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9章 欧洲的反应
“……,在主的荣光的照耀下,欧洲文明一定会越来越好。”一个长着一头棕色头发、一双蓝绿色眼睛的人手捧克拉维约给卡斯蒂利亚的国君恩里克三世的书信读着。他阅读的速度很快,但到了这一封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并且在看完后没有拿起下一封,也就是最后一封书信来看,而是对克拉维约说道:“罗伊,你在书信中写的内容实在是太好了,若是陛下仍然在位,一定能够让陛下对现在的制度中不合理的部分进行改革,让国家变得更强大。”
“若是陛下仍然在位,这么说,恩里克三世陛下已经不在位了?陛下是被迫退位,还是已经回归了主?”听到这人的话,克拉维约马上意识到了他的意思,激动的站起来问道。
“陛下已经回归了主的荣光。”那人用略带有伤感的声音说道:“就在今年2月份,陛下回归了主的荣光。”
“陛下!”克拉维约马上大声哭泣起来。恩里克三世是他一直效忠并且竭力为其服务的国君。他也确实是一位非常杰出的国君,结束了卡斯蒂利亚的长期动乱,多次击败葡萄牙人、格拉纳达人,捣毁北非大食人的港口,使卡斯蒂利亚海军称霸地中海。同时,他加强与阿拉贡王国的联系,使得两国关系更为紧密,扩大了卡斯蒂利亚的势力。恩里克三世在他短短十多年的亲政生涯中能够做到这些,足以被人赞颂了。
可就是这样一位君主,竟然在年仅二十七岁的时候就英年早逝,如何不让克拉维约伤心?
克拉维约趴在桌子上大声哭泣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声音。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用手巾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谁继承了王位?”在他离开卡斯蒂利亚的时候,恩里克三世还没有孩子,他又这么年轻就去世了,王位到底有谁来继承可不好说。”
“去年,凯瑟琳王后生下了一位王子,取名胡安。恩里克三世陛下去世后,就由胡安王子继承王位,经红衣大主教加冕成为卡斯蒂利亚的国王。根据传统,称为胡安二世。陛下年幼,由王后与费迪南王子共同摄政。”
“陛下!”克拉维约的心情更不好了。如果是一个成年的国君,还有可能采纳他的建议;可年幼的孩子当国王,摄政的费迪南王子又比较安分守己,或者说缺乏进取心,更不会采纳他的建议。他在明国这两年多以来的辛劳,几乎可以说付之流水了。
也因此克拉维约很不愿意说话。但另外那个棕发绿眼的人急于了解大明的情况,不停的向他询问问题。这让他更加烦躁,也更不愿意说话。
那人见克拉维约说的话越来越少,可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还没问几个,也焦急起来。他在屋里走了几圈,最后下定决心走到克拉维约身前,使劲摇晃他,一边摇晃还一边说道:“罗伊,你振作些!陛下这些年南征北战,击败过多次异教徒,为主的荣光照耀更多的地方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死后一定会升入天堂的。虽然有人回归主的荣光感到悲伤很正常,但一切都是主赐予的,也都是主安排的,我们也不应该因为主的安排而一直沉溺于悲伤的情绪中。”
很明显这人的劝说不在点儿上。一开始痛哭是真的为恩里克三世英年早逝而伤心,后面则掺杂着因为他自己的辛劳付之流水,自己家想要重新崛起的希望也变得渺茫而伤心,他一直再劝他不要为恩里克三世去世伤心驴唇不对马嘴。
但他的这番话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克拉维约又哀伤了一会儿,心里想着:‘恩里克三世陛下已经去世,国内最支持我的人已经没有了,我想要在国内脱颖而出就只能找其他人帮助。我与阿隆索的因为都一直受到恩里克三世陛下的喜欢十分熟悉,关系也不错,他又是出身大贵族,恐怕我以后想要在国内受到重视还需要他的帮助。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得罪他。’
想到这里,克拉维约勉强将悲伤的情绪赶出脑海,将对恩里克三世的怀念塞进心里,让大脑专心听和思考面前的人这个他将来需要的帮助的来源,也是两年多以前和他一同出使撒马尔罕国,但在被允接见过后没有选择来明国的首都而是返回卡斯蒂利亚的阿隆索唐吉哈诺的问话。
阿隆索唐吉哈诺返回卡斯蒂利亚后,带回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欧洲,就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撒马尔罕国虽然从未攻打过西欧,但帖木儿在地中海东岸,在东欧的战绩仍然极大的影响着西欧,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西欧无数统治者的心。这是他没有选择和阿提拉或拔都一样入侵西欧,不然伟大而且光荣的‘上帝之鞭’的称号就要多一个人享有了。
可这样强大的国家竟然被明国击败了,那明国该是有多强大?一时间,无数贵族邀请吉哈诺去讲述伊吾之战的经过,他或者克拉维约写的有关这一战前因后果和作战经过的文字也在整个欧洲传播。汉人将军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欧洲人的嘴边,徐晖祖、蓝珍、曹行、宋等人的大名为欧洲过半贵族和教士所知,成为了第二批世界级名将。(第一批是拔都时代的蒙古将领)
与此同时,这个国家在传说中又是十分富庶的地方,是流淌着牛奶、蜜水的地方,是遍地黄金的地方。这样一个即富庶又强大的国家引得欧洲人更加推崇,一时间,马可波罗死前口述的《游记》变得更加流行,无数欧洲的学者,开始研究大明的文化、文明与制度,迫切希望得到有关大明的文明的书籍。
商人们对于大明的文化、文明与制度倒是不太关心,但他们对于大明愿意同他们做生意、而且商路的北线接近打通十分高兴。谁不知道大明的商品卖到欧洲就是天家?所以急切的希望与大明尽快开始做买卖。
就这样,在抱着不同目的的多方促成下,吉哈诺很快再次启程,前来大明。
第1370章 吉哈诺与克拉维约的对话(上)
“阿隆索,明国的强大你在两年多以前应该已经感受过了。但那只是军事实力的强大。明国的文化习俗也令人着迷,除了我写在信里面的,还有……”克拉维约却才与吉哈诺见面不久,不太清楚他这次前来的背景,还想要介绍大明的文化习俗。
“这个不急。”吉哈诺马上打断他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明国对于与我国通商的意愿如何,愿不愿意与我国通商,如何通商。”
“明国皇帝是很愿意与所有国家通商的,即使是在他们国内非常被厌恶的天方教徒,只要愿意来做买卖,也可以来到大明贩运商品。”
“不过明国对于外国商人做生意有很大的限制。到现在为止,虽然传出了还要增加通商口岸的风声,但仍然仅有宝安与上海两个地方允许外国人做生意,只有一个来自暹罗的商人允许在明国的京城做生意。外国商人私下里与明国沿海的商人做买卖的事情当然也有,可如果被抓住就会受到重罚,所以大多数商人还是会去这两个市舶司。”克拉维约说道。
“因为非洲与亚洲相连,货物不能用船直接从印度洋运到地中海,所以包括卡斯蒂利亚在内的所有欧洲国家的商人都不会从海路来到明国做生意。所有来自欧洲的商人一定是通过东欧,来到里海,在里海沿岸与明国做生意。如果明国没有控制里海东岸的话,还打算在里海东岸占据殖民地,作为与明国人做生意的前进基地。所以我想了解的是明国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吉哈诺道。
“怎么,你不是从西域过来的?”克拉维约有些惊讶的反问。西域西部地区并不是大明中央政权的直辖领土,而是由一位被分封到那边的藩王所统治。理论上讲,是不是与某一个国家通商不需要中央政府的同意;当然,现实与理论还是有差别的,如果允坚决不许,尚炳也不会违背他的旨意。可允允许,那其实不用询问大明中央朝廷的态度,只需了解尚炳的意思即可。而尚炳就在西域,如果他们从西域过来,在已经知道大明中央政府同意通商的情况下,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因为事情紧急,”吉哈诺大概介绍了一下他这次出使大明的背景,最后说道:“为了尽快能够与大明做生意,我率领的使臣团队从卡斯蒂利亚坐船到亚历山大港,越过埃及在红海坐船来到明国,在上海登陆,之后骑马来到明国的京城。我国的海军联合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一起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巩固了威尼斯人在黑海北岸的一块殖民地,打算沿着顿河来到与伏尔加河最近的地方,再占据一块殖民地,并且打算驱使从金帐汗国购买的斯拉夫奴隶修建一条运河,让伏尔加河与顿河连通。等这条运河修通后,就来到里海沿岸与明国做生意。”
“因为修建运河以及与金帐汗国就这条商路的控制权达成一致意见还需要时间,所以让我走海路先来到明国,与明国签订通商协议。我返回西方的时候会从大陆上的商路走,那时运河差不多也能勉强通航了,即使不能通航与金帐汗国的协议应该已经达成,商人能够放心的走这条线路去里海做生意了。”
“而且,”吉哈诺又小声说道:“费迪南王子还让我打听明国在航海上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如果脚下的大地真的如同托勒密所说是一个球体,那在欧亚大陆的北方或非洲大陆的南方可能还有连通的大海。如果那样,卡斯蒂利亚就不用与意大利人联合了。”
卡斯蒂利亚人是热切的期望能够有直接与印度洋或大明以东的这片大海相连的海路的。由于中东的商路被大食人所垄断,东西方贸易产生的利润的大头被大食人得到了,这也是土地贫瘠、又不安心种田的大食人能够支撑起繁荣的城市、发达的教育、科学和优秀的艺术的原因,一旦失去了贸易带来的利润,大食人必定会迅速衰落。所以大食人肯定不可能让出这条商路。
对此所有的欧洲商人、贵族都非常不满。他们想要得到一点来自东方的货物很可能要以倾家荡产为代价,许多贵族为此背上了几辈子也还不上的高利贷,这或许也是他们屠杀或驱赶犹太人非常卖力的缘故债主没了,钱当然就不用还了(与几年前一个米国小孩的话是不是很像?看来欧洲人与他们后裔的想法是一以贯之的,并且从小就灌输给孩子)。可虽然有通过消灭债主使债务消失的方法,可他们还是希望来自东方的货物能便宜一点。
所以当他们有绕过大食人得到东方货物的可能的时候,所有的欧洲商人都疯狂了。他们希望通过新的商路得到来自大明的货物。
但不同地方的欧洲商人的兴奋之情是不同的。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些意大利商人是最兴奋的。从前的时候,整个东方货物卖到西方的商路是由大食人与意大利人共同垄断的,大食人负责印度洋这一段,意大利人负责地中海这一段,共同享有巨大的利润。但大食人的利润要比意大利人大,他们早就对此不满了,现在忽然又有另外一条商路出现,意大利人马上迫不及待的要打通这条商路,摆脱大食人作为中间商获得东方的货物,从而自己现垄断。
但卡斯蒂利亚等国的商人就不像他们那样高兴了。这条新开辟的商路虽然绕过了大食人,但仍然要通过东地中海,这片意大利人已经经营很久的地盘,别人插不进手去,对大多数西欧商人来说区别不大;卡斯蒂利亚的海军实力强大,是此时欧洲第一,能够分一杯羹,好像应当高兴一些。但人岂有满足的?此时摄政的费迪南王子就想:‘我们卡斯蒂利亚国的海军欧洲第一,如果是一条完全不经过任何国家势力范围的商路,必定可以独占,至少可以占据大头,获得最大的利润;可现在因为仍然经过东地中海,必须让威尼斯与热那亚这两个城市的奸商分一杯羹,真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在吉哈诺临行前,费迪南特意把他叫来,让他向克拉维约了解此事。毕竟克拉维约已经在大明待了两年,这样的大事一定会知道的。
“这,”克拉维约想了想,说道:“没有听说明国在非洲的南方发现新的航路。明国之前确实派出船队去了印度洋,明国人称为西洋的海域,但最远也只是到达了大食半岛东部靠近印度的地方,没有向南探索或者深入红海;至于明国的商人,越来越多的明国商人倾向于自己将货物运输到印度出售,从印度东海岸前往大明的航路越来越被明国自己的商人占据,大食人已经后退到了印度或苏门答腊岛。”
“不过在北面和东面明国有新的发现。就在三年前,明国与撒马尔罕国开战前一年,明国皇帝派出的由一位皇子带领的探索船队发现了一片面积很大的大陆,至少有明国本土这么大。在探索这个新大陆之前,他们从北方沿着大陆架开船,发现在这两个大陆中间有一个海峡,被命名为北静海峡。明国的航海家认为在欧亚大陆北方有大海,这条海峡与大陆北方的大海相连。”
“北方?好我记下了,回去后告诉国内的航海家,试着向北方探索。”吉哈诺将克拉维约告诉他的话记在心里。
第1371章 吉哈诺与克拉维约的对话(下)
“北方?好我记下了,回去后告诉国内的航海家,试着向北方探索。”吉哈诺将克拉维约告诉他的话记在心里。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明国在他们的东方发现一片面积广阔的大陆?”他好像才听到这句话似的,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的。”
“这个大陆面积有多大?陆地上有没有土著居民?是否富饶?……”吉哈诺仿佛连珠炮似的问道。
“这个大陆的面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应当不小于明国本土;陆地上有土著居民,但似乎比较落后;是否富饶,那片大陆上应当没有水稻或小麦,但有一些在欧亚、非洲大陆上没有见过的农作物;那片大陆距离明国本土非常遥远,单程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至于其他的,我不太清楚。”卡拉维约说道。
“不小于明国本土,有落后的土著居民,有欧亚大陆没有的农作物,距离明国本土非常遥远。”卡拉维约喃喃的说了几句,忽然转过头来对卡拉维约说道:“你相不相信脚下的大地是一个球体?”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
“就是不知道。”卡拉维约说道:“在明国,也有很多人争论过这个问题,但没有结果;我记得欧洲对此也有争议。除非有人能够抵达世界的边界或绕地球一圈,不然是不能证明这个问题的真假的。”
吉哈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沉思了一阵,然后好像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似的又问卡拉维约:“既然明国皇帝支持开战贸易,那在中央政府层面就没有阻碍了。明国封到中亚的那个王子对于开展贸易有什么政令么?”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在担心尚炳会拒绝与他们通商。通商对于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事情,他不应该会拒绝;但吉哈诺担心尚炳会和大食人一样,凭借着对货源的垄断大肆抬高货物的价格。那对他们欧洲国家的人来说打通这条商路的意义就很小了,毕竟这条商路在陆地上的路线太长了,成本比他们在埃及或叙利亚的大食人手里拿到货物后再运回欧洲要大得多,不合算。其意义恐怕仅止于与大食人讨价还价。
“阿隆索,你放心,尚炳国王不会这样做的。明国对于做生意完全放任自流,让商人自己来做,国家只负责收税,他们不会像威尼斯人或热那亚人那样由国家制定货物的价格,也不会允许某一个大商人一家独大,价格肯定比大食人提供的货物的价格要低。”卡拉维约非常乐观的说道。
“这就好。”吉哈诺吐了口气。要想让这条商路有价值,必须开凿顿河-伏尔加河运河。这就需要前期投入,虽然开挖运河的工人都是抓来的奴隶,还能让金帐汗国提供不用花多少钱,但为这些奴隶工人提供饮食、住宿,开挖运河的耗费的物料,镇压奴隶暴动的军队的军费,给金帐汗国官员的贿赂,这些开支都要花钱,如果最后得到的利润太少,商人们会想要把他碎尸的。
“其实也不一定要开凿运河。”卡拉维约说道:“两年前在伊吾,你离开明国统治区带领侍从返回欧洲前,咱们不是听说了明国发明的有轨马车?有轨马车的运输能力虽然远远比不上海运,但也比传统的陆地运输方式运输量要大得多;更重要的是,使用有轨马车的前期投入要比开挖一条运河要小,完全可以先建设有轨马车。”
“对啊!”吉哈诺一拍脑袋:“我竟然把有轨马车忘记了!”他在伊吾被允接见前,听说有轨马车后还与卡拉维约讨论过这种东西的运输能力,有多大价值;但因为当时有轨马车只到星星峡,他毕竟没有见到实物,返回欧洲后他要忙的事情又太多,就把有轨马车给忘了。
“我要马上派人通知戈麦斯奥尔特加!他是这次卡斯蒂利亚与意大利人联合组建的黑海-里海贸易公司中由费迪南王子任命的董事,必须马上通知他暂缓修建运河,先沿着勘探好的修建运河的路线修建一条轨道,用来通行有轨马车。”吉哈诺马上焦急的说道。在修建运河之前先修建轨道,不仅能够降低这条商路的起始投入,还能降低将来修建运河时候的成本,毕竟物料和工人都可以用有轨马车来运输。所以必须马上通知戈麦斯奥尔特加暂缓修建运河,以免增加成本。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所在的家族投入了大笔的金币,拥有黑海-里海贸易公司5%的股权,他的一位作为某一个子爵的第十七顺位继承人的堂兄就被派到这家公司做董事。不过这就没有必要与卡拉维约说了。
但其实他不说卡拉维约也能猜出来。吉哈诺家族是一个在卡斯蒂利亚势力很大的家族,又有阿隆索去过东方这么便利的条件,不占一点儿股份才见鬼。而且如果连有成员去过东方的吉哈诺家族都不愿投入大笔金钱连通这条商路,那代表着这是一个骗局,威尼斯人与热那亚人不会投入金钱的。这两个富裕的共和国的商人虽然钱多,但人不傻。
“戈麦斯奥尔特加应当在东欧吧,最快通知他的方式是通过明国的驿站系统将消息传到尚炳国王的土地内,再委托某个人送到东欧。”卡拉维约将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抛到一边,说道。
“那就快通过这条线路将消息传过去!而且这个消息不能委托给明国的人,我不放心,我要派出一名随从去东欧。”吉哈诺焦急的说道。
“不可能的。明国是否会允许你通过驿站系统传递这个消息还是未知数,绝对不可能允许你的侍从通过驿站系统去往秦藩,这个尚炳国王的封地。而且,明国的驿站传递消息的最快速度是一天六百里,合大约一百九十英里,你应该能够听出来这个速度有多快。在使用这种最快速度的方式传递消息的过程中,需要不停的更换马匹,但骑手不换,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承受不了。你的侍从虽然都是合格的骑士,但也不能承受得了。”卡拉维约又道。
“那,那就把这个消息写成书信再告诉明国人最关键的一点:暂缓开挖运河,让明国人传递。马上找到负责这种事情的明国官员。”吉哈诺仍然有些慌乱、十分着急地说道。
“给外国传递消息,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同意,即使是主管驿站的部门的最高长官工部尚书。必须明国的皇帝才能决定。”
“给这个工部尚书贿赂也不行么?我愿意支付一百,不,两百个金币,只要他答应通过驿站系统传递这个消息。”
“明国的富庶是远远超过欧洲的,两百个金币虽然不少,但只是工部尚书三年的工资,还不包括他在这个官位上能够获得的其它收入。他绝对不会为了这两百个金币而答应的。”
“即使你再提高贿赂金额,他也不可能答应。即使明国皇帝同意你使用驿站系统传递消息,对工部尚书擅自做出决定也不会满意,他有被罢官的可能。这样对他来说传递这个消息风险太大,收益却不太多,不可能答应。”卡拉维约又摇摇头说道。
“那就,哎。”吉哈诺叹了口气。他本想说‘那就马上求见明国的皇帝,让他同意这件事’。不过好歹他还有理智,知道明国这个国家这么强大,才不会在意他一个遥远且‘弱小’的国家的使者,明国肯定按照自己的规定安排他面见皇帝的时间,不会接受他的意见,即使贿赂也没用。他当年在撒马尔罕求见帖木儿的时候已经感受过了。
“我有一个办法,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让明国皇帝知道这件事。但他是否同意不能确定。”卡拉维约忽然说道。
“是要贿赂他最信任的宦官么?需要多少钱,我来出。”吉哈诺马上说道。
“不是宦官。”卡拉维约说道:“这位明国皇帝似乎对西方的文化和科技有异乎寻常的兴趣。他开设了名叫‘五城学堂’的一个专门培养贵族子弟的学校,由我与明国从撒马尔罕城掠来的天方学者担任其中一门叫做‘西方课’的老师,向他们传授欧洲和中东的知识。”
“这样一个学校的管理者当然是明国皇帝非常相信的人。五城学堂没有董事会,只有一名校长,名叫陈继,从前是明国皇帝的秘书。他虽然不再是官员,但仍然拥有出入皇宫的权力。我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由他转告给明国皇帝。”
“需要贿赂他多少钱?”吉哈诺直接询问最要紧的问题。
“这,二百个金币。”卡拉维约犹豫了一下,说道。
“好,我马上给你二百个金币。”吉哈诺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当然知道这笔钱卡拉维约会贪污一部分,但只要事情能办成,哪怕要他再多出二百金币他也愿意。
“我先说好,只能保证事情被转告给明国皇帝,不能保证一定同意。”卡拉维约又道。
“只要能转告到明国皇帝耳边就行。”吉哈诺说道。
“你快去找到那个五城学堂校长,让他转告明国皇帝。”他又马上催促卡拉维约。
卡拉维约侧头看了一眼计时器,看到时间还没到中午11点,又见吉哈诺这么着急,站起来答应道:”我这就去找陈继。”
“这是二百金币。”吉哈诺叫来一名侍从,拿出一个装着二百金币的的袋子,对他说道:“也不知道卡斯蒂利亚的金币能不能直接在明国流通。不过即使不能流通,黄金的价值他也应该明白。你应当不用去金匠银行兑换。”他连兑换金币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我知道了。”卡拉维约答应一声,接过装满金币的袋子,整了整衣服,又与他说了几句话,找到番馆的官员借来一匹马,骑上马就飞驰而去。
“一定要让明国皇帝同意啊!这可是关系到几十万金币的事情。”吉哈诺默念一句。
说过这句话,他又想起来什么,对侍从说道:“你去将伯鲁涅列斯基大师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黑发绿眼的男子走进来,对他行了一礼后说道:“阁下,您叫我?”
“伯鲁涅列斯基大师,您出身意大利最出名的建筑世家,从上海到明国的京城,这一路上见到的明国的建筑觉得如何?”
“明国的建筑很好看,但似乎不太符合欧洲建筑规则。我说的并非是美感,而是建筑学知识。”伯鲁涅列斯基言简意赅的说道。
“那希望您能够在明国大显身手,让明国人都知道您作为建筑大师的风采。”吉哈诺说道。
第1372章 代数与几何
“官家可在里面?”卢义小声询问乾清宫把门的小宦官。
“官家在里面呢。”这小宦官说道:“早上下了朝,官家回来将几封折子批答完毕后,就回了后殿,将太子殿下、大殿下、三殿下与朝鲜世子都叫来一起说话。”
卢义点点头,越过门槛向后殿走去。不一会儿走到后殿中允惯常与子侄后辈说话的屋前,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轻轻推开门向里走去。
“世叔,小侄以为,郎君说的有理。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对百姓之刑律还是宽松些好。当初汉文(帝)言到:‘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夫刑至断肢体,刻肌肽,终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由是废除肉刑;小侄以为当今之死罪即当初之肉刑,是以应当更宽松些。”他刚走进去,就听一人说道。听这称呼,应当是朝鲜世子朱在说话。
“你们说的不错,对百姓死罪应当宽松。那等过了年我就下旨,废除腰斩之刑!”他又听允说道。
“父亲/世叔仁慈。”几个人纷乱的说道。
“官家对犯罪之人如此仁慈,真是百姓之福。”卢义也凑趣说了一句。不过这话也并不完全是在拍马屁。腰斩是一种很残忍的刑罚,仅次于凌迟,比五马分尸还残忍。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不会马上死去,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断气;如果刽子手从下面一点的部位动刀,甚至将被腰斩之人上半截移到一块桐油板上,使血不得出,可使犯人多活两三个时辰不死,但同时痛感还能不断的传到大脑,真的是非常残忍。历史上方孝孺就是被腰斩而死。传说他被腰斩后还手指沾血在地上连写了十二个‘篡’字才死。卢义曾经看过对被处以腰斩之人行刑,当天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对于废除腰斩是双手赞成的。
“卢义,朕不是叫你去协助王喜办差,怎么这时就回来了?”允问道。时近过年,宫里的事情繁多,允将身边有点儿管理才能的宦官都派出去办差了,只留了几个新进的小宦官。
“官家,王公公派奴婢去宫外押采买的东西入宫,奴婢押送入宫的路上遇到曹徵曹监副,恰好曹大人又要求见官家,奴婢就顺便请官家定夺是否接见。”卢义说道。
“曹徵求见朕?”允有些不解:“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衙门已经封衙,不论是五城学堂还是格致监都已经关门了,他有什么事情要求见朕?”
“莫非,曹徵有什么新发现?”一想到这个,允忽然兴奋起来。格致监自从建业五年设立,至今三年多,虽然也有了一些成果,发明了一些东西、改进了一些工具,但距离允想让他发挥的作用还差得很远允是想建立一个皇家科学院,而不是培养一堆技工。现在终于要有成果了么?
“卢义,你去宣曹徵前来乾清宫见朕。”他马上吩咐道。虽然得知一种新发现早两日晚两日区别也不大,可他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就宣他觐见,问一问。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退下宣口谕去了。
“世叔,小侄也请回避。”朱马上说道。
“你不必回避。曹徵现下也不是朝廷重臣,与世叔说的你可以听,不必回避。”允说道。他完全不在意让朝鲜人听去曹徵的新发现。早期科学最大的实际意义恐怕就是航海了,对于更为精确的在海上航行用处很大。可朝鲜商人每年去上海和长崎做生意就足够了,能赚的十八个口袋都装不满,根本不用去更远的地方;水师也只是在东海、永明海打转,就算是听去了曹徵的新发现也不会有兴趣的。
朱又请求一遍,允仍然让他留下,他也就不再请求,坐在小椅子上,一边等着曹徵前来,一边与文圻小声说话。文圻的性子有些类似朱,都不太喜欢读书,喜欢练武,凑到一起很有话聊。
不一会儿曹徵走进来,见到朱在侧愣了一愣,随后才行礼道:“臣格致监监副曹徵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殿下、三殿……”
“免礼。”允都没等他说完就匆忙说道,又赐他坐下。待他坐下后,马上问道:“曹卿,你这次来面前朕,有何事?”
这时他注意到曹徵双眼都是黑眼圈,又忙说道:“爱卿,虽然朕十分盼望你能研究有所得,但也不能将自己累坏了。注意身体。”
“谢陛下。”他忙感谢道。
允又与他说了几句话,再次问道:“曹卿,你有何事求见朕?”
出乎他预料,曹徵没有马上说自己的新发现,而是先说道:“陛下,此事臣来说十分不妥当,请陛下恕罪。”
“你要与朕说何事?”允奇怪起来。
“陛下,卡斯蒂利亚国使者吉哈诺请求陛下允许他使用大明的驿站,向西北传递消息。”
“传递什么消息?”
“陛下,在吉哈诺返回其国内,对国内之人说了西域已是大明之土,大明也愿意与诸国通商后,卡斯蒂利亚国与另外两个极西之地国家的商人对于通过西域之商路十分感兴趣,又让吉哈诺前来大明朝贡的同时,派出水师前往他们那边一个大海,这个大海有一条河流与秦藩西面的里海连通,通过这条水道能从西域将货物运送回这三国。”
“但这条水道十分狭窄,最窄之处只能通行一人宽的小船,所以这三国打算扩大河道,以便于通商。可吉哈诺来到大明,得知大明有有轨马车,认为有轨马车虽然不如河流运送货物方便,但开销小得多,所以想马上告知主持此事的那三国之人不要扩建扩大河道,而是先沿着河道修建轨道。”
“又因从京城去往里海路途遥远,让他沿原路返回告知恐怕扩大河道之事已经开工,又知从京城至里海传递消息最快的法子是大明之驿站,所以想请求陛下允许他使用驿站将这个消息传递到里海。”曹徵说道。
‘黑海到里海哪有河流相连?我记得顿河流入黑海,伏尔加河流入里海,但这两条河又不相连,事情一定是卡斯蒂利亚人要在这两条河流中间修建一条运河,他听错了。’允想着。
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曹徵,怎会是你来与朕说此事?”
“请陛下恕罪。”曹徵又说了一遍,这才说起事情的缘故。
……
……
原来昨日克拉维约拿到吉哈诺给他的钱后马上出门去找陈继。陈继对于他这个时候来见自己很奇怪,但还是答应接见。
但他没有同意给吉哈诺传递这个消息。在他看来,三个海外番国修建运河关大明屁事,大明的驿站岂能传递这样的消息?当场拒绝,任凭吉哈诺怎么说也不为所动,听他说了两遍听烦了,端起茶杯慢慢的抿了起来。
克拉维约见他摆出了端茶送客的姿势,也不敢再纠缠,只能告退。
从陈继府邸到番馆的路上,他正想着是与吉哈诺实话实说退还钱财,还是谎称陈继已经答应传话给明国皇帝昧下这二百金币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克先生。”
“曹大人。”克拉维约马上行礼道。他所遇到这人就是格致监监副曹徵,因为曹徵也曾去五城学堂上过课所以他们认识。
“克先生,您这是刚从陈司务长家中出来?真是勤勉,都快过年了,还在忙活学堂之事。”曹徵说道。因为克拉维约的名字对于东方人来说太长了,所以大家就当他姓克,除了允之外的所有人都叫他克先生。
“是有件私事与陈司务长说。”克拉维约随口应付一句,反问道:“曹大人这是去哪儿?”
“我去求见陛下,有差事要向陛下奏报。”曹徵说道。
听到是求见陛下,又是奏报差事,克拉维约不敢再问,又随意说笑两句就打算继续想这二百金币怎么处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既然曹徵是要求见陛下,何不求他讲这件事转告陛下?’想到这里,他马上将事情与曹徵说了说,请求他告诉允。
曹徵当然不愿。第一,这样的事情他认为允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白转告;其二,自己也不是礼部或理番院的官员,转告这样的事情也不合规矩,就要推绝。
克拉维约正焦急的劝说,忽然听从身旁传来卡斯蒂利亚语:“克拉维约阁下,您在做什么?”
“是伯鲁涅列斯基大师。”克拉维约与他说了一句,就要转过头继续劝说曹徵。可他又想到:‘一直听说曹徵与其它的明国贵族都不一样,喜欢研究科学;伯鲁涅列斯基虽然以建筑著称,但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物理学家、数学家,或许与曹徵脾气相合,能劝说动他。”
……
……
“……之后克先生就介绍这个叫做伯鲁的西方数学家给我。恰好我会说蒙古语,他也会说,我们就用蒙语交谈。没料想到这位叫做伯鲁的人十分博学,喜欢研究的东西与臣多有重合,臣就与他一见如故,回家后又聊了一夜。因他请求臣向陛下禀报此事,臣冒昧向陛下请求此事。”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曹徵跪下说道。
他一开始与允说的时候没想太多,此时事情说完了,越来越害怕,马上跪下请罪。
“罢了,念你是初犯,朕就免了你这次的过错。但定要记住,不相干的差事不要接。若有下次,朕一定重重处罚。”允说道。曹徵是他手上不可多得的人才,处置政事、带兵打仗厉害的人都不算少,但喜好钻研科学又很有天分的目前只有这一个拿得出手,他当然要宽容些。好在此时屋内除了他们君臣只有三个儿子与朱,不担心走漏消息。
“朕还有些好奇,这个叫做,伯鲁的人到底是研究什么的,让你与他一见如故?朕记得你不是很喜欢钻研数学。而且他的全名叫什么?”他又好奇的问道。曹徵刚才说‘伯鲁’是数学家,可曹徵自己不太喜欢数学,不应该会因为数学一见如故。
“陛下,此人姓氏的全称是伯鲁涅列斯基。陛下,臣确实不喜欢数学,但此人与臣说了一种与大明数学完全不同的数学。大明的数学都是研究加减乘除,如何计算;可伯鲁告诉臣的数学是研究测量土地、物品的大小、长宽高等的学问,臣十分喜欢。”
“而且臣听他介绍了一番西洋数学后,感觉臣研究的天文学需要许多西洋数学知识,就向他请教,说了一夜。”曹徵说道。
“怪不得你双眼都是黑眼圈,原来一夜没睡与西方来的学者说起了学问。”允笑道。他听到这话,彻底释怀了。对于疯狂研究学问的人来说,什么事情也没有自己的学问重要,忽然听到新的学问,高兴之下答应伯鲁涅列斯基的请求可以理解。
“陛下,臣凌晨与他谈论的到最后的时候,伯鲁说西方也有大明研究的这种数学,可虽然这两种都是数学,却截然不同。西方将研究加减乘除如何计算的数学称为algebra,将研究测量土地、物品的大小、长宽高等的数学称为geometria。”曹徵又道。
“原来这个时候,欧洲已经将代数与几何区分开来了。”允喃喃的说了一句。
“陛下,恕臣罪过,没有听清您的话。”曹徵以为允是对他吩咐什么,忙说道。
“algebra这个词,以后就翻译为代数,geometria这个词,以后就翻译为几何。大明不仅要有代数学问,也要有几何学问。曹徵,你在格致监中找几人学习几何。”
第1373章 重力
“algebra这个词,以后就翻译为代数,geometria这个词,以后就翻译为几何。大明不仅要有代数学问,也要有几何学问。曹徵,你在格致监中找几人学习几何。”
“代数,几何?陛下用如此简练之词语概括这两种数学,真是英明。”曹徵听到允的话,愣了一愣,随后赞颂道。
“那名叫伯鲁涅列斯基之人可向你介绍了西方有关几何学的著作?”允当然不会搭理他的马屁,又问道。
“伯鲁向臣介绍了西方一位贤者所写的一本有关几何学的著作,经臣与他讨论,若是翻译成汉字则打算取名为《数学原本》。陛下,没想到西方之人虽是蛮夷,但也历史悠久。这位著写《数学原本》的贤者大约生活于一千六百年之前,大约是华夏战国末期。没想到西方人的历史也如此悠久。”曹徵介绍道。
说完这话,他又想起什么,又道:“既然陛下将西方人的数学命名为几何,这本《数学原本》又多是介绍几何,那就应命名为《几何原本》。”
“好,就命名为《几何原本》。”允有些忍俊不禁的笑道。
“陛下何故发笑?可是臣所言有不妥当之处?”曹徵忙问道。
“并非是你有不妥当之处,这是,罢了,与你说不清。”允这样说了一句,转移话题道:“曹卿,以你而言,是否应当允许卡斯蒂利亚国使者使用大明之驿站传递消息?”
“臣以为,此事虽然与大明无干,可念在其国使者远道而来,又对大明十分恭敬的份上破例允许这次使用驿站传递消息。”曹徵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虽然已经后悔替吉哈诺请求了,但自己既然已经说出口,还是不要半途而废的好。‘以后绝对不再做类似之事。’他在心里想着。
但即使他这样说了,对允准许此事也丝毫不抱希望。但出乎预料,他只听允说道:“爱卿所言不错,既然如此,朕就准了他使用驿站传递消息。黄成,”允又高声叫了一个小宦官进来,对他吩咐道:“你先去工部,告诉尚书朕允许卡斯蒂利亚国使者使用驿站向秦藩传递一则消息;再去番馆,将此事告诉卡斯蒂利亚国使者。”
小宦官领命退下。在他退下的过程中,曹徵一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又偷偷看了允一眼。虽然允对于他很看重,但他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允怎么会因为他的请求而答应卡斯蒂利亚国使者的请求?
允当然不是因为曹徵的请求而答应,或者并不全是因为曹徵的请求才答应。在建业六年同撒马尔罕国之战结束、大军从西北返回的路上,允稍微注意了一下驿站系统的开销,发现建业五年与建业六年驿站的开支巨大,超过了一百万贯钱。允当时就愣了一愣。虽然这两年情况比较特殊,但开支也太大了;他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朱由检要裁撤驿站。
这么大的开支,虽然现在大明的财政还能承受,但他不能承受。可鉴于朱由检裁撤驿站引起的巨大悲剧性后果,何况驿站也是他掌控全国的重要机构,绝对不能裁撤。既然不能裁撤、不能节流,就只能开源了。
允于是就打起了允许民间使用驿站传递信件、运送货物的主意。允许民间使用驿站既能创收,增加驿站经费的来源,又能使国内商人运送货物更加便捷、促进国内商业发展,同时还能降低总体物流成本,可以说是一举三得。就在从西域返回后,允曾经问过徐晖祖对驿站开放民用的想法,当时他就萌生了这个年头。
但被国家单独使用了一千多年的驿站想要开放民用可不容易。出于不愿同官府打交道的想法,商人们未必愿意使用,普通百姓更不会用驿站传送书信,他们宁愿托要去自己传递书信的地方做生意的商人也不会让驿站传送的。而且驿站的官吏会不会将民间商人拒之门外也是很难说的事情。
允琢磨了很久,才总算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恰好此时曹徵就来向他请求允许卡斯蒂利亚国使者使用驿站。允正好借助此事让人们都知晓此事驿站除了传递朝廷的公文外还能为其它人传递消息,从而为下一步为民间传递消息做铺垫。
他随即又叫另外一名小宦官进来,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他,同时吩咐道:“你将这份文书送到夏、秋、冬三辅官手中,同时与他们说:‘朕让你们对文书中所写的参详一番,若是有意见尽快回报给朕。’”
“是,陛下。”这名小宦官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吩咐过此事,允吐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臣谢陛下恩典。”曹徵这时才回过神来,对允行礼道。
“朕这恩典也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卡斯蒂利亚国使者的,你不必谢恩。”允笑了笑,又道:“曹卿,你不会只因为替卡斯蒂利亚国使者向朕请求传递消息之事而特意请求入宫见朕,现在说吧,你有何事要求见朕?不会就是来告诉朕从卡斯蒂利亚国来了一个名叫伯鲁涅列斯基的数学家吧。”
“臣当然不会因为如此小事而叨扰陛下。”曹徵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来求见允要说的正事。他的表情迅速发生了变化,带着有些兴奋的神情说道:“陛下,臣发现了一个能解释若大地是一个球体,为何没有人感觉自己身体倾斜的道理:因为有重力。”
“重力?重力是什么?”允面上显露出很迷惑的神情,出言问道;但在心里,他长叹了一声,十分高兴的说道:‘总算发现了重力!’
“重力,就是由于脚下的大地对人吸引的力量。陛下,”曹徵十分兴奋的说道:“若脚下的大地是一个球体,其吸引人的力量位于球的正中心,所以每个人站在地上都能十分笔直,而不是倾斜的站立。”
“陛下,上古时分,人们以为天地之间乃是天圆地方;可自从三国时分,派出船只出海,但船只返回时发觉总是先见到船杆,随后是船身,最后才是接近海面的船底后,人们发觉天圆地方之说有瑕疵,是以说‘天如斗笠、地如复盘’。但这说法同样有不足之处,就是不能解释为何不会有人倾斜站立;同时他也不能解释为何人会站在地上,而不能飞到空中。”
“臣提出重力之说,不仅不与现在用眼睛看到的事情相违背,反而能解释现在的诸多学说不能解释之处,臣以为应当无误。”曹徵忍不住长篇大论道。
“重力?对人吸引的力量?”文垣喃喃的说道:“世间还存在这样一种力量?”
朱、文、文圻等人同样被镇住了。重力之说可是涉及天文学,而在古代不论东西方,天文学都不仅仅是天文学,它关系着哲学,甚至关系着一个国家的道德理论体系。儒家千百年来也一直有人提出重重解释天、地的说法,若是重力之说是真的,影响非常巨大。
当然,他们并不知晓,曹徵过一会儿就会说出另外一种震动整个世界天文学和哲学界的学说。
允一点儿也不震惊。他早在上辈子就知道重力的存在了,而且这个年代虽然可能古希腊学者有关于重力的猜想并未被欧洲人重新发掘出来,但西元前在欧洲重力之说就已经出现了,对他一点儿也不稀奇。
不过允还是不得不装作略有些震惊的样子待了一会儿,然后询问了重力之说的一些细节,曹徵一一作答。
“曹卿,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想到重力的?”相比于他刚才问的话,他对这个问题更好奇。
“陛下,臣十五日休沐在家,但因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人会站在地上,即不飞起来,也不倾斜站立,就在自家院中一边赏梅一边琢磨。”
“臣之子喜好踢足球,正好那一日邀了许多年岁相当之人来府里踢球,其中一人不小心用力大了些,球踢到了臣身边。臣见到足球向臣飞来当然要躲闪,但脑海中忽然一闪,想到:不仅是人站在地上不会飞起来,世间万物不论飞得多高,最后都会落在地面,可见人与万物皆落于地的缘故应当一样。”
“可臣仍然想不出为何会如此。那一日时候很快到了午时,因时近过年大家家里都事情不少,多有前来拜会之客人,臣之子邀来一同踢足球的孩子都离开臣的府邸返回各自家中;但臣一向用饭较晚,家中还未开饭,臣之子闲觉无聊,就自己一人踢球。他因担心不小心再次将足球踢出院落,砸到旁人,就在地上打了一根钉子,用极细但又十分坚韧的绳索缠绕足球,这样一来足球就不会被踢出去,不会砸到旁人。“
“臣当时见到这一幕,马上联想到:是否脚下之大地与人、与万物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线相连,以防人飞上天空?臣又反复思考,最终想出了重力之说。”
“哈哈哈,”允听了他想出重力之说的过程,大笑道:“朕提倡踢足球还有这般好处,早知如此,朕该早早的就提倡踢足球才是。”
“臣也觉得陛下应当早早的提倡踢足球。”曹徵也凑趣说道。
允又与他说笑几句,随即正色道:“曹爱卿。”
“陛下!”
“你能想出重力之说,不错很不错。而且这个说法可十分有用,不仅有利于天文,还对儒学十分要紧。朕要好好奖赏你才好。”
“臣不敢当陛下的奖赏。”
“有功就赏、有过必罚,你既然有功劳,朕当然要奖赏。曹徵听朕口谕,格致监监副曹徵,钻研天文,颇多成果,授正五品官衔,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曹徵马上说道。同时心里也有高兴之意。五品官衔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即使他不被允所知,将来混一个从三品指挥同知的世袭也没什么问题;但其中透露出来的允对他成果的肯定很重要。这不仅让他有一种满足感,还能让他的家里人知道皇帝没把格致监给忘了,没把他研究的东西给忘了,对他所研究的东西更加看重,同意拨给他的钱也会更多。格致监每月分给他的那一份‘研究经费’他可从来没有剩下过,每个月都得自己向里搭钱。
“曹卿起来吧,朕只是宣了口谕,又不是正式的旨意,你不必行如此大礼。”允又笑道。
“是,陛下。”曹徵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爱卿可还有其它事情要对朕说?”允又随口问道。
“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报陛下。”曹徵说道。
“你还有事情要禀报朕?何事?”允疑惑地问道。
“陛下,臣另有一项对天文学的研究,有所得,特向陛下禀报。”
第1374章 日心说
“你还有事情要禀报朕?何事?”允疑惑。他问‘爱卿可还有其它事情要对朕说’这句话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短时间内能有一项新发现已经很不易了,没想着他会有另外的。但曹徵仿佛是沉寂了许久要爆发一般,说出了第二项新发现。
“陛下,之前思澄堂思主簿曾向臣等介绍过大食人有贤者提出十一层天之论,天分为十一层,分别为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阳天、火星天、木星天、土星天、恒星天、晶莹天、最高天和净火天,每一层天包裹着一个日月或者星辰。所有日月星辰均围绕一个较小的圆不停移行,而每个圆的圆心则在以大地为中的圆上移行。此人将绕大地转的那个圆叫均轮,小圆叫本轮。并且说大地并非在均轮正中,而是略偏开一些。日月五星除如上移行外,也与众星辰一起每天绕大地转动一圈。”
“臣敢问,陛下可还记得此推论?”曹徵最后问道。
“朕当然记得。”允点点头:“朕不仅记得此推论,还记得你当时初听到此推论时十分欣喜。”允笑道。多层天理论虽然复杂,但基本原理很清楚明白,不像中国传统的天文学理论晦涩,又正好能够解释中国传统天文学理论所不能解释的一部分天文现象,曹徵刚刚听说时正好是他召见他、周伟与思澄堂,打算建立格致监的时候,曹徵的表现他当时都看在眼里。
“臣当时多有失态,请陛下恕臣之罪。”曹徵腼腆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昨日臣与伯鲁涅夫斯基谈论此推论,伯鲁涅夫斯基说是他们欧洲一古国的名曰托勒密的贤者提出的此推论,而非大食人。臣也不知他与思主簿何人说的对何人说的错。”
“不过这也不影响臣研究此推论。建业五年臣将多层天推论与臣原本就知晓的盖天说结合,得出了新推论,与那二年观测到的星象十分符合,以为此乃至理。”
“但之后臣又逐渐与前元及洪武年间的星象对照,发觉有些问题。若是依照多层天推论,则许多星辰所需的本轮太多了些,臣经过计算,发觉有些星辰竟然要有八十多个本轮才能使其运动轨迹符合多层天推论。”
“这也罢了,可按照他对于月亮运行之解释,最后竟然得到一十分荒诞之结论:月亮之大小并非固定,时大时小,满月时月亮最大,新月则是其缩至最小之时。”
“这怎么会?”文圻小声嘀咕道。其实刚才曹徵说了那么多他根本没听懂几句,不仅是他,文垣、文和朱都没怎么听懂,如果不是允在侧,估计已经睡着了;但这句‘月亮之大小并非固定,时大时小’还是能听明白的,当即嘀咕起来。
他嘀咕的声音不大,估计与他平时上课时与同桌小声说话的音量差不多,属于先生能看到动作但听不到说什么的程度;但此时屋内这么安静,他坐的离允又近,当即被听到。
“文圻!”允马上转过头喝道。
文圻听到声音,就觉得不妙,马上站起来,弯腰说道:“父皇,儿子知道错了。”
“你既然知晓自己做的不对,为何还要做!……”允呵斥起来。
在场其它人中,曹徵可不敢对皇帝教训皇子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允平时虽然对自己的儿子宽和,但生气的时候他们也是很害怕的,文与文垣也不敢说话;只有朱身份足够,年纪又小,又不是允的儿子,能够出言劝说。他等允说了几句,劝道:“官家,三皇子年纪还小,适才不过是无心之过,绝不是有意为之,不必苛责;何况生气伤肝,官家就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也不要生气。”
听了朱的劝说,允才收住了自己的话,转过头继续问曹徵他的另一项新发现。文圻对于允训斥他不敢有不满,毕竟是自己做错在先;可他心里也不痛快,于是全部对准了曹徵。‘你与父亲说的这什么天文之类的有什么用处?于国何益!就算对朝廷有小小的好处,但何必拉着父亲一直说?父亲身为大明之天子,有必要知晓这些么?’他在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
允与曹徵当然是不知道文圻在想什么的,曹徵更是丝毫没有想到三皇子会讨厌起他来。如果他知道了,大约会很惶恐,不过他不知道,仍然略带着兴奋继续向允介绍自己的新发现。
“因此臣以为,多层天推论应当也是错误的。臣就因此产生了一个怀疑:既然多层天推论有误,那其立论的根本,也是许多华夏天文推论的根本,大地静止不动,可是真的静止不动?”
“臣心中产生这个念头后,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荒诞,与周伟谈论他也觉得绝不可能。”
“可臣假设大地并非不动,而是按照一定的规律转动,又不断观测天文星象,找出前代的星象对应,最终得出了一个十分荒谬,但又与几乎所有天文星象符合的推论:脚下的大地作为一个球体,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围绕太阳一刻不停的运转。按照多层天推论的说法,就是大地并非宇宙之中心,太阳反而更可能是宇宙之中心。”
“日心说代替地心说?”允喃喃的说了一句。
“陛下所言甚是精妙!”曹徵听到这话,马上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说道:“臣想过许多简练的话语描述,但始终不能成;陛下却初听到臣之推论就能言简意赅的总结,真实才情卓绝!”
允却没有在意曹徵说什么,他只是在心中说道:‘竟然就这样发现了日心说?前一刻,还在与一千多年以前就被古希腊学者发现的重力学说较劲,为发现了重力而欢欣不已;后一刻,竟然就已经发现了日心说,领先了欧洲。真是荒诞。’
但不论他如何觉得荒诞,这是在他眼前真真正正发生的事情,他刚才总不会是幻听吧。
随着允确定这是真的发生的事情,他逐渐变得狂喜起来。天文学的研究,从很多年之前开始,华夏就比西方落后,一开始是比古希腊落后,大食人从拜占庭那里拿走了许多古希腊学者的文献,又加以创新和发扬广发后,又比大食人落后。在历史上,华夏一直处于落后状态,到他来到这一世时还比西方最强大的国家落后一些;可这一世,经过他的努力,竟然领先了西方!
允顿时就有跳起来狂笑三声的冲动。要知道,天文学可是现代科学的起源,正是在天文学的带动下,促使了数学、物理等学科的发展,促使牛顿建立现代科学体系,毫不夸张的说,有了天文学,才有了一切后来的科学进步。
另外,如同日心说这样比从前更正确的学说也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借助更正确的天文学理论,能够更为精确的计算时间,计算经纬度,推算历法。虽然用处不大,但也有用处。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人开发出了其它用处,其它允听说后非常惊讶,并且感觉哭笑不得的用处,这就非他所能预料了。
允是忍了又忍才忍住不跳起来大声狂笑的冲动,但也变得满脸喜色。他又问了问研究原理,半懂不懂的听着,又问他今日是否有其他发现要告诉自己,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允笑道:“曹卿,你真是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乃臣之本分,不敢当陛下夸赞。”曹徵马上说道。
“什么本分不本分,若是格致监所有人做本分事都能与爱卿一般,朕每日都会十分高兴的。”允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说道:“幸好封赏你的口谕尚未让人拟成圣旨下发,不然就重复了。小小的五品官衔,可奖赏不了你如此大功。”
“曹徵听封:朕赐你正四品佥都御史衔,初授中顺大夫,升授中宪大夫,加授中议大夫;再赐你世袭正三品指挥使!”
“陛下!”曹徵听到这个封赏,一时竟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忙跪下喊道。
“怎么,对朕的封赏不满意?朕也知道这有些轻,但格致监监正杨士奇才是正四品,也无任何散阶,更无世袭或勋位。赐你正三品的世袭指挥使也就罢了,毕竟是武官官衔,但若是赐你四品以上的文官官衔,你见了杨士奇怎么行礼?所以只能这样封赏你。”允解释道。
“陛下,臣并非是对陛下的封赏不满,相反,臣以为陛下的封赏太厚了。”曹徵说道。
日心说当然有实际用处,前面已经列举过,可这些用处不值得这么厚的封赏;至于以后,对于没有后知五百年本事的曹徵来说,他想象不到日心说在后世的重大意义以及它引起的科学大发展,所以也猜不到允这么高兴,这么厚赏他的原因,所以十分惶恐,推绝起赏赐来。
他也不是不喜欢得到赏赐,可万一陛下是因为一时想差了给他这么厚的封赏,之后又后悔呢?到时候肯定不好意思收回,但没准就会对当时没有推辞赏赐的自己萌生不满。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推绝。
“爱卿在想什么朕也知晓,但爱卿放心,朕给你赏赐绝对是因认为你的发现值得这样的赏赐,以后也绝不会认为不值,你不必担心。”允想了想,也知道了他在担心什么,又道。
可曹徵却不断推绝,坚决不答应。一直到允说他再不答应就以抗旨论处,他才答应下来。
“爱卿这就回去吧,回家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允又道。他对于曹徵的家人之前对他的研究不理解、不支持甚至极力反对的事情也知道,现在就要让他将这个好消息通知家里人,狠狠打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的脸,也让他们知道,研究科学是有前途的。
“臣谢陛下恩典。”曹徵又谢恩后,匆忙离开了乾清宫。他也急于回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他倒不是憋着要打脸,而是要马上宽慰对自己’不走正路‘而十分伤心的母亲,告诉她:‘研究天文一样能够有前途。’
曹徵离开后,允仍然十分高兴,就连吩咐下人办事都笑呵呵的,令整个乾清宫的人都十分惊讶:“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是曹徵研究出了长生不老药?不然怎么会这么高兴?”
一直到了午时,到了该用膳的时候,到了餐桌上,允仍然高兴不已,十分开心的熙瑶等人说话。
“世叔,小侄冒昧请问世叔,日心说虽有用处,但也并非用处极大,为何对曹监副研究出日心说这般高兴?”最终还是朱忍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日心说?”本来正专心致志对付碗里的饭的文垠问道。
朱大概解释了一番,又说了今日在乾清宫发生的事情,转过头继续目光灼灼的看向允。不仅是他,文垣、文、文圻等人都这样看向他,只有熙瑶保持镇定,可心里也很好奇。
“这个,世叔与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了,朕让格致院研究的东西,都是有用的,都是对大明有好处的东西。”允说道。他也解释不明白,干脆这样说道。
“什么有好处的东西?”文珞忽然奶声奶气的说道。她年纪太小,今年才四岁,对父亲与兄长的对话一点也不懂,但最后一句听懂了,懵懵懂懂的问道。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那些东西都十分有用,研究那些东西的人也都是为朝廷做正事。”允抱起她来,亲了一口笑道。
“那珞儿也要研究这些东西。”她又奶声奶气的说道。
“好,将来珞儿也研究。”允笑道。
第1375章 忽悠伯鲁涅夫斯基入职
“那珞儿也要研究这些东西。”文珞又挥舞着小拳头说道。
“好,将来珞儿也研究这个。”允笑道。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想着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熙瑶说道,同时还看了敏儿一眼,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文珞才四岁,为夫不过是随口与她说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允将已经吃完饭的文珞交给照顾他的女官抱回去歇中觉,对熙瑶说道。
“这,妾知晓了。”熙瑶本来还想列举一下敏儿的例子,就是在他的骄纵下越来越野,成天想出宫骑马打猎。但这么多孩子看着呢,还有朱在场,这话不好说,就没有再说。
“而且研究天文可是正经事,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允却继续说话。推动科学进步算不上正经事,那就没有什么事能算得上正经事了。
“不过,文垣,你对这些有粗浅的了解即可,不用多研究。”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是,父亲。”文垣赶忙答应一声。
“听爹爹的意思,是儿子也应研究天文、格致?”文垠却出言道。
“你们多学一学也好,虽然现下与治国理政无关,但将来的用处极大。”允说道。
“天文之说除了编纂历法,还能有什么用处。”文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
“那儿子以后在小学堂听格致课的时候也专心一点。”文垠当然听不到文圻的话,如此说道。
“怎么,你从前听这门课不专心不成?”允琢磨出他这句话什么意思,瞪眼说道。
“爹,儿子确实没怎么认真听过。”文垠有些尴尬的笑道。
“这,罢了,以后好好听就成了。”允本想训斥他几句,但想来想去觉得他毕竟还小,今年实岁才五岁,要不是出生在大年初一都没到该上学的年纪,不应太过苛责。
不过允显然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当初对文垣、文圻这两个儿子是如何要求的。建业五年他从安南返回后不顾当时文垣和文圻实岁也才五岁,就带着他们两个和文一起出宫,视察军营,视察讲武堂,视察国子监,体察民情,做这些根本就不应该让小孩做的事情。
所以听到允这话,文垣和文圻顿时都用羡慕的目光看了文垠一眼。文垣还好,他从略微懂事就被身旁的人灌输‘郎君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明,统御天下、为君为帝的,可一定要努力上进’,知道自己与兄弟们都不同,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文圻就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多人嘱咐他上进,但因为只比文垣小四个月凡是教导文垣也缺不了他,顿时有些不平:‘父亲对五弟太偏爱了。’
他又看向允,在心里说道:‘父亲,天文能有什么用处,儿子一定做出比天文更要紧的事情。”
’天文,真的这么有用么?‘朱也这样疑惑的想着。
……
……
“曹先生,怎么样?陛下可答应了?”在皇城门口,克拉维约见到曹徵走出来,忙凑上去问道。
“克先生,陛下已经答应你们卡斯蒂利亚国的使者使用驿站向西北传递消息。”曹徵笑呵呵的说道。
“太好了!”克拉维约马上激动的叫道。这样一来,不仅自己手里这二百金币拿稳当了,也等于让吉哈诺欠下了自己一个人情。虽然欧洲好像不太讲究人情,但自己能通过种种手段让陛下答应使用驿站,这就代表着他在吉哈诺眼里,在这次出使大明的所有卡斯蒂利亚人眼里,未来在所有卡斯蒂利亚、威尼斯和热那亚商人眼里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他以后的财源可就滚滚而来了,无数商人会拎着装满金币的袋子或兑换的大明宝钞,满脸堆笑的找他来的。他能赚的钱,不会比去黑海-里海航线做买卖少。
‘或许以后一直留在大明,做一个捐客也不错?’克拉维约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年头。
但他随即打消了。‘不行,明国的文化、风俗习惯与欧洲截然不同,虽然勉勉强强的适应了,但还是不习惯。等侍从学会了精湛的技艺,我也赚到了足够的钱,就返回卡斯蒂利亚。’
“多谢曹先生!”脑海中转过这样的念头,但表面上他的动作可是丝毫没停,激动的叫了一声后忙感谢曹徵。
“哎,这也罢了,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再找我了,我也不敢再对陛下说了。”曹徵摆摆手。虽然这次允答应了,也没有处置他,但不代表以后次次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这是他才十多岁的时候父亲曹兴就教过他的道理,他还是专心走技术流比较好。
“克先生,伯鲁下午可有空?有些问题我还要向他请教。”他又说道。
“应当有空。”克拉维约马上回答道:“伯鲁涅夫斯基大师今日上午在外面逛了半天,观察大明的建筑,也顺便买了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回去。按照习惯,下午是大师研究问题、学习新知识的时间,曹先生去找他探讨问题正好合适。”
“今日下午还是按照昨日,在周府?”他最后问道。曹兴对于像克拉维约这样头发的颜色、眼珠的颜色与长相都与大明人氏差别很大的色目人十分厌恶,大约是他小时候被色目人欺负过,所以从不许色目人登家门。正好与他关系很好的周伟请婚假回老家娶媳妇去了,又顺便在家乡过个年,他哥哥当然也要回去,宅院就空了出来,他于是带着伯鲁涅夫斯基去周家兄弟的府邸住。反正他有时候与周伟等人研究天文、数学到很晚也就不回家了,家里人也习以为常。
“不,就在,我家附近的客栈,租一个院子。我家离着番馆还近些,晚上快宵禁他回去还方便些。”曹徵道。
“怎么,曹先生不与伯鲁涅夫斯基大师夜谈了?也是,总熬夜对身体也不好。”
“可不是如此,是今晚我可没时间与他夜谈。”曹徵笑着说道,脸上带着非常高兴的神采。
”怎么回事?”克拉维约不解的问道。
“等晚上,你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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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那个被克拉维约请托去向明国皇帝陛下请求允许咱们使用驿站传递消息的人被明国皇帝陛下非常厚重的赏赐了?”将近宵禁的时候,吉哈诺从自己派去跟踪克拉维约的侍从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吉哈诺虽然将二百金币给克拉维约的时候十分爽快,但心里其实也担心克拉维约拿钱不办事,所以偷偷派人去跟踪他。他这个侍从黑发黑眼,长相也不像是完全的欧洲人,也学过几句粗浅的汉话,大明的服饰也能穿戴整齐,走在路上不认真看看不出来是一个异邦人,所以被派去跟踪克拉维约。
“是,主上。”那人说道:“明国皇帝赐予这个叫做曹徵的人世袭正三品指挥使,约等于子爵或男爵;赐予正四品佥都御史衔,大约是皇帝近臣的意思;授予中顺大夫,升授中宪大夫,加授中议大夫,是一种荣誉称号,表明对他做的事情非常满意。”
“这么大的赏赐?”吉哈诺被吓了一跳。皇帝近臣和荣誉称号也就罢了,因为一点儿天文学或数学上的新发现就赐予子爵或男爵,这爵位来的也未免太容易了。一时间,他都有留在明国努力钻研天文学和数学,以获得爵位的想法了。
不过好歹在国内还有一个世袭的伯爵在向他招手,他只是略微心动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对着侍从吩咐道:“你去将伯鲁涅夫斯基大师请来。”
不一会儿伯鲁涅夫斯基走过来,对吉哈诺说道:“尊敬的子爵阁下,请问这么晚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伯鲁涅夫斯基大师,今天下午您又与明国的天文学家曹徵见面了?”吉哈诺请他坐下,又十分平静的问道。
“确实如此。曹是一位很杰出的天文学家,他有些想法是我从未考虑过的,他对于托勒密所提出的地心说的质疑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听他说过理由后,我却觉得很有道理,正要通过观测天文现象来验证。虽然明国因为地理位置与欧洲差得很远,星星的位置有些区别,但只要找到了规律也能验证。”伯鲁涅夫斯基说道。
“对地心说质疑?”吉哈诺被吓了一跳。他虽然对于宗教并不虔诚,但对这个重要的、每个有学识的教士都会对他们这些贵族提起的理论也耳熟能详,如果地心说是错的,那教会能怎么办?
不过好在他对宗教并不虔诚,对于这样的事情并未纠结,而是问起了伯鲁涅夫斯基的想法。这可是挠到了他的痒处。伯鲁涅夫斯基十分高兴的给他介绍地心说理论和日心说理论,并且说起了其中的数学公式,又借助地球、太阳与月球三颗星星的运动规律进行举例说明。
吉哈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科学理论本来就是晦涩难懂的,更不必提吉哈诺前半辈子从来没关注过,一点儿前置知识点都不知道,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这不要紧,吉哈诺的目的也不是想要研究天文。他等伯鲁涅夫斯基将长篇大论说完了,给他倒了杯茶,又说道:“大师能够在遥远的东方遇到志同道合的人,真是一件好事。”
“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东方遇到喜欢研究天文的人。阁下,您在欧洲的时候不是说明国对于天文这种’无用‘的知识一点不在意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做格致监的机构专门研究?”伯鲁涅夫斯基道。
“这,是我说错了。我两年前只在伊吾,当时明国的西部边境待过,不知道明国内地是什么样子的,这些事情都是听撒马尔罕国的人说的。”吉哈诺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马上转换话题道:“没想到在明国会专门成立一个格致监来研究这些事情。”
“是啊,真的没有想到。在欧洲,也有一些伟大的君主或教宗、红衣大主教对天文感兴趣,邀请学者去研究,但从来没有一次邀请过这么多学者在一起研究。我听曹说,再过七天,就是明国最重要的节日,堪比圣诞节,所有的政府机关和机构都处于放假状态;等他们的这个重要节日过完了,想一想会有这么多的学者聚在一起研究同一个问题,互相之间热烈讨论,就觉得很激动。”伯鲁涅夫斯基道。
’这样最好。‘吉哈诺略有些欣喜的在心中暗道一句,随即对他说道:“伯鲁涅夫斯基大师,您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地方,是否想过在这个格致监任职,与和您研究同样问题的人一起研究,互相探讨?”
吉哈诺陪着伯鲁涅夫斯基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忽悠他去格致监任职。吉哈诺虽然在大明待得时间还不长,但也知道像奖赏等同于子爵男爵这样世袭爵位的赏赐肯定也是很少发生的,但明国皇帝对曹徵就给予了这么重的赏赐,说明他对于天文很重视。既然如此,他不如推荐伯鲁涅夫斯基入格致监任职,研究出成果后被允看中,以后再有什么事情要求明国皇帝,就可以通过伯鲁涅夫斯基而不是其他人了。
他热切的看着伯鲁涅夫斯基。伯鲁涅夫斯基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沉思一会儿,说道:“我也确实喜欢这样的地方。等明国这个重要节日过完后,我就和曹说,让他替我向明国皇帝请求,去格致监与其他人一起研究天文、数学。”
“太好了!”吉哈诺兴奋的大叫一声,然后在伯鲁涅夫斯基诧异的目光中对他说道:“我提前预祝大师您能够在格致监研究出成果。”
第1376章 酝酿风暴
但也知道像奖赏等同于子爵男爵这样世袭爵位的赏赐肯定也是很少发生的,但明国皇帝对曹徵就给予了这么重的赏赐,说明他对于天文很重视。既然如此,他不如推荐伯鲁涅夫斯基入格致监任职,研究出成果后被允看中,以后再有什么事情要求明国皇帝,就可以通过伯鲁涅夫斯基而不是其他人了。
他热切的看着伯鲁涅夫斯基。伯鲁涅夫斯基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沉思一会儿,说道:“我也确实喜欢这样的地方。等明国这个重要节日过完后,我就和曹说,让他替我向明国皇帝请求,去格致监与其他人一起研究天文、数学。”
“太好了!”吉哈诺兴奋的大叫一声,然后在伯鲁涅夫斯基诧异的目光中对他说道:“我提前预祝大师您能够在格致监研究出成果。”
“伯鲁涅夫斯基想要入格致监钻研数学、天文?好,好啊。”允听到曹徵带来的消息,高兴的说道。对于愿意也有本事研究科学的人,不论是哪国人,不论是否愿意一直为大明效力,他都欢迎。
‘不过还需瞧瞧他是否存心不良,只是来学习我大明先进之科学,不愿分享自己的研究。得让人盯着点。曹徵与周伟就算了,让他们继续做一个单纯的技术人员吧;就让杨士奇与思澄堂盯着点儿。’他又想着。
“就先给主簿之官职。若是他能如同爱卿一般有所得,朕必定不会吝惜封赏。”虽然心下想着监视的事情,可他表面上丝毫不露,继续笑着说道。
“多谢陛下恩典。”曹徵马上谢恩,心中也有欣喜之意。伯鲁涅夫斯基是他遇到的所有人中除了周伟和他最相合的,虽然双方的语言略有些障碍,但大明此时天文学的种种资料与符号都是蒙古人统治时期由大食人从西方带来的,而大食人的天文学也是在古希腊学者的基础上发扬光大的,所以双方即使语言有障碍,拿出星象图来就都明白了,不用说话;数学也都使用印度数字,符号也很容易介绍,所以交流并不困难。当然伯鲁涅夫斯基以为这是大食人发明的,叫做大食数字,经曹徵解释才知道原来是印度人发明的。
所以曹徵是很希望伯鲁涅夫斯基能够入格致监和他一起进行研究,当听到允的话的时候,虽然早有预料,仍然十分高兴。
“这次又不是给你的恩典,你谢什么恩?”允笑道。
“罢了,朕也不逗你了,朕知道你见猎心喜,见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十分高兴。”允见曹徵听了自己这句调侃不知该怎么回答,又笑着说道。
“谢陛下恕臣失仪之过。”曹徵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说道。
“不说伯鲁涅夫斯基了。等过了开衙前朕要亲自见他一面,现在就不必说他了。昨日伴晚你的家人听到圣旨后,有什么反应?”允又道。
“自然是十分欣喜。”曹徵想起昨晚,心中就非常高兴。“臣母听闻臣得了一个世袭指挥使,十分高兴,待从侍卫手中接过圣旨又仔细看了一遍后不断说‘老天开眼’、‘陛下隆恩’、‘祖宗保佑’等话语,高兴的泪流满面。”
“家中其它人,不论是臣之妻、子,亦或是兄弟姐妹,哪怕是家中的仆役,也都为臣高兴,不住地喊着陛下隆恩,难以为报,……”
得知曹徵被允这么厚的封赏后,整个曹家府邸所有人都非常高兴。曹兴去世后,因与皇家没什么关系,爵位又不能世袭,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没什么大本事,整个家族顿时缺少了一根顶梁柱;来家中拜祭的人倒也不少,而且武将中的高官显贵都来了,但他们主要是担心不来风评不好,对曹家没有多少亲近之意,只是虚应故事。顷刻间就隐隐露出破败之象来。家中仆人都有想赎身离去的。(翻了翻前文发现已经让他死了,进行改正)
原本在曹兴羽翼之下的几个儿子顿时知晓失态炎凉这个词的含义了,也纷纷感受到了身上的担子,想要奋发向上让曹家重新站回原本的位置。可他们都没什么大本事,上头也没人扶持了,两年多过去也没什么进展。眼看着曹家一日又一日的破落,所有曹家人是看在眼中,悲在心里,但偏又无计可施。
可就在此时,陛下忽然大张旗鼓的封赏曹徵,让整个家族的人都看到了希望。虽然会被人讥笑他们‘不务正业,靠旁门左道挽回圣眷’,但起码挽回了圣眷,让曹家停止破落了啊!只要能挽回圣眷,让家中的兄弟子侄中的一个入宫当宦官他们都愿意,何况靠‘旁门左道’?
听了曹徵的话,允笑了笑。曹家在圣旨还没有宣读完毕的时候就已经起了骚动,待整个圣旨宣读完毕后,已经有人抑制不住的站起来仰天大笑,回来后他还特意问了问,所以对曹徵说的都知晓,他此时问曹徵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想听听感谢的话。
允刚做皇帝的时候最喜欢发号施令、下一道圣旨无人不听的感觉,觉得爽极了,比和漂亮姑娘上床还爽,所谓‘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这话说的太对了。不过随着年纪大了几岁,他渐渐喜欢起听别人真心实意感谢的话来,尤其是曹徵家里这种原本已经快要慢慢败亡并且十分毫无希望,但自己却忽然给了他们希望所带来的感谢,让允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伟大的人。在‘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爽快感和听到真心实意的感谢之语的满足感的帮助下,他已经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国君了。
不过好歹允还明白,知道不可长期沉浸在这种感觉中,满足的听了一会儿就打断曹徵的话,轻声笑道:“行了,朕知晓爱卿家中对朕十分感谢。你放心,只要你还能有研究成果,朕还会继续赏赐与你。就算恢复你家的爵位,也未必不可能。”
“臣多谢陛下。”曹徵又跪下说道。同时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继续有研究成果,恢复家里的爵位。’
“正好,朕有几点疑惑之处要与你说。”
允继续说道:“朕反复看了你的草稿,觉得日心说已经十分完备,对天文星象也大多解释的通。可朕又多看了几遍,它还是有两点解释不通。”
“其一,日心说仍然不能解释为何日月星辰能够每日围绕地球转一圈;其二,既然地心有重力拉扯着地上所有之物,不论人、畜、车马,那为何这重力不会拉扯天上的星辰向下坠落?”
“陛下,臣惭愧,这两点臣并未想出。”曹徵说道。他自己其实也想到了这两个问题,但他反复思考终究不知如何解释,也只能将半成品的日心说先向允禀报。
允倒也不失望。这两个问题在曹徵还当百户,私下里偷偷研究的时候就思考过,后来总不会忘了,但他昨日没有向自己禀报,可见没有研究出来。
“朕也想了想,也没有想出缘故。不过朕觉得,日心说就是在完全摆脱原本的地心说后才能有这个重要推论,你思索这两个问题的时候,也千万不要落在之前研究成果的窠臼中,要更加大胆的思考,反正不论你想的如何荒谬,朕也不在意,你自己也无须给自己设限。”允说道。
“是,陛下,臣谨遵陛下教诲。”曹徵毫无敷衍的答应道。虽然他没有与允进行过认真的探讨,都是他说,允听,但他也能感觉出陛下对天文也是很有研究的,说的话值得重视。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觉得陛下似乎知道天文学下一步会研究出什么,但却不说,只是在引导他或周伟。
“好。对天文学朕所懂得也就是这些了,你回去好生研究。”允也没有继续提点。如果曹徵能开窍,提点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说得多了,他该怀疑了;如果不开窍,说的再多也没用。
允又与他说了几句数学上的研究。数学上的知识就与天文不同了,好歹是君子六艺之一,公开表明自己会也没什么,何况朕要是论数学知识,除了记得点儿皮毛的微积分,他比曹徵也强不了多少,顿时认真讨论起来。
“爱卿说的不错。这一点朕也没想到。该是让你给宫里记账之人上上课,改为这样计算对他们记账很有好处。”允听到他对于一个代数问题的解法,眼前一亮,说道。
“陛下谬赞了。”曹徵谦虚。
“这有什么好谦虚的。等过了年,宫里的事情都操办完毕,朕一定让你给他们上课,教他们这个算法。卢义!”允马上高声喊道。
“奴婢在。”卢义赶忙跑过来。
“你记着,等正月十九日,来提醒朕,朕要让曹徵为宫中记账之人上课,教授一种算法。”允吩咐道。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转身就要退下。
“慢,”允却忽然叫住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允适才吩咐的时候瞥见他手里拿着几份文书,看起来像是奏折。
“官家,这是奴婢适才从皇城入宫城,顺便从通政司带来的几位大臣所上的奏折。”卢义忽然有一丝慌乱,但勉强镇定的说道。
“既然是奏折,拿来给朕看。”允说道。
“官家,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三,可是您一年到头仅有的休息时候,就不要费心在这些奏折上了。奴婢也略微翻了翻,没什么要紧事。”卢义又道。
“拿来给朕看!”允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卢义的慌乱表情也没看到;可他要奏折卢义竟然不给,引起了他的怀疑。非要看看。
卢义脸上闪过为难的表情,但不敢违抗命令,只能走过来将奏折递给允。允接过奏折看了几眼,随即冷笑道:“原来如此。”
他将这几份奏折都大概看了一遍,随即全部合上,对曹徵冷笑着说道:“爱卿,你可知这些奏折中写了什么?”
“臣不知。”
“奏折中写的,都是反对朕昨日给你的封赏的话语。有人委婉的说格致监研究的东西于国用处不大,即使有所得也不应如此重赏;这还是言辞和缓的,那些言辞激烈的,直接说格致监所研究的都是一些奇技淫巧,爱卿等人也都是些方士之流,不仅不应对爱卿等人奖赏,反而应当将大多数人都下狱治罪,只留几个人负责观看记录星象,编写历法。”允仍然冷冷的说道。
“臣,向陛下请罪。”曹徵听到有人这么说他研究的事情,说他是方士之流,顿时涨红了脸即使是武将,也鄙视方士但他也是儒家教诲的,内心底竟然也隐隐有些赞同这些人的话,何况不知道上折子的人都有谁不敢辩驳,只能请罪。
“你请什么罪!该请罪的,恰恰是这些上奏折之人。”允眯起眼睛,说道:“只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当做正事,其它一概斥为歪门邪道,就连用兵打仗的将领也受到他们鄙薄,正是一些文人士大夫的臭毛病!”
“朕上次出手正朝廷风气,还是三年前,不,过了年就是四年前,驳斥女子守节论之事了。将近四年过去,他们大约是忘了朕当初做了什么,毕竟韭菜是没有记忆的。不过没事,朕会让他们回想起来的。”
“陛下,诸位文臣虽所言有些偏颇,但臣等格致监之人所研究之事确实比不上文臣之事,陛下不必动怒。”曹徵忙劝道。如果允狠狠的治一治这些上奏折之人,曹徵当然会很高兴,但万一被文臣知道是在自己在场的时候定下的,文臣们对付不了皇帝还对付不了他?偷偷下绊子就够他受得了,所以他纵使心中再不高兴,也要出言劝谏。
“爱卿想什么朕也明白。你放心,今日之情形绝不会被第三人知晓。”允抬头看了一眼卢义。
“奴婢必定不会对任何人说!”他忙跪下说道。但心里想着:’此事恐怕必须得禀报皇后娘娘。哎,但愿皇后娘娘对奴婢宽容些。‘
第1377章 妹
“奴婢必定不会对任何人说!”他忙跪下说道。但心里想着:’此事恐怕必须得禀报皇后娘娘。哎,但愿皇后娘娘对奴婢宽容些。‘
“此事你且不可泄露出去。”允当然不知道卢义在想什么,在他满怀忧愁退下后又嘱咐曹徵一句。
“臣,不敢。”曹徵只能说道。
“你退下吧。”允又与他说了几句话,让他退下了。
‘哎,陛下若是出手整治这些上奏之人,即使文官们不知有我在场,但此事总牵连到我,总会有人迁怒到我身上,哎,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但愿工部和户部的尚书、侍郎与陕西司的郎中、员外郎不要因此嫉恨我。我只不过是想安静做自己愿做之事,同时博得陛下赏识,怎么就牵连到这样的事上了呢?’向宫外走的路上,曹徵满脸忧愁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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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文官,生怕自己手中的权力少了一点。在他们看来,天下的官位就这么多,朕的赏识也就这么多,格致监这样他们不喜欢的衙门的官员多了,他们就少了,所以总是瞧着如同曹徵这样的人不顺眼,想要将曹徵等人都逐出朝堂;他们甚至还瞧武将不顺眼,只不过没法将武将逐出朝堂,所以就捡软柿子捏。”
“也有那些真正‘大儒’不在意这些的。但这样的人往往更加可恶。他们总是试图维护自从董仲舒之后被歪曲之儒学,对不钻研儒学之人都十分鄙薄,觉得偏离正道,想要匡扶‘正教’。手底下还会有许多人崇敬而跟随之。”
“但可笑的是,跟从‘大儒’之人其实只是借了儒教这张大皮好乘凉而已,若是大儒的主张于他们不利,多半就会当做没听到。从朱熹起,历代大儒可都是反对科举制的,但你若是问问那些跟随之人愿不愿意废除科举制,多半会顾左右而言他。”
“何况这些所谓‘大儒’也只不过是腐儒而已。真正的大儒,才不会如此。他们……”曹徵走了以后,允仍然在屋内气愤难平的说道。
不过他唯一的一个听众貌似对他说的这些话很没有兴趣,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出言道:“皇兄,妹妹对儒家也不在意,你与妹妹说这些做什么?就算要出手整治那些人,也应当把这番话写在圣旨上申饬他们,而不是对妹妹说。”
“昀芷,为兄与你说这些,一是让你以后惊醒些,不要被这样的人蒙骗了;二来,等过了年,朕要在朝堂上当面申饬他们,提前将讲稿说一遍,斟酌斟酌哪里需要改。”允笑道。
“等年后再准备讲稿不成么!妹妹不想听这些啦!找几个不识字的小宦官当听众不成么!”昀芷道。
“不成,即使不识字,他们也听不懂皇兄在说什么,但总会记住几句,若是与旁人说了就提前泄露了出去,不成。”允摇头道。
但他随即又道:“不过妹妹你说的也是,等年后在准备讲稿也不迟,何必为了几个妄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昀芷,为兄还没问你今日来找兄长有何事呢。”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他问起了昀芷找他的缘故。
“皇兄,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过年休沐的第一日;作坊也大多已经分发了红利歇业,街面上一定有很多人,一定很热闹,皇兄带着妹妹出去瞧瞧吧。”昀芷马上坐到他身旁,笑道。
“好。”允当即答应:“现下已经快到午时,等下午为兄带你出宫转一转。”
“皇兄你就这么答应了?”昀芷有些错愕的说道。
“怎么,为兄答应还不好?”允笑道。
“当然好,只是皇兄答应的这么痛快,很惊讶。”昀芷道:“往日皇兄若是带妹妹出宫去,又不是去诸位叔叔、姑姑,两个姐姐家里,不都是要妹妹反复请求才会答应么?”
“傻丫头。”允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这应该会是昀芷在宫里过得最后一个年了,等明年她就该出嫁了,不会再住在宫里了。即使她是公主,即使她以后仍然能够自由出入皇宫,即使经过允上次‘正朝廷风气’,大臣们不太敢对公主说三道四了,但嫁了人与没嫁人还是完全不同的。允想在她出嫁前多陪陪她,或者说,让她多陪陪自己。
昀芷靠在他肩膀上,享受着这一刻。她三岁父亲朱标就过世了,允在生活中承担的就是父亲的职责,她很喜欢这种类似于父女的互动。
可惜这一刻也不能长久。允又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既然下午要与为兄出宫去转转,中午就不要回寝殿了,和为兄去坤宁宫用膳。”
“好。”昀芷笑着答应。随即又想起来,什么说道:“敏儿也喜欢出宫去转转,要不也带着敏儿一起出宫?”
“这可不成。为兄前几天才答应你嫂子不带她出宫,可不能才几日就违背自己的话。”允道。
“怎么,嫂子为何不让敏儿出宫?”昀芷问道。
允大概说了说事情,昀芷道:”原来如此。不过说起来,敏儿确实不太在意男女之别,也是该管管了。”又道:“敏儿不能出宫,那其他人呢,文琳呢,文珞呢,贤琴呢,宝庆姑姑呢?”
“文琳,恐怕她母妃都不会放心让我带她出宫;文珞年纪太小;贤琴与宝庆姑姑毕竟,也不好带出宫。”
“不过思齐倒是可以顺便一起出宫。过几日就是她的生日了,按照惯例生日前几日都是去梁国公府,当日上午在梁国公府过生日,下午回宫再为她庆生。”允说道。
“思齐一次能过两个生日,妹妹都有些羡慕了。”昀芷笑道。
“那等你今年过生日,为兄也让你过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允也笑道。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定此事,昀芷站起来回自己的寝殿去换衣服,允则拿起桌子上的几份奏折,翻开来又看了两眼,冷笑几声,扔到一边,随即拿起一本书来看。过了一会儿到了午时,起身去往坤宁宫。
中午用膳,敏儿听到要带思齐出宫,但却没有自己的份,就要叫嚷起来,可一眼瞥见自己母亲,顿时什么也不敢说了,低头吃饭,但委屈的神色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
更在她伤口撒盐的是,文圻忽然说道:“爹,儿子下午也想出宫去。”
“你出宫去做什么!”没等允问话,敏儿先问道。
文圻倒也没被吓住,说道:“爹,大姐,儿子与朝鲜世子倒是很投契,想要出宫去瞧瞧他。”
“原来是去找朱。”允笑道:“我还以为你也想去城里看看。他就住在皇城,你下午找他去就是了。”
“爹,儿子也想去城内看看。儿子长了这么大,还只是当初被爹爹带着出过宫,只去过几个地方;儿子想与朱大哥一起在城内转一转。总听人说京城有多繁华,乃是天底下第一繁华之处,朱大哥也这么说,总要亲眼看一看才好。”
“这,”允沉吟起来。自己第一次出宫游玩是什么时候?从有限的记忆中没找出过,所以朱标去世后不久他被派了兵部的差事后的重阳节应当是第一次出宫游玩,当时他已经十五岁了,心里年龄还大于十五岁;可文圻今年才九岁,撑死算十岁,年纪太小了些。即使有朱陪伴,也不放心。
他顿时就想拒绝。但他抬起头看到文圻充满期盼的双眼,又有些不愿拒绝,最终说道:“罢了,父亲就准了。但也不能在城里随意乱跑,与父亲的距离不超过一条街。父亲还要派自己的侍卫跟着你,你要听他,绝对不能违抗。”
“多谢父亲。”文圻马上高兴的说道。他本来以为允即使同意他出宫在城内转转,也是亲自带着他一起,可没想到虽然没有完全放手,但也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度,这已经大大超过他预估了。
“文垣,你下午要不要与文圻、朱一起出宫转一转?”允又问二儿子。
“爹,儿子与朝鲜世子也不像三弟这般投契,而且儿子也没什么想看的,就不出宫了。”文垣回答。
允听到这个答案,皱了皱眉。虽然他没说,但允知道文垣一定会憋在屋里读书。文垣太喜欢读书了,他虽然也喜欢读书,但也没到这份上。他总觉得太痴迷于书不太好,但看书总是好事,也不好说太多。
“等明日或后日,让他们兄弟两个出宫去瞧瞧。”熙瑶出言道:“朱的性子与文垣也不太一样,也说不到一起去,今日去了也不好;等过几日,夫君只带着他们兄弟出宫瞧瞧。”
“也好。”允说道。算是给此事做了个结尾。
吃过饭,略微歇息了一会儿,允起来带着昀芷、思齐一起出宫。
他们先坐上马车,坐到距离梁国公府不远的一条商业繁华之地,然后下了马车,一边向梁国公府走去,一边瞧着道路两旁的景致。
正如昀芷所说的,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做官的、做工的都已经不用上班、上值,纷纷出来或采买过年的年货,或呼朋唤友在酒家中饮酒享乐;商家当然也知道这是做买卖做好的时候,今年能分多少红利就看这几天了,所以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客人,道路两旁的招牌鳞次栉比,不同店家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出来逛街之人絮絮的唠叨声汇集成空中的热气,好不热闹。
思齐是经常出宫的,每年都会出宫一次,但过年时候逛街还是头一次,虽然感觉有些吵闹不太喜欢,但见到这样繁华的情形还是双眼瞪得溜圆,目不暇接的看着;昀芷毕竟年纪大几岁,去年又曾央求已经出嫁的二姐带着她在街上逛,这些情形都见过,倒还镇定。
不过,“三哥,今年比去年更加繁华了些,可见我大明越来越繁荣昌盛,百姓也安居乐业。”她笑着说道。
“嘴真甜。”允笑道:“要是皇上听到这话,一定是欣喜的。”
“那就愿皇上听到了,能奖赏小女子些东西。”
“你放心,一定能有奖赏。”允说道。他随即随意指了旁边的一家店铺:“就这家,为兄从这家买些东西送你。”
“好。”昀芷笑着说了一句,看向店铺的牌匾,忽然说道:“这家店铺的牌匾,我好像见过。”
第1378章 礼物
“你放心,一定能有奖赏。”允说道。他随即随意指了旁边的一家店铺:“就这家,为兄从这家买些东西送你。”
“好。”昀芷笑着说了一句,看向店铺的牌匾,忽然说道:“这家店铺的牌匾,我好像见过。”
“福锦安轩。”允目光看向牌匾,笑道:“原来是这一家,真是巧了。”
“昀芷,你可还记得六年前随同兄长去苏州游玩,苏州当地十分出名的哪一家姓李的商户?就是他们家了。”
“苏州李氏,妹妹想起来了。”昀芷也想了起来。“当时妹妹还结识了一个李家的姑娘。”
“而且还把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送了人家。”允接口道。
“为兄你真是,就算暗地里派人跟踪也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昀芷白了他一眼。
“那怎么能叫跟踪?分明是护卫。”允理直气壮。
“是是是,是护卫。”昀芷敷衍的说了几句,又有些怀念的说道:“也不知那个当时十分投契的姑娘现在如何了?此时可在京城。”
李咏琳可是她曾经结识过的唯一一个平等交往的外人,是她十七年的生活中唯一一次领略到所谓‘手帕交’是什么意思,忽然提起来,蓦然有些思念。
“她比你还大两岁,应当早就嫁人了,也不可能在京城。“允随口说道。他再有闲心,也不会关心商户人家一个女儿近况,只能根据年纪随口判断。
“说的也是,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女子出嫁比咱们家还早,也确实应当已经出嫁。”昀芷略有些感慨的说道。
“要不要进去瞧瞧珠宝首饰?他们家的珠宝首饰店能开到京城,也是很有些新奇独到的首饰的。你六年前的时候也是很喜欢的。”允怕她想到自己即将出嫁,因怀念宫中的生活不开心,忙岔开话题。
“罢了,不看了。选另外一家吧。”昀芷又抬起头瞧了一眼牌匾,嘴上说着,同时在心中想到:‘当时我还对她说若是来了京城可以凭借玉佩来找我,看来她是没来京城。不过我的身份,即使她来了京城也未必来找我,除非是迫不得已前来求助。我还是盼着她不要来找我的好。’
“也好,看看别家的首饰,带回去。”他看了一眼从刚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思齐:“也给你一份。”
“谢谢舅舅。”思齐甜甜的笑着说了一句。
之后几人就在这条街上闲逛起来。昀芷身为宗室公主,思齐也是当做公主养的,见到过的好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一般的首饰当然入不了她们的眼;就连允,虽然对首饰从来没有研究过,但总能见到妻子、妹妹、女儿穿戴的首饰,在店里见到一样就能马上用直觉判断出是不是好东西。所以她们三人挑了好一会儿也没挑几样。
允渐渐不耐烦起来,借口店内气闷出去待着。在街头呼吸了几口虽然饱含行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但勉强还算清新的空气,忽然想起来和朱一起出门的文圻,问身旁的侍卫:“朱与文圻在哪?”
“老爷,宋侍卫护卫着三少爷与侄少爷在那边,”侍卫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一下东面的街口。
“看看去。若是小姐与表小姐出来了马上告诉我。”允说了这两句,就走向朱与文圻所在。
没几步他走到侍卫所指的店铺,抬头一看是一家书店,有些不解的说道:“文圻怎么转了性,看起书来了?就算他转了性,朱也不可能才几日的功夫就转性吧。”
原本允只是闲着无聊出来转转,反正晚上文圻与朱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自会有人禀报他,如果他想要详细些的,一道口谕传下去,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一篇一万字的报告文学;但见到文圻与朱来了这么不符合他们性格的地方,反而起了兴趣,抬脚就走了进去。
身旁的侍卫还想劝:“老爷,小心危险。万一有刺客潜伏于里面?这与首饰店铺毕竟不同。”允逛得都是最高档的首饰店铺,会在里面挑首饰的人才不会去做刺客;书店不一样,穷酸的人也可以喜欢看书。
“书店也一样。”允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读书人混口饭吃还是容易的,哪怕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只要不嫌做生意丢人,在同乡开的店铺中做一个账房还是可以的,没准还会有做生意的朋友愿意给他捐一个监生,直接参加乡试,也不会做刺客。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允还是比在珠宝首饰店里紧张得多。他一走进去就摆出一副守住中门的姿势,两个侍卫也马上抢到他前头。
不过允扫视店铺一圈,顿时放松下来,又让两个侍卫退后。此时店内除了那个一看就是东家的人外,只有六个客人,其中一个是朱,一个是文圻,两个是侍卫,剩下两个他竟然也认识。
“于先生。”允微微拱手道。
“见过孙老爷。”那人马上行礼道;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孩也和他一样行礼说道:“见过孙老爷。”
“见过世叔/父亲。”朱与文圻也赶忙行礼。
“我说呢,怎么他们两个不爱读书的人也会来书店,原来是遇到了于先生。”允笑道:“于先生酷喜读书,小于也同样喜欢,拉着他们来书店就理所应当了。”
“老爷这可说错了。生员与犬子是在店内遇到的侄少爷与三少爷,不是生员带进来的。”说话这人正是于谦的老爹于胥。他当初被允生拉硬拽入皇城做了皇家学堂之小学堂的先生,与文圻他们都很熟悉。
“哦,圻儿,你还会主动来看书?”允不由得将文圻拉过来问道:“就算想要看书,在家里不就成了?咱们家什么书没有?”
“爹爹,这,这,”文圻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允有些不满意,同时也夹杂着疑惑:‘文圻平时一向是三兄弟中最敢说话的,怎么今日对我支支吾吾?有什么事情需要对我隐瞒?’
他又连问了几句,文圻只是支支吾吾的不回答。允生气起来,正要开口训斥,就听朱说道:“三郎,这话与世叔说了也没什么。”
他随即转过头来对允说道:“世叔,三郎是来为二郎挑选礼物来了。”
“朱兄!”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文圻就想出言打断。
“昨日世叔用膳的时候提起了蓝家大姐儿的生日,为其准备了礼物,三郎就上了心,也要为蓝家大姐儿准备礼物。这次出了门,就去一家店里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预备着送给她;后来又想起快要过年了,往年各房的人都给世叔送东西,给他们送东西,他也要给世叔您与婶子、诸位兄弟姐妹送点儿礼物。”
“三郎想着二郎喜欢看书,就先来了书店挑选一本从未见过的书要送给他。”
“这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允听了,不太敢相信的对文圻问道。
“是,爹爹。”文圻有些不太乐意,皱眉说道:“儿子今年也九岁了,过了年都十岁了,虽然还不是大人,但听家里的老人说,当初有些叔爷十二岁就举行加冠礼,长大成人出府单独居住;儿子明年十岁,离成为大人也不远了。”
“所以儿子就想着像诸位叔爷、叔叔一般做事。他们既然每年要为父亲准备礼物,儿子也要为父亲与娘亲、姑姑、兄弟姐妹准备礼物。”
说到这里,他懊恼的说了一句:“本来想偷偷的买下,回家后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我都已经与下人说好了让他们不提前与家里人说,可还是被发现了。”
“你好,”允一把将他抱起来抱在怀里,不知说什么好。他自从来到这一世,发生过的高兴的事情很多,许多事情都能让他开怀大笑,但此时是他这一生中仅次于加封皇太孙、得知敏儿出生的第三高兴的时候。
允看着文圻的脸,嘴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吐出来,但他只是目光中充满温情的看着文圻,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文圻放下,轻声嘀咕一句:“我的文圻确实已经快要长大了。”随即又用最柔和的声音对他说道:“你放心,你买礼物之事,父亲一定不对你娘亲、兄弟姐妹们说。”
“爹。”文圻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他只见过允用这种语气对思齐说话,对敏儿说话,但从来没见过父亲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回应。
“你就继续挑选自己觉得你二哥没见过的书就成了。”还是允又说道:“即使你挑错了,挑了一本你二哥读过的书,他也不会怪你的。”
“好,那儿子就继续挑选了。”文圻答应一声,转过头来继续挑选书籍。他从小生活在宫中,又等于是皇后的儿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对世情的洞悉比宫外同龄的孩子还差一些,不太明白允这幅表情什么意思,身边的下人也不敢讲解,只能有些迷糊的继续挑书。
他的下人暗道一声可惜。要是文圻应对的好,更能加深在允心目中的形象。不过这下人转念又一想:‘哥儿本来就是仅次于太子最受官家宠爱的皇子,这一丝一毫的形象提升用处也不大;何况这样官家更加以为这是完全出于真心,没准更好。’
朱则有些羡慕的看向文圻。他也曾经给朱芳远送过礼物,但当时还不是在宫外,就在宫里,只有他与朱芳远、一名服侍的小宦官三个人,朱芳远接过礼物虽然眼神中闪着温情,但一闪而过,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完全不像允这样对待儿子。
‘世叔虽然聪慧,能想人之不能想,但对家人太过温和,不似圣明君主,历史上这样的皇帝往往老年后宫发生事端。好在文圻与太子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也相差不远,不然老年必定后宫大乱。’
‘但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十分好呢?即使将来后宫又乱,但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这几十年的温馨,与几年的变乱,哪边为重,哪边为轻?’
允完全不知道朱在想什么,只是这样看着文圻的背影,仿佛永远也看不完。不过就在此时,忽然有人从店外冲了进来,裹挟着风也进了来,使屋内顿时冷了许多。那人却对此毫不在意,张嘴说道:“老先生,给挑一本《三字经》。”
第1379章 偷梁换柱
“三少爷,”于谦走到文圻身旁才说了三个字,就被他打断道:“咱们这么熟悉,不用叫我少爷,叫我的名字,或者与朱一样,叫我三郎。”
“三郎。”于谦当然不敢直呼他的名字,说道:“从刚才起,我就见你一直在经、史这些书下转悠。我觉得不应当挑选这类书籍。”
“为什么不应当?”文圻将昂起的头又低下来,好奇的问他道:“为什么不应当挑选经部、史部的书?”
“三郎,二郎酷爱读书,尤其十三经、十三经注疏等经部书籍更是经常诵读,府里都有,绝对没有外面找不到的。虽然即使送重了也是心意,但如果能够送几本与二郎现在的藏书不同的书籍岂不是更好?”
“至于史部,老爷喜欢读史,凡是市面上有的史书都买了来,这间书店虽不小,但也多半找不到老爷院子里没有的史书,也会送重。”
“那你觉得,应当从子部还是集部挑选书籍?”文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问道。
“不如从买诗文评。”于谦道:“子部如道家、兵家、佛家、法家、农家等各家的书籍府里也都有,杂家等书籍却又是无用之书,不能买;集部的词话、曲子也不能买,诗词集天底下也没有哪里比府里更全的,只有诗文评,各家点评历代诗文之人极多,纵使府里也未必搜集的全,所以买一本诗文评与府里的藏书重了的可能最小,不如买它。”
“按说朝廷正在编纂《大明大典》,天下的书籍都会在《大明大典》中,但《大典》如此浩繁,岂是一人所能翻阅的尽的?所以不必考虑《大典》,只要府中没有便好。”
“对对对!你说得对。”文圻笑道:“你真是聪明。比我聪明多了。”
“实不相瞒,我在老家的时候有一次一位堂兄过生日,他也酷爱读书,我就萌生送他一本书的念头。我当时为选什么书想了很久,将经史子集都想了一遍,最后找出一本合适的书籍。所以此时我才能很快想出送二郎什么样的书籍最合适。”于谦笑道。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父亲说过的‘经验’吧,有了经验,再做同样的事情容易的多。”文圻说了这句,又道:“那就按照你说的找一本诗文评。不过这么说来,也不必在这家书店里找,去编纂《大明大典》之处寻找更好。天下的书籍那里都有。”
他话音刚落,于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从身旁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天下的书籍,编纂《大明大典》的史馆未必都有。”
听到这话,文圻与于谦侧头看去,就见到这家书店的东家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说道。这人身量不高,看面容至少也在五旬之上,但声音却慷锵有力,丝毫不显老态。因马上就要过年了,人们多是在采买年货,书店内只有他们几个客人,适才也无人说话很安静,他们的对话就被他听去了。
“老先生,”文圻按照允平日的教诲,先行了一礼,之后问道:“老先生,朝廷编纂《大明大典》,天下的书籍都搜集去了,哪里还有史馆没有的书籍?”
这老人‘哼’了一声,说道:“朝廷也未必能将书籍都搜寻去。”
“朝廷想要编纂《大明大典》,岂会不能将书籍都搜寻了去?”文圻又道。
“总会有人不愿将自家藏的书籍交给朝廷?”老人道。
“为何不愿?朝廷也不是要将书籍没收,只是借去抄录一份,之后就还回去,还奖赏许多银钱,为何不愿?”文圻不解的问道。于谦也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向老人。
“哼!朝廷,朝廷要是靠得住,天底下就没有乞丐了。”那老者说道:“圣上的本意当然是好的,主持编纂的解大人当然也是好的,可事情到了下面就没那么好了。说是只借去抄录,可我有一个朋友家里藏了一本《今文尚书》,是从汉代传下来的,篇目比当前的《今文尚书》篇目还要多五篇。”
“我这个朋友听说朝廷要编纂《大明大典》,以为是天下之盛事,所以将这本珍藏一辈子,家传数代的书献了上去。看到这书,那管事的官员倒是十分高兴,连连夸赞我的朋友,还当场按照朝廷的规定给了我的朋友整整三十块银元。”
“我这朋友拿了银元就回去了,逢人说朝廷真是不错。可没过几天将抄录完毕的书拿回来后,翻了几页,发现绝对不是他家传的那本!
我这朋友马上去找那官员理论,可这时那官员就不像当初好说话了,两眼一翻说道:‘你当初送来的就是这一本,怎么现在不是了?再说,若不是,你从我这里接过书的时候为何不说,非得又跑来一趟?我看你就是想讹钱!你这么大年纪,我也不说不好听的了,赶快走,不然我就让差人赶人了!’”
“我这朋友为人方正,岂会为了钱做这样的事情!但理论几句那官员就让差人将我的朋友赶了出去,还差点儿挨打!可怜我这朋友对家传的《今文尚书》极其珍视,即使考了一辈子科举没能考中,家里十分穷困,也没想过买了家传的藏书,却不想被他们骗走了!”
“听说此事后,我的另外一个家有珍贵藏书之人原本打算将家里的书拿出来,也不敢了;天底下这么多官员,难保别的地方没有这样的人;若是许多人都因为朋友的藏书被偷梁换柱而不将自家的藏书拿出来,史馆岂能尽有天下的书籍?”
“你说的这可是真的?”允目光紧盯着他,出言道。书店内只有他们几个,非常安静,他当然也听清楚了老人的话。
“怎么不真?若是我说的是假话,让我断子绝孙!”这老人叫道。
允仔细看了他几眼,觉得他应该没有说假话,说道:“若是真的,这官员真是无耻!”
“就是,这个官员真无耻!”文圻也说道。
“这位官人,”老人又对允说道:“您家里也肯定不是平常人家,多半是勋贵。老朽瞧着官人颇有正气,有个冒昧的请求:求您帮忙将这本书找回来。若是您能将这本书找回来,老朽代朋友感激不尽。”
‘你放心,若是你说的是实话,这本书我一定给你找回来!”允沉声的说道。
第1380章 书送瓦赛
“这位官人,”老人又对允说道:“您家里也肯定不是平常人家,多半是勋贵。老朽瞧着官人颇有正气,有个冒昧的请求:求您帮忙将这本书找回来。若是您能将这本书找回来,老朽代朋友感激不尽。”
‘你放心,若是你说的是实话,这本书我一定给你找回来!”允沉声的说道。
“那就多谢官人了!”老人马上说道。同时心下暗喜:‘今日这算是猜对了。’
老人之所以与允等人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最后的这个请求。他从文圻和朱在侍卫的护卫下走进来后就开始打量他们是什么人,后来允来了更认真观察起来。他觉得允等人说话不像是文官,可出门还带着护卫,家里定然十分富贵。猜测多半是勋贵,还是十分有权势的勋贵,至少也得是当年洪武年间加封的公侯人家。
他又继续打量,觉得允看起来还比较正派,决定向他求救帮忙找回朋友的古籍。他当然想过人家不帮忙的可能,但反正他与朋友已经山穷水尽找不到任何办法将古籍要回来,大不了被拒绝,也没什么损失。
当然,即使如此,直接求救是不成的,他正琢磨如何求救,就听到文圻说‘天下的书籍那里都有’,忍不住插了句话,之后顺势求救,竟然成了。
允摆摆手。他是大明的皇帝,治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又被他知道了,当然要管;而且,他之所以答应帮忙,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是顺手做个侠客。这事又本就是他的属下犯了错,他不愿接受老人的道谢。不过这话就没必要与他说了。
“小公子若是选中了我家书店中的书籍,也不用付钱了,拿走即可。”老人又道。
“您一把年纪,经营这小书铺也不容易,我家又不是出不起这钱,岂能贪这点儿便宜?圻儿,看中了那本书籍一定要照价付款。”允道。
“是,爹爹。”文圻赶忙答应。
那老人又道谢几句,因文圻要挑选词文评,去后面将所有的词文评都拿出来供他挑选,趁这个时候,文圻走到允身边。“爹爹,您可一定要将这个老爷爷朋友的那本古籍找回来。”文圻觉得这个老人一直将朋友的事情记在心上,是个好人;他所求的又是这么一件事情,顿时心生同情之意,跑过来向允说道。
“你放心,父亲一定找回来。”允拍拍他的脑袋,说道。
“还要将那个调换了古籍的官员也惩治一番。”文圻又道。他虽然不是太子,但受的也是一国之君的教育,对于官员这种挖他们家墙角的事情当然很不满。
允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侍卫走到他身旁,悄声说道:“官家,公主与郡主殿下已经挑选好了首饰,从店铺中出来了。”
“你继续在这里挑选送给你二哥的书,父亲将你思齐姐送回去再来找你。”允马上改变了自己要说的话,嘱咐一句,见到他答应后,又对朱嘱咐一句,转身离开了这家书铺。
这家书铺离着昀芷与思齐挑选首饰的店铺也不远,允没走几步路就赶过来,见昀芷与思齐站在马车旁,笑道:“天气怪冷的,怎么不在马车里面等着?”
“这点儿冷算什么?妹妹可是不论冬夏寒暑都要练武的,今日早上还练了一个时辰的武艺,不怕冷。”昀芷笑道。
“街上这么多人,想要一下子找到不容易;思齐今日穿了一身大红的外衣,站在外面能让舅舅一下子就瞧见。”思齐说道。
“有你们的护卫在,舅舅怎么可能找不到?”允笑着说了一句,又问:“东西可都买好了,还要不要再去别家店铺看一看?”
“不用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家里的人送两遍也够了。”昀芷笑道。
“那就先把思齐送回家去,咱们过一会儿再逛。为兄再带你去瓦舍瞧瞧。”允道。
“好!”昀芷马上拍手笑道。她曾经跟从允去过一次瓦舍,里面表演什么的都有,她上次去就看了一出《蟆教书》,十分喜欢。但之后允就没再带她去过瓦舍,其他人也不敢带她去,包括她的姐夫,所以她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很想再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新奇的表演,一听允说带她去瓦舍就开心的笑起来。
“舅舅,思齐也想去。”思齐早听蓝府的下人说起过瓦舍了,也一直想去,可因瓦舍里面不仅有杂耍卖艺的,唱戏说书的,还有许多流莺暗娼;何况即使唱戏、卖艺也有荤的,蓝珍因此坚决不带家中的女眷去。今日忽然有了去瞧瞧的希望,也请求道。
“不成!”允摇头:“不成不成!”
“舅舅,带思齐去看看吧。”思齐又拉着他的胳膊哀求道。
“不成。”允又道。思齐虽然养在宫里,但毕竟姓蓝,是蓝家的女儿,他自己的妹妹和女儿他怎么对待别人管不着;可思齐还有伯父,带着她去瓦舍被蓝珍知道了可不成,好像是自己故意将思齐往坏里教似的。
思齐哀求了几声允都不答应,也只能住了口,但偏着嘴显得不太高兴。
允也不好解释,催促她们上了马车,让马车向蓝府而去。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蓝府,一名侍卫去叫门,允将思齐从车上抱下来,见她还一脸不太高兴的表情,又道:“思齐,舅舅绝不是不宠你,舅舅对你的关心绝不逊于对敏儿。只是带你去瓦舍与它事不同。”
“怎么就不同了?”思齐问道。
“这,等你以后长大就明白了。”允也不好解释,干脆这样说道。他平时很少用这句话,但此时也只有这句话能搪塞了。
思齐一听这话,就知道再问也是白问,低下头不再说话,但很显然仍有些不高兴。
很快蓝珍走出来迎接,见到允当然马上行礼。起身时他顺便看了一眼思齐的表情,见她沉着脸有些惊讶。’思齐往日出宫来家里,每次都十分高兴,尤其今日还是陛下亲自送来,应当很开心才是,怎么今日这么不高兴?在宫里谁给她气生了?不对,若是宫里人给她气生,陛下见到了一定会处置敢让她生气之人,怎么今日在陛下面前仍这么不高兴?难道,是因陛下生气?莫非是……‘
蓝珍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但面上丝毫不显,笑道:“陛下又送思齐前来,真是折煞臣了。”
“也不是特意送她一趟,还有别的事情。”允回应。
二人寒暄几句,允又道:“今年是思齐的第十个生日,你可要好好操办一番,不能马虎了。”
“陛下放心,绝对不敢马虎了思齐的生日。”
“还有,今年还是思齐的母亲去世十年,也让思齐祭奠一番她的母亲。”
“是,是,陛下,臣知晓。”
允嘱咐几句,再没什么可说的,蓝珍又行了一礼,就要拉着思齐进府。允看思齐的表情虽然缓和些了但还是不太高兴,终于忍不住说道:“思齐,等下次,舅舅带你去瞧瞧你想看的东西。”
听到这话,思齐的表情马上就舒缓了,变得喜笑开颜,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马上行礼道:“多谢舅舅!”
“你进去吧,可不要冻住了。”允又道。
“是,舅舅。”思齐又带着高兴的声音答应一句,跟着蓝珍走进了梁国公府。允也坐上马车。
一夸过府邸的大门,蓝珍马上对思齐说道:“怎么,陛下答应带你去看什么?”
……
……
“皇兄,贸然答应带思齐去瓦舍可不太合适。”昀芷刚才没有下马车,但也听到了他最后这句话,在他上车后说道。
“我也知道,可当时思齐那样子,我就觉得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等真的去了,提前让侍卫瞧好路线,不去她不能看的地方就是了。”允说道。
“这,答应也就答应了,只是千万不能只带思齐一个小姑娘去。”所谓君无戏言,允话既然已经出口,也就不能收回,昀芷想了想说道。
“你的意思是,下次还带着你一起去?”允忽然说道。
“皇兄真是聪明,懂妹妹的心思。”昀芷马上笑道。
“我说你怎么关心起带不带思齐去了,好像你嫂子似的,原来是琢磨着下次再去。罢了,为兄下次就再带着你一起去。”允好像有些无奈似的说道。
“多谢皇兄。”昀芷马上感谢道。
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来到瓦舍外面,二人从车上下来,昀芷换上一件有帽子的外衣,允也戴上帽子,在侍卫的簇拥下走进瓦舍。
瓦舍内还是如同他上次来那般热闹。不,因为将近除夕,手里有点儿零花钱也有空闲时候的人比往日多,此时瓦舍比往日还要热闹。上次允见到过的杂耍这次也都见到,另外还有很多他上次没见到的。
昀芷十分高兴的在里面走着,从侍卫手里接过一把宝钞和几块银元,看到喜欢的就扔点钱过去,没过多久就扔出去上百贯的宝钞,引得一路上的艺人用眼睛瞧着她,盼她走到自己旁边扔给自己赏钱;每当她走近,表演的也会更卖力一些。
他们就这样在瓦舍里逛到将近天黑,昀芷一共扔出去将近二百贯宝钞,将侍卫给她的钱都赏出去了,这才恋恋不舍的随着允出瓦舍。
“皇兄,下次再来就选在年后吧。正好元宵节之前思齐还要回家一趟,在送她回蓝府时顺便带她来瞧瞧。”昀芷坐上马车了,又回味了一会儿,又道。
“不成!等过了正月再说。”允道。
“皇兄。”
“不成!”
“好吧。”昀芷只能说道:“不过等下次再来,一定要早点儿从家中出来。”
“成。”
“也要让侍卫,还是妹妹自己多带些钱用来打赏。……”昀芷又嘀咕起来。
在她的嘀咕声中,马车来到适才那个文圻与朱挑选书籍的书铺,允从马车上下来,对宋青书说道:“你叫文圻出来,天快黑了,得回去了。他不会还没有挑选好吧?”
“官家,”宋青书犹豫了一下,正要凑近与他说什么,就见到书铺的门帘被掀起,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出来,那较高的身影又对里面说一句话,放下门帘,骑上马,又抱着那个较矮的身影上马,随即骑马走了。
虽然大过年的很少有人买书,但来一两个客人也是寻常,本不应当大惊小怪;可允适才借助掀开门帘的时候看见了这两个人的长相,顿时身体绷起来,又仔细盯了那个较矮的身影几眼,直到这二人都走了才松弛下来,对宋青书说道:“适才那个小姑娘,是那个叫做赛儿的姑娘?”
“是,官家,那个小姑娘就是叫做赛儿的小姑娘。”宋青书答应道。
去年蓝珍过生日,思齐回宫那一日允正好也有事出宫了,回宫时顺便去了蓝府接上思齐一起回去。思齐要给敏儿她们带些礼物,就挑了几家珠宝店逛了逛。逛到福锦安轩这家店的时候,因为他们家也经营古董,还藏有一个商代的玉佩,就过去看了看。
当时宋青书就护卫在允身旁,他清楚的记得陛下看清这个名叫唐赛儿的小姑娘的长相后马上紧张起来,肌肉紧绷,随时要出手;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陛下过后也什么都没对他们说,但他因想着‘陛下当时对那些人那样戒备,肯定事出有因,那些人定然是有问题,以后还要多加防备’,也将当时在场的人的长相牢记在心中。
“官家,适才臣就想向官家奏报此事。”他又说道。
允张嘴正要问他,就见到书铺的门帘又掀开了,文圻与朱走了出来。允马上叫道:“文圻!”
“爹爹。”
“适才那两人在书铺里,要做什么?”
第1381章 征兆
“我这家店铺的所有诗文评都在这儿了,二位公子可以随意挑选。”允走后没多久,书铺的老人从后面将所有的诗文评都抱了来,摆开一张桌子说道。
“多谢老先生。”文圻道了一声谢,上前与朱挑选起来。于谦也凑过来帮他挑选。
听到文圻道谢,老人捻着胡须笑了笑。将孩子教导的这么有礼貌,做父亲的定然也十分明礼,既然答应了为找回他朋友的那本古籍,一定不会食言而肥,古籍找回来的可能又大了一分。
他也又增添了对文圻的好感。文圻长相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这么有礼貌,他就出言指点了文圻几句那几本诗文评更好:他也是爱读书的人,店里的书多半都读过。
听了老人的指点,文圻又道了声谢,将这几本诗文评拿出来,与朱、于谦商议起来。可他们谈论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最终下定决心要哪一本。
老人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传来掀动门帘的声音,侧头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岁的小姑娘走进来。这两人身上都穿着皮衣,不像是穷人家,但瞧着样子也不像是富贵人家,有些奇怪。那年轻男子走进来,四处看了看,瞧见老人,说道:“老先生,给拿一本《千字文》。”
“小兄弟,你要什么版本的《千字文》?”老人问道。
“什么版本?《千字文》还有版本的不同?”年轻男子很惊讶。
“是这样的。《千字文》的文章内容当然只有一个版本,但怀素和尚、赵孟等人曾以《千字文》为后辈学习书法的范本,书写过不同书法字体的《千字文》,后来又流传下来,所以老朽有此一问。”老人解释道。
“外甥女,你想要什么字体的?”年轻男子小声询问身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轻声说了一句话,年轻男子又道:“老先生,可有颜文忠公(颜真卿)所书之《千字文》?”
老人诧异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显然,这本《千字文》是为这个小姑娘买的,可这个年代会教女子读书的人家可不多,有些勋贵和乡间士绅都不会教女儿读书,她一个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就能读书,可不常见。
不过这与他倒也没什么干系,他答应一声:“自然是有的。稍等一下。”在放置《千字文》的柜子找了一遍,没发现颜真卿所书的,又去后院翻找。
这小姑娘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见老人去后院翻找,在书铺内四处张望,见到文圻与朱正在翻看着什么,凑过去瞧了一眼,听了他们说几句话,见文圻想来想去就是下不了决心,忍不住说道:“自然是《诗品》最好,有什么好犹豫的?”
听到她说话,文圻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见到一个看起来**岁、满脸稚气又长得颇为秀丽的小姑娘站在桌子的对面,愣了一愣,但随即问道:“为何是《诗品》,不是《文心雕龙》?”于谦听到文圻的话,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心想道:‘既然殿下的话已经出口,不如听听这个小姑娘说什么。但切不可与她说的话太多,一面影响了小姑娘的清誉。’
“当然应该是《诗品》。《文心雕龙》虽好,其评判虽有独到之处,但刘勰因有自己的好恶,对如同陶渊明等人的诗文不喜欢,并未评判,是一缺憾;《诗品》虽也有不足之处,但却无这个问题,综合来看,还是《诗品》更好些。”
“这话不错。”听了小姑娘的话,于谦说道:“正是如此。三郎,我在家乡也曾听闻一位大儒曾如此点评过《文心雕龙》,陶渊明的田园诗虽然不是诗文的主流,但也是一派,何况其中颇有几篇写得很好的,不应忽略。如此说来确实应当挑选《诗品》。”
“可这位姑娘,在外贸然对他人说话出言可不应当,何况男女有别。小生多谢姑娘指导,但还请姑娘切勿再出言。”于谦却马上又一板一眼的对她说道。
那小姑娘本来听到他前一句话十分高兴,可马上听到又听到了他后一句话,顿时感觉好像吃了苍蝇似的。但他说的很在理,她的一位长辈也曾经教诲过女子在外不应该与不认识的男人说话,只能一边在心下嘀咕:‘才这个年纪就好像个小老头似的说话,小时候就这么无趣,长大了一定是一个木头一样的人。’但嘴上说道:“公子对不住,小女子不该出言,请勿怪罪。”转身走回她舅舅身旁。
“多谢姑娘。”文圻感谢道。他有些嗔怪的看了于谦一眼,看着他一脸无辜的神色,也不知该说什么:文圻本想再询问几句《文心雕龙》与《诗品》的其它优劣,这下子什么也问不了了。但于谦说的又是正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又看了小姑娘一眼,转过头问朱道:“世兄,你觉得她说的是否有道理?”
“说的不错。”朱也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才说道。即使是听来的,但这个年纪的人能记住这样的话也不容易了,何况又是一个女子。
他不禁小声嘀咕道:“这个小姑娘也不知是谁?来自哪里。”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从门口传来“啊”的一声喊,侧头一看,见到宋青书站在门口,有些紧张的盯了这个小姑娘一眼,手也不知有意无意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宋青书又看了小姑娘一眼,随即抬起头一直盯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被盯得很奇怪,似乎想要出言问宋青书为什么这么盯着他看,但这时老人已经从后院回来,把颜真卿版的《千字文》递给他。年轻男子接过书付了钱,带着小姑娘就离开了这间书铺。
……
……
“爹爹,情形就是如此。”文圻说道:“之后儿子十分好奇,问宋师傅为何会那样盯着那个小姑娘与她舅舅看,可宋师傅一直不肯回答。”
“世叔,看宋师傅的样子,应当是认识那个小姑娘,莫非是哪家勋贵人家的女儿?”朱问道。
‘唐赛儿出来买《千字文》?是为自己买,还是为谁买?说为自己买不对,周王府里还能少了这本书?若不是为自己买,又是为谁买?’听了文圻的话,允有些疑惑的想着。
‘罢了,也不想了,等过几日去周王府的时候,若是能想起来就问问,想不起来就罢了。’他又想着。毕竟唐赛儿买书的目的是什么与他也没关系。
想过此事,允扫了文圻与朱一眼,又看了看十分正经的站在他们身旁的于谦,心想:‘还是于谦靠得住,只有他不问小姑娘是何人。文圻这个年纪也就罢了,毕竟年纪小,大约只是单纯好奇;朱你问小姑娘是哪家的人是何居心?’
“父亲并不认识那年轻男子与小姑娘,大约是和宋青书关系很差的人吧。”允说道。
文圻听到允的回答,也就信了;朱并不相信,但听到这话也就知道允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老爷,生员与犬子这就回去了。”于胥行礼道。天已经黑了,陛下也要带着二位殿下回宫,他当然要告辞。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几日我多半不会出宫,即使出宫也不会再碰到,既然如此,今日我就给于先生拜个早年。”允道。
“多谢老爷。”于胥答应一声,也说道:“生员祝老爷福寿安康,国泰民安。”于谦也照着他的样子行礼说话。
“借于先生吉言了。”允笑道。
他们又寒暄几句,于胥父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又行了一礼,转身向家走去;允招呼朱、文圻坐上马车,也向宫里赶去。
他们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好在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允去乾清宫换了身衣服,去往坤宁宫。
熙瑶听宦官通传他们来了,马上站起来小跑着出了宫殿到院落大门处迎接,见到允马上关切的问道:“夫君,今日出宫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么问?”允不解。
“不然怎么会这么晚回来?”熙瑶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看着允身上,确定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流血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哦,今日瞧着街面上这么繁华,不禁多转了一会儿,所以就回来的晚了。”一边说着,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实情是带着昀芷去瓦舍看杂耍了,但这话可不能跟她说,和她说了准得唠叨几句,何况若是被下人听去了传出去对昀芷的闺誉也不好。这不比他带去的侍卫,都是跟了他至少五六年的,信得过;坤宁宫小宦官小宫女不少,谁知道会不会传闲话。
“夫君,以后可不能这么晚回来。天色黑下来后侍卫保护安全不如白日,可要小心。”熙瑶说道。
“知道了。”允答应一句,随即转移话题道:“熙怡,敏儿、文垣他们呢?”
“妹妹在屋里养神,敏儿与文垣在殿内玩呢。”熙瑶随口回答道。
“快将他们都叫到前殿来。”允说道。
“怎么?有何事?”
“有好事。”允笑着说道。
“待诗,你去将他们都叫来。”熙瑶不解,但还是吩咐道。
不一会儿,他们都来到前殿,敏儿手里一边拿着一副华容道在玩,一边说道:“爹爹,有什么事情?要用膳也不应该在前殿。”
“好事。”允笑着说了一句,又对文圻道:”将你买的东西拿出来。“
“大娘,二娘,大姐,二哥,这是文圻为你们买的礼物。”文圻将他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捧在手心里说道。
“大娘,这是给您的小葫芦,儿子听侍书姐姐说大娘小时候喜欢玩小葫芦,特意买了一个;娘,这是给您的余家馅饼。儿子听知易姐姐说娘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一家的馅饼,特意吩咐小冯子买来的,后来因在书铺里耽误的时间太长怕是要凉了,就又让他去买了一次。”
“大姐,这个玩具是给你的。弟弟看你喜欢民间的小玩意,就买了几个送给姐姐;二哥,这本《诗品》是送给你的,弟弟见你喜欢看书,但书铺的书咱们家里大多有,反复挑选,又听了好些人的意见最终挑选了这本《诗品》。”
“还有一些是给宝庆姑奶奶、几位姑姑的礼物,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去送了,等明日再送给他们。”文圻说道。
“文圻,我的圻儿。”熙怡马上蹲下身子抱住他,十分感动的说道:“我的圻儿真是懂事了,会给娘买礼物了。”
“是啊,圻儿真是懂事了。”熙瑶也十分高兴的说道。不仅是因为他买了礼物,更是因为他还依据各人的喜好买了礼物,这就更值得高兴了。
第1382章 联系前文
“文圻,我的圻儿。”熙怡马上蹲下身子抱住他,十分感动的说道:“我的圻儿真是懂事了,会给娘买礼物了。”
“是啊,圻儿真是懂事了。”熙瑶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葫芦,眼中闪现出十分怀念的神色,但马上被高兴之色所取代,十分欣喜的笑道。不仅是因为他买了礼物,更是因为他还依据各人的喜好买了礼物,这就更值得她们高兴了。
允没有说话,但用充满柔情的目光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这才叫做家庭,一家人充满温馨,而不是像历史书上写的那样互相算计来算计去,甚至成了仇人。
熙怡抱了文圻一会儿,将他放下来,用手绢擦拭眼角的点点泪珠。这时敏儿走过来,又看了看手中的小玩意儿,对文圻笑道:“文圻,难为你还有心,出门一次还记得给姐姐带礼物,这次就不责怪你竟然敢自己出宫去玩不与姐姐一起去了。”
“你这孩子!你不能出宫怎么还怪到了圻儿头上?”熙瑶马上说道。
“文圻与文垣都是我亲弟弟,我们姐弟本来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可文圻却抛下我独自出宫,我如何不能怪到他头上?好在他出宫还记挂着我,就不责怪他了。”敏儿振振有词的说道。
“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从哪儿听来的?”
“从戏台上啊!”敏儿理所应当的说道:“休沐日爹爹要是在这里,有时会叫教坊司的人来唱戏或表演杂耍,爹爹还挺喜欢看《三国演义》的,演《三国演义》的时候不少。那戏曲一开头,不就是刘关张三兄弟义结金兰,齐声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结义兄弟就如此,我们亲姐弟当然更要如此。”
“以后少叫唱《三国演义》的班子进宫来唱戏!”熙瑶先白了允一眼,然后对敏儿说道:“刘关张三兄弟乃是要做大事,共同匡扶大汉江山,自然要这样立下誓言,你与文垣、文圻不必如此。”
“为什么?”敏儿问道。
“敏儿,爹爹倒是觉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说的不错。你们是亲姐弟,自然要比刘关张这样的结义兄弟更加亲厚,你要想着文垣、文圻,文垣、文圻也都想着你,这才是一家人。”
“不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就不必了。死者长已矣,生者还要活下去。”允说道。他对于熙瑶刚才那句话是不以未然的。不看《三国演义》,还有什么好看的?涉及情爱的不能给没有成婚的小孩看,低俗的不能看,一味打打杀杀的比如《水浒传》不能看,描述市井生活的又没有好作品,何况也大多低俗,所以只能给他们看历史剧和抗蒙剧了。这些历史剧和抗蒙剧中《三国演义》是最好的,不看它看什么?
“哦,女儿知道了。”敏儿答应道。
允与敏儿说话间,文垣也走到文圻身旁,眼中带有感动之色,对文圻说道:“三弟,真是多谢三弟送给兄长这本书了。兄长最近正好读建安南朝的诗,有些诗句不能理解,想要找一本合适的诗文评来看,弟弟就送给兄长一本《诗品》,多谢三弟。”
“兄长喜欢就好。”文圻笑道。
“兄长也挑选礼物,在过年前送给弟弟,一定会让弟弟喜欢。”文垣又道。
“二哥想送弟弟什么?”文圻问道。
“这,过几日你就知晓了。”文垣略有些尴尬的说道。他才萌生了送文圻礼物的念头,岂能马上想出来送什么?
“那弟弟就等着二哥的礼物了。”好在文圻也没有追问,说道。
“姐姐那一日也送你一件礼物。”敏儿听到他们的话,也凑过来说道。
“那弟弟也等着姐姐的礼物。”文圻笑道。
说过此事,他们去膳堂用膳。敏儿与文垣、文圻这时才想起来都这么晚了他们还没吃晚饭,本来没什么感觉,一想起来顿时觉得饿了,笑闹着去膳堂。
“夫君,下午郭老太妃来了坤宁宫一次。”吃饭的时候,熙瑶与允说道。
“郭老太妃?她现在身子如何?可还康健?上次见到她还是重阳节,当时看起来还硬朗。”允马上关切地问道。郭老太妃是朱元璋的妃子,已故的武定侯郭英之妹,封号为宁妃,通称郭宁妃。她在洪武后期承担着部分皇后之责,当年他册封皇太孙,也是郭宁妃代替了皇后的职责。
郭宁妃这个人很本分,或者说很聪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对允有恰到好处的关怀,但从来不会逾越了非亲祖母的身份,允对她也很敬重,逢年过节时常去探望她,慢慢相处之下也有了一点儿祖孙之间的亲情。
“老太妃甚至比重阳节的时候差了些,但还算硬朗。上个月曾有过风寒,当时妾也与夫君说了,不过没几日就好了。”熙瑶回答。
“一定要注意老太妃的身子,如果有了病痛一定要及时诊治;你记得嘱咐老太妃身旁的宫女,切不可隐瞒老太妃身子不适。”允又嘱咐道。
“妾记得了。”
“老太妃来找你,有何事?”说过了对身体的关切,允问起了她来的目的。
“是有关鲁王之事。”
“鲁王,肇辉?是询问他就封之事吧。”
“是。夫君,老太妃话中的意思,是说鲁王今年已经十八岁,过了年就十九岁,也已经成婚,也是应该就藩的时候了。”
“这,”允想了想,对熙瑶说道:“若是老太妃再来与你说话,你就与她说,不必着急,只要肇辉自己愿意就藩,夫君将来一定会让他就藩。不过他才十八岁,当年二叔(朱)二十三岁才就藩,不必着急。”他对藩王就藩有统一的安排,现在还不到他该就藩的时候。
“是,夫君。”熙瑶答应。
之后也就没什么正事好说,夫妻两个说些闲话。熙瑶出言道:“夫君,明日应当没什么事情吧?”
“衙门都已经封衙了,地方官早就过节了,应该没什么事情。”
“那明日夫君多陪陪敏儿、文垣、文圻、文垠、文珞他们吧。这几日夫君虽在坤宁宫的时候不少,但朝鲜世子也在,虽说夫君把他当做侄子,但他毕竟不是夫君的亲侄子,有他在场总觉得别扭,妾求明日夫君不要将他叫进宫了,只与敏儿、文垣他们说话。”
“好,明日一早为夫去乾清宫瞧瞧,没什么事就回来陪他们。”允笑道。
……
……
就在允与熙瑶说话的时候,在离皇宫不远处的一处破旧的宅院,一个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应当是年轻女子的人说道:“事已至此,也无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用最后这个办法了。”
“可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就等于捅到了天上,对咱们家将来没有好处。还是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还说什么以后!若是不这样做,咱们家都没有以后了!至于其他办法,咱们家已经将办法都想尽了,能求的人都求过了,除了求那人,还能求谁?难不成去敲登闻鼓?”
“这,”中年男子还想再说什么,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只能叹道:“哎。”
“父亲你不必忧心,此事若是做得好,对咱们家未必是坏事。将来,对咱们家或许还有好处。”这女子说道。
第1383章 事情
“见过官家。”在乾清宫门前,值守的小宦官纷纷行礼道。
“免礼。”允随意说了一句,又问道:“杨翥可已经来了?”
“官家,今日杨中书未来,解辅官来了。解辅官还说,今日由他值守。”
“解缙来了?他来做什么?”允有些惊讶。按照规矩,过年期间每日要有一个中书舍人与通事舍人值守,以防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无人处置;但四辅官是不用值守的。解缙忽然前来,难道是因为这几日一直在主持编纂《大明大典》,好几日没见到自己了,特意跑来刷存在感?
一直到走进前殿,允都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最靠谱,解缙也算是他比较亲近的臣子,所以允待他行完礼后问道:“解卿,今日怎么忽然来宫中值守?可是因为多日不曾见过朕,特意来见朕?”
“启禀陛下,臣因已经数日未曾见过陛下,深感冬辅官之职名不副实,心中愧疚;正好前日封了衙,编纂《大明大典》的差事暂时停下了,臣昨日在家与家人过了小年,今日就来宫里值守,履行冬辅官之职。”解缙笑着回应。
“哈哈,”允笑了两声,又与他说笑几句,问道:“正好你今日来了,朕就顺便问问:《大明大典》编纂的如何了?”
“陛下,这半年来又搜集到了几十本之前没见过的书,已经补录入大典中。臣每部书籍都让至少两人核对是否存在错别字,是否存在病句,现在已经核对完了大约七成的书籍,预计明年三月就可将整部《大明大典》核对完毕。”
“好!”允赞道:“如此甚好,明年就能将这本书编纂完毕了。”
“解卿,编纂这本书,爱卿当为首功,到时候朕一定会重赏于你。”他又说道。
“此事不仅是臣一人之功,是所有操办此事之人的功劳。”解缙谦逊道。
“你不必谦虚,参与编纂之人当然都有功劳,但你身为主持之人,功劳最大。朕一定会重赏你的功劳。”允道。
“多谢陛下。”解缙这次说道。他本就是恃才傲物之人,自负才学天下第一,也认为没了自己虽然《大明大典》也能编成,但肯定不如现在的好;刚才只是按照官场的规矩谦虚一句,允再次夸奖他就没必要谦虚了。
“这才对。”允笑道。
允又询问了一番编纂《大明大典》的情形,解缙一一作答;他又问起这半年新搜集到的书,忽然想起昨日那书铺的老者说的话,对解缙说道:“按照当初定下的规矩,民间百姓拿出的书,抄写完毕后应当将原本还回去,还附送银钱,朕说的可对?”
“陛下所言正是当初定下的规矩。”解缙回答。
“可朕听说,有人昧下了百姓拿出的古籍,用抄本替换。”
“啊?有此事?臣御下不严,致使发生这样的事情,请陛下治罪!”解缙马上跪下说道。
“爱卿起来,不必如此。”允说道:“朕也只是恍惚听说了这样一件事,你回去查一查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将那书还回去。”虽然老者不像是在说假话,但实情也未必与他说的一样,可不能先入为主。
但解缙却以为这是锦衣卫或镇司奏报的事情。在他想来,这两个衙门罗织罪名、构陷大臣是当然的,但这样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没有乱说的必要,应该是真的。所以他并未站起来,而是又说道:“陛下放心,年后上朝之前,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被昧下的书找出来。”
“臣敢问陛下,那本名为何,是哪朝哪代的书籍。”
“是《今文尚书》。大约是两汉时传下来的,这一点不能确保。”允道。
“臣知晓了。定然尽快查出。”解缙又道。
允又问了问今日有无重要的事情。解缙刚才已经将通政司送来的寥寥无几的奏折都看了一遍,答道:”陛下,并无十分要紧之事。臣先将这几本折子票拟一番,陛下下午再批答。”
“好,那朕未时让小宦官来取奏折。”允笑着说道。
说完这件事,允就没有什么与解缙说的了,又和他闲聊几句,就离开乾清宫,按照昨日许诺熙瑶的话陪几个孩子去了。
他一离开,解缙马上拿出纸笔写了些什么,将写了字的纸装进信封,等了一会儿出乾清宫向乾清门走去,对其中一个看门的宦官说了几句话,把信交给他,之后才返回乾清宫票拟奏折。
……
……
“二妹妹!你怎么入宫来了?”允才出了乾清宫没走几步,就见到昀兰带着侍女在前面走着,出言问道。
“妹妹见过皇兄。”昀兰马上行礼道。
“咱们兄妹还这么多礼做什么?”允上前扶住将她扶起来,又笑着问道:“怎么今日想起入宫来了?有什么事情来找兄长?”
“瞧皇兄说的,妹妹没事不能入宫?那这个可随时进宫的腰牌是做什么的?”
“妹妹当然可以随时进宫,只是孩子还小,你平日里照顾他已经十分费神,也没空多入宫。”
“正是因为平日里照顾孩子太多没空入宫,妹妹才更要在有空的时候入宫与皇兄、嫂子、昀芷妹妹说话,看看几位侄子侄女。”昀兰又笑着说道。
“那你先去瞧瞧你母妃,再去瞧瞧昀芷,过一会儿再来瞧为兄和你嫂子。”允道。
“皇兄真是有了孩子就不喜欢妹妹了!”
“怎会如此!你们在为兄的心目中与敏儿一般无二。”允马上说道。
他们兄妹这样笑闹了一阵,昀兰正色道:”皇兄,妹妹确实有正事要与皇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