元璋,允不在,朱元璋用理由将下人都遣出去,忽然拿出这封圣旨对他说话的情形。
当初朱赞仪完全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曾祖竟然暗地里怀疑允!当时因为害怕他拿着遗诏暴露,朱元璋没有当时就将诏书给他,只是嘱咐他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第二年,洪武三十一年,允去祭祖的时候,他才接过这个诏书。
之后数年,他害怕诏书丢失或被人发觉,都是贴身携带,从来不敢让别人看到。同时身上随时带着火折子,一旦要暴露就马上烧毁。过了好几年,一直到他来到河内,才稍微放松了些,将遗诏紧紧锁在盒子里,又将盒子紧紧锁在柜子里,柜子与整个寝殿完全一体,不能搬走。钥匙大多数情况都随身携带。
“今日,终于让你重见天日了。”朱赞仪喃喃的说了一句。
(这个剧情之前有过铺垫的)
第1423章 一个伟人的阴影彻底结束
‘赞仪,曾祖之所以将这道圣旨交给你,缘故想必你也明白。允会是一个好皇帝,同我的感情也绝不是假装出来,可曾祖仍然有些不放心,将这道圣旨交给你。但倘若他对宗室极好,你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这道圣旨的内容,切不可让任何人见到这道圣旨,即使他没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将大明治理的极差,只要他对宗室好,你就不能公布这道圣旨。’
‘曾祖让你保管这道圣旨十年,十年之后若允仍对宗室很好,就销毁它,不再存在于人间。’他又想起在允赶回来之前,他最后一次单独见朱元璋的时候,朱元璋嘱咐他的话。
想到这句话,朱赞仪低头看了一眼这道已经有些陈旧的圣旨,用最细微的声音说道:“曾祖,还没到十年之期,可曾侄孙就已经要死去了。曾侄孙也绝不会将这道圣旨再传下去,今日就会将它销毁。不过曾祖您也一定会放下心来。允对宗室们极好,即使是起兵造反的叔爷,与酿成叛乱的叔爷都没有处死,一个派往海外,其子也被加封亲王;另一个允许留在原来的封地出家为僧。允这样做,无论如何不能叫对宗室差了,即使他真的并非是大爷爷之子被人偷梁换柱,想必曾祖您的在天之灵也能瞑目。”
“当然,曾侄孙之所以如此,也有自己的私心。在您生前,虽然加封曾侄孙为靖江王,但到底是亲王还是郡王却并未定下。允继位后将曾侄孙正式加封为亲王,又与其他亲王一视同仁,还就藩外域建立一国,如此厚待,曾侄孙也不忍心拿出这道圣旨。更好的是,因曾侄孙在洪武年间地位不定,曾侄孙的兄弟们都只被加封为镇国公而非郡王,又减轻了我越藩的负担。”
朱赞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一直到他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才停止。他又拿起碗喝了药,等咳嗽停下后,又从头到尾将圣旨看了一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拿起火折子,随意从桌子上拿起两张纸将圣旨裹在里面,又道:“曾祖,现在曾侄孙要毁掉这份圣旨了。您在地下,或许对允违背您的一些旨意有些不满,但这些改变对大明也是有好处的。在他的治理下,大明越发强大,甚至几次出大军征战,农户的税赋却并未增加。甚至因为从西北虏获难以计数的牛羊回来,让普通百姓能有更多的牲畜用来耕种,每家每户能够耕种的土地更多,农户更加富足。如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治世。”
“另外,就比如即将与圣旨一起烧毁的这份邸报上所写之事。允对朝鲜世子十分优待,甚至允许其入后宫,如今他要走了,又着文垣送行,待遇极高。曾祖您若是仍在世恐怕不会满意,但这就是允的策略,对大明有好处的策略。”
“与色目人所建立的番国通商同样如此。商人交的税多了,农户就不必多交税。今年又有来自极远之地的番国使者向大明称臣,请求允许通商。允也已经准许了。他们是从西北而来。西北的古老商路,或许会重现汉唐时的情形。”
他这时将包裹着圣旨的纸张放进火盆中,奋力对着火折子吹了几口气,点燃了纸张。火苗迅速让纸张完全燃烧起来,又点燃了里面的圣旨。朱赞仪就这样一眼不错的盯着正在燃烧的圣旨,一直到圣旨燃烧殆尽。见圣旨燃烧完毕,他松了口气,身子一仰躺在了床上。
建业九年五月初六,越王朱赞仪薨。帝闻之大悲,昏阙于地,罢朝三日。后命宫人皆着素服。有御史以越王乃帝晚辈,异之。帝罢其官,永不叙用,群臣莫敢进谏。礼部以越王辟地有德、甲胄有劳、因事有功、威德服远,定谥号为襄,史称越襄王。
……
……
二十日后,京城皇宫。
“苏公公好。”一个小宦官正小心翼翼的经过乾清宫,忽然见到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出现在眼前,忙低头行礼道。这人名叫苏怀恩,可不得了。虽然他不是当今陛下十分信任的宦官,但曾贴身服侍过太祖皇帝,陛下继位之初也命其继续掌管后宫的宦官,后来才换了王喜王公公等人。即使如此,陛下对他也十分优待,不需他做事,但还加他正四品太监衔,等于是在宫里养老。
“好。”苏怀恩点头答应一句,随口指点他一番,得了小宦官衷心的感谢后继续向乾清门走去。
“苏公公,您是要出宫?”把守乾清门的宦官与侍卫一同问道。
“陛下准许我今日出宫。”苏怀恩也不多话,亮出允的手诏。看到手诏,宦官与侍卫赶忙让开。不过心里的疑惑是打消不了的:‘苏公公已经有几年没出过宫了,怎么今日忽然出宫?’
苏怀恩出了皇宫,向西城走去。一路上的百姓也都穿着淡色衣服。此时朱赞仪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虽然没有命庶民不得婚嫁、着缟素的旨意,但普通百姓瞧着不论文物官员,亦或是勋贵,甚至宗室,都整日穿着素服在京中行走,也都悄没声息的换上了淡色的衣服,本来打算成婚的人家也都暂且停歇了。
苏怀恩没有注意路上的任何人,只顾着埋头行走。他走了很久,走到一条较为僻静的小院子门口,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院门。他走进院子,数了几步,弯下腰开始刨地。他年纪大了,身体不灵便,刨地十分困难。但他就这样认真的刨着。
过了一会儿,他好不容易向下挖了五寸,里面露出来一个黑盒子。苏怀恩又刨了两下,将黑盒子从里面取出来。
“太祖皇帝,您生前曾对奴婢吩咐过,若是靖江王殿下忽然拿出一份您的遗诏,不论其内容如何骇人听闻,立刻来到这里刨出这个黑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若内容与靖江王殿下所说的遗诏内容一致,就公布于世;若不一致,则销毁黑盒子与里面的东西。”
“奴婢不知道您的遗诏的内容是什么,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黑盒子。不过如今靖江王殿下已经身故,想必他也不会将您的遗诏传下去。奴婢今日就毁了这个黑盒子。”
“毁了这个黑盒子以后,奴婢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能到地下去陪您了。陛下曾经准许过奴婢,奴婢去世后可以安葬在距离孝陵不远的地方。奴婢到了下面,想要再服侍您也容易多了。”
第1424章 西方的新来客
“明日,就能到达明国的京城了。”一个长着一头棕黑色头发、一双棕绿色眼睛,但身上穿着大明袍服的男人手里拿着几个盒子,走进来用意大利说道。
“明日就能到达明国的京城了?好,很好。”船舱内的几个人都高兴起来。虽然坐船比骑马行路要舒服一些,但他们更愿意不必奔波,每日能够躺在不摇晃的床上睡觉。
“也不知明国的京城是什么样子。”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金发青年带着憧憬说道:“菲利普给我写的信描述很含糊,只是让我来明国亲自看一看。他还说,明国的皇帝,也是整个世界最有权势的人希望我能够来到明国为他绘画、雕像。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他引诱我来到东方的诱饵。”
“这个是真的。”一开始说话的棕黑色头发的人回答:“我没有听到明国的皇帝亲口说这些话,但伯鲁涅夫斯基先生对我转述的时候,我确定他没有欺骗我。”
“但是,明国的皇帝是十分忙碌的,有超过六千万人直接在他的统治之下,还有超过三千万人间接在他的统治之下。他的这个想法是五年之前的想法,他现在是否还记得,不好说。不过他对于你们掌握的绘画与雕像知识十分感兴趣,你们在明国的京城,也能得到不次于在意大利的待遇。”
“吉哈诺先生。”这时另外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棕红色头发的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您有什么事,吉尔贝蒂先生?”吉哈诺问道。
“我记得这一路上的闲暇时间,您曾经与我们说过,明国人对于祖先的陵寝非常重视,祖先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等同于上帝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是的。”
“您还说过,明国的绘画与雕塑技艺也十分高超,但并不写实,尤其是绘画,难以作为复原某一人生前长相的依据。”
“是的。”
“而明国皇帝想要雕刻的第一座雕像,是为他的祖父,已经故去的明国前任皇帝。”
“是的。”
“既然如此,明国皇帝不会忘记让我们为他雕刻雕像、绘制画像的想法的。”
被叫做吉尔贝蒂的人仍然慢条斯理的说道:“明国皇帝想要为祖父雕刻雕像,可他的祖父已经去世,生前绘制的画像又没有多少参考价值,菲利普也绝对不可能在短短五年内就将绘画的技艺提高到能够依靠别人的描述准确画出明国前任皇帝的样子,他更擅长建造房屋,而不是绘画和雕像。所以现在的明国皇帝只要还想为祖父雕刻雕像,就一定会想着我们。我们也一定有机会,绘制必定会名传千古的画像和雕像。”
“您说的对。”吉哈诺有些敬佩的说道。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为明国皇帝画画了?”金发青年对于棕红色头发的人的推导并不感兴趣,只是又说道。
“你说的没错。”吉尔贝蒂点点头。
“太好了!”金发青年又高兴的叫了一声。“谢谢你,洛伦佐。”
“你不必感谢我。”吉尔贝蒂又道。
这个叫做吉尔贝蒂的人,全名洛伦佐吉尔贝蒂就是将近五年前,当允想到要为朱元璋雕刻雕像时,伯鲁涅夫斯基向他推荐的人选;那个金发青年,名叫多纳泰罗巴尔迪,就是五年前伯鲁涅夫斯基所说的自己很要好的朋友,将来会是整个意大利最杰出画家的人。
现在已经是建业十三年腊月,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和州码头上停靠的一艘船。当年吉哈诺达到自己的出使目的,又成功的将伯鲁涅夫斯基变成大明格致监的人之后,就离开大明的京城,要返回欧洲。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来时的海路,而是走陆路返回。
在里海沿岸,他见到了从撒马尔罕城满载而归的贸易公司的商队,与他们一起来到设在伏尔加河进入里海入海口的贸易公司的分公司所在地,将与明国开展贸易要注意的事情告诉他们后,就离开这里,继续向西。
又过了几个月,他来到位于威尼斯的总公司所在地,汇报了自己出使的结果。公司的董事都对他很满意,给了他一大笔分红和额外的奖金。他又在威尼斯商量了几天生意,才返回卡斯蒂利亚的首都。
向摄政的王子费尔南德斯又汇报过出使结果、又得了赏赐后,他返回自己的封地,将带回来的礼物给自己的孩子与妻子,又找到克拉维约留在卡斯蒂利亚的家人,将克拉维约托他送回来的东西给她们。这么一圈下来,从他离开大明京城开始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又四分之三。
他这时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日记,看到了伯鲁涅夫斯基向他嘱咐的话,赶忙派下人告诉家族派在贸易公司内的董事,让他寻找洛伦佐吉尔贝蒂与多纳泰罗巴尔迪这两个人,同时继续招募愿意去东方的科学家、艺术家。
吉尔贝蒂很快就找到了,他一直在佛罗伦萨,有很出名,很容易找到;可巴尔迪当时已经离开佛罗伦萨,前往罗马,而且他的名声也不大,寻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
这时已经三年多过去了。吉哈诺再次主动请缨,代表卡斯蒂利亚与贸易公司出使明国。可这次威尼斯与热那亚,以及刚刚插进手来的佛罗伦萨这三个共和国也决定与大明建立直接外交关系,不让他一个人出使。
吉哈诺当然不高兴。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与明国的关系,如果没有了这个,他和普通的等待继承伯爵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当然不愿意讲自己独有的资源与别人分享。三个共和国为了让他同意,在公司的股份上面做出一定让步。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终于使得吉哈诺让步。
这已经又过去了将近半年。之后吉哈诺与三个共和国的使者、愿意去东方的艺术家和科学家,以及他们的随从,出发前往大明。
第1425章 抵达京城
(我已经彻底被搞晕了,不知道意大利人到底是姓在前还是名在前了,如果有精通意大利语的朋友能将这个问题解释清楚,感激不尽。在此之前,我就当自己写的意大利人姓名没问题,名在前,姓在后)
这时几个大明番馆的官员带着几个杂役走进来,开始向他们分发饭食。吉哈诺站起来致谢道:“多谢赵副使。”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赵副使笑道:“只是给你们送饭而已。”
“我感谢你并非是因为送饭,而是你从伊吾一路护送我们到京城,路途遥远,真的是很辛苦。”吉哈诺道。
赵副使笑了笑,没有说话。虽然路上确实辛苦,但他,或者说整个设在伊吾的番馆的官员都愿意送西北的使者前往京城。
伊吾实在是一个再单调不过的城池,即使这些年人越来越多,商业也得到发展,与中原的城池仍然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他们都想到中原看一看,看看中原的繁华景象。可他们又是朝廷官员,不能随意离开任职之地,只有借着护送使者的时候了。
赵副使的想法吉哈诺当然不知道,他又对赵副使感谢几句,赵副使带着杂役离开船舱。
吉哈诺又与吉尔贝蒂和巴尔迪说了几句话,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啼哭声。巴尔迪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一定是阿尔贝蒂在哭泣。”
“我真的很不明白,巴蒂斯塔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全家,包括他仅仅七岁的儿子前来东方,来到明国的首都。”吉哈诺说道。
“利昂纳虽然是贵族出身,但传到他这一代,家世已经败落了,你也知道意大利的贵族有多么不值钱,他仅凭一个贵族身份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三年前,他甚至不得不将祖传的老宅卖掉了,来到热那亚以绘画为生。”
“但是,他的绘画技艺也不好,只能勉强生存。这时多纳泰罗从罗马来到热那亚,愿意雇佣他做自己的助手,他当然求之不得。可多纳泰罗却又要来大明,如果利昂纳不跟随多纳泰罗一起来,他就只能重新陷入勉强生存的状态。他毕竟是贵族出身,比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人要多一丝高傲,宁愿跟随多纳泰罗一起来东方冒险,也不愿意重新陷入那种生活状态了。于是他就带着家人来了明国。”吉尔贝蒂解释道。
吉哈诺看了一眼利昂纳巴蒂斯塔,以及他的妻子与他妻子怀中正在啼哭的小孩,摇摇头,也不知是出于对他的怜悯还是觉得他的做法是错误的,转身离开了船舱。
他一离开,船舱内的许多人顿时开始狼吞虎咽。刚才吉哈诺在这里,这些二三流的画家、雕塑家和他们的助手想在他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刚才吃饭都细嚼慢咽;现在吉哈诺离开了,不用掩饰了。见到这一幕,吉尔贝蒂摇摇头,端起自己的饭盒走到船舱的另外一边,与巴尔迪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谈论艺术上的问题。他们两个当然仍然细嚼慢咽的吃饭。
在场的人除了吉尔贝蒂与巴尔迪就没有一流的画家、雕塑家了,但有一个人却与两个一流艺术家一样慢慢地吃饭。这人就是刚才被吉哈诺议论的利昂纳巴蒂斯塔。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直哭闹,心里很烦,又怕得罪了其他人,忍不住斥责道:“奥西莎,你赶快让阿尔贝蒂停止哭泣!”
“小孩子哭,你只会训斥我!”奥西莎巴蒂斯塔不敢违背丈夫的话,轻声哄着孩子,但嘴里抱怨道。
利昂纳听不清她说的话,可见到她的嘴型就知道不仅仅是哄孩子,而是又说了什么话。他回想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很快猜到奥西莎在抱怨他,更加生气,放下饭盒忍不住就要打她。
“利昂纳,没必要这么生气,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从喜怒哀乐无常的时候过来的,我的两个儿子在七岁的时候比阿尔贝蒂还吵,等过了十岁就好多了。”这时另外一人说道。
听到这话,利昂纳放下高举起来的手,又拿起饭盒开始吃饭。他不愿意得罪同来的人,哪怕和他一样只是艺术家的助手。劝告那人见他重新开始吃饭,笑了笑,也回过头来继续吃饭,同时对两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开玩笑道:“你们看,当初我对你们是多么慈爱,从来不因为你们哭闹而呵斥甚至要打你们。”
“那是因为我们哭闹的时候你通常都不在家。”年纪较大的那个男孩笑着回应,年纪较小的男孩也嘻嘻笑着。
“就你话多。”他们的父亲呵斥一句,但很明显看出来他没有生气。
又过了一会儿,所有人将晚饭都吃完了,吉哈诺留下的侍从去招呼明国的仆役将饭盒收走。由于明国政府不允许他们随意下船,晚上大多数人也没什么事做,走进这个大船舱旁的小船舱睡觉去了。他们当然不可能获得单间待遇,十个人住了一个舱室,显得略有些拥挤。不过如同吉尔贝蒂与巴尔迪这样的人当然能够单人单间的。
第二日一早船只拔锚继续赶往京城。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他们来到大明京城外的码头,抵达了大明的京城。
“这里,就是明国的首都了!”吉哈诺当先下了船只,指着码头不远处的城池说道。
“这是明国的首都!”巴尔迪惊讶的说道:“这座城市这么大?就算是罗马城,顶多也只有这座城市的五分之一大小。明国想要防御这么大的城市,要维持这么大的城市的治安,要使用多少军队?要有多少警察?”吉尔贝蒂并未惊呼出来,但他的惊讶比巴尔迪只多不少。
至于其他人,惊讶的就更多了。好歹吉尔贝蒂与巴尔迪去过罗马,见过世面,承受能力还高一些;其他人只在自己的家乡和三个共和国待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城市。他们嘴巴张的大大的,仿佛就要脱臼一般。
“据我了解,总共有四十八个卫的军队驻扎在首都附近。卫是明国的一种军事单位,每个卫不算军官共有5600人,四十八个卫,满编状态下共计26.88万人。至于警察,我没有询问过,不知道。”吉哈诺说道。
“这么多军队!”巴尔迪更加惊讶:“我知道明国的军队很多,在看过克拉维约写的日记后,知道他们算上调动的属**队,能够出动八十万大军打仗,他们至少拥有军队一百万人。可明国这么大,就将其中的26.88万人放在首都?”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问题。明国的军队并不全是常备军。明国拥有四百多个卫,其中常备军只有四十多个卫,占总卫数的十分之一。不过常备军卫的兵力较多,每个卫拥有11200名士兵,所以总兵力占到全部军队的五分之一。”
“哦,我刚才算错了。明国首都附近的四十八个卫中有十二个是常备军卫,这样算下来,满编状态下总兵力应当是33.6万人。”
“至于其余的不到四百个卫,明国采用的是一种很特殊的征兵模式。这四百个卫的士兵是由选定的一些公民来担任,而且是世代担任,类似于罗马共和国时的义务兵役制,但并不是所有公民都要承担义务兵役,只有一部分公民。”吉哈诺又道。
“那这些承担义务兵役的公民有什么好处么?”吉尔贝蒂忽然问道。
“他们不需要承担税赋,而且每次打仗都能带战利品回来。”吉哈诺回答。
吉尔贝蒂没有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虽然是以雕塑出名,但也曾经上过大学,选修过历史与哲学,而欧洲历史不论哪国绕不过的一部分就是古代罗马。大学的教授都认为随着国家的领土越来越大,义务兵役制这种制度是不能长久的;可不实行义务兵役制,失去土地的公民又会沦为城市贫民,而且拒绝当兵,只靠元老院选举时的贿赂(购买选票)为生,导致军队以野蛮人为主,最后国家仍然维持不下去。
他不太清楚明国的政治体制,据说与欧洲差别很大。但人性是相通的,这种小范围的义务兵役制早晚也会维持不下去。
但这与他也没什么关系。据说明国才建立不到五十年,军制崩溃还早,他只是来东方为明国的皇帝雕刻雕塑的,政治上的事情还是不要多嘴了。
巴尔迪却没有想那么多。与吉尔贝蒂相比他只会画画和雕塑,家里也没钱供他上大学,不了解罗马历史。他只是一边向城门走,一边惊叹于明国首都之巨大,同时向吉哈诺提出一些小问题。有些问题吉哈诺知道,有些他不知道答案,但都勉强给了解释。
一直走到距离城门很近的地方,巴尔迪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巨大的城门,又惊叹起来,而且出言问道:“吉哈诺先生,他们在城门的上面雕刻的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可这次他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及时回应,巴尔迪低下头来看向侧面,吉哈诺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忙向四周张望,就见到吉哈诺站在城门旁,正与另外一人热情的说话。那人长了一头棕黄色头发,显而易见也来自欧洲。
‘这人是谁?难道是卡斯蒂利亚王国派到明国首都的常驻使节?可派一个使节常驻明国的用处似乎并不大,没什么必要。’
他就要走过去,可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他回头一看,见是吉尔贝蒂,问道:“洛伦佐,你拉我干什么?”
“你没有看出来?吉哈诺与那个人是老朋友,多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咱们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而且站在这里也不是没有事情做。我要仔细观察一下明国首都的城墙构造,以及上面一些不太精致的雕塑的手法。即使在粗糙的雕塑,也能看出雕刻者的手法。”吉尔贝蒂说道。
“你说的很对。我也要仔细观察一番。但我不是观察城墙,而是正从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这座城市不仅大小远远大于罗马城,而且人流量也更多,他们所携带的货物或用品也很奇怪,我忽然有了灵感,再认真观察他们,能画出一幅很好的群体画像。”巴尔迪也笑着说道。
第1426章 好奇
“哥泽来滋,好久不见。”克拉维约笑着同吉哈诺打招呼。
“阿隆索,你在欧洲与东亚之前跑来跑去,而欧洲与东亚的距离也是现在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往返一次至少要一年,咱们二人当然每次见面都会相隔很久。”吉哈诺也笑着回应。
克拉维约笑了几声,与他寒暄几句,又左右看了几眼,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明国政府负责外交的官员呢?”他打量几眼,虽然还有几个东方人长相的人跟在吉哈诺身后,但他们穿得不是朝廷官员的服饰。
“我就是明国政府负责外交的官员。”却不料,吉哈诺这样回答。
克拉维约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你怎么当了明国的官员?我听说,现在的明国政府与从前蒙古人建立的政府不一样,在蒙古人的政府像咱们这样的‘色目人’可以做官,但在明国政府,咱们这样的色目人不能做官。”
“你说的不对。在明国政府里,色目人也可以做官的,只要能通过他们的科举考试。现在明国的刑部尚书铁炫就是色目人。我见过他,也见过他的父亲,他父亲的头发是橘黄色的,大约也是一个欧洲人,被蒙古人强行带到东方的欧洲人,只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祖上来自哪里了。”
“可是你不可能通过科举考试。”
“我确实不可能通过科举考试。”吉哈诺点点头:“但是明国皇帝陛下在三年前力排众议,允许没有通过科举考试的外国人在理番院为官。明国的官员当然不满,但一来明国皇帝的话有道理,二来外交在赛里斯人的政府中一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拥有的权力不大,地位也不高,涉及的官位也不多,不影响科举出身官员的核心利益,就没有坚决反对。我也因此获得成为明国理番院官员的资格。”
“不过我不会一直在理番院做官的。我的侍从正在学习明国先进的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他们真的是太笨了,学习语言就用了很长时间,现在仍然不能流利说话,学习技术也更困难些。但最多再有三年,他们就能学会,到时候我就辞去官职,返回卡斯蒂利亚,凭借我的侍从学会的技术,一定能够赚到很多钱,哪怕是用钱买,我也要买到一块封地。”吉哈诺又道。
听到这番话,克拉维约神色略有些变化,但只是说道:“咱们在这里说了好一阵话了,我的腿都酸了,快带我们去番馆住下。我虽然不晕船,但在船上也没有岸上舒服,我要好好休息一天。”
“这当然可以。距离过年还有十多天,你也是曾多次面见陛下的使者了,礼仪培训可以免去,你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吉哈诺说道:“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先问清楚:吉尔贝蒂与巴尔迪这两人这次是否与你一起来到了京城?”
“是的。”克拉维约马上吩咐侍从将吉尔贝蒂与巴尔迪叫来,等他们两个走过来后,他介绍道:“这位就是菲利普说的意大利雕塑最好的艺术家,洛伦佐吉尔贝蒂。”
吉尔贝蒂弯腰对吉哈诺行礼。吉哈诺笑道:“十年前我还在欧洲的时候就听说过你,很高兴见到你。希望我也能有获得你的雕像的资格。”
“多谢您的夸奖。”任何人听到别人恭维自己都会变得高兴,所以一向高傲的吉尔贝蒂也露出笑容。
他们寒暄几句,克拉维约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人。“他就是就是菲利普说的意大利最好的画家多纳托巴尔迪。”克拉维约又介绍道。
“您好,克拉维约子爵阁下。”巴尔迪笑道:“与我熟悉的人都叫我多纳泰罗。”
“希望我也有称呼你为多纳泰罗的资格。”吉哈诺道。
“您当然有。在欧洲,您已经是比马可波罗更加传奇的人物,您能够亲切的称呼我是我的荣幸。”巴尔迪道。
“但是在明国,你一定能会比我更有名,所以能亲切的称呼你也是我的荣幸。”克拉维约道。
“好了,你们也不要这么互相恭维了。那些人都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一定很想去休息。如果想聊天,等在番馆安排好住宿后再聊也不迟。”吉哈诺笑着打断他们。
克拉维约转过头对身后的杂役吩咐几句话。他刚才与吉哈诺等人说话使用的是卡斯蒂利亚语,这些杂役完全听不懂,感觉好像在听鸟叫,早就不耐烦了。听到他的吩咐,他们马上把车赶过来。
克拉维约陪着吉哈诺、吉尔贝蒂、巴尔迪四人上了第一辆马车,其余人提着行李依次登上后面的马车。等所有人都登上马车后,手艺精湛的车夫调转车头,向城内的番馆赶回去。
“有件事情我差点忘了。菲利普呢?他应当也知道我再次来到明国,为什么没有来迎接?”
“他正好今天上午有课,所以不能来接你。”
“上课?他在哪里上课?给谁上课?”
“他在五城学堂上课。上次来的时候你应当听说过。”
“忘了。当时我只顾着生意,没有注意其他事情。”
“你应当注意的。五城学堂是明国的贵族学校。所有的学生都是贵族。”
“贵族学校?”吉尔贝蒂忽然插嘴道:“这是不是明国的大学?”
“不论从教导的知识,还是从学校的制度,我都觉得与欧洲的大学很像。但是,皇帝陛下说这所学校比他心目当中的大学还差很远。只能算作中学。”克拉维约道。
“中学?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中学’这两个字克拉维约使用汉话说的,他们听不明白。
“middle school。是的,当时皇帝陛下与我说话的时候,‘中学’这个词就是用英语说的。不过我一直在想,如果这样的学校只能算作中学,那大学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克拉维约用充满期盼的语气说道。五城学堂现在教授的知识已经与欧洲的大学差不多了,他实在难以想象大学会是什么样子。他也很期盼见到。
(在欧洲国家,大学先出现,小学与中学后出现,所以大学的词根与中学、小学截然不同,不能互相推导出含义)
“明国皇帝为什么会说英语?”吉尔贝蒂很惊讶。
“我不知道。或许他最信任的那些赛里斯人大臣知道,但他们都对我很疏远,除非必要,否则也不与我交流,我无从得知。”克拉维约回答。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去这所五城学堂看一看。”巴尔迪说道。他原本就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听说在大明有这么一个与欧洲的大学似是而非的学校,就很想去看看。
“你一定可以的。皇帝陛下对你们这些艺术家和科学家很客气。前些日子,有几个天方教徒科学家来到京城,皇帝陛下亲自接见了他们,留他们在格致监进行科学研究。”
“但他对于其他天方教徒都很严苛。他禁止其他天方教徒在明国国内定居,甚至连他们在市舶司做生意都要受到限制,那几个科学家的随从也几乎被驱逐出境,经过恳求才同意他们留下一个男仆。但同时也严禁他们传教。不仅是天方教,咱们所信奉的主也禁止在明国境内流传,科学家和艺术家允许自己信奉,但不允许传教。”
“这与在格拉纳达是一样的。”吉尔贝蒂对此倒不是很在意。格拉纳达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天方教徒政权,不允许十字教徒传教,但允许十字教徒去学习和研究。欧洲有许多学者都去过格拉纳达交流。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番馆。克拉维约将他们带到已经安排好的院子,又拨了几个杂役暂时为他们服务,又对吉哈诺说道:“如果你与这些艺术家、科学家需要什么,尽管与杂役说,只要在一定限度内,他们都可以满足。如果杂役告诉你他们无法提供,你就来告诉我。正常情况下,我都在番馆这边办公,少数时候是在理番院衙门。在成为明国政府的官员后,我也得到了购买、租住房屋的资格,就在从理番院衙门到番馆的中点上租住了一个院子。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看,你如果有事,也可以去哪里找我。”
“我现在要入宫向陛下汇报你们已经到了京城。”
吉哈诺欲言又止,只是与他道别。克拉维约感觉他应当有话要与自己说,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与他道别向皇宫而去。
吉哈诺看着他的背影,吐了口气,说道:“还是明日再同他说吧。”又吩咐自己的侍从:“一定要将夫人安置好了。”
……
……
“哇哇!”一阵嘹亮的哭声传来。
“皇兄,你看你,又把致远给弄哭了。”昀芷听到哭声,忙转过头来,一把从允手中将孩子抢回来,好不容易安慰的不哭了,用略有些责怪的语气对他说道。
“致远真的是太可爱了,我一把他抱在手里就忍不住逗他。不小心将他逗哭了。致远,是舅舅错了,舅舅向你表达真挚的歉意。”
第1427章 长大
“致远真的是太可爱了,我一把他抱在手里就忍不住逗他。不小心将他逗哭了。致远,是舅舅错了,舅舅向你表达真挚的歉意。”允说道。
“哎呀皇兄,你不要总这么逗致远了。你总这么逗他,现在还小,等将来长大了,没大没小的,可不好。”昀芷笑道。
他们又说笑几句,昀芷又道:“皇兄,妹妹今日入宫,中午就不回去了。你派了无忌一个差事,他现在还没有回京,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够闷的。”
“很好!不要说中午在宫里,你就算晚上仍留在宫里也没什么。无忌得后日才能回京,你就在宫里住两晚,后日再回去。”允笑道。
“这,不太好吧。”昀芷迟疑着说道。洪武年间公主入宫拜见皇帝,时间晚了在宫里歇息一晚也是有的;但超过一晚,除了当年她奶奶马皇后去世时宁国公主因悲伤过甚住了七晚外,还没发生过。何况她儿子张致远也不是宗室子弟。
“这有什么!”允并不在意:“你是我亲妹妹,在宫里多住几晚,除了说你受为兄宠爱,还能说什么?致远才几个月,还这样小,留在宫里也没什么。”
“那妹妹就在宫里住两晚。”昀芷笑道。
“这才对。”允也笑道。
“爹,女儿回来了!”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声音,随即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姑娘跑进来,一眼瞥见昀芷,对允心里后又对她笑道:“四姑,好久没见过你了,怎么,都不想念侄女了?”
“哎呀,敏儿,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和小孩子似的。”昀芷笑道:“过了年你就十七岁了,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了。”
“不管敏儿几岁,都是姑姑的晚辈,在姑姑面前都是小姑娘。当然,在爹爹面前也是小姑娘。”敏儿也笑着回应。
她们说了几句话,敏儿说道:“四姑,敏儿要去帮娘亲的忙了,等过一会儿用膳时候再与四姑说话。”说完这句话,她就一溜烟的离开这间屋子。
“敏儿这又是干什么去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昀芷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敏儿今年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当初因为觉得女子过了十五岁就可能嫁人,所以女子学堂的学制只到十五岁。今年敏儿不去上学,无事可做,你嫂子就带着她处置一些宫务。”
“让敏儿帮着嫂子处置宫务?她,她做得来么?”昀芷有些惊讶。
“当然做得来。不仅做得来,比你惠嫂子做得还好。”允侧头看向她:“你刚才不还说了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当年你嫂子十五岁入宫,就开始打理文华殿,敏儿比她当年还大一岁,也遗传了你嫂子的聪明伶俐,你嫂子交给她的事情又不多,又从旁亲自指点,当然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妹妹说她是大姑娘了,但总下意识觉得她还是小时候的那个跟在妹妹屁股后面的小姑娘。不过也是,妹妹都已经成婚四年了,她也该长大了。”昀芷说道。
“是啊,她也长大了。”允听到昀芷这番话,忽然感觉有些不好受。自己的大女儿已经这个年纪了,那个当年被自己抱着依依学语的婴孩,那个到处玩耍、到处闯祸的小姑娘已经这个年纪了,那个甜甜的跟自己撒娇的女儿已经这个年纪了。气氛在一瞬间也忽然低沉起来。
“皇兄,说起来,文今年也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了,虽然男人成婚不必着急,但还是早早的定下来较好。皇兄可已经为他选了媳妇?”昀芷忙说道。他在允的情绪低沉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忙说起别的事情。同时她在心里暗自抱怨自己:“真应该在入宫前多与二姐、三姐说说话的。我自从一年前得知自己怀孕后,一直没怎么入宫来见过皇兄,即使来了说的也都是孕期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没聊过皇兄新的忌讳。真应该问问的。真是大意了。有人说一孕傻三年,我从前看嫂子生了敏儿后照常打理宫务仍没有疏漏,以为这句话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还应验在了我身上。’
“这个,人选已经定下了几个,又与你嫂子一同看过了,无论家室还是人品都合适。不过文毕竟是抱琴的儿子,此事还得征求抱琴的意见。”允说道。
“而且,为兄既然允许你们挑选喜欢的丈夫,当然也允许他挑选自己喜欢的媳妇。文自己也不小了,有主意了,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事不好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还要问他自己的意见。”他又道。
“皇兄,这恐怕不容易。”昀芷道:“喜不喜欢,就在一个眼缘。男子又与女子不同,皇兄可以将男子召入宫里,让妹妹们躲在帷帐后面偷偷看;女子如何相看?”
“其实可以让你嫂子把这些女子叫进宫里,让文躲在后面偷瞧。不过这样做并不好,一旦泄露出去,必定会引得勋贵与百官震怒。幸好为兄已经有了别的法子。”允道。
“什么法子?”昀芷好奇的问道。
允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应当将这个法子告诉她。这时忽然有一个小宦官跑进来,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允笑道:“他们果然已经来了。这个法子能用了。”
“什么法子?”昀芷更加好奇的问道。
“这个么,告诉你也无妨,是画像。”
第1428章 重要的事
“这个可以告诉你:是画像。”
允说道:“你看到伯鲁涅夫斯基画的那一幅为兄的画像了么?”
“瞧见了。”昀芷道:“真的画的太像了,妹妹从来没有想过画像能与本人这么像。妹妹都想让他给妹妹画一幅像了。”允之前让伯鲁涅夫斯基为他画过几次画像,但觉得都不好,都毁掉了。今年年中终于画了一幅让允满意的,就挂在乾清宫,今日昀芷入宫的时候瞧见了。
“为兄的打算是,让伯鲁涅夫斯基也为皇后画一幅画像,引得勋贵家也都心动,请伯鲁涅夫斯基为她们画像。文就能凭借画像看哪个人合不合眼缘了。”允说道。
“皇兄,这个,合不合眼缘通过看画像似乎也不好判断,毕竟与亲眼见到真人不同;而且画像画的再像,在一些细节之处也与本人不同。其三,勋贵人家请伯鲁涅夫斯基为他们画像定然会有,但他们也未必会让伯鲁涅夫斯基为女儿画像,毕竟男女有别,伯鲁涅夫斯基还是个色目人。”昀芷想了想,说道。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第三点倚靠培养女画师能够解决,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过还好。文虽然是抱琴的儿子,但与敏儿、思齐的关系也很不错,她们说话倒还听,也相信,同龄人毕竟比长辈更了解他喜欢什么,可以让敏儿与思齐帮忙相看。”
“而且为兄与你嫂子给文挑选的这个媳妇的人选,他自己也是见过面的。”
“文见过面?是舅舅家(常家)、徐家、曹家这几家,还有嫂子家的女儿吧,是哪个?”昀芷说道。文能见过面的,无非是这几家。
“这不能先与你说。”允道:“还没有与抱琴提起,文自己也不知,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那个小姑娘就只能嫁给文了。”
听到这话,昀芷也没有再问。万一真的从她这里泄露出去,小姑娘家不得恨自己?还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为妙。
他们随即闲聊起了别的。这时敏儿已经做完了熙瑶交代她的事情,坐在昀芷旁边,一边逗弄自己的小表弟,一边与她谈笑。
“四妹,敏儿,你们先聊,我先去处理一件事情。”允说了一句,起身走出屋子。
“伯鲁涅夫斯基举荐的一位画家、一位雕塑家这次都来了大明?”允问道。
“官家,奴婢适才又问了克大使,他告诉奴婢,那两个人确实这次都来了京城。”王喜回答。
“好,好。朕要为祖父雕像之事有着落了。你马上吩咐下去,准备真人大小的石料,一定要在年前至少找到一块。”允高兴地吩咐道。
“是,官家。”王喜忙答应道。
“还有,这些人的生活尽量多照顾一些。你去大都督府,告诉蓝珍,挑选几个本土色目人家的姑娘专门服侍他们。工钱可以给的多一些。”允又道。目前大明境内非边境地区所有合法存在的色目人都是军户,所以吩咐大都督府做这件事。
“这个,”王喜略有些迟疑。外番使者,从来没有拨女人服侍的先例。不过他马上就想到:‘官家没有把他们当做是外番使者,而是当成了会留在大明的色目人,克大使与伯鲁先生就在京城置办了宅院,还雇佣了仆人。(按照律法,色目人无权买汉人做仆人)。’
“罢了,他们跟随卡斯蒂利亚的使者前来,至少现在还是使者身份,这样做并不合适。不过年后朕接见过他们后,只要他们愿意在大明久居,朕就会允许他们定居在京城。可以先给色目军户吹吹风。”可王喜刚想答应,就听允又这样说道。
“奴婢知晓了。”他又答应。
允接连吩咐了几句话,王喜一一答应。之后他才问道:“这次卡斯蒂利亚国出使之人,除了吉哈诺,还有何人?”
“官家,这次不仅是卡斯蒂利亚国派使者出使大明,还有三个其他国家,名叫什么威尼斯、热那亚和佛罗伦萨,奴婢也没听太清楚。”
“奴婢因为新奇,与克大使又打听了几句,得知这三个国家领土极小,人口很少,但很强大,尤其是水师比卡斯蒂利亚也差不了太多。当时奴婢没来得及细问,但很奇怪:三个领土小人口少的国家怎么可能强大?但奴婢也从未听过克大使说假话,真是很奇怪。”王喜道。
“威尼斯、热那亚与佛罗伦萨?”允却有些走调的说道,好在声音还不算大。
“是,官家。”
“这三个国家,是共和国么?”
“共和国?什么叫共和国?”王喜茫然的问。
“克拉维约是否介绍了这三个国家的制度?”
“请官家恕奴婢罪过,并未问克大使此事,就匆匆赶来。”
“你哪有罪过,是朕苛求了。”允此时已经恢复正常,笑道:“你着急来将此事报朕,朕应当奖赏你才对,岂会因此怪罪你?今年从初二起,朕多让你在家休息几日。”
“多谢官家恩典。”王喜忙跪下说道。
“克拉维约现下可还在乾清门等候?”等他起来后,允又问道。
“官家,因今日是休沐日,奴才瞧着四小姐回宫来探望您,觉得不会召见他,就让他回去了。”王喜忙又请罪。
“罢了,你做的也对。”允眉头皱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平常的脸色,又吩咐道:“不过你派人去番馆告诉克拉维约,下午,明日一早让他来乾清宫等候,朕下了朝就有话要问他。”
“奴婢知晓了。”王喜赶忙行礼答应。
“没什么要吩咐的了,你退下吧。”“是,官家。”王喜行礼退下。
允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思考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这才转身返回殿内。
……
……
“哥泽来滋,明国的皇帝说什么了?”见到克拉维约返回,吉哈诺马上站过来问道。他虽然嚷嚷着在船上休息不好,可大白天也睡不着觉,就坐在院子门口等候克拉维约回来。
“我怎么可能见得到皇帝陛下?”克拉维约笑道:“你不能把明国皇帝等同于卡斯蒂利亚的国王,甚至不能等同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他的地位,实际上相当于教宗,你觉得我一个中下级官员,能直接见到教宗么?”
“有特殊事情的情况下,是可以的。”吉哈诺笑着回答。
“欧洲的使者来到大明已经不算是特殊情况了,你已经见到过皇帝陛下三次,不算特殊了。我只见到了侍卫,与宦官首领。”克拉维约道。
吉哈诺耸耸肩,没有对此继续发表看法,而是又问道:“你是否告诉了明国皇帝,不,是你见到的宦官首领,这次还有威尼斯、热那亚与佛罗伦萨三个共和国派出使者?”
“我说了又有三个欧洲国家的使者出使,也说了这三个国家的名字,但没有说是共和国。我实在不知道这个词怎么翻译,在大明没有与其类似的词汇。在很多年之前,大约是前800年左右,在赛里斯人建立的政权中曾经出现没有国王或皇帝的情形,而是两个公爵处置朝政,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大约十四年,之后他们挑选了一位比较杰出的王子担任国王,赛里斯人将这种情形称为‘共和’(这个词他用汉话说的),这算是最接近共和国的词汇了,但也有区别。我实在不知该怎么翻译。”克拉维约道。
“你将共和国这个词用英语说出来,没准明国皇帝会做出很合适的翻译。”吉哈诺笑道。
“虽然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你说的很可能是对的。明国皇帝很精通英语,我真想找出那个交给皇帝陛下英语的人来感谢他,因为他让我与皇帝的交流容易了很多。”克拉维约说道。
“哈哈,哥泽来滋,你在明国这几年,变得幽默了。”吉哈诺笑道。
“赛里斯人,至少是明国京城的赛里斯人是一群很有幽默感的人,虽然他们感觉好笑的地方与欧洲人不一样。与他们在一起,很难不变的幽默。”
“这样说来,赛里斯人的生活很好。”吉哈诺道。虽然也有苦中作乐一说,但真的苦到极致只会对生活感到麻木。
克拉维约没有答话。吉哈诺看起来也没有期望他回答,而是又说道:“正好,距离中午吃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说着,他走向自己的屋子。
待二人进了屋,吉哈诺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同时说道:“这个茶叶不是番馆配发的茶叶,而是我用十枚银币从杂役手里买来的,应当会好一些。”
“你上当了。这种茶叶虽然比番馆配发的好,但绝对不值十枚银币,顶多三枚银币。”克拉维约尝了一口。
“比番馆配发的好就可以了。”吉哈诺倒不在意自己被坑了。
喝过茶水,他们面对面坐着又闲聊几句,克拉维约的脸色忽然郑重起来。“阿隆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现在可以说了。我觉得,这一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