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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帅     宗明天下txt下载     宗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55章 汉洲攻略(十六)

    “而且,东面岛屿的人也不多。”三浦友臻继续说道:“曾经往来海上做生意的玛雅人说那座岛上只有十多万人。这人数听起来不少,但咱们日本的九州地区虽然土地贫瘠,可也有过百万人,面积与九州大体相等土地又都是平原的地方竟然只有这么点儿人实在是太少了。”

    “人少,对咱们就是好事啊!”藤原经九笑道。

    “确实如此,人少,方便咱们征服他们。尤其据说岛上的人比大陆上的人更加野蛮,文明更加落后,武器也更加简陋,这样的人更容易征服。墨西哥谷地有多少蛮夷和野人?总不会少于十万,殷王只用两千士兵就征服了那个地方;咱们只要能凑出一千人,就能征服这座岛屿。”三浦友臻兴致颇高的说道。

    但说完这句话他的情绪就低落下来,低声说道:“可惜咱们就连一千人都凑不出来。”

    这些年来到汉洲大陆的日本人当然远比一千人要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男性,按理说一千士兵还是能拉出来的。但问题在于,从朱柏到朱桢,对于人口的控制都非常严,不论是汉人还是日本人,或者人数更少的朝鲜人或大明周边的蛮夷,都严格限制自由流动,朱元璋制定的那一套户籍制度不仅在他们二人的封地全面复辟,而且更加严厉,直追四九年之后的户籍制度。三浦友臻与藤原经九这样的武士出身的日本人属于特权阶层,想要到处走比普通人方便得多,可也不能随意离开商藩。

    当然,过来淘金的人不在此列。按照允与这些藩王商议过后制定的章程,过来淘金的人可以自由离开藩王的封地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淘金。但同时藩王也不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所有这些都要花钱买,价钱也都比中原要贵得多,几乎所有初到汉洲的人都不得不与商藩唯一一个钱庄(国营)签订条件苛刻的借款协议,本金与利息之高使得任何没能淘到黄金的人都不可能还清。这些人要么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寄希望能走大运发现金矿,要么只能返回金川城为商王干一辈子活。

    朱允对百姓的限制要略微宽松一些,但他们也不可能想拉多少人走就能拉多少人走。

    “现在尤卡坦半岛上的日本人大约有四五百人,我估计亳王最多允许我带走三十人。再趁着完善的户籍制度尚未建立或谎称病死,还能再拉走三十人;可再多就不成了,不仅遮掩不住,亳王也会怀疑。”三浦友臻说道。

    “六十人。”藤原经九沉吟道:“从墨西哥谷地还能再带出二三十人来,再招募几个当地人做向导,一行人差不多只有百人,略有些少。”

    “不过也只能如此了。百人虽少,但也比三十人多。何况又不是现在就要占据那座岛屿,这次只不过是探探路。以后尽力更多的向尤卡坦半岛转移日本人,一点一点抽调人手。”

    “哎,如果那些明国的商人愿意帮忙,至少还能再多一百人。对于这些跨越大洋往来两岸做生意的商人,三位藩王也都很优待,对他们带来的伙计既不限制人数也不用户籍严厉管着,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派出一百人探索。更不用说他们能带来的许多对探索非常有用的物品。”三浦友臻叹了口气,说道。

    “就不要再说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了!”藤原经九坐直了身子说道:“不论哪一个国家,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也没有一点忠君爱国的观念。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这些商人不参与此事对咱们也未必就是坏事。”

    “他们如果参与了此事,虽然起初探索的时候会快一些,可以后分土地的时候一定会有争议,到那时咱们日本人未必一定争得过他们,能确保得到东面大海上最肥沃的土地。没有他们参与,虽然现在慢,可以后不会有争议。”

    “也只能这样想了。”三浦友臻也只能说道。

    二人又谈论了一会儿,谈论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船只要准备多少,雇佣几名向导,需要多长时间准备,等等。最后藤原经九说道:“三浦君,我此次前来尤卡坦半岛是借着护送物品给亳王来的,不能长期在玛雅潘城逗留,更不必提去东面的大海上探索了。为日本民族开拓新的生存空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边说着,藤原经九弯腰行礼道。

    “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托付!”三浦友臻也直起身子,语气坚定的说道。

    ……

    ……

    “藤原经九正在他们日本人城内聚集的地方与三浦友臻说话?”与此同时,就在玛雅潘城内的另一处地方,一个皮肤黝黑的人问站在他面前之人道。

    这人低着头也看不清长相,只听他又说道:“是,老爷,藤原经九正与三浦友臻在日本人聚集的地方说话。”

    “他们在谈什么?”那人又问道。

    “小人不知。”

    “哎,兄长,你这话就多余问。”另外一人笑道:“咱们收买的只是几个下人,那些武士一个能收买的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没准下人趁着端茶递水的功夫能听到三言两语么?既然什么都没听到,我也不问了,你下去吧。”长得较黑那人说道。

    等下人退下了,长得较黑那人又道:“虽然日本人将他们正谋划的事情掩藏的非常隐秘,任何人都打探不出来,可谁叫他们当初曾经拉拢过咱们,并且透露过一些事情呢。虽然他们说的也含含糊糊,可也能猜出来要做什么。他们分明想要拉着来到汉洲大陆的日本人单独占一块地方,自己做王。”

    “这帮日本人也太痴心妄想了。”另外那人笑呵呵的说道:“汉洲大陆是陛下好不容易发现的,岂会让给他人?他们日本人若是愿意来到汉洲大陆为诸位殿下效力,自然欢迎;可这般另有心思,陛下与几位殿下绝对不会答应。”

    “陛下,陛下离着汉洲大陆太远了,也不可能亲自过来看一看,管不到的;至于三位,将来或许还会更多的殿下,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某一个并非咽喉之地,也不是非常肥沃的土地站住脚,殿下们也未必愿意劳师远征,多半让这些日本人称臣归顺,就如同南洋那些向藩王称臣的番国一般,也是独立一国。”

    “兄长,如果真会如此,咱们家为什么不参与此事?”长得较黑那人的话令他的弟弟有些动心:“给一帮野人做王,当然谁也不愿意干;可如果真的能独立一国,咱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在岛上开辟种植园,照死了使唤岛上的蛮夷,人死光了就去下一个地方,这样赚的钱肯定比现在挣的要多。商王与殷王抽税虽然不多,可定下的规矩不少,即使是蛮夷也不能随意处置,种田可赚不了几个钱。”

    “哈哈,弟弟,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动心?如果我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岂会安排人收买这帮日本武士的下人?”那人笑着说道。

    这个长得较黑的人就是严修,另外那人是他的族弟严儒。严修当年为了贪图安全,跟随朱柏探索汉洲大陆的船到了横滨。在横滨贩卖货物那几日,他偶然听到下船来买东西的士兵说起他们要去东面探索有没有新的大陆。

    严修当时就心中一动。如果在东面真的有一片大陆,那一定会有许多非常新奇的东西,如果能够第一个将那些东西卖到中原,一定能够赚很多钱。这些年大明经济越发繁荣,有钱人越来越多,看到新奇的东西肯定会有有钱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何况还能将大明的货物卖到那里,往返都能赚钱。

    他随后又仔细向士兵询问有关探索大陆的事情。当他得知已经可以确定在东面至少有几座岛屿后,就下定决心跟随船只去探索。虽然要冒一定风险,可这个年头在海上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他当初要不是冒险来日本横滨做买卖,现在家里的老人还得不断绝食以节约粮食呢。富贵险中求,这个风险值得冒。

    朱柏对于有人愿意参与探索当然欢迎,就将他与三浦友臻、藤原经九等日本人一起接纳,安置在了同一艘船上。

    不过严修怎么也没想到过了好多个月才发现新大陆。当时他已经快要绝望了,忽然绝处逢生,那个高兴劲都不用多说,只瞧他当时看到一望无际的陆地时嘴角的泡沫就知道了。

    但下了船在汉洲大陆待了几日后严修却有些失望。这片土地太荒芜了,新奇的东西不少,但他带来的大明货物一件也卖不出去,只能’贱价‘处理给朱柏。好在他之后得知这里有许多黄金,就用还没来得及卖给朱柏的货物与当地的野人交换黄金,总算大赚了一笔。

    之后他就从负责上海-横滨贸易转为负责横滨-金川的贸易。横滨到金川这条线虽然比上海到-横滨这条线长得多,货物周转的速度很慢,但每件货物赚得都多不少,两条航线的价值差不多。

    之后就发生了藤原经九来试探他之事。当时严修一本正经的与藤原经九说道:“藤原武士大人,您要是想与我们严氏商号做买卖,不论是买我们的东西还是卖东西给我们,我们严家人都欢迎。您是日本国的勋贵,也就是大明的勋贵,我们严家不敢得罪您。但此事我们严家不愿意做。”

    可他在藤原经九略有些失望的离开后却马上吩咐下人:“去收买这些日本人,打探打探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普通日本人不要收买。日本的权贵与普通百姓之间差别之大,远大于大明,收买普通人没有用处。先从服侍这些武士的下人起收买,以后尝试着收买武士。”

    “弟弟,”此时的严修继续对严儒说道:“我当然也知道你说的这样做赚得多,对这些日本人的建议当然很有兴趣。但咱们的身份与他们不同。”

    “虽然陛下乃是’天可汗‘般的人物,关心番国之事,可日本人毕竟不是汉人,也不在朝廷直接统治之下,他们想要在汉洲大陆占据一块不太要紧的地方封过来的诸位殿下或许不会太过在意;可咱们是汉人,祖上也是汉人,一直在中原,诸位殿下岂会让咱们与日本人一样占据一块地方自己做土皇上?一定会派兵剿灭的。即使当时无力剿灭,之后等国力强大后也一定要剿灭。”

    “所以咱们不能像日本人那样做,那是自寻死路。”

    “那应当怎么做?”严儒问道。

    “等他们受到哪一位藩王册封后!”严修笑道:“等他们被册封,咱们就去夺了他们的地方,以他们的名义独立一国!殿下们不会经常派人查看的,即使派了人来也能贿赂,这样一来,咱们就借了日本人的壳,内里咱们做土皇上!”

    “高,实在是高!”严儒不由得说道。

    “所以,”严修看向日本人聚集区的方向,冷笑着说道:“三浦友臻,你可一定要尽快独立一国啊!”

第1356章 南洋风雨——满者伯夷国的结局

    “我实在想不到,朱高煦此战,竟然要一举覆灭咱们两家。”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身旁的威拉布弥说道。他此时虽然衣衫多有破损,又满是泥灰,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他的动作仍然一丝不苟,神情也十分庄重,就好像坐在大殿之内与手下的大臣商量事情似的,散发出尊贵的气息。

    “我也想不到,明军的胃口竟然这么大,想要一举将整个爪哇岛吞下!”批头散发坐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身旁的威拉布弥,说到这里忽然自嘲的一笑:“我真是个废物。之前由姐夫你掌管整个满者伯夷国,周围的国家都不敢对咱们起觊觎之心;可我才接任国君之位三个多月,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

    “事情不是你的责任。”此时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却忽然安慰起他来:“我的儿子过世了,按照继承制度本来就应由你或你的儿子成为储君,但我却一直没有将你们册封为储君,让你们与国内一些世家和寺庙心生不满,这才有了内乱之因,引起周围诸国的非分之想。”

    “姐夫,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威拉布弥摇摇头说道:“现在情形如何一目了然,这个国家应该由你掌管。我当初不应该与你争夺王位。因为我有了这个不该有的想法,才使得这个国家濒临灭亡,都是我的责任。”

    说到这里,威拉布弥的眼圈红了起来。他作为前任国王的儿子,年轻时候看着满者伯夷国在他父亲的统治下越来越强大,几乎是整个南洋的统治者,对国家充满了自豪感,也十分热爱自己的国家;可这个国家却因为自己的作为不当即将灭亡,他的心中充满了内疚与自责。

    “父亲我,对不起你!”他小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着。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也没有劝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局势已经无可挽回,在士兵面前哭泣也没什么了。就算士兵们因为看到自己的国君哭仅存的士气也全部失去,不过是早死一时三刻而已。

    威拉布弥正哭着,**甲亮走上来。他见到低头哭泣的威拉布弥一愣,随即走到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面前说道:“见过陛下。”

    “**甲亮,”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在那边,现在如何?朱高煦可重用你?”

    **甲亮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但只不过是一闪而过。他又弯腰对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归顺苏王殿下确实有愧于陛下,但臣也是不得不这样做。苏王殿下查到了臣的家族,在攻陷苦橘城后找到臣的家族,让他们给臣写一封劝降信。虽然信上写的内容只是让臣归顺苏王殿下,没有丝毫威胁之语,可臣猜也猜得到,如果臣不答应归顺,家族必定被殿下严厉处置。臣为了家族之人只能归顺,还请陛下见谅。”

    “哈哈,”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笑了几声,说道:“当初我提拔你为大将军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说的可是这一生只忠于我,即使整个家族背叛了我,你也仍会追随于我,莫非是时间太久了,你忘记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好在我的记性很好,没有忘记。”

    ‘而且当初接到家族之人送来的劝降书的将领也不止你一个,克塔纳伽拉同样接到了劝降书,但却装作没有收到一般,又将家族来的人囚禁,下一场战斗带兵奋力与叛变的军队交战,力战而死。这样即保全了家族,又没有投降明军。’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又在心里补充道。不过这番话他可不能说给**甲亮听。因为克塔纳伽拉装作没有收到投降书,家族来的人回去后对朱高煦说的是到了军营没来得及把劝降书交给克塔纳伽拉,他就带兵出战攻打叛变的军队去了并且战死,所以朱高煦并不知晓这件事,不仅没有追究克塔纳伽拉的家族,反而为克塔纳伽拉的忠君之心击节赞叹了一番,又下令收敛他的尸骨允许家族抬回去厚葬。但如果将此事告诉了**甲亮,他回去后告诉朱高煦,朱高煦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就会屠杀克塔纳伽拉的家族。为了不让克塔纳伽拉临死前最后的心思白费,朱高煦绝不能说。

    “虽说你的记性不好,但学习新礼仪倒是很快。我满者伯夷国国从来没有大臣自称过‘臣’,只有大明对大臣这样要求,你学得很快嘛,这么快就满嘴都是‘臣’字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又讽刺道。

    **甲亮正想说什么,就见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挥手:“旁得话你也不必说了,我也不想听,你直说,朱高煦让你来对我说什么?”

    “陛下,苏王殿下派我来全劝说您与威拉布弥大人,归顺殿下。苏王殿下保证优待你们,请求我大明皇帝陛下加封你们为侯,世代承袭,与大明永世同在。此事由宋王、洛王、蒲王、越王与曹总兵五位大人作保,保证陛下您与威拉布弥大人性命无忧。”

    “陛下,我大明皇帝陛下是非常仁慈的,当初派兵灭亡安南后,只诛杀了黎氏父子,黎氏家族其余人等都被赦免,迁居京城居住,愿意为大明效力的入朝为官,不愿为大明效力的分配土地,黎季牦之长子黎澄还入大都督府做了不小的官职,可见我大明皇帝陛下之仁慈。”

    “陛下在位时虽然曾经挑衅过大明的威严,但毕竟马上认错,2绝不会重新追究陛下您的过失,陛下大可放心归顺。若是陛下您实在对苏王殿下不放心,可前往宋王殿下的封地,由宋王殿下向2请旨。”**甲亮说道,而且略有一丝嫉妒。他冒着风险带兵叛变投靠朱高煦,又攻陷了数座重要城池,只能被加封为世袭指挥使,虽然朱高煦已经向皇帝陛下上了请封为伯爵的奏折,但能不能批准还是未知之数;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只要投降就能做侯,过二三代与大明本土的侯爵也相差无几,没准还能受到重用。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这番话,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站起来走了几步,向下俯瞰。他此时在一座大约一二百丈高的小山的山顶上,山坡与小山下面有大约三四千士兵,围着这座小山建了一圈简陋的防线,防备着明军的攻打。

    所有这些士兵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样,衣服破旧,手中的兵器也并不齐整。有些人拿着刀,有些人拿着长矛,还有些人按着弓箭,更有人两手空空,从旁边的树林折了一根树枝当做兵器。虽然因为距离不近,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猜也能猜出来,所有士兵的表情一定混杂着惶恐、害怕与恐惧。

    在更远处,大约二三百丈之外,也围着一圈人。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千里眼在逃跑的时候丢了,看不清远处的人,但也知晓他们一定是明军,军服整齐,兵器精良,士气高涨的明军。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看了一会儿,忽然闭上眼睛,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当日他派**甲亮向明军求和后,**甲亮很快返回军营,告诉他朱高煦有拖延之意。他当机立断,下令所有将士以十人为一组,从南面山中的小路突围。如果在平常时候,他下达这样的命令军队或许还能保证一定的组织度与秩序,离开山岭后有可能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可现在下达这样命令的结果就是全军所有士兵为了逃命争先恐后的跑进山路,丝毫不顾及一开始安排的次序,很快就秩序大乱。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有最亲信的军队护卫,虽然平安逃了出去,但只重新集合起来三千多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心知,朱高煦既然想要将他全歼,之后一定会派兵追赶,而且夺取苦橘城等城池;他也知道自己此时任何一座城都守不住,经过短暂但认真的思考,他决定将王位让给威拉布弥。他一面派人将国王的信物送给威拉布弥,一面带兵向威拉布弥的封地靠近,苦橘城等城池完全顾不得了。

    威拉布弥听到使者的话,见到使者带来的东西后非常高兴,马上带兵向西迎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同时保护苦橘城等城池,而且要与明军就停战一事进行协商。

    双方在苦橘城外打了一仗,不分胜败,朱高煦眼见城池难以攻破,答应与威拉布弥议和,但要求交出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威拉布弥当然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双方就停战条件商谈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朱高煦逐渐减少了苦橘城下的士兵,而是放纵他们在乡间劫掠,这更让威拉布弥相信明军想要议和。

    可就在此时,忽然传来消息,原本在乡间劫掠的明军忽然集合起来,似乎是要攻打一座城池。威拉布弥马上紧张起来。现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正带领他的残兵败将驻在那座城,如果城池被攻破,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被明军抢走,后果不堪设想。威拉布弥于是亲自带兵救援。他也没有放松对苦橘城的防守,留了不少士兵。

    可他没想到的是,明军四散在乡下并不仅仅去劫掠了。满者伯夷国国的每座规模较大的城池都有世族和寺庙,为了笼络这些世族和寺庙不论,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还是威拉布弥,每个世族都有在他们手下做官。朱高煦根据得到的苦橘城守将的出身,将那些所属家族在自己控制区的都挑出来,派手下的将领包围这些家族让他们给自己为将的族人写信。

    虽然这些世族和寺庙都有武力,但如何能够抵抗明军?为了保住家族或寺庙,只能答应明军的请求。将领们收到信,有些人为了家族着想,选择了投靠大明。就这样,在这些投靠他的满者伯夷国国将领的帮助下,朱高煦夺取了苦橘城和其它一些城池。

    听闻此事后威拉布弥大惊,马上带兵要夺回苦橘城。可随着这些城池属于明军,迫于家族压力投靠朱高煦的将领就越多,威拉布弥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手下都有将领叛变,兵力大减;而朱高煦手上的兵力大增,再加上他用兵打仗也比威拉布弥或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高明些,经过两个月的交战,他们失去了几乎全部土地,只剩下脚下这座小山。

    “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如果此战在别的国家的领土上发生,我不一定会输;如果不曾与威拉布弥爆发内战,即使赢不了,但也绝不会输得这样惨。”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整个世界也没有能够回溯时间的东西,神佛也都是假的,不能真正保佑信奉他们的人。我已经丢掉了几乎所有的东西。”

    “不过,有一样东西,我还可以保住,不丢掉!”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自言自语道。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头看向**甲亮,对他说道:“你回去告诉朱高煦,我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满者伯夷国的前任国君,绝对不会向他投降!”

    “陛下,还请三思!”**甲亮又劝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王后着想。王后自从苦橘城失陷后,一直是殿下的座上客,想要与陛下团聚呢。”

    “哈哈哈!”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笑着说道:“王后,我还是了解的,她也定然不会愿意投降。苦橘城被攻破的时候,她一定也自尽而死了。你不用拿这样的话框我。”

    “就算您不考虑王后,也要考虑威拉布弥大人,他未必愿意和您一样。”

    **甲亮话音未落,就听从身旁传来声音:“我的决定与姐夫一样,绝对不向朱高煦投降!”威拉布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哭泣,此时站起来走到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身旁,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就让咱们兄弟,一起为了先王建立起来国家,殉葬吧。”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大声笑着说了这几个字,举起手里的刀,自刎而死。威拉布弥随即也举起自己的刀,可看了几眼,捡起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刀,自尽而亡。

第1357章 南洋风雨——新的地方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都自尽了?”朱高煦问道。

    “启禀殿下,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在臣去劝降后,都对臣说决不投降,随即挥刀自刎。在自刎前,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下令残部向殿下投降,并且请求殿下善待投降之将士,切勿屠戮他们。”**甲亮躬身说道。

    “孤自然会不会屠戮投降的将士。他们还说了什么,可说了有关家人的话?”朱高煦又问道。正如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所猜测的,他妻子在苦橘城被攻破时就已经自尽,朱高煦找来了非常上等的棺木,打算举行并不奢华,但规格很高的葬礼;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家族中人大多逃散,还没来得及把他们抓回来。可威拉布弥的家人却没有自尽,妻儿还都活着。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猜测夫人已经自尽,又无子,并未提及家人;威拉布弥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自尽后拿起他的刀也随即自尽,只是对臣说了一句‘我满者伯夷已经亡国,苏王殿下谋害我的家人也并无用处,请他切勿谋害我的家人’。”

    “罢了。”朱高煦听到他们死的时候都这样果决,也不禁有些佩服。千古艰难唯一死,死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谈笑如常,一般人可做不到。‘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真是可惜了,若是在西域那种任何阴谋诡计都难以施展之地,此战的胜负可不好说。’

    不过朱高煦也只是感慨了一瞬,马上就回过神来。他自己也是这种杀伐果断之人,所以佩服是谈不上的,只是略微感慨而已。他又吩咐道:“既然**甲亮你能安然返回,说明这些残兵败将确实愿意投降。成安,你带兵收缴了他们的武器,不过将领的佩刀就不必了,允许他们保留。”

    “花英,你去将希达带来。让他穿上那一身代表国君的衣服。”

    “是,殿下。”花英与成安答应一声。

    “高煦,你可是要举行受降仪式?”听到这两句话,就在他身旁的朱问道。

    “当然要举行受降仪式。”朱高煦搓了搓手,笑着说道:“我早就想举行一次受降仪式了,但在苏门答腊岛上消灭的那些番国都太小,不值得举行;剩下那两个国家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覆灭,也难以举行。正好灭了满者伯夷国,必须要举行受降仪式。这下子,我可就是诸藩王中最早接受番国投降的人了吧?能成为大明头一个接受番国投降的藩王,也值得夸耀了。”

    他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幸亏当初对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自尽或被打死早有准备,特意将威拉布弥的儿子希达带了来,而且还教他投降应当说什么,不然的话可就找不到合适的人代表满者伯夷国投降了。”

    “你记错了,你十八叔已经接受过番国投降了。”朱道。

    “哎呀,把十八叔接受阿瓦国投降之事给忘了!”朱高煦脸上现出遗憾的神情。

    “所以说,既然已经不是头一个了,你也就不必非要亲自接受投降。还是叔叔代替你接受满者伯夷国的投降吧。”朱继续说道。

    “这可不行!”朱高煦马上拒绝。开什么玩笑,虽然已经不能得到第一的荣誉了,但能接受一国投降仍然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他怎么会愿意让给别人?

    “高煦,”朱见他拒绝,又道:“你所在的苏门答腊岛上还有两个番国,将来还有接受投降的机会;叔叔就封的吕宋岛都是些快要接近野人的蛮夷,连个正式的国家都并未建立,让他们举行投降仪式不过是闹剧罢了,可不能这样做。所以叔叔以后没有接受投降的机会,你就将这次的机会让给叔叔吧。”

    “这岂能相让!”朱高煦道:“这样的事情岂有让来让去的道理?何况此战我苏藩之兵出力甚大,侄儿若是让了,对不起他们这些日子的奋战。”

    “话可不是这么说,……”朱继续争取道。随后朱模与朱贤也来了,想要争取接受投降的机会。

    众人争论了好一会儿,受降仪式已经准备完毕,还没有争论出结果。还是徐增寿与曹彻居中调节,才让朱、朱模与朱贤不再坚持非要接受满者伯夷国投降,但也从朱高煦这里要了一笔好处过去。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以避免军令出多门为由不让他们来到爪哇岛上。”朱高煦抱怨道。此战他苏藩出兵最多,立下的功劳最大,损失也是最大,本来就应该他来接受投降,竟然还要给他们三个人好处,朱高煦有些不高兴。

    “行了,”徐增寿说道:“都是咱们大明的藩王,你这次从爪哇岛上得到的财宝也不计其数,分给他们一些也没什么。何况你都已经将大头给了朝廷,不应该再计较这些小玩意。”

    “这不一样。”他给允进贡的都是价值很高但不能直接作为钱花的东西,比如古董、美玉之类的。这些东西不仅不能直接当钱花,如果短时间内大量出卖价钱也会下降很多,不合算,送给允不仅自己得了实惠,面上还显得他对皇帝恭顺,一举两得。

    “你又不是陛下派来覆灭满者伯夷国的将领,你的封地就在附近,与洛王、蒲王等殿下都是邻居,送给邻居点儿东西,以后你再请求出兵相助他们也不好意思不帮忙,也不是白费。”徐增寿道。

    朱高煦听到这话觉得有道理,这才不说什么了。

    之后就是举行受降仪式。朱高煦站在高台上,看着对面威拉布弥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希达拿起代表满者伯夷国王的权杖,把这几天教给他的话生硬的说出来,朱高煦就充满了满足感。‘我朱高煦也是能覆灭一个大国的人了!’

    一直到仪式结束,朱高煦仍然沉浸在这种满足感之中,不停地回味适才从希达手中接过权杖的情形。‘真想能尽快覆灭苏门答腊与须文那达这两国,就能重温这一幕了。况且若是能覆灭那两国,孤就是接受过三个番国投降之人了,做不成头一个,做最多了也不错。’他一边回味一边想着,一直到听有人这样说道:“行了,别回味了,殿下您以后还有机会。”

    “曹彻,你这人真是不识趣。你在家的时候一定很闷吧。”朱高煦开玩笑道。他这三个月与曹彻一同在军营中,也变得熟悉起来,能开两句玩笑了。

    “哪有时候让你一直回味这些?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曹彻也不理他的玩笑,直接谈起了正事:“前两日下官已经与宋王、蒲王与越藩的陈将军谈论过了,他们在得到自己那份财货后就会撤兵回藩国,只有洛王殿下愿意继续带兵留在爪哇岛。但当初洛王殿下派兵也不多,能驻守的城池顶多三四个,其余的地方都要由殿下派兵驻守,几乎维持整个爪哇岛秩序的重任都落在了苏藩之兵身上。可现在因为打仗的缘故,整个岛屿只有大约五成有兵驻守,其余地方都无兵无官管着,就算那些仍归属于满者伯夷国的城池在希达投降的消息传开后也很可能变得混乱,必须马上分派将士接收城池,维持秩序。”

    “这,有些地方乱就让他先乱着,反正较为富裕的城池都已经占领过了,也不会丢失多少财货。”朱高煦却这样说道。

    他不太愿意将自己的士兵分散开来驻守在各个城池。爪哇岛虽然面积不大,但也比浙江要大,更兼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又多是平原,城池不少,如果每一座城池都要驻兵,他怕是只能将军队以千户为单位分散开来了。不,以千户为单位分散开来都不一定够,有些城池很可能只有几百个人。

    将军队分的这样散,一是对练兵有坏处。军队从野战军变成驻屯军,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维持治安,训练就会逐渐减少,对于大兵团作战就会日渐生疏,战斗力减弱,将来结束在爪哇岛的驻守后,想要把他们重新训练回来就会加倍费力。

    这样的事情古今中外都是不乏其例的,二战中华北日军在游击队的骚扰下不得不建立一个又一个碉堡,派兵驻守,驻守碉堡的日军作战能力就日渐退化,二战末期共军主力团打过来的时候竟然不是对手,一天丢一座县城;伊拉克战争后,长期在伊拉克执行任务的米军回国后在演习中被一直留守本土的军队打得惨败。

    其二,就是担心这些军队的安全。虽然所有人,包括朱高煦与南洋各民族自己,都认为南洋土著们的战斗力比不上北方来的汉人、蒙古人等民族,但蚁多咬死象,将军队以数百人为单位分散开来驻守城池,万一有人聚集起上千人,趁着他们出城剿匪的时候伏击,多半也要打败仗,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这场战争他的损失已经不小了,朱高煦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再损失将士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爪哇岛只是暂时属于他,过几个月就要交给别人,他不愿费太多的心思处置爪哇岛上的事情。

    “殿下,驻守城池对你也有好处。虽然财货大多已经征收上来,但百姓家中藏着的粮食还未征收,派兵过去就能将这些粮食征收上来;而且还可‘征召’更多的当地人去苏藩,好处不小。”曹彻又道。

    “这,”朱高煦还是有些不愿意。

    “苏王殿下,”曹彻加重语气说道:“陛下听闻殿下将爪哇岛治理的井井有条,也会高兴的。”

    “本王明白了。本王马上吩咐驻防之事。”听到这话,朱高煦马上说道。

    他可以不在意爪哇岛的治安如何,可以不在意曹彻的想法,但他必须顾及允的想法。此时南洋的藩国确实是基本自主的国家,但如果中央朝廷断绝了援助,他们的日子也会难过的很;若是允惩罚他,哪怕只是动用经济手段,对于除了粮食不缺啥都缺,本土手工业非常落后的南洋诸藩国来说,不啻于一场大规模自然灾害。

    朱高煦不禁回想起当初曹彻提出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二人全部消灭后,自己犹豫不决甚至逐渐倾向于拒绝的时候,曹彻劝服他的那段话。

    “殿下,您是否考虑清楚了?可要采纳下官的建议?”

    “曹彻,咱们二人也算不得太陌生,本王就与你实话实说了。你的这个策略,确实能够得到更多的财货。但损兵必然更多。我苏藩国小人少,损失太多的将士可是再多的财货也弥补不回来的。而且爪哇岛乃是南洋最为富饶之岛屿,即使将他夺下,陛下也未必会将他赐给本王做封地。所以,还是算了吧。”

    “殿下,苏藩人不多,这臣也知晓,只是殿下可想过,您国内的汉人不论百姓、囚犯,来自何处?”

    “自然是来自中原。”

    “若是来自中原,那到底有多少,岂不就是陛下一言而决?”

    说这句话的时候,曹彻脸上带着笑容,可朱高煦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这句话点醒了朱高煦。他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是自己打出来的,可也来自允赏赐,允也有能力随时收回去,所以想要国家好,最重要的不是治理国家,而是讨允的喜欢。允高兴了,对自己的藩国好处无穷;不高兴了,坏处也无穷。所以即使他以后不能占领爪哇岛,也要尽力打下这座岛,之后向允请求加封一位藩王潜力就封。这样一来,允对如此知情识趣就会高兴,给苏藩的好处就现在来看,未必比他占领爪哇岛的好处要少。

    当时想明白了这一点,朱高煦马上同意了曹彻的策略;现在问题的本质与当时是一样的,他当然要采用同样的策略。

    “本王还会马上请旨,请求陛下册封一位藩王驻守爪哇岛这块宝地。”朱高煦又道。

    “还要将希达等人送到京城。”曹彻又补充道。

    “对,将他们送到京城。”朱高煦也说道。

第1358章 回到京城

    “高煦很能干嘛!”允拿起一份小宦官刚刚呈递上来的奏折扫了几眼,笑道。

    “苏王殿下一贯能征善战,必定是又为大明立下了大功。”此时正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他身旁,听到这话,忙出言说道。

    “哈哈,你还不知晓这封奏折上写了什么,如何能够断定他又立大功?”允笑着对他说道。

    “陛下,您如此高兴,奏折上所写的自然是好事;您又说了苏王殿下的名讳,此事当然与苏王殿下有关。所以一定是苏王殿下又为大明立下大功,多半是又为大明开疆扩土,夺取了一处十分要紧的地方。”这少年不急不缓的说道。

    “不错,不错。”允称赞道。称赞他并不是因为猜到了大概事情,而是他回答自己的问话时仍然能够十分沉稳。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即使他并非出身普通人家。

    “厚伯,昨日我不是已经嘱咐你称呼我为叔叔?怎么又叫了陛下?”允又想起什么,说道。

    “是,陛,世叔。”这少年犹豫了一下,十分缓慢的说道。他对于称呼允为叔也是很不习惯而且非常惶恐的,但允一直坚持他称呼自己为叔叔,而且说他如果不叫自己为叔叔就是抗旨,少年只能这样称呼。不过他也不敢像宗室子弟似的称呼为叔叔,所以就叫世叔。

    “这就对了,你与叔叔还生分什么。”听到他的称呼,允又笑道。

    “世叔,苏王到底又夺取了何处让世叔您这般高兴?”少年又问道。

    “是爪哇岛。高煦攻破了满者伯夷国的国都,其国国君兵败自尽,其子向高煦投降。”允回答道。

    “爪哇岛?爪哇岛可是一座十分富庶的岛屿,世侄恭贺世叔!”少年忙说道。

    允一边继续看奏折,一边笑着接受了他的恭贺。不过当他看着这封奏折最后一段的时候,表情重新变得平缓起来,而且说道:“真是乱说话!曹彻也是,陪着高煦一起疯!”

    他随即吩咐小宦官:“将杨翥叫来,朕有话吩咐他。”他又对少年说道:“在杨翥过来前,咱们先不说政事,继续观赏雪景。虽然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快要过年了,但这才是京城的头一场雪。叔叔特意吩咐下人这个院子的雪不必扫,留着不动,能够观赏雪景。”

    他们二人看了一会儿雪景,杨翥前来,对允行过礼后还没来得及对少年行礼,就听允吩咐道:“你回头拟一道旨意,将苏王与台湾镇总兵曹彻训斥一番,告诫他们做事必须遵守礼仪,岂能做此妄为之事!”

    “陛下,臣斗胆,询问苏王殿下与曹总兵到底做了何事?”杨翥不得不问道。他刚刚正在乾清宫前殿代替解缙票拟奏折,忽然被叫到这里,允手里这封朱高煦与曹彻一起上奏的折子还没见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奏折没法拟,只能出言询问。

    “今年六月,苏王出兵四万,又邀其余诸位藩王,以满者伯夷国国君之位继承不合规矩为由出兵爪哇岛。月前十一月底,苏王带兵攻破满者伯夷国国都,其国国君兵败自尽,其子向苏王投降。随后他与曹彻联名向朕进谏,请求朕加封一位藩王至爪哇岛,镇守其地。”允大概叙述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杨翥更加糊涂起来。将藩王加封到海外,不正是允继位后极力推行的事情么?怎么还要下奏折斥责?

    允看着他的疑惑表情,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你退下吧,宣礼部尚书练子宁入宫觐见。”

    顿了顿,又道:“让耿璇来见朕,朕有话和他说。”

    “是,陛下。”杨翥心里略有些惶恐,但也不敢不听命,躬身行了一礼退下。前几天刚下了雪,他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散了一路。

    ”哎,看来身边的中书舍人不能只挑选像杨翥这样只知听朕的命令,不知自己思考的人了。说起来,自从陈继做了五城学堂的司务长之后,朕身边也没有如同他那般敢坚持自己原则的人了。这样可不好。朕得仔细挑选一番,看看朝中有无像陈性善、陈继这样的人,若是发现了就提拔到身边为中书舍人。“他又感慨了几句。

    说完这段话,允觉得略有些口渴,侧过身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就要饮一口茶,忽然瞧见身旁的少年同样充满疑惑的神情,笑道:“怎么,你也不明白叔叔为何这样说?”

    “世叔,世侄确实不明白。”这少年顿了顿,直言道:“世叔已经加封了五位藩王至南洋,为何不顺从苏王与曹总兵的奏折加封藩王镇守爪哇岛?”

    “厚伯,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叔叔岂曾因藩王与大臣的奏请就加封藩王至某一地?”

    “高煦镇守苏门答腊岛,是因当年原三佛齐国被满者伯夷国几乎灭亡,国都沦陷,国君也以身殉国,叔叔派兵调节番国之间的争斗,逼迫满者伯夷国退兵后,其国大臣、百姓因国君一脉已经断绝,请求内附大明,叔叔这才加封一位藩王至其地镇守,乃是顺应当地的民心而下旨,岂是出于一己之考量?”

    “洛王与贤分别镇守婆罗洲与满剌加也是如此。不论婆罗洲南部还是满剌加,之前都是被满者伯夷国非法侵占之土,叔叔敕令其国退兵后当地百姓无所适从,请求大明派人驻守,这才分封藩王于其,更加不是叔叔出于一己,出于大明宗室的考量。”

    “吕宋岛原本只是被些近似于野人的蛮夷所占,并无自己的国家,所以叔叔加封宋王带领大明百姓、儒生去往那一处,乃是为了教化蛮夷。”

    “赞仪至安南情形略为特殊。其国前任国君被篡臣黎氏所杀,独子又被篡臣黎氏派出刺客所行刺而亡,仅有一女嫁于赞仪,安南又有在国君无子之时由驸马接任的习俗,当地的儒生、百姓也并不认为不妥当,他是在当地儒生、百姓的拥戴下继位为君,并非是叔叔加封,只是他之后按照安南的传统请求大明册封的时候,叔叔赐予他越王的封号,可不是大明加封他为安南之君的。”

    “所以,所有这些藩王就封,都是顺应当地民意而来,不是叔叔为了大明考量加封的。”

    “而爪哇岛的情形完全不同。其国虽然近年来多有内乱,但叔叔也明白,因为之前叔叔两次惩治满者伯夷国的缘故,其国百姓对大明并不喜欢,绝对不会愿意朕加封一位藩王至其国。既然当地的百姓不愿,朕岂能违背民意加封藩王镇守?”

    说到这里,允稍微放大了声音道:“朕乃是天子,不仅是大明百姓的天子,更是所有番国的天子;不仅大明宗室是朕的亲人,天下所有百姓不论来自大明、番国,都是朕的子民、朕的亲人,朕岂会只看顾一家一姓、一国百姓?”

    少年已经完全被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皇帝停止说话的时候他应该出言赞颂,至少答应一声,但少年已经完全忘了这茬,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旁的小宦官还记得规矩,但这些小宦官虽然听到了允的话,但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不做声。

    见到少年这番表情,允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表情。他又抿了一口茶,正要对少年再说什么,感觉身前传来有人在雪地上走路的声音,又有微风经过,放下茶杯转过头来,就见到一个身穿正二品文官服饰的人站在一丈之外,躬身行礼道:“臣礼部尚书练子宁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随即又侧身对坐在允旁边的少年说道:“下官见过朝鲜世子殿下。”

    是的,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就是朝鲜现任国君朱芳远的序齿嫡长子,朝鲜国世子朱。他表字厚伯,所以允一直称呼他为厚伯。

    洪武三十一年,李芳远在朱元璋病逝的消息传到汉城、大明无暇它顾之时,发动政变,杀了备受李成桂宠爱、一直在争夺世子之位的李芳硕,软禁李成桂,又囚禁了同母兄弟李芳干,随后自立为王,并且派人请求大明册封。允同意册封,但要赐他姓朱。李芳远虽然不愿,但也不能推绝,只能接受赐姓朱。允又以大明皇帝的名义加封他的正妻闵氏为王后。虽然朱芳远并无改易王后的想法,但经过允这么一册封后改封王后的权力就不在他手上了,这也令他气闷两日。

    但气闷过后现实还是要面对的。他首先将整个李氏都改姓为朱,又在朱十一岁的时候正式加封他为世子。其实原本他继位第二年就应当加封,可他与闵氏生的头三个孩子都是幼年夭折,朱芳远生怕这个孩子也夭折了,所以一直拖到过了十岁才册封。

    但朝鲜的国君必须得到大明的批准才能算数,世子也是一样的,朱芳远只能又向允请旨。允倒也没有驳回的想法,毕竟朱以嫡长子加封,名正言顺;但提出让朱来京城一次,他要亲自见一面。

    朱芳远不愿让朱去,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在拖了整整三年后,见允丝毫松口的迹象都没有,终于决定今年让朱来京城拜见。

    朱腊月初从京城出发,坐船在上沪市舶司登陆,然后换成内河小船来到京城,于腊月十八日抵达。

    允对朱非常热情,甚至超过了对朱芳远接待,正好时进腊月各地奏报的奏折越来越少,事情也不多,十八日、十九日与今日二十日每日都腾出半天的时间带着他在宫内转悠,把他当做亲侄儿般对待,非常亲厚。朱头一日还很惶恐,但毕竟年纪还不大,很快就适应了,‘世叔’、‘世叔’的叫着。

    “练尚书好。”朱回礼道。

    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温言对他说道:“厚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快到午时了,文垣他们也该放学了,你与文年岁相仿,与文垣也差不了几岁,你们同龄人在一起说话也方便,总听我这年近中年的人说话也烦,就去和他们坐一起说话吧。”

    朱面露喜色,但马上收敛回去,而且连声说不敢,允又说道:“行了,叔叔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想什么叔叔还能猜不到不成?”

    听到这话,朱才停下推绝,又起身对他行礼一礼转身离开此处去往学堂前往坤宁宫的半路上。

第1359章 为什么对爪哇岛这样处置

    等朱走远了,允先让练子宁坐下,然后对他说道:“练卿,朕有件事要你去做。”

    “陛下请吩咐。”练子宁微微弯腰。

    “这封奏折你可见到了?”允将朱高煦与曹彻联名所进奏折递给他。

    练子宁接过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迟疑着说道:“陛下,苏王殿下以满者伯夷国王位继承为借口出兵,如此处置似乎不太妥当。”

    他和朱一样,或者说,此时整个东方地区对于政治关心的人想的都一样,认为允想把国内的藩王都封到中原之外的地方去,觉得他有可能接受朱高煦这份折子。但同时,他作为礼部尚书,如果真的要加封亲王至爪哇岛,似乎不应该是最早被召见的大臣之一,礼仪问题绝对不会是头一个要讨论的问题,而且还是单独召见,这似乎又表明允不想接受这份折子的进言。练子宁经过思考后还是决定猜测允不想接受这份奏折的进言,但也没有把话说死。

    值得他本人高兴的是,他确实猜对了。因为允马上说道:“爱卿说的不错,苏王以匡扶满者伯夷国正统、吊民伐罪为由出兵,最后却要灭了满者伯夷国,如此不合礼仪之事,朕岂能答应?若是答应了,那岂不是礼崩乐坏!”

    说到这里,允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继续说道:“礼乃是天下之根本,岂能随意违背?若是人人都能不遵守礼仪,那礼仪还有何用处?”

    他又说了几句,转过头来对练子宁说道:“你马上拟一道圣旨,斥责苏王与曹彻。措辞一定要严厉,不必顾忌苏王是宗室,曹彻是国戚勋贵,一定要让他们明白朕的态度。”

    “拟完这道训斥他们的圣旨,你再拟一道处置他们的圣旨。罚苏王今后三年贡品加倍,三年内不得擅动刀兵,同时,在朕派去巡视的大臣抵达前,维持好爪哇岛的治安,若是发现有懈怠之处,处罚还要更加严厉。等明年爪哇岛之事安排妥当后,苏王跟随巡视之大臣一同进京,朕要亲自教导他一番。”

    “曹彻则告诫他如有再犯,剥夺天成伯之世爵,同时贬官一品,从都指挥同知贬为都指挥佥事,但仍兼任总兵的差事。”

    按照现在大明的制度,总兵属于特派差遣,不是朝廷中的官职,一般在任命一人为总兵时都会加都指挥使或读指挥同知衔,将他降官一级已经不是很轻了,更不必说还有如若再犯要废除爵位的警告;对朱高煦的处罚也已经算得上严厉了。

    “是,陛下。”练子宁忙站起来,怀着惊疑之情躬身答应。他猜测允不会接受这封奏折的进言,但这样处置还是让他有些惊讶:陛下怎会这样严厉的处置?

    ‘没办法啊,如果朕不这样严厉处置,恐怕起不到用处。’允自己则在心里想着。

    允喜欢满者伯夷国和这一国的国君么?怎么会!满者伯夷国先是不听从他的命令,坚决要占领三佛齐,后来在他南巡到广州的时候还派人暗害他,让他差点儿丢了性命。虽然后来经过查证,以及这次朱高煦攻陷苦橘城后发现的满者伯夷国国内秘密档案,此事与两任国君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威拉布弥都没有关系,但也不会让允对满者伯夷国的印象变得正面。允恨不得这一国的王族与参与巫蛊案的官员全家死光。实际上,他就打算拟一道密旨,让朱高煦找理由处死涉及巫蛊案的官员。

    但王族是不能死光的,允这次也绝对不能将爪哇岛变成下一个分封的藩王封地,至少现在不能。

    第一,朱高煦这次出兵的理由太不合适了。朱高煦是以匡扶正统、吊民伐罪为借口的出兵,可打到最后却要灭亡满者伯夷国,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难辩驳说符合礼仪。礼仪不仅是大明与周边国家维持关系的规则,更是大明国内约束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的规矩,若是能够轻易违反,现在看来对大明、对宗室暂时有好处,但长远来看可就未必了。对外的礼仪皇帝和藩王能够随意破坏,将来迟早有人会以此为借口破坏对内的礼仪。

    而且在整个大明南方,允已经先后册封了六位藩王,其中南洋周围五个,另外一个是封在大理以西的岷王。虽然这些藩王得到封地看起来都是名正言顺,但毕竟已经惹得大明周边的番国惊疑不定,害怕自己的国家也变成大明的下一个目标,对大明的进贡是越来越勤了,但对于大明的提防也越来越重了,积极从大明引进先进的军事技术与制度,增加对军队的重视,防止自己看起来很容易攻打从而变成下一个目标。毕竟从前与周围的国家打仗风险总是可控的,亡国也不会是一朝一夕之事;但被大明选中作为目标,亡国可就在旦夕之间。允多次对番国使者说大明绝不会攻打对大明恭顺且并未违背礼仪的国家,好不容易忽悠住了几个国家,可这时朱高煦忽然来这一手,他要是答应了,可就前功尽弃了。为了维持礼仪的地位,他只能驳回朱高煦与曹彻的奏折。

    当然,允还有别的考量。开拓南洋,最主要的目标是什么?一是给大明百姓寻找一个迁徙的地方,缓解未来必定发生的国内人口压力,二是促进商业发展,促使财富向大明聚集,为量变引起质变做积累。给藩王们找一个封地只是次要目标,反正已经发现了汉洲大陆,所有藩王可以通通扔过去。

    而达到这两点主要目标,未必一定要分封藩王。因为汉人比南洋各族人民都更勤劳,也不会有人控诉‘工作都被中国人抢走了’,所以各国对汉人移民都来者不拒,许多国家的汉人数目与比例都不低,是所在国仅次于国君出身的主体民族的第二大民族;反而这几年由于大明陆续在南洋加封藩王,各国对汉人提高了警惕,迫害是不敢的,但限制、排挤汉人是有的,尤其商人做买卖受到的限制较多,财富向大明聚集的速度减缓。而且各番国做的都合理合法,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当手段已经影响最终目的的时候,就应该变化手段了。

    第三,则是出于对爪哇岛这个地方的考量。爪哇岛是南洋最富庶的岛屿,也是人口最多岛屿,岛上宗教势力很大,世家大族的势力也很大,别看朱高煦好像很容易就覆灭了满者伯夷国,但寺庙与世族真的联合起来反对统治者,仅凭朱高煦这点实力是镇压不下去的,更不必说刚刚就封的藩王,现在他们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观察大明下一步的举动,想要稳当的统治,就必须维护他们的利益,尤其是宗教势力的利益。

    但问题在于,此时爪哇岛上第一大宗教势力是婆罗门教,第二大势力是天方教。婆罗门教对允来说属于可以合作,但绝对不能倚靠,更不能真得信了的宗教,天方教则是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如果分封过去的藩王听从允的命令,则统治不可能稳当;如果为了统治稳当维护这两个宗教的利益甚至信奉,那,那结果更坏!

    其四,就是允的私仇了。允对于当初的巫蛊案一直耿耿于怀,对于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想处死,尤其施展巫术之人来自天方教,就更要杀。可如果加封一个藩王至爪哇岛,假设他政治手腕非常高超,联合婆罗门教稳固了统治,未必会对天方教徒下杀手,毕竟每个统治者都认为人力资源是宝贵的资源,不会随意浪费,自己当初铲除天方教徒也是秘密行事,分封的藩王很可能由于认识不到天方教徒的危害,也对于给允报私仇没什么动力,只是重重的处置他们,而不斩草除根,他们就还有春风吹又生的可能。为了报私仇,为了铲除天方教,至少暂时也不能加封藩王。

    总结来说,就是出于维护规矩的考虑,出于长远利益的考虑,出于保证主要目标完成的考虑,出于宗教的考虑,不能,至少暂时不能加封藩王到爪哇岛。至于将来,等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等主要目标完成,等……,这些条件都齐备了,到那时再说那时的处置。

    这些内容化作文字有很多,但在允脑海中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练子宁还在疑惑,允就已经回过神来,又对他说道:“既然朕宣了你入宫,这道圣旨也就由你代为草拟吧。”

    “大概意思是,其一,由威拉布弥之子希达继承满者伯夷国国君之位,但由于其国此战残破,军队十不存一,暂由大明藩国之兵驻守,保护满者伯夷国,并且维持秩序;其二,年后派一名大臣巡抚南洋,主要巡查爪哇岛,将所见到之事禀报给朕。另外,在圣旨中要写明,大明绝对不会分封藩王于爪哇岛。这道圣旨年前就要发出,务必让在京的所有番国使者知晓。”允虽然已经决定不会加封藩王,但到底如何处置还没有想好,所以先将必须要安排下的事情安排好,具体的等明年再说。

    “是,陛下。”练子宁又答应道。

    允与他说了这一会儿话,时候已经到了午时。允命小宦官收拾东西,又对练子宁笑道:“练卿,马上就要过年了,练卿家里可已经做好了过年的准备?”

    “陛下,臣家里男主外女主内,家事都是夫人操持,臣并不知晓。不过这么多年臣之妻做事也从没有过大纰漏,过年更是从无遗漏,应当已经做好了准备。”练子宁也笑着回答。

    “这可不好。虽然男主外女主内乃是正理,但对于家事也不能毫不关心。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么。”允道。

    “陛下所言有理,臣回去后就关心一番家事。”练子宁又笑道。

    “朕可不是在插手爱卿的家事,若是爱卿的夫人问起,可不要将朕供出来,以免她埋怨朕。”允和他开玩笑道。

    练子宁赔笑几句,提出告辞。允过年这段时候从来不会留大臣在宫里用膳,已经过了午时他也该告辞了。

    “那爱卿退下吧。”

    “是,陛下。”练子宁行礼退下。

    “已经午时了,该用膳了。”见练子宁走了,允看了一眼沙漏,见已经到了午时,这样说了一句,随即吩咐小宦官到:“你,去吩咐御膳房,今日中午朕的膳食送到坤宁宫。另外,再多准备一份。”

    “多准备的这一份是给朝鲜世子朱的,所以今日午时的膳食要准备一两道朝鲜风味的菜。”

    “这,陛下,您要在坤宁宫招待朝鲜世子?”小宦官听到允的吩咐,不敢相信的反问了一句。坤宁宫是内宫所在,甚至可以说是内宫的核心,从前从来没有外臣曾经来到过这个宫殿,即使皇后想要召见娘家兄弟,不得到允的允许也不能让他们来到这里;可允却要在坤宁宫招待朱!

    “不在坤宁宫招待他,如何显得朕把他当做亲侄儿一般?“允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厉声吩咐:”还不快去!你想抗旨不成!”

第1360章 教子与新发明

    “见过世叔。”在坤宁宫的门前,朱行礼道。

    “爹!/。”文垣等人也以不同的声调说道。

    “好,都好。”允笑了笑,顺手摸了摸朱的脑袋,笑道:“适才与你世弟聊得如何?”

    “郎君读书甚多,大明图书也远比我朝鲜小国要多,侄儿从郎君这里听到了许多从未听过的事情,可是大开眼界。”朱笑着说道。虽然他因年纪小又被允一通忽悠,这两日一直称呼他为世叔,但总算脑袋没被门夹过,他勉强可以称呼允为世叔,但绝对不能称呼文垣、文圻等人为世弟;这就好像年纪比允小的允、昀芷可以称呼他为皇兄或兄长,年纪比他大的允不能称呼他为弟弟是一样的。因伺候太子的下人称呼他为郎君,他也就称呼为郎君。

    “侄儿的三弟年纪比侄儿小三岁,也喜好读书整日在书斋中苦读,有些类似郎君,但也不曾读过这么多书。”朱继续说道。

    “你弟弟?可是叫做朱?”文垣正要出言谦虚几句,忽然听允问道。

    “是,世叔。”

    ‘朱,原本应当叫做李,这个名字似乎略有些熟悉,莫非他在历史上做出了十分了不得事情?’允皱着眉头想着。朝鲜完全没有影响大明的实力,一直不是他回忆历史记在本上的重点,时间又已经过去这么久,即使前世他曾经了解过朝鲜开国初年的历史也早忘光了,还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说明他一定做出了不小的事情。

    “比你小三岁,那就是比文垣大一岁了。他十分喜好读书?”允出言问道。

    “当然喜好!”朱笑着说道:“我朝鲜书籍自然是远远没有大明多的,据说陛下还下旨将此时大明所流传的所有书籍,不论经史子集都收集起来整理归纳成册,那在大明能见到的书籍更是远远超过我朝鲜了。”

    “不过虽然我朝鲜书籍较少,但穷尽一人的一生也不可能都看完,侄儿的三弟喜好读书,就整日在书斋中苦读,废寝忘食,甚至因为苦读身子有些弱。”

    “在我国内曾发生一事。家父见侄儿之三弟朱终日抱着书卷以至于身子不好,十分心疼,暗中吩咐宫人悄悄把他的书都藏起来,让他稍微休息一下。宫人们趁他不注意将书都收藏了起来,他发现书都不见了,心里感觉十分郁闷;正在此时,他见到地板上还有一本没有来得及收走的书,顿时十分高兴,奔跑过去捡起来,又坐到一边津津有味地读书。”

    “他这般喜欢读书?真是勤学之人。”文垣听了朱的话,顿时大生知己之感,忍不住说道:“改日若是能见一见,在一起谈论读过的书籍就好了。”

    “勤学自然是好事,但像朱这般勤学就不是好事了。身体可是做事的本钱,若是不能从小养出一个好身体,长大以后处置朝政难免精力不济,对自己,对朝廷都不是好事。”

    “尤其是你文垣,我听教导你们的师傅说最近你练拳脚都不太专心,招式也不到位。这可不行,练武能强身健体,让你有一个好身体,可一定要认真练武。”允说道。

    “是,爹爹教训的是。”文垣忙行礼。

    “世叔,现在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寒冷,即使在屋内烤着火盆也比夏日冷得多;何况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稍微休息一下也没什么。”朱见因自己这一番话引得文垣被允教导,忙出言道。

    “厚伯,你平日里也练武吧?”允又问他道。

    “侄儿当然练武。”朱笑道:“侄儿不喜读书,那就只能练武了。”

    “那你也应当知晓‘夏练三九、冬练三伏’这句话。虽然世叔也没打算让文垣、文圻他们成为武术高手,但也要遵循这句话。”允道。

    这话就有些教训的意思了,朱不敢再说什么,也忙行礼答应;文圻也不敢说话,下人更不敢插话,一时间场面变得沉闷起来。

    好在此时熙怡从宫殿中走出来,对允行礼道:“妾见过官家。”又道:“早上才下了雪,现在也怪冷的,怎么不进屋说话站在门口?”

    “文垣,文圻,你们的衣服可按照姑姑(服侍他们的女官)的话都穿上了?这么冷的天,穿衣可一定要听姑姑的话。”她又对文垣和文圻说道。

    “不是与你说过了,在家中就叫为夫夫君,不必称呼官家。”允见到是她,也笑着说道。

    “这不是还有外人么?”熙怡低声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朱。

    “厚伯可不是外人,”允笑道:“虽然朝鲜朱氏与朕并无血缘,但在为夫看来朱芳远就是为夫的兄弟,厚伯也是为夫的侄儿,你把他当做为夫的亲侄儿即可。”

    若是熙瑶听了这话,肯定还会迟疑一番,琢磨允这话的用意;但熙怡从来不想这些事情,闻言马上说道:“那妾就将他当做亲侄儿了。”

    “这就对了。”允对于熙怡的反应很满意,又对朱说道:“还不快对你小婶子行礼!”

    “见过婶娘。”

    “侄儿好。”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气氛顿时又变得和谐起来,允也恢复了笑脸,又与她说笑几句,拉起两个儿子的手走进殿内。

    “爹爹!”进了殿内,熙瑶的第二个儿子文垠正好跑过来,见到他进来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叫了一声。

    “你大姐、思齐姐姐与文珞呢?”允张望了一下,只见到他一个人,不由得出言问道。文垣与文圻今年已经九岁了,过了年就十岁,已经在经过改革的皇家学堂专门教导未满十二岁的宗室子弟的小学堂读书了。虽然只是小学堂,课业负担很轻,但与大学堂一样在腊月二十三才会放假;可敏儿、思齐等人就读的女子学堂放寒假早得多,此时又已经到了午时,应该在坤宁宫才对。

    “爹,大姐与思齐姐姐、琴姑姑和宝庆姑奶奶,还有几位姐姐在后院玩呢。”文垠有些不开心的说道:“今日一早就在爹爹你去上朝后没多久,就听说御用监送来了一个新鲜玩意给我们玩。可大姐见到这个新鲜玩意后爱不释手,也不给别人玩,我想玩都被大姐赶到了一边去。儿子在后院没意思,就跑过来了。”

    “爹,你可要给儿子主持公道,好玩的东西不能都让大姐霸占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允佯怒道:“怎么能好东西只顾自己霸占着,不给别人玩呢?爹已经好好说说你大姐。”

    “不过,御用监到底送了什么好玩的玩意给你们?”

    “噢,对了,来送东西的小宦官说,这个玩意是爹爹吩咐他们做的,也不是给我们的玩具。不过大姐爱不释手,就当做玩具玩了起来。”

    “我吩咐做的?是什么?”允好奇的问道。他吩咐御用监做的东西很多,虽然都是实用之物,但其中能被当做玩具的东西也不少,毕竟人的想象力发挥出来后一切皆有可能,猜不出是哪一样东西。

    文垠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东西的样子,允顿时眼前一亮,说道:“原来是这个做出来了,不错。”

    他忙吩咐道:“卢义,你去将御用监做这个东西的工匠叫来,朕有话问他。”又问了时间,得知还没到他平时吃饭的时候,又问了熙瑶还在忙,说道:“走,去后院看一看那个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向后院走去。朱犹豫了一下,也只能跟上去。

第1361章 流泪的树

    “这玩意儿真有意思,不用畜力、不用水力、不用风力,人骑在上面就能跑,而且还挺快,比坐在马车上还快。骑马倒是比这骑这个东西要快得多,但骑马太颠簸了,骑一刻钟的马浑身骨头颠的都疼;骑这玩意儿虽然自己得费力气,但骨头不至于颠的疼。要让我选,我宁愿骑这个也不骑马。”敏儿骑在一个在这个年代看来十分奇怪的东西上,一边很不熟练摇摇晃晃的骑着,一边说道。

    两个年纪不大的宦官在一旁紧张的盯着敏儿,生怕她从上面掉下来;还有三四个宫女比两个宦官更加紧张,似乎随时会扑上去团团抱住她以防出现危险。不过她们终究没有这样做,这并不是她们犹豫,而是宝庆、思齐等人挡在了下人身前。

    她们与敏儿自己都对她可能从‘这玩意儿’上跌落下来毫不在意。敏儿从小就淘气得很,祸害花草、用石头砸玻璃、捉弄小宫女,虽然还没有过上房揭瓦,但那是因为宫女严防死守,而不是她不想。年纪稍微大些,她渐渐不满足于这些小打小闹,涉足普通小姑娘不会玩的东西:骑马。她其实不太喜欢骑马,觉得颠的骨头疼,浑身不舒服,她又不是如同昀芷那样喜欢练武,她只是单纯喜欢玩而已;但她能够玩的东西中一般的小姑娘肯定不会玩的只有骑马,她也只能骑马了。

    可她现在见到了这‘玩意儿’后,马上就将骑马扔到一边。御用监的宦官说的很清楚,这’这玩意‘是她父皇吩咐他们做的,之前从未有过的东西,绝对是别人从来没有玩过的;而且骑这个东西的感觉与骑马完全不同,也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当即霸占住让宦官教她。御用监的宦官哪儿敢违背大明最为受宠的公主的意思?只能教她骑。两个其实也不怎么会骑的宦官这样教了一会儿敏儿就学会了,独自玩了起来。

    宝庆、思齐一开始对‘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趣,而且非常怀疑这东西真的能骑,也就任她霸占;可见她学会以后独自玩起来,也想玩,站在一旁不停的说要换人,甚至要走到她身旁;敏儿怎么会答应换人,见有人要走过来,害怕自己惊慌之下跌到地上,忙转了方向就要向远离她们的北面去。

    “哼,敏儿,等回去了,我一定向嫂子告你一状!”贤琴见她越骑越远,站在原地大声叫道。

    “哼,等回了坤宁宫,我一定要向你娘亲告你!”宝庆气呼呼的说道。

    “就是就是,大姐你有了好玩的不分给我们,五哥就被你气走了!”文珞也奶声奶气地说道。

    “就算回宫后被娘亲骂一顿,我也占了先!你们都比我晚!”敏儿回过头看着她们说道。

    可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一个青涩的男子声音说道:“快停下,要撞了!”听到这话,敏儿忙转过头来,就见到已经骑到了这个院子的最边缘,眼瞅着就要撞到墙了,就想停下;可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没学会应该如何让它停下,慌乱之下连腿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只听“哐当”一声,她骑着的这玩意儿撞到了墙,她也惊叫了一声,歪着摔倒地上。

    “殿下!”她的侍女马上飞奔过来将她扶起,而且匆忙问道:“可受了伤,要不要宣太医诊治?”

    “不必,冬天衣服穿得多,也没有摔坏,也不怎么疼!”敏儿随口答应一声,又从她们中挣扎出来,看向适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中马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笑道:“果然是爹爹来了!”

    “嗯?你怎么知道是爹爹来了?适才那话可不是爹爹说的。”允走过来,笑道。文垣、文圻与朱等人跟在他后面也走过来,文垣与文圻叫了一声“姐”,朱虽然是头一次见她,但通过对话也能知道这是谁,躬身行礼。

    敏儿对文垣和文圻随意的摆摆手,向允笑道:“虽然适才爹爹没有说话,但那声音女儿非常陌生,也不像宦官说的。来京的年纪还小的叔叔都已经见过了,也不是这个声音,而除了宗室之外,爹爹你可不会让任何男子独自入后宫,他们也不敢进来。所以,一定是爹爹带着一个青年才俊进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此时京中恰好有一青年才俊很受爹爹的喜欢。所以,”她转过头对朱行礼道:“见过朝鲜国世子。”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朱一边回礼,一边说道:“在下当不起公主殿下如此礼仪。”

    “这有什么当不起的,”敏儿没有再说话,允说道:“你与她身份等同,你适才对她行礼又十分规矩,她规规矩矩的向你行礼又如何?”

    “使不得。在下岂能与上国公主等同?”朱又道。

    “哎,你不用推辞了。我既然让你称呼我为叔叔,那就是把你当做了亲侄儿,你既是世子,身份就与她等同。”允语气略微严厉的说道:”莫非你不愿做我的侄儿?”

    “能被陛下当做侄子看待,是在下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岂会不愿?”这话朱可不敢接,忙说了这句,犹豫了一下,又按照《大明会典》中规定的亲王世子与公主见面的礼节回了一礼。

    “这就对了。”允马上多云转晴,笑道。

    他正要再说几句,忽然见到那两个御用监的宦官悄悄走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玩意儿就要想溜走,高声说道:“慢!”

    “那两个宦官听到喊声下意识的向四周看去,见允是在吩咐他们,身体马上被吓得一哆嗦,推着那玩意儿走过来行礼道:“奴才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又要下跪。

    “不必了。”允阻止了他们下跪,又问道:“御用监的老白让你们把这个东西送到朕这边,应该吩咐了要让朕见到吧?可朕只扫了几眼,你们怎么就要把它推走?”

    “启禀陛下,这个东西适才有些地方已经摔坏了,把手也歪了,岂能让陛下看坏了的东西?奴才们回去修一修,给陛下看好的。”一个宦官回答。

    “不必了。”允伸手抓住把手,挤开一个宦官,一边认真观察着这个东西一边说道:“虽然有些小部件摔坏了,但也不影响它的用处,不用给朕看好的了,这个就行。”

    两个御用监的宦官之一正想再说什么,就见允用一种很略有些怀念的目光盯着这个东西,怕打扰了陛下的思绪不敢再说什么,但心里很疑惑:‘这东西应当是做出来的第一个,陛下为什么会用怀念的目光看着?从那里见过?’

    ‘十多年了,我又见到了一个前世曾经用过的东西。’允抓了抓座子,又抓了抓中间的横杠,甚至抓了抓前后轮胎,在心中有些感慨的想着。

    当然,除了自行车这个东西本身,他还认真看了几眼轮胎。在他看来,轮胎其实更加重要。

    这个东西当然就是自行车了。允是很喜欢自行车的。在他看来,除了速度比不上骑马,自行车什么都比骑马强:价钱比马低,平均到每日的折旧比马吃得草料少,而且更加平稳不会颠的骨头疼,存放也省地方,早就想要造自行车了。

    但自行车也不是那么容易造的。首先一点,就是传动的链条。后世生产链条非常容易,但这个年代一串链条得要手艺精湛的师傅做好一段时间,况且这个年代的钢材品质也比不上后世的,这对于铁匠师傅的工艺要求更高。

    第二点就是车胎。压缩空气肯定是搞不了的,他从来没抱有那方面的指望,但橡胶总得有吧?没有橡胶,纯木头的轮胎,除非道路修得都和后世的飞机跑道或f1赛车车道似的,不然颠簸程度比骑马也差不了多少。

    第一点不是允努力就能解决的,但橡胶的问题是他能够解决的,所以在方鸣谦返回汉洲大陆前,允吩咐他寻找一种能分泌很有弹性的东西的树,被当地土著叫做流泪的树,带这种作物的种子回来,也带一些实物回来;又告诉他这种东西只在汉洲大陆的南边才有,北边是没有的。方鸣谦虽然很不理解,但当然不会拒绝,返回后马上派人去找,还真的找到了这种东西(其实他第一次南下探索的时候就见过橡胶,但因为橡胶不能吃,觉得没有用处,就没搜集种子),忙割了许多,又采集了几百株种子回去,等下一批返回中原的船只前交给统兵的将领。

    允当时见到橡胶与这些种子时非常高兴。橡胶的用处可太大了,现代人们用到的大多数东西都与橡胶有关,日常见到最多的车胎就不说了,胶带、胶辊、胶板等也常常能够用到;工业上用处更大,传送带,以及各种精密机械中的部件很多都是用橡胶做的;更不必提医院用的无数橡胶制品。

    “大明的工业有望了!”当时允激动的想着。

    但激动过后,他得面对一个现实问题:如何种植橡胶。橡胶树这玩意在汉洲大陆是自由生长的,当地的土著才不会去照顾;可大洋的对面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就得人工培育。而且他知道这个东西历史上在南洋种植成功,南洋甚至超过了南汉洲大陆成为全世界橡胶产量最多的地方,但这个年代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如何种植,恐怕不会太简单。

    他将有限的种子分成六分,越、蒲、宋、洛、苏五藩各一份,最后一份送到海南岛,让他们分别种植,如果能种植成功收获的橡胶他高价购买;接到这个差事的人同样不理解,但既然皇上有命,又不是让他们去送死,那就执行好了,反正种子也不多,即使没什么用处也浪费不了几个人。

    所以最后,剩下的一点实物就被他交给御用监来做轮胎了。

第1362章 从两轮到三轮

    回想了一会儿橡胶的用处以及造轮胎的这点儿橡胶的来历,允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自行车本身。这辆自行车并不像是历史上第一辆自行车那样用木头制造,而是许多部件都是用钢铁打造,不过大多数部件,包括骨架都是用木头造的。但不知造这辆自行车的工匠怎么琢磨的,木头也都刷上了深色的漆,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全用钢铁打造的,如果在大街上骑估计会有不少人指指点点:‘这么一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得费不少钢铁吧?谁这么有钱白糟这么多钱?真是罪过,将这么多钢铁用在这种无用之物上。’

    允想到一般人的反应,有些想笑,但忍住了。他又试着转了转车轮,车把也是正的,忍不住跨坐上去骑了起来。允的自行车车技当然是不用多说的,虽然已经十多年没有骑过了,但上辈子骑自行车十好几年的丰富经验瞬间就帮助他掌握了这样远不如后世好骑的自行车,虽然骑起来有些沉,蹬也费力,但他丝毫不介意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们竟然敢欺骗本公主!”敏儿见允这么熟练十分惊讶,随即想起来什么,转身对两名御用监的宦官喊道。

    “奴才万万不敢欺瞒殿下!”两个宦官马上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说道。

    “你们还敢说没有欺骗本公主!你们说这是造出来的第一辆什么,自行车,可若这是第一辆自行车,父皇怎会骑得这样熟练?”

    “殿下,奴才不知。但这辆自行车确实是御用监造出来的第一辆,奴才绝不敢欺瞒殿下!奴才绝不敢欺瞒殿下!若是殿下不信,将白公公叫来,若是白公公与奴才说的不一样,奴才愿以欺瞒殿下之罪被处置。”其中一人又忙说道。

    敏儿见他们二人这样说话,心中已经信了八分,但更加疑惑:“父皇难道是从前命别的地方的工匠打造过?可这也说不通。”

    她想不明白这件问题,又问了刚刚赶过来的造这辆自行车的御用监的工匠,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后也不再问人,就等在旁边,见允转了几圈又骑回来停下,马上走上去说道:“爹。”

    “嗯。”允答应一声,随即招呼那个工匠:“你过来!”将敏儿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奴才王明见过陛下。”这个同时也是宦官的工匠忙小跑着过来行礼说道。

    “你这个东西造的不错。虽然略微沉了点儿,但也很不错了。”允先肯定了一句,但随即开始提意见:“但为何这辆自行车没有车闸?没有车闸若是骑得快了可不容易停住,容易撞人……”

    他大概提了四五条意见,最后问道:“朕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这辆自行车,造价多少?”

    “陛下,这个东西的造价大约是二十五两白银。不过这是头一个,奴才耗费的料多一些,若是之后再造,大约十五两左右。”王明琢磨了一下,说道。

    “爹,适才说的车闸是什么?还有,问造价做什么?”敏儿好奇的问道。

    “你以为父亲命御用监的工匠造这个是用来给你们玩的?”

    “不然呢?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敏儿反问道。

    此时其它人也都已经围了上来,允转过头问文垣:“文垣,你觉得父亲命工匠造的这个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

    “父亲您是想让百姓用这个作为出行所用之用具?”文垣犹豫着说了一句。

    “当然就是让百姓作为出行所用之用具。”允觉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人能骑行的东西当然只可能是出门用的。不然难道用他来发电?

    “父亲,儿子认为,这多半不能实现,即使造价很低普通百姓也能负担得起。”文垣见允好像略有些不高兴,心中马上就有了勇气。他鼓足这来之不易的勇气,说道。

    “为何?”

    “父亲,此物虽然比马要便宜许多,但家资富饶之人定然更愿买马,而不是使用这个东西;这东西虽然不太颠簸,但终究耗骑行之人的体力。家中不甚富裕之人则不会花钱购买这东西。”

    “这东西虽然快,但毕竟好耗费钱财,家中不甚富裕之人未必愿意出这笔钱。而且这东西对道路要求更为严苛,乡间道路大多高低不平十分难走,有些地方恐怕也难以骑这东西通过。如此一来对使用此物之人,此物就成了鸡肋,只能如同大姐这般在家中当做玩耍之物,不能出行。”文垣说道。

    但他一说完,适才支撑着他的勇气就消失无踪,他略有些害怕的想着:‘若是我说错了怎么办?父亲会如何训斥我?’

    不过他的这个设想没有变为现实。允听到文垣的话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确实如此,是父亲疏忽了。”京城的小道经过应天府的反复整治都已经铺成了石子路,大路更是用黏土和砂性土交替分层铺设,路况好得很,所以他一时就忘了整个大明只有京城如此,绝大多数地方除了城中的十字形主干道路况都差得很,一下雨路中间就变成了河。

    而且这个年代显然与后世不同,人力比后世更加不值钱,时间比人力更不值钱,即使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为了省钱恐怕也不会买;至于有钱的人,骑自行车哪有骑马能装逼?骑两天新鲜新鲜就不会骑了。若是按照允的想法,在将造价降下去后公开售卖,恐怕除了买来在家玩的有钱人,卖不出几辆,起不到他打算的用处。

    他顿时有些失望,随口吩咐王明:“你回去后继续改进这自行车,将朕适才吩咐的小毛病都改了,继续研究吧。”说的话与他打算说的差不多,但语气就有天壤之别了。

    “是,陛下。”那宦官工匠王明也有些沮丧。允吩咐御用监做好多新鲜玩意儿,掌管御用监的太监白喜光就将差事吩咐给了不同的人,每人负责一样,所有的工匠,尤其是那些同时还是宦官的工匠都卯足了劲儿做出允要的东西,寄希望凭借自己的手艺让陛下赏识。在这些工匠中王明拔了头筹,更加高兴,听到皇帝吩咐传他马上兴冲冲的赶了过来;但最后却因为陛下的想法有些问题导致自己白忙活了,王明的失望就不用多说了。如果他还不是宦官的话,没准失望之下会拿起刀子让自己成为宦官。

    “对了,朕再吩咐你一个差事。”允又想起什么,对他说道:“你研究一番四轮马车如何做。车胎就是使用橡胶包木头,和自行车一样。不过与自行车相比,四轮马车要更加注意降低震颤之感。你回去后认真研究一番,若是能做出在石子路上感觉不到多少震颤的四轮马车,朕一定重重赏你。”

    虽然自行车不实用,但四轮马车一定是实用的。四轮马车的载重远超两轮马车,而且如果真能做出来人乘坐其中也比两轮马车要更舒适,不论是给有钱人乘坐还是用在军事上用处都不小。实际上,允一直很奇怪,中国为什么没有出现四轮马车,或者说虽然出现了,但非常不普及。不过不管为什么不普及,他都要让工匠们研究,如果遇到问题就来请教他。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他‘自信的’认为初中数学、化学和物理问题应该还是能解决的,四轮马车最晚在工业革命前就出现了(他记不清西方四轮马车出现的时间了),涉及的问题总不会超过初中物理吧?论物理学知识,他可是能够完爆牛顿的;如果不是数学他已经忘了微积分怎么做,应该也能完爆牛顿。

    “是,陛下。”王明又重新高兴起来。虽然造自行车的差事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皇上又吩咐了他其它差事,这就还有希望。‘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一定按照皇上的吩咐将四轮马车造出来!’

    他又磕了个头,站起来就要离开;允也转过头夸赞起文垣来:“做的不错,你对父亲提意见,这很好。以后父亲若是所做所想你认为有疏漏,一定要说出来,只要你说得对,父亲一定听从。所谓三人行必有吾师,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善者而改之。韩昌黎可没说‘三人行’这三人不能有晚辈;何况道理不会因为说出的人不同而改了对错。做得很好。”

    “而且父亲对你能体察民情也十分高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作为君主就应当多了解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如何,这次你想到了父亲都疏忽的事情,很不错,不错。”

    “儿子知晓了。”文垣十分激动的说道。因为他更喜欢读书,而允更喜欢多运动的人,允也不是没有夸过他,但都是夸他书读得好,而且夸过之后总是叮嘱一句不要仅仅沉溺于书本,多了解民情,多习练武艺;而文圻虽然受到允夸奖的次数比他少,但从来没有这些尾缀。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喜欢受到父母夸奖的,所以文垣虽然不喜欢,但就按照允的吩咐去做,今日终于头一次见到了成果,怎能不激动。

    允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又要再说什么,忽然听有人叫道:“世叔!”

    “侄儿,怎么了?”允收回要对文垣说的话,抬起头看向朱;文垣也看向朱,不过他的目光就不太友善了。他好容易受到父亲一次不打折扣的夸赞,竟然被打断了,说实在的,文垣此时真有命下人将他扔出去想法。

    “世叔。”朱走到他身前,行礼说道:“侄儿适才听到世叔与工匠说话,当听到提起四轮马车的时候,侄儿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请世叔顶多。”

    “哦,什么想法?”

    “世叔,侄儿原本也赞同郎君说的话,觉得这自行车至少暂时用处较小;可适才听到四轮马车后,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将自行车的两轮变为三轮,如何?”

    “这三轮中,前一轮后两轮,后两轮中间就像乡间百姓所用的推车一般安置一个斗,也能装东西,若是能装的东西比推车能装的东西更重,百姓就愿意使用这种三轮自行车了。虽然比推车更贵一些,但运送的东西多也划算。”

第1363章 吃饭

    ‘我怎么就忘了三轮车呢?’允在心里想着。要不是他还记着面前这么多人呢,就说出声了。

    三轮车在后世当然是越来越少了,就连电动三轮车也只有送快递的骑了,但它曾经是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不好说比自行车更普及,但绝对不少。三轮车估计除了价钱以外,其它各个方面完胜手推车,就连运货量也比手推车更多,而且三个轮子也比两个轮子的自行车更好稳当,至于颠簸,会买三轮车的人会在乎颠簸?

    就算最大的问题价钱,其实也是可以压缩的。三轮车对于材料的要求比自行车要低,应该可以用更多的木头造,只要压缩到老百姓负担得起就成。

    ‘而且就算是自行车,也未必没有用处。自行车后面像后世那样安个车座子、前面装一个框照样可以装东西。当然目标销售客户不能是这个年代的普通百姓,而应当是生活方式更为接近近代的人;京城附近也正好有那么一批人符合。’他又想着。

    他这样想了一会儿,一抬头见到朱正有些忐忑的偷偷瞧着他,忙说道:“侄儿你说的不错,确实改为三轮用处更大。”又夸赞道:“你年纪不大,就能知晓民间百姓更愿意使用何种用具,还能想到将两轮改为三轮,不错,不错。”

    但同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不论是从前打探来的消息,亦或是这几日与他交谈,都能看得出他确实不喜欢读书;但武艺也算不上好,只是个性豪放不羁,还以为将来会是一个于国无用之君;可没想到他脑子转的这么快,平日里竟然也会去了解百姓如何。这样看来,还要重新对他进行评估才是。’

    朱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夸赞自己忙行礼说道:“不敢当世叔称赞。”同时心中也有些高兴。毕竟,这可是现在整个东方世界最尊贵的人在夸奖他。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允笑道:“建议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既然你说的不错,自然是好,那有何当不得世叔的称赞?”

    “世叔不仅会称赞你,还要奖赏你一件东西。三轮车造出来后,等你返回汉城时带回去一件,让大明新发明之物也惠及朝鲜百姓。”

    “多谢世叔。”朱更加高兴的行礼说道。他在自己的建议得到肯定后就想向允请求赐他一辆,带回去后让朝鲜的工匠仿制,就算朝鲜的材料不比大明,总能仿个**分,朝鲜的百姓运送东西也更轻省些;但他又琢磨当面请求赏赐是不是不太好。正琢磨着呢,就听允要赏赐他一辆,朱当然会非常高兴。

    他却不知他这番高兴劲儿让允又认真盯着他弯下去的后背几个刹那,之后才收回目光,又恢复长辈看向晚辈的那种和煦的笑容。

    朱当时正在行礼,当然是看不见的,允也是确定他看不见后才这样盯着他的。允盯着朱后背的时间不长,大多数人都没有瞧见,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允随后吩咐宦官工匠王明去造三轮车,又让他继续研究自行车,尽量降低成本,王明答应一声忙退下了。他们又站在这里聊了一会儿三轮车的应用前景,就听从南边传来脚步声,侧头一看就见熙瑶带几名宫女走过来,纷乱的说道:“娘/见过娘娘。”

    “官家,妾听闻敏儿在后院在玩一个新奇的玩意儿,怎么没见到?若是说话,为什么不去殿里说话?昨日才下了雪,怪冷的。”熙瑶同允说道。

    “你不用叫为夫官家,儿你虽然从未见过,但就当做亲侄儿看待就好,在他面前不用避讳。正说的事情与那个新奇的玩意儿有关,就顺便在后院说了起来。现在御膳房将膳食都送来了吧?正好为夫也饿了,走,回去用膳。”允笑着回答。

    “侄儿见过婶娘。”朱忙上前一步行礼。

    “不必多礼。”熙瑶上下打量他几眼,又问了几句话,随后又扫视四周。她看到朱周围人们站的位置后一愣,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脸上微微僵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回过神来,对他笑着说道:“真是个翩翩美少年,若是吾真有这么一个侄儿该多好。”

    她又上前亲热的说道:“宫里的宦官可有伺候不周之处?若是有,一定要与你世叔说,让他处置那些奴才。”

    “从皇城内到宫城内也够远的,中午让下人给你被褥,就在乾清宫内歇息。下午你世叔醒了也好与你世叔说话;若是他处置朝政,也可顺便教导你一番。……”熙瑶说了许多。

    朱被她弄得一时有些懵。他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不算好,朱芳远还曾有过废后的想法,只是顾忌多方面的因素没有实行,但因此与闵氏的关系也不怎样,互相之间相敬如冰,只有见到他们这几个孩子朱芳远才会在闵氏的宫殿露出笑容。上一代,也就是李成桂那一代国君与王后之前如何相处他也没见过,但似乎与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相处的情形差不多,他也就以为天底下的国君与王后都是这样的。

    可今日允与熙瑶的感情颠覆了他的想法。他们之前说话时浓厚的感情让他这个外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不,应当说正因为他是外人,才能更加清楚的感觉到。这绝对是装不出来的,见过无数夫妻的朱能够察觉出来他们是真情流露。‘夫妻之前竟然真的能像古书上一般描写的夫妻典范那样相处?’朱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

    而且熙瑶竟然拉着他这样亲热的说话,就好像他真的是允的亲侄子似的,还不经过允允许自作主张安排了许多事情,难道大明的皇帝陛下不忌讳么?

    因为这两件事都很冲击他过去形成的观念,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就让熙瑶这样拉着他从后院走进了坤宁宫内的膳堂,一直到坐在座位上,熙瑶停下说话,他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多谢婶婶关心,儿铭感五内。”

    “既然你叫我婶婶,我这样关心你乃是理所应当,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熙瑶笑着说了一句,吩咐宫女换一下几个菜的位置,又转过头来对他继续说道:“这几道菜是今日你世叔吩咐特意为你做的,都是朝鲜菜,厨子也来自朝鲜,你尝尝与你家乡的饭菜可一样?”

    “这两道菜是京城的特色菜。我听闻你入京这几天,前日吃的是浙江菜,昨日吃的是山东菜,今日尝尝京城的菜好不好吃。”

    “多谢婶娘。”朱又感谢一句,拿起筷子尝了尝,随即开始夸赞菜确实非常好吃;又尝了尝朝鲜菜,更是连声夸赞宫中厨子做出来的朝鲜菜比汉城的厨子做出来的朝鲜菜更好吃,还开玩笑说要带回去。

    熙瑶又问起了其它:“儿,你可已经婚配了?”

    “尚未婚配,不过家父已经给侄儿安排了婚事,打算明年安排侄儿成婚。”

    熙瑶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但面上一丝一毫都注意不到,继续问道:“你今年十四岁吧,明年十五岁,虽然略有些早,但也确实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成婚的日子安排在了哪日?”

    “家父说是五月份,具体日子还没有定下来。”

    “这样说话,婚期也不长了,现在已经是腊月下旬,只有五个多月了。到时候婶婶一定与你世叔给你送一份礼物。你喜欢什么,婶婶与你世叔商量商量送给你。”熙瑶笑道。

    “世叔与婶娘所赐,不论什么侄儿都喜欢。”

    “这可不成,……”

    就朱的婚事,熙瑶与他说了好半天,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了还没有说完,她还要再说,只听允笑道:“离着他的婚期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就算要为侄儿送一份好礼,你也不必这样着急的与他说。”

    “这不是妾刚刚有了这么一个大侄子,心里高兴么?又得知他明年就要成婚,一时就说多了些。”熙瑶说过这话,转过身对朱笑道:“可是了,午膳已经用完了,也该歇中觉了。让下人送你去乾清宫歇中觉。”

    “多谢婶娘。”朱答谢一声,又对允行礼,随即在下人的簇拥下离开坤宁宫。

    他刚刚走出去,就听敏儿说道:“娘,你也太偏心了!平日里都不曾见过对女儿这么关心,平时女儿的生日你都是临近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才吩咐准备,可不是像他这样还有五个多月就关心起来。”

    敏儿有些嫉妒朱的待遇了。她都没有受过这样待遇,被允与熙瑶这么关心,谁知一个外人却占了先!要不是熙瑶平日里非常注意教导他们在有外人的场合的礼仪,照顾他的女官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她适才就会忍不住。

    “生日是一年一次,成婚一人一生只有一次,怎好拿来相比?”熙瑶坐回座位上,随口说了一句,又吩咐宫女过来搀扶她回去休息。

    “正好为夫也困了,就与你一道去休息。”允也笑着站起来,说道。

    “敏儿也要……”她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腰带被人拉了一下,她转过头看是思齐,顿时也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今日你这样关心朱,做的不错。”等回到寝殿,让下人都出去后,他们夫妻靠在床上,允对熙瑶说道。

    熙瑶今日这么关心朱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朱(长辈对晚辈那种喜欢)。朱的长相确实不错,因为练武的关系,虽然武艺不算太好,可练得身条不错;即使不喜读书,但从小到大被朱芳远逼着读的书也不少,气质也不错,说真的,熙瑶确实觉得自己的几个娘家侄儿比不上他。

    但如果仅仅如此,熙瑶或许会对他亲厚些,也绝对亲厚不到这个程度;她这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允的吩咐。

    允早就想让朝鲜变得和他分封的那些藩王一样了,但朱芳远老奸巨猾,朝鲜人与汉人也是两个有区别的民族,这个目的可不好达到。朝鲜人与汉人的区别不是允大手一挥就能消除的,但国君是能够变换的,尤其朱芳远比他大十一岁,允有自信能够熬过朱芳远,如果能让下一代朝鲜国君在明知自己与大明宗室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仍然认为自己是允的侄子,想要让朝鲜变得和他分封的那些藩王一样就容易多了。

    所以他对朱非常好,真的是当做亲侄儿来对待,也让熙瑶把他当做亲侄儿来看待。允对于皇后的要求与别的皇帝有点儿差别,不完全禁止皇后干政,熙瑶对他要做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也尽全力配合。

第1364章 不同的想法

    “夫君,你平常总是与妾说,夫妻乃是一体,不用多礼,今日怎么还对妾出言道谢?”听了允的话,熙瑶笑着回应一句。

    “是为夫的错了,不应当对你道谢才是。”允也笑着说道。

    “这个朝鲜世子,确实是一表人才,为人也机敏,就是不太喜好读书。”熙瑶又评价起了朱。

    “读的书也不少。”允冷哼一声,说道:“他只是不喜欢读儒家经典而已。为夫也不喜欢读。儒家是用来教导臣下的,可不是用来教导君王自己的,只要知其大略即可,也不必像要考科举之人似的倒背如流。我倒是很欣赏他这一点。”

    熙瑶对于允这个观点倒不怎么在意。他早就在她面前说过这个观点了,熙瑶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认同、接受,早已经习惯了;但她对于这句话中表达出的对朱的欣赏却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允对此一无所觉,继续说道:“他为人豪爽,为夫也问过了读过兵书,还习练武艺,虽然武艺不太好,但身体很健康,绝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依我看,他很适合做一国之君。”

    “既然夫君这样欣赏朱,可想过给他安排后妃之人选?”熙瑶定了定神,说道。

    “你怎么问这个?朱芳远不是已经给他安排世子妃了么?为夫若是赐婚,岂会只赐侧妃?你……”允正说着,忽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笑道:“你呀,是怕为夫赐他与敏儿成婚吧?虽然朱芳远已经安排婚事,但他万万不敢得罪为夫,将原本安排的正妃人选改为侧妃,以敏儿为正妃也行得通。”

    “夫君确实是这样想的?”熙瑶顿时很激动的说道。

    “你着什么急?”他们成婚十多年来,自从建业元年起,允就没有见过熙瑶这么失态的时候了,允看她激动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有些对于为人父母的感慨。

    “瑶儿你放心,为夫定然不会让朱做驸马。为夫想让他自认为是为夫的亲侄儿,岂会赐婚大明宗室女子为朝鲜世子妃?”允本想再逗她一会儿,但又想着她这是因对儿女的关心而失态,又不忍心了,马上说道。

    “这就好。”熙瑶舒了口气,但随即又问道:“那夫君可想过以思齐为朝鲜世子妃?”

    “思齐?你怎会想到思齐?”允不解。

    “昨日夫君告诉妾今日带朱入宫,妾就思量起来,觉得夫君是不是想要从宫中之宗室女子中挑选一人为朝鲜世子妃;适才妾去后院之时,就见到敏儿、宝庆、贤琴、思齐等人围在他身旁,听他说话,其中敏儿与思齐毫无避嫌之想法,离他甚近,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已,妾就上了心。思齐今年十二岁,明年十三岁,敏儿比她小一岁,也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妾因而担心是敏儿或思齐对他有意。”

    “你想多了,敏儿一向随性,而且年纪还不大,岂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还不是你太纵着她了?”一提到敏儿的随性,熙瑶就忍不住抱怨起他来。礼仪敏儿当然是懂的,在公开、郑重的场合礼数绝不会错,可私下里就毫不在意规矩,也没有男女大防的想法,熙瑶说了她好几次,她都是嘴上答应,过后就忘。

    “知道了,为夫以后也会教导她注意分寸。”允有些理亏的说道。别的规矩也就罢了,现在敏儿也不小了,男女大防的规矩确实应该立起来了。

    “从明日,罢了,等过了年,从正月二十开始,不许你随意带她出宫,妾要与妹妹轮番教导她规矩。”熙瑶毫不犹豫的命令起允来。

    “好好好!不经你的允许,为夫绝不带她出宫,哪怕是去王府或公主府。”允就像现代的丈夫似的马上答应道。

    熙瑶看着他的表情,‘噗嗤’笑了一声,随即好像开玩笑似的行礼道:“妾适才失礼了。”

    “夫妻之间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允笑道。

    过了这个插曲,熙瑶又说起了刚才的话题:“敏儿确实不在意男女大防,可思齐与她不同,思齐平日里在有外人在的时候非常注意规矩,朱不过是头一次见面,又是男子,思齐不可能不在意男女大防,可她当时站的与朱这样近,妾就忍不住怀疑起来,她对朱有意。”

    “有意不至于,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允摇摇头说了这句,但马上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思齐在有外人时很注意规矩,也不可能头一次见面就把朱当做亲近之人,确实值得注意,她是否对朱有好感,这也不是为夫能左右的。”

    “侍书!”他又高声叫道。

    “官家请吩咐。”侍书马上走进来行礼。

    “你去把思齐叫来,朕有话问她。”

    “你要做什么?”等侍书出了屋子,熙瑶马上问道。

    “你不是怀疑思齐对朱有意?把她叫来当面询问,不就知道了?”

    “这样的事哪有当面询问女子的?”

    “如何没有?为夫不就问过昀蕴?”

    “这,”熙瑶没想到昀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昀蕴与思齐岂能相提并论?”

    “她们如何不能相提并论?思齐虽然是蓝家的女儿,但从小在宫中长大由咱们抚育,一年在蓝府待的时候顶多一个多月,咱们就好似她的父母一般。这样说起来,比昀蕴还亲近。”

    “她也知晓为夫允许昀蕴、昀芷等自己选夫之事,不会对将此事告诉为夫抵触。为夫再对她强调几句:若是喜欢朱,此时不对为夫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定然会对咱们吐露心声。”

    “可是,……”允说的有道理,可熙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也只能接受允的想法。

    可过了好久,也不见思齐过来,熙瑶忍不住叫来一个服侍的宫女,问道:“用过膳后思齐没有在坤宁宫歇息?做什么去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个明媚皓齿的少女跑进来,在允身前停下,喘了口气行礼道:“见过舅舅,舅母。”

    “这是去哪儿了?喘的这样厉害?”允伸手擦了一下她额头的汗谁,又让宫女给她擦汗,问道。

    “舅舅,舅母,思齐用过饭,本想歇息,可敏儿想去瞧一瞧她种在交泰殿的竹子是不是还活着,就拉着我去了交泰殿,之后……”

    “敏儿在交泰殿种了一株竹子,什么时候?”允打断道。

    “上个月初,我们路过交泰殿的时候,见有一株竹子枯萎了,敏儿就让下人准备了种子种了下去,每日放学时浇水。不过其实也经常忘了,都是下人在照顾,只是偶尔像今日这样想起来的时候去瞧一眼。”

    “敏儿这是,竹子都种到别的宫殿了。”允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这样的行为,只能说道:“你继续说。”

    “敏儿与我去往交泰殿的半路上遇到通传的宦官,说常夫人与薛夫人入宫拜见舅母。因她们是长辈,敏儿就与我一起去迎接,见到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见侍书姐姐跑来,说舅舅与舅母有话要对思齐说,思齐就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敏儿话音刚落,就听从外面传来声音:“陛下,娘娘,常夫人与薛夫人求见。”

    “你这比通传之人还要快。”允说了一句,又问道:“她们怎么这个时候入宫求见?有何事?”

    “舅舅,舅母,常夫人说是郑国公受了伤,求舅母派太医去给他瞧瞧;薛夫人说想请舅母派宫中专门接生的‘妇产医生’去府中。”

    “二舅受了伤?”允马上紧张的问道。要说亲情,他也不是原装的允,和常升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不算深厚;不过常升虽没什么本事,可安分守己,从来不惹麻烦,允对这个舅舅还挺满意的,而且他也害怕若是常升死了郑国公府的大权落在常森这个不太安分的人手上,所以有些紧张。

    “常夫人说不是大毛病,就是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骨头也没事。不过常夫人担心民间的大夫有些毛病瞧不出来,就请宫中的太医过去瞧瞧。”

    “这还好。”允松了口气,马上吩咐道:“去太医院,让精擅骨科的郑大夫给他瞧瞧去。”

    “慢!”那下人答应一声正要退下,就听允又叫了一句,忙转过头又等候吩咐。

    “岳母请妇产医生去家中,可是有人要生了?”他问熙瑶。

    “应该是扬的媳妇要生了。”熙瑶笑着说道:“妾的大嫂没有怀孩子,妾室也都并未怀孕,只有扬媳妇恰好是这个时候。”

    “她这是头一胎吧,入门三年才怀了孩子,也不容易,现在宫里也没人怀孕,就让妇产科只留一人在皇城中值班,其余医生都去薛府上为她接生。”允说道。

    允去年从西域回来后前朝进行改革的同时,与后宫有关的机构也在进行改革。他将太医院的医生分了科室,分成了妇产、外伤、西医、其它四个科室,‘其它’就是除生孩子、外伤之外的所有伤病;‘西医’科是由抓来的原撒马尔罕国医生组成的。

    “这怎好!”熙瑶一听只不过是弟妹生孩子,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也就放下心来,说道:“不合规矩。”

    “这种时候何必在意规矩?何况反正就要生了,也没几日,不碍的。头一胎可得注意些,不能马虎。”允道。

    说完这件事,他转过头对思齐说道:“休息好了?”

    “好了。”允与熙瑶谈论派出医生的时候思齐坐下休息,虽然只是几分的时间,但也已经休息过来了。

    “你们都出去。”允先把所有下人都打发出去,然后问思齐道:“思齐,你觉得朱这个人如何?”

    “朱?挺好的,虽然据说不太喜欢读书,但为人还算有礼,而且脑子转的挺快的。”思齐有些迷糊的问道:“怎么忽然问思齐这个?”

    “嗯,罢了,舅舅就直说了吧,你可是对他有好感?”允也不太会绕弯,干脆直接问道。

    “怎么忽然这么说?”思齐更加不解,眼睛瞅瞅允又瞅瞅熙瑶,一脸都是问号;但她看了几眼后就回答道:“思齐只是将朱当做客人,并未做此想。”

    “这就好。”允松了口气。虽然他支持儿女选择自己喜欢的夫婿,但把思齐嫁到朝鲜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是你舅母适才见你与朱靠的近了些,就与舅舅说了这话,舅舅就把你叫来问问。思齐,舅舅再问一次,若是你真的对朱有意,虽然他已经定亲但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可等朱回了朝鲜,此事就无可挽回了。”

    “舅舅,舅母,”思齐非常认真的对他们说道:“思齐绝无此意。思齐绝不会离开舅舅,舅母。”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将来成婚了,也是要离开舅舅、舅母的。”熙瑶也松了口气。她可是想让思齐做她儿媳妇的,当然不愿意她嫁到朝鲜去。

    思齐脸上微微泛红,没有答话,而是说道:“舅舅,舅母,思齐不需这个挽回的机会,但有人或许需要。”

    “今日常夫人与薛夫人入宫,也带了继月与岱雯入宫,她们也从乾清门入宫时见到了朱,适才我与继月的时候,她还问我朱是谁呢,心中大约是有意。”思齐笑道。

    “继月?”允思索起来。继月是常升的女儿,长相不错,性子温婉。‘要不要将她赐婚给朱?’允想着。

    不过只用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允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继月不像是心眼多的人,把她嫁给朱用处不大;况且朱芳远已经为朱订婚了,推翻朱芳远的决定一定会让他非常不满而且警惕,于自己的计划没有好处。至于自择夫婿,自家的女儿他还管不过来呢,何况别人家的女儿。

    “夫君,妾觉得继月不合适。”熙瑶与他想的也一样,凑在耳边说道。

    “嗯。”允答应一声,又道:“继月将来还是许给哪一家宗室为好。”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熙瑶笑道:“夫君,妾想着舅母(指常夫人)与妾的娘快到了,出去与她们说一会儿话,安抚她们。”而且她也有段日子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有些思念。‘让待诗将妹妹也叫来。’她想着。

    “你去吧。”

第1365章 谁决定

    就在熙瑶出了寝殿,又让小宫女叫熙怡过来一起见娘亲的时候,常夫人与薛夫人已经带着各自的女儿与孙女到了坤宁宫,等候熙瑶的接见。

    两个老的不仅年纪不小了,而且也没什么交情,何况这是宫里,当然正襟危坐,见了面也只是随口闲聊几句。岱雯与继月这两个小的可就不一样了,她们在四五岁的时候就进宫给敏儿做伴读,实际上就是陪着她一起玩;等到了七岁上又去皇家女子学堂上学,关系亲厚,因为腊月放了假已经十多天没见过了,凑在一起亲热的聊了起来。

    “岱雯,你在家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呢?”继月问道。

    “还能做什么?在屋里看书练字,出门拜访客人或者被客人拜访,或者与兄弟姐妹、小叔小姑坐在一起闲聊,没什么意思。”岱雯说道。

    “我也一样。”继月也说道:“从进了腊月起,每日都有人来我家拜访。若是没有女眷同来还好,我不用出去接待,有女眷同来就叫我去前面给她们瞧瞧,让她们盯着看一会儿,问几句话。日子真是没意思透了。”

    “都一样!那些女眷见了我,总要夸赞几句,然后又给几件首饰,之后奶奶或娘亲就让我道谢!这样的日子真是没意思透了!我还看不上她们的礼物呢!”

    “可不是,家里买的、表叔赏的都穿戴不完,谁稀罕他们送的那点儿东西。”

    “就是就是。要是能不道谢,我宁愿双倍送给她们东西。我也与娘亲说过了,不要总是叫我出去会客,但娘亲说身份高的不能不见,身份低的又大多是我爷爷年轻时候结识的朋友,推绝不见好像势利眼,也就只能答应着。”

    说到这里,岱雯顿了顿,又偷偷瞧了奶奶一眼,才继续说道:“娘亲还说我今年已经十二岁,过了年就十三岁,也该考虑婚配之事了。让夫人们都见见我,对我以后婚配也有利。”

    “我的天,咱们今年才十二岁,就要考虑婚配之事了?也太早了吧?”继月惊讶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但我娘就是这么想的,我也无可奈何。”岱雯道。她们长期在宫中,每年在宫里或学堂的时间比在家里还长,当然受到了允思想的影响(允影响熙瑶等人,熙瑶等人影响她们)。而且古代的医生其实也知道,年纪太小身子骨还没张开的时候结婚生孩子对身体损耗很大。既有思想影响,又有医学研究作证,她们这些女子学堂的人没一个想过在十六岁之前成婚的。

    “好在我的婚事最后都要姑母点头,若是知道了家里打算给我安排一门婚事,我就提前求求姑母,让她推绝了,或者说好晚一点儿成婚。”岱雯有些庆幸的说道。允这些年做皇帝处置国家大事,具体办事情的本事没长多少,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能完全做到,但城府是越来越深了。他做每一件重要事情之前,根本不会露出风声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要整某个人的之前,也能与这人谈笑如常丝毫没有异色。所以薛家为了防止结亲结到皇帝要处置的人头上,家里的人安排婚事之前都会提前告诉熙瑶,熙瑶同意了才行。‘能做一国最后权势之人真是好啊,就连本不能插手的事情也能插手。’岱雯又在心中暗道,扫视了一圈这间宫殿,涌现起一股艳羡之意。

    “你这真好。哎呀,要是家里早早的给我定下婚事,又要我嫁过去就不好了。”继月有些忧愁的说道。

    “你不如求姑父给你赐婚。”岱雯给她出主意道:“只要由姑父给你赐婚,你家里人就不敢给你安排婚事了。姑父一向不喜欢女子出嫁太早,常山、中山二位长公主成婚的时候都过了十七岁,你就不必担心太早出嫁了。何况,”岱雯说道这里,特意顿了顿,等继月双眼紧盯着她等着即将出口的话的时候才笑道:“你若是想要嫁给朝鲜国世子,必须得姑父赐婚才成。”

    “哎呀,你!”继月大羞,推她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朝鲜国君乃是亲王,朝鲜国世子就是大明的亲王世子,又居于中原之外,让伯父(指常升)自己去向朝鲜国君求亲是不成的。”岱雯继续笑着说道。

    “你哪里看出我对他有,嗯,了?何况他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没准已经定亲了。”继月害羞着说道。

    “我除非是眼瞎了,不然绝对不会看错。至于他是否已经定亲,即使已经定亲了也没事,让姑父赐婚,朝鲜国君不敢不从。除非他已经成婚了,这才不好办。不过十四岁应该还没有成婚。”

    “确实,成婚了总不能叫他停妻再娶,名声太差了,只能,不对,我怎么和你聊起这个来了?我可是对他无意。”继月说道。

    岱雯又看了她一眼,正要再调笑她几句,就听传来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听到这声音,继月与岱雯忙住了口,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奶奶/母亲身旁,十分乖巧的站在她们身后。

    “臣妾常冯氏/薛王氏见过皇后娘娘。”常夫人与薛夫人对熙瑶行礼说道。

    “臣女常氏/薛氏见过皇后娘娘。”常继月与薛岱雯也一丝不苟的行礼。

    熙瑶见到母亲神情就起了波澜,但还是笑道:“常老夫人,薛老夫人,何必这么多礼。继月,岱雯,你们两个也不用多礼,你们平日里如何,今日就如何,不用顾忌什么。”又道:“快坐。”

    “多谢娘娘。“等她坐下了,常夫人才坐下来,薛夫人在她坐下后也坐了下来。

    她们寒暄几句,熙瑶说道:”常老夫人,你此次入宫所求之事吾已经听思齐说起过了,官家也听到了,也已经派了郑大夫去了常府。官家听说郑国公从马上摔下来后十分担心,忙不迭就派了郑大夫去郑国公府。”

    “多谢陛下与娘娘恩典。”她马上说道。

    “都是自家人,又是这点儿小事,不必谢恩。”熙瑶又道:“不过郑国公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都已经年过五旬,身子骨比不上年轻时候了,虽然没有摔断骨头,但也要好好养伤,万不可轻忽。”

    “谁说不是呢?”常夫人不由得说道:“臣妾也劝过他,说年纪大了不能与年轻时候相提并论。但他总说自己还不算老,与年轻时候一样骑马打猎,这次就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臣妾知道后很着急,……,直到医生诊断骨头未断,又见他精神头还足才好些,但也又叮嘱他几句。可他仍然不是很在意,臣妾也是没办法。”说道这里,常夫人恍然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些,又道:“臣妾失言了,请娘娘恕罪。”

    “为妻者关心夫君乃是人之常情,官家有一次生病的时候吾也十分焦急,恨不能以身代之,老夫人此时的表现比吾当时还好呢,吾岂会怪罪。”熙瑶笑道。

    “皇后娘娘贤德,真是臣下楷模。”常夫人又忙说道。

    熙瑶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而是又叮嘱了她几句话,然后问道:“常老夫人可还有其他事情要与吾说?”

    “臣妾此来只是请求娘娘派太医院太医为外子治伤,别无所求。”说完这句话,常夫人又与熙瑶说了几句话,就行礼道:“臣妾向娘娘请辞。”

    熙瑶当然要挽留一番,但常夫人去意坚决,她也只能答应。常夫人又向她行了一礼后,拉着继月离开了均坤宁宫。

    她们一离开,马上能够感到殿内的气氛一变,熙瑶原本挺直的身板顿时向后一靠,神情也变得轻松许多。她正要说话,就听从侧面传来声音:“那人总算走了。”他们侧头一看,就见到熙怡从门口走进来,走到熙瑶身旁坐下,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又拿起一个对薛夫人笑道:“娘,这是宫里的果园中栽种的苹果,十分好吃,娘尝一尝?”

    “哎呀,你都多大了,还是与小时候一样,客人一走就松懈下来,瞬间从乖巧温婉的姑娘变成野丫头。前几年还好些,这几年越来越过去了。”薛夫人忍不住说道:“怡儿,就算你的性情如此,也不能这么显露出来。”

    “娘,你不必担心。“熙瑶说道:“二妹这幅性情官家喜欢;至于下人传闲话,”她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知道谁那么不开眼。”自从建业元年借助贪腐之案将王恭等人打倒后,她就彻底掌控了坤宁宫,也在整个宫城的宦官、宫女中完全树立了自己的威严,没有人敢不听从她的命令。

    “平时还是谨慎些好。”薛夫人还是说道。

    “娘,事儿我已经听思齐说过了,可是弟妹要生了?”熙怡嘻嘻哈哈的对母亲的絮叨毫不在意,熙瑶却不太想听了,岔开话题。

    “就是她要生了。”薛夫人听她提起这个,顿时也不再说刚才的话,十分高兴的笑道:“家里请大夫算过了,大约腊月二十二、二十三颦儿就该生了。这可是扬的头一个孩子。”

    “颦儿从建业四年嫁入咱们家,到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但在之前一直没有怀孕,我与你父亲都担心的不得了,想为扬选一个好生养的妾室先生一个儿子,但又担心将来颦儿的嫡子出生后来不好安排;何况颦儿为人也很好,我与你爹都很喜欢,也不愿她为难,就一直拖到今年。到了今年过年后,实在是不愿意拖了,正要为扬选一个好生养的妾室,就传出颦儿怀孕的消息,我与你爹总算松了口气。”

    允重视嫡庶之别,臣下当然也就重视嫡庶之别,整个大明的勋贵在正妻头一个孩子出生前都不纳妾室,或者即使有妾也不让她生孩子。对于薛家来说,除了这一点,因为齐泰的官位太高又瘦允信任,他们还要顾及齐颦儿的父亲齐泰的感受,更不敢在颦儿的孩子出生前就有庶子出生,所以即使他们想抱孙子,也拖了好几年一直等着齐颦儿怀孕。当然,齐颦儿也确实受她喜欢就是了。

    “官家已经说了,整个妇产科只留一名医生值守,其它人从明日起每日一早去咱们家等候孩子出生。”熙瑶说起这个,就有些想笑。

    不过这个旨意理所应当的引起的薛夫人的惶恐。“哪里用得到这么多人?妇产科娘记得是有十二名主治医生,每个主治医生还有一个徒弟,那就是二十四人,女人生孩子哪里用得到这么多人?即使是头胎也用不到。”

    “徒弟不算。只算主治医生。”

    “那人数也不少,足有十一人。瑶儿,你快传令,有两三人就够了。”

    “娘,女儿适才说了,这不是女儿的命令,是官家的命令。”

    “官家?你不会是诳娘吧?他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薛夫人非常怀疑。

    “女儿岂会诳娘,这真的是官家的命令。”熙瑶回答。

    “真是皇恩浩荡。”薛夫人马上说道。

    熙瑶本想与她说自己猜测允不仅是表示对薛家关心,也是给齐泰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说道:“这下娘你放心了吧。”

    “这么多医生,娘怎会不放心。”薛夫人对着虚空行礼过后答应道。

    说到这里,她今日入宫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按理说该告退了。但她已经足有近二十日没有入宫,岂会就这么离开?又与熙瑶、熙怡姐妹说起话来。她们也很想母亲,自然也陪着说话。

    母女三人正聊得开心,忽然听到从身旁传来“卡兹”、“卡兹”的声音,熙怡侧头一看,见到是岱雯坐在椅子上吃水果,笑道:“哎呀,与娘亲说的开心,把你给忘了。岱雯你去找敏儿玩吧。不对,现在还是午睡的时候,她应该正在睡觉,要不你去找她一起睡觉?”

第1366章 岱璇

    “二姑,侄女现在精神好得很,可不想睡觉。”岱雯忙说道。十来岁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虽然在这里听两个姑姑与奶奶说话很没意思,但被赶到被窝里睡觉更没意思。何况还是与敏儿一起休息,岱雯一想到这点就更没有去睡觉的意思了。

    “岱雯,到大姑这里来。”熙瑶与母亲聊了一会儿,思念亲人之情得到缓解,见岱雯百无聊赖的坐着,笑着说道。

    岱雯答应一声走过来走到她旁边。熙瑶伸手比划了两下身高,又笑道:“岱雯,你比姑姑也矮不了多少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在姑姑面前,岱雯永远是小孩子。”她当然知道应该说什么。

    熙瑶果然更加高兴,笑得更加开心。“小嘴真甜,也不知是遗传的谁,大哥与大嫂都不是会说话的人。”

    “当然是爹爹遗传的。其实侄女想说遗传的姑姑,但想了想还是说是爹爹遗传的。”岱雯又抿着嘴说道。

    “嘴真甜,姑姑都及不上你。”熙瑶又笑道。

    这样说了一会儿,熙瑶对薛夫人说道:“娘,女儿看岱雯的都长这么大了,婚姻之事也该打算起来了。我是不愿让岱雯嫁到外地的,京中的勋贵子弟又只有这些,这就去了十之五六,还得挑愿意上进的,又去了十之三四,还得是年纪差不多的,上下不能差了两岁以上,能剩下的连一成都没有。”

    “若是娘亲你或者大哥瞧上了谁,可得早早定下,不然等过两年若是被别人都已经订下了,咱们家岱雯可就挑不上好得了。”

    “大姑。”岱雯害羞的说道。与同龄的朋友私下里说话是一码事,听长辈谈论又是另一码事了。

    “你放心,姑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不会让你太早出嫁的。”熙瑶说道。岱雯一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宫里,熙瑶若是不知道她平时与同学谈论什么就白做这个皇后了。

    “还有,娘,也得挑一个岱雯喜欢的。”熙瑶又道:“咱们家岱雯这么惹人喜欢,也得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才对。”

    “那就交给你了,可一定要为岱雯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薛夫人笑着说道。反正她们家的婚事都要征求熙瑶的意见,不如就将岱雯的婚事完全托付给她。

    “就交给女儿。”熙瑶也不推辞,拉住岱雯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岱雯,现在你的终身大事就全由姑姑来管了。与姑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不论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姑都给你找来。”

    “哪有如此直白问女儿家这样的话的?”薛夫人说道。

    “不碍的。”熙瑶笑道。一般人家当然不会问女儿这样的问题,问了女儿也不会回答,但她相信与敏儿在一起玩了七八年的岱雯肯定会回答的。

    “当然要上进的。”岱雯果然没有出熙瑶所料,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说这样的话!”薛夫人又呵斥一句,而且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还要打她,还是被熙瑶拦住了,又被劝解几句,才气呼呼的坐下来。

    “还有别的要求么?”熙瑶又笑着问道。

    “文武双全的不行,之前敏儿与侄女说起过姑父对文武双全之人的评价,侄女觉得很有道理;死读书的更不行;至于其他,不论是有如同魏国公般用兵如神的本事,亦或是如同解辅官才思敏捷,又或是有如同齐尚书那般举重若轻辅佐皇上的才能之人,都行。”岱雯顶着薛夫人要杀人的目光说道。奶奶对她这么不满当然不是好事,回家后还指不定怎么用家法处置她;但听敏儿说过她姑父、姑姑这对夫妻安排公主婚事的经过后,她觉得必须将自己对于挑选夫婿的要求都说出来。

    “怎么,你一心想要挑选一个能位极人臣之人做夫婿?”熙瑶笑道。

    岱雯没有答话,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干脆将你许给文垣,”熙瑶半开玩笑道:“文垣比敏儿小两岁,也比你小两岁,年岁相差不大,正合适。”

    熙瑶只是在开玩笑,但她却见到岱雯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高兴之意,虽然只是略微闪现了一下岱雯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但也被她注意到了。

    ‘岱雯这是……’熙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认真盯着她看了两眼,才继续说道:“回头姑姑打听打听京中出众的青年才俊,一定给你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姑姑。”岱雯适才没有看到熙瑶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娇声说了一句,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熙瑶又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与岱雯说了几句话,之后仿佛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刻漏,说道:“原来已经是未时初了。”又转过头来对薛夫人道:“娘,已经这个时候了,女儿还有事,不能陪娘说话了。娘,你可要在宫中歇息一会儿再回去?”

    “不了,少睡一次午觉也没什么,再说在坤宁宫我也睡不踏实。娘这就回去了。”薛夫人道。

    “妹妹,姐姐还有事,你送娘出宫。”熙瑶又道。熙怡答应一声,站起来,伸手扶住薛夫人,薛夫人又嘱咐了熙瑶几句后在熙怡的搀扶下向宫外走去,岱雯也早已站起来,对熙瑶行礼拜别后跟在奶奶身后一起出了坤宁宫。

    “将今年除夕宴饮管事的太监、女官都叫来,吾有话吩咐她们;御用监的掌事太监也都叫来,吾要与他说……”在她们离开的同时熙瑶就吩咐起来。

    “是,娘娘。”在她身前的宫女答应一声,纷纷走出这间殿阁传皇后命令去了。

    她先后吩咐了五六件事情,将今日下午要做之事都吩咐了出去,跟在她身前的掌事女官待诗见她桌前的茶已经凉了,小宫女又都已经传令去了,就要上前倒一杯茶;可此时就忽然听见她又吩咐道:“你找到平日里在女子学堂内伺候的下人,问问她们岱雯平日里的言行如何,要细问,越细越好。晚上用膳前回报于吾。”

    “奴婢遵旨。”待诗心中一惊,但还是行礼说道。

    ……

    ……

    “臣耿璇见过陛下。”耿璇对允行礼道。

    “耿卿坐,不必多礼。”允指了指就在耿璇旁边的小凳子说道。

    “谢陛下。”耿璇又说了一句,坐在凳子上。

    “朕本想上午就宣你入宫,但又想着时候也不早了,就让你下午前来。”允笑着说道:“不过现在想想,让你下午来才不好。朕未时正召见你,虽然你家离着皇宫十分近,但至少未时初就要出门,心里又惦记着皇上要吩咐你什么事情,多半也休息不好。”

    “陛下如此说话,臣……”耿璇话没有说完,就听允又道:“你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说话。当初朕初为太孙,太祖皇帝为朕设立詹事府,你也是右庶子,朕的亲信,不用对朕太生分了。”

    “陛下能关心臣,臣十分感激,不过臣家里好歹也是武将世家,也曾带兵打仗,家父曾经教导过臣,事情再急,也不能影响休息。家父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教导臣,家父曾说:‘当初守长兴城的时候,若是听闻张士诚派兵前来攻打就十分担忧以至于睡不着觉,那本来能打赢的仗也打不赢了。遇到事情不要慌乱,不该记住的时候不要记得,该记得的时候也万万不能忘了。臣牢记家父的教诲,只要困了一向睡得香。”耿璇笑道。

    “这才好,这才叫大将风度;你这样与朕说话也好。”允也笑着说起来。

    二人又说笑几句,允才说起正事。“今日朕宣你入宫,是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你可已经听闻了苏王与曹彻联名所上之奏折内容?”

    “入宫的时候恍惚听到一句,但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耿璇道。

    “是这么回事,……”允将奏折的内容大概说了说,但没有说自己对朱说的话和吩咐练子宁的事情,只是问道:“爱卿有何想法?”

    “陛下,不能加封藩王于爪哇岛。”耿璇马上说道:“苏王等诸位殿下是以‘匡扶正统、吊民伐罪’为名出兵,若是最后废掉了满者伯夷国国君,立大明的藩王,有违礼制,当地的士绅百姓恐怕也不愿意。不能如此做。”他毕竟是跟随允十多年的人了,对允心思的了解比练子宁等人还是要深刻得多。

    “不愧是跟随朕逾十五年的人,比后来的这些大臣更了解朕的心思。”允也笑着说道,随即告诉了他自己对朱说的话和吩咐练子宁拟的圣旨,然后说道:“朕打算年后派你去巡抚南洋,你可愿意?”

    “这有何不愿?”猜对了皇上的心思让耿璇信心大增,也更敢说话了。“臣去了南洋,就是钦差大臣,就算诸位殿下对臣也不敢轻忽,臣估计能收许多礼物,如何不高兴?不过等臣回来了,若是藩王馈赠了贵重礼物马上交给陛下,只有当地的土特产会留下。”

    “另外,臣也从未去过南洋,听闻南洋虽然离中原不远,但习俗与中原迥异,臣也早就想看看了。臣还得感谢陛下给了臣这么一个巡抚南洋的机会能够去南洋瞧上几眼。”

    “哈哈,”允指着他大笑道:“你到了南洋,他们肯定不敢薄待了你,在京城享受不到的在南洋都能享受得到。他们馈赠给你的礼物也不必给朕,你自己留着。不过若是有十分珍贵的古董,可要记着告诉朕,让朕去瞧一瞧。”

    “你去南洋,这些该享受的朕也不会不让你享受,该得的礼物朕不会要,但可记得,一路上你见到了什么,回来后就告诉朕什么,不能有所偏私。直白的说,朕就是在指使你拿钱不办事。”

    “陛下放心,臣一定遵从陛下的教诲。”耿璇也笑着说道。君臣二人又一同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停歇。

    “除了巡视诸位藩王的封地,最要紧的,是看一看爪哇岛。”笑过后,允又吩咐起来:“爪哇岛是南洋第一大岛,人口也是最多,朕将来打算拿这座岛怎么样是十分要紧的事情。而想要让朕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你看来的当地实情十分重要。所以你切勿走马观花或匆匆而过,一定要深入当地,了解当地世族、寺庙、百姓是如何想的,都在做什么;了解当地的世族、寺庙势力如何。这些都是将来朕的重要参考。”

    “臣必定遵从陛下之旨意,认真巡视爪哇岛,走遍整座岛屿每一个角落,以便给陛下以参考。”耿璇又道。

    “也不必走遍每一个角落,但从城市到乡下,从高门到百姓,都要看过了。”允又嘱咐他几句,忽然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的说道:“其实应当朕亲自去爪哇岛看一看才对,只是爪哇岛毕竟不如西域要紧,朕也已经去过广东了,就不好再去;而且朕……“允本想说‘朕也有些懒了,如非必要也不愿出太远的门’,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口。

    “不过由你替朕去也是一样的。你办事朕也放心。”顿了顿,他又说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遵从陛下之旨意,认真巡视整座岛屿。”耿璇又表了一遍决心。

    允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一事朕也要吩咐你。”允又吩咐起另外一件事情:“练子宁今年是头一次操办朕接见外番使者之事,礼部去年又有大变动,许多操办此事的人都被处死或判以流放之刑,新提拔上来的人都对这个差事较为生疏,恐怕办不好;理番院更是设立不久的衙门,里面的官员更是生手,估计也做不好。朕想让你协助练子宁安排此事。”

    “是,陛下。”不论陛下吩咐的是什么差事,耿璇的第一反应都是接下来;但在将允的吩咐在脑海中过一遍后,他却有些疑惑和不解:‘巡抚南洋,即可以说是如同御史般的差事,也能说是理番的差事,毕竟爪哇岛也算是外番;这也罢了,可操办接见外番使者之事就是完完全全理番的差事了,这应当是礼部与理番院之官员做的事情,陛下为何吩咐我来做?难不成以后允想让我进礼部为官?’

    允当然没有让他入礼部为官的想法,但却是要着意培养他与外番打交道的本事。从前做将军的不需要考虑外番之事,只要会打仗、知道张贴安民告示就行,随着大明逐渐向外扩展,带兵打仗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指挥军队,还要考虑如何与当地的蛮夷打交道。与蛮夷交道打得好,或许就能少打仗,少死人,少损失;交道打的不好,就只能多打仗,死人和损失也会更大。这就对将领的外交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

    耿璇打仗的手艺不太行,或者说是中规中矩,与撒马尔罕国在西域交战的时候就没能立下什么功劳,允以后也不会任命他为几十万大军的统帅,似乎没有培养与外番打交道的本事的必要,只要会在大都督府处理往来文书就行了;但允觉得他的性格很适合以后在一个地方为相,这个地方的文化习俗也与大明截然不同,需要做王相的有外交才能,所以决定培养他。不仅是他,允还看准了另外几个武将,都打算培养他们的外交才能。

    “陛下,臣如何协助练尚书?”耿璇又问道。他一个武将,去硬插手礼部和理番院的差事,恐怕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你不必担心,朕会吩咐练尚书与傅院使的。他们也巴不得有人协助他们。”允笑道。有其他衙门的人来协助未必能把差事办好,但办坏了总多了一个背锅的人,不亏。

    “是,陛下,臣知道了。”耿璇当然也能想到这点,虽然脸色不变,但内心就有些发苦了。

    事情宜早不宜迟,允也怕自己忘了,马上派人给练子宁与傅安传旨,告诉他们此事;这边与耿璇的事虽然已经吩咐完了,但允忽然有些怀念自己做太孙的时候,又与他聊起了那时的事情。

    “……当时陛下年纪尚小,对许多事情不了解,有些事情做得不是太妥当,但陛下聪慧,能马上察觉自己做的不大对,而且马上就能改正,臣等对陛下都是极为叹服的。”耿璇说道。

    “那也不仅仅是朕能想明白,也是有太祖皇帝指导朕。太祖皇帝每日下了朝就会把朕叫去,问问今日处置了何事,如何处置的,若有不对之处马上告诉朕,让朕改正,朕才能每次都能及时改正。”说起朱元璋,允感觉颇有些伤感。这一世他等于是没有父母,只有朱元璋真正关心、爱护他,对他极好。每次想到他,允就十分伤感。

    “等过了年一定要更加盛大的祭祀太祖皇帝。”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耿璇觉得没头没脑的。

悼念金庸

    今天在写这一章之前,从新闻上看到金庸老先生过世的消息,顿时感觉很伤感。

    大约从十年前起,我开始看金庸老先生写的原著小说。那一个个完全超过我想象的江湖顿时就让我深陷其中。说起来奇怪,在看原著小说之前,已经看过许多部由金庸老先生的原著改编的电视剧,但在电视上的场景似乎并不能让我感觉太深,反而是落在笔尖的文字更能让我感受到他想要描绘的江湖。在看过了金庸老先生的小说后,我曾一度以为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江湖,只是在近代由于火器的兴起而衰落,从而想着若是火器一直没有被发明该有多好,我就可以见到这样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也能成为其中哪些快意恩仇的大侠。

    渐渐长大了,知道江湖是不存在的,也从未真实存在过;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乔峰,但其实变成了星宿派的弟子。所以我开始在网上写小说,在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虚幻的躲避现实之处。顺便感谢一下一直支持本书的朋友,虽然这个一开始只是塑造出来躲避现实之处,但没有你们的坚持,估计用不了的多久就会太监,谢谢你们,是你们让它能够一直存在到现在。

    金庸老先生的武侠小说也是我最早的文学启蒙。虽然我最早看过的小说是四大名著,但那个距离现代太遥远了,用词用语也与现代差别极大,只有看到了金老先生的小说才知道原来文章应当这么写。其实应该好好学一学金老先生的文字的,虽然或许我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其实不应该用或许),但也应该努力在文学这座山上攀登,起码要与金老先生的距离近一点。

    金老先生也不只是在写武侠小说,在老先生UU小说有一个价值观一致若隐若现,这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即使叛逆如黄药师,也秉承这样的观念,即使是武侠世界也有大义存焉,这也是他的故事能够打动中国人的原因之一,或许也是根本原因。

    曾经年少的时候,还曾想过自己若是成为了名人或者有钱人,就去香港与金老先生当面谈论他写过的武侠小说,虽然从现在看来即使金老先生还或者我也难以达到目标,但金老先生的故去仍然彻底断了念想,从此之后也再不会有这样一位武侠大师了。

    金老先生千古!

第1367章 黄头发的人又来了

    允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既然提到要祭祀太祖皇帝与‘先贤’,待耿璇离去后马上派人叫来王喜:“你马上去准备,今年祭祀太祖皇帝的规模要更大,依照《会典》中最高规格祭祀。另外,在陪享太庙、肖像功臣庙的牌位中,增加十二个无名牌位。”

    “无名牌位?”王喜好奇的问道:“官家要祭祀何人?”

    “这,”允是想祭祀前世教导过自己人生道理‘先贤’,虽然现在祭祀这些尚未出生的‘先贤’好像不大对劲,但允就将他们当做平行世界的人来祭祀了。

    但又不能将他们的姓名写出来。写了名字肯定有人问这些人是什么人,做过什么配得上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这样的殊荣。遇到这样的问题允就得抓瞎,总不能说是‘此等贤人曾在梦中教导朕’吧,大臣们当然不敢继续询问,但肯定会在心里想:‘陛下信佛信道已经快要痴迷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要不要组织百官向陛下进谏?’若是群体进谏真的被组织起来,也够他头疼的。所以只能立一些无名牌位了。

    可王喜的问题也得回答。允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解释,说道:“王喜,自从太祖皇帝起兵反蒙元开始,无数人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大多数人都没能活到太祖开国论功行赏,功劳也不足追封名爵,甚至连姓名都没能留下来。”

    但正是有这千千万万的无名将士的奋战,才能推翻蒙元统治,太祖才能开国,才有现在百姓不受蒙古人、色目人欺压的生活。”

    “对于这些人,朕觉得也应该祭祀。可他们大多连自己姓名也没有留下来,无法在牌位上镌写姓名,何况朕也不能将这么多牌位放在太庙中配享太祖皇帝。所以朕思来想去,决定在太庙中增设十二个牌位配享。之所以设立十二个,是因为十二年为生肖一轮,十二个牌位代表十二个生肖,代表所有无名将士。”

    你还别说,允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自己找的这个理由真的是太好了。这个理由首先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没有人可以反驳,也没有人愿意反驳;而且这也正好与允一直以来的宣传方向相符合。允觉得自己不可能找到更加合适的理由了。

    “陛下仁厚,天下所有百姓都应感怀陛下的恩典。”王喜真心实意的赞叹道。

    “可陛下,此时您吩咐奴婢来做不太合适,应当由礼部来安排。”王喜又道。增加十二个配享太庙的牌位,当然由礼部来操办最郑重,也最合礼仪。

    “你说的是。”允拍了拍脑袋:“你马上将此事吩咐给练子宁。”他一开始只是想要设立十二个牌位祭祀‘先贤’,也没想过赋予高大上的意义,就随口将王喜叫来吩咐一番;现在既然这十二个牌位代表为大明立过功勋之人,那就不能这样随便了。

    “你再吩咐他,朕知礼部与理番院往年操办过番国使者觐见之事的人不多,又派了长兴侯长子耿璇协助他们操办番国使者觐见之事。”

    “是,官家。”王喜答应一声,转身离开这间殿阁。他走到屋外,本想叫来一名小宦官去传允的口谕,但想了想,觉得此事很重要,让小宦官去说显得有些不尊重无名的雄杰英豪,举头三尺有神明,对这些人还是尊敬些好,就决定亲自跑一趟。好在礼部与理番院衙门距离皇宫也不远,走不了几步路。

    他先来到礼部衙门找到练子宁,与他说了在太庙增设无名牌位之事。练子宁当然不会反对,虽然礼部上下的所有官员都已经忙的飞起了,要是有翅膀估计礼部衙门里面得‘嗖嗖嗖’的都是到处乱飞的人,可练子宁还是一口答应道:“王公公请回禀陛下,明日臣就在太庙中、在功臣庙中增十二位无名牌位。”

    之后王喜又与他说了让耿璇前来协助他办差之事。出乎王喜预料,练子宁丝毫没有不高兴的神色,反而略有些欣喜的答应了。他与耿璇自己想的一样,都觉得陛下有意任命耿璇为礼部尚书;但与耿璇对此十分忐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同,练子宁非常高兴。在刚刚被允任命为礼部尚书的时候他就因为觉得礼部的差事都是虚务而不愿接受,只是允当时交给了他一项重任,他也不敢抗旨,只能答应。若是允有意以耿璇为礼部尚书,练子宁会欣喜地马上与他交接。

    与练子宁说过话,王喜又赶往理番院。理番院虽然也在皇城附近,但衙门口就不像礼部那么好找了。王喜之前没来过,他手下的小宦官也没有来过,询问了几个差役才找到理番院。

    站在这座位于深巷之中、环境十分幽静的院落前,王喜莫名觉得有些恐惧。这里可是原来韩国公李善长的故居所在,李善长被杀后整个府邸被夷为平地。建业初年允允许大姑临安公主和两个儿子一家回京,他们也没有选择故居所在,另选了一块地方建了府邸。允设立理番院,可皇城附近的地方都已经有主了,只有这些被处死的勋贵故居原址仍然空着,允就选了原故居所在的一部分建了衙门。

    王喜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对着虚空恭敬的行了一礼,嘴里还念念有词。凡是在从前死过人的地方建起来的衙门的官员都总结出了一套仪式,好像拜见城隍一样。当然,也有不怕的出入不拜,不过王喜不在其列。在他行礼时一身材瘦高之人从他身旁经过,见到他如此也对虚空行了一礼,然后又继续向外走去。

    将这一套鼓捣完,王喜吐了口气,就带着两个小宦官走进理番院衙门。他走到门口,对差役说道:“傅院使何在,有圣上口谕。”

    “小的见过公公。”差役一下就认出了他身上的太监服侍代表的品级,恭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公公,傅院使刚刚离开。”

    “刚离开?什么时候,有多久了?”王喜问道。

    “公公,刚走才一分的时候。您适才没见到有人从这里走出么?”

    “刚才经过那人就是傅院使?”王喜叫了一声,随即马上吩咐两个小宦官:“你们赶快追过去,追上傅院使。”

    两个小宦官答应一声就匆忙跑了出去,王喜也忙向外走去,循着他们的脚步跟上。

    ……

    ……

    “世叔,侄儿这趟拳打得如何?”朱停下脚步,接下小宦官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对允说道。

    “不错,不错。”允微笑着说道。朱虽然武艺不算太好,但基本功很扎实,现在又不是让他和人交手,打的又是从小练过无数遍的拳法,当然不会差了。

    “世叔谬赞了,家父看到侄儿打这套拳法,总是会挑许多毛病。”朱心中高兴,但还是说道。

    “你是遗德之长子,又是世子,遗德当然对你要求甚严,即使你打得再好也要挑出毛病。其实你的这套拳法比世叔这里教导文垣他们的师傅也不差了。”允笑道。

    “多谢世叔夸赞。”朱又高兴的行礼道。

    “快把衣服穿上。”允又对他说道。朱答应一声,走进殿内。不一会儿穿戴整齐走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见到靠在椅子上,从身旁的小宦官手中接过一份折子正看着,忽然想起一事,忙走到允身边先说道:“见过世叔。”随即又道:“世叔,您对侄儿的照顾侄儿铭感五内,但也不能懈怠了朝政。若是如此,小侄就万死莫赎了。”

    “哈哈,你以为世叔整日陪你不顾朝政?这怎么会。”允笑道:“每年从腊月二十三起至正月十七都是朝中大臣休沐的日子,民间习俗又有进了腊月就是年的说法,所以腊月、正月全国各地的事情就少,不仅做官的不愿奏报,百姓也不会做什么。所以世叔也没有多少政事需要处置,每日下了朝再批答一会儿奏折即可。世叔这才有时间与你说话。”

    ”不过有一个,不,两个衙门越是过年就越忙碌。正旦日是朕接见外番使者之日,礼部与理番院负责安排,可忙的脚不沾地了。”他又笑着说道。

    “哎呀,”听到这话,朱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也是外番,忙说道:“世叔,陛下,下官应出皇城去番馆居住,以避嫌疑。”

    “怎么忽然又自称起下官来?世叔说过了,你该叫朕世叔。你也不需去番馆居住,世叔从未将朝鲜当做外番,一直当做大明内藩,既然是大明内藩,那也不需避嫌,何况朝鲜也没有什么嫌疑好避。所以你不需出皇城居住,就继续住在皇城中。”

    “是,世叔。”朱自己也不愿意去番馆住,只是害怕允忌讳才主动提出,既然允自己都不在意,他也顺坡下驴答应了。

    “这就对了。”允笑道:“世叔不将朝鲜当做外番,你也不要自居于外番的身份。”

    允这几句话说的朱心里很高兴。中原文化一直被朝鲜、安南、日本、琉球等国家所仰慕,其中朝鲜是最仰慕的,所有朝鲜贵族都以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为荣,以比中原的秀才对儒家典籍还熟悉为荣,或者简单的说,就是以像汉人为荣。对于王族来说,朱芳远这种参与过开国的国君还能保持清醒,但他的儿子们不可避免的被忽悠瘸了,正如中原的皇帝被儒家忽悠瘸了一样,也以像汉人为荣。所以听到允这样说朱非常高兴。

    “陛下胸怀宽广,历朝历代之天子无人能及!”朱衷心的称赞一句,又补充道:“前所未有之赶来京城朝见陛下的番国使者就是明证!”这句话中用世叔就不合适了,所以称为陛下。

    “哈哈。”允笑了几声,说道:“世叔还及不上古时一些天子。你快坐下,不必这样吹捧世叔。”

    “侄儿这可不是吹捧世叔。”朱正色道:“在大明之前,只有两汉与大唐鼎盛之时有万邦来朝之盛况,可汉武穷兵黩武,使得民生凋敝;唐太宗弑杀兄弟、囚禁皇父,怎比的世叔!所以侄儿称赞世叔历朝历代之天子无人能及。”

    “你快坐下,不要这么称赞世叔了,世叔当不起。”允又道。朱称赞朱元璋怎么称赞都行,但称赞他就容易引得人们议论,虽然他可以非常坦荡的说着绝对不是自己指使朱说的,可百官未必相信。

    不过虽然嘴上劝阻,允心里还是高兴的。既然谈到了外番使者觐见,他就说起了此时向大明觐见的各个番国的习俗与文化。

    “……,在整个大陆极西之地,还有许多小国。这些国家虽然文化类似,就如大明与朝鲜一般,但分裂成许多国家,互相攻伐,但由于之前已经说过的教会势力从中捣乱,这些国家始终不能再次统一。”

    “其中有一可以称得上最强国的国家,名叫卡斯蒂利亚,大前年曾派出使者出使撒马尔罕,后来跟随至伊吾,被大明之兵所俘虏。通过伊吾一战他们知晓了大明乃是天下最为强大之国,向朕称臣纳贡。”

    “这个侄儿听说过。”朱说道:“从伊吾返回的将士与家父说起过这个国家,说这一国之人不仅长相与大明子民不同,文明更是相差极远。侄儿当时听了那将士的话就很想见一见。”

    “这个容易,这一国在京城留下了一名使者,世叔马上叫来让你见一面。”允笑道。

    “只有一人?”朱明显有些失望,喃喃道:“若是有许多人就好了,单独一人,又在大明待久了,看不出什么。”

    “世叔,这一国还会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吧。”他又问道。

    “这,”允哪知道卡斯蒂利亚会不会派人出使大明,正琢磨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听一名小宦官附在他耳边说道:“陛下,理番院院使傅安求见。”

    “让他进来。”允马上说道。

    “不多时傅安走进来,王喜还走在他身边。允见到王喜与他一起进来有些诧异,但没有马上出言询问,而是问傅安道:“爱卿有何事要当面与朕说?”

    “陛下,”傅安用一种带着惊奇之意的语气说道:“卡斯蒂利亚国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因陛下曾吩咐过若是这一国再次派出使者出使马上向陛下禀报,是以臣前来禀报。”

第1368章 克拉维约东游记(六)

    “尊敬的陛下,今日已经是主的纪年第1406年11月1日,万圣节。希望您能平安度过这个节日,也希望所有我熟悉的人都能安然度过这个节日。我在东方明国的京城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亡灵们会回到他们生前居住的地方,而明国的京城在我之前没有任何主的信徒曾经居住过。”

    “说过了过节的事情,首先要向您汇报的,是我的侍从学习东方先进的造纸与印刷术的事情。经过一年的刻苦学习,他们初步掌握了造纸工艺,但还是会发生将原材料弄错的失误,而且东方的汉人的语言确实太拗口了,侍从们也没有语言天赋,经常会记错词汇的意思。不过我相信等两年之后,也就是东方国家的学徒通常学习的时间达到后,他们会学会先进的造纸术与印刷术的。”

    “其次要向您说的,就是大明的文化。大明的文化与所有信奉主的国家,与所有信奉天方邪神的国家,与东欧大草原上野蛮的蒙古人的国家都不相同。首先,就是他们对待神明的态度。在明国也有许许多多的宗教流传,赛里斯人看起来也好像信奉这些神明,经常可以看到在佛教寺庙,或者赛里斯人独有的一种名叫‘道’的宗教的寺庙中有许多人拜祭。可如果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并不像我们一样虔诚的信奉,他们与其说是在信奉,不如说是进行交易,他们期望通过向神灵奉送财物,换取他们想到的好处或免除灾祸,如果达不到自己的目标就会停止对神灵的祭祀。与其说他们是某一种宗教的教徒,不如说是无神论者。”

    “当然,在赛里斯人中也有虔诚的信徒,但人数极少,根本不足以产生什么影响。至于明国的皇帝,我很难猜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相信神灵的存在,他似乎信奉道教,给予了道教一个寺庙的主持极高的礼遇,而且代表大明皇帝神圣性的来源的另一个称呼‘天子’中的‘天’字似乎也来源于道教的神灵。但他同时也允许佛教的传播。在得出最终结论前,我只能暂时认为他是一个道教的浅信徒。”

    “但在赛里斯人中,也有类似于神灵的象征,这就是他们的祖先。所有赛里斯人都崇拜他们的祖先,祖先是至高无上的、不容亵渎的,就连祖先说过的话也是不容违背的,成为整个家族的人都必须遵守的规则。即使是再穷的人,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拿出最好的东西供奉祖先,一如我们祭拜主。”

    “赛里斯人的社会组织也是以家族为单位,而不是以统治他们的贵族或寺庙的主持。许多姓同一个姓氏的人住在一起,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他们的族长,由族长和家族中年纪比较大的人组成的宗祠管理整个家族。明国的基层统治机构对接的是一个个家族,而不是家庭或个人。即使在城市中,也有家族的存在,不过相对来说比较松散,但是政府能够管理到的也不是一个个家庭,而是拥有同一个祖父或曾祖父的家庭所组成的介于家庭和家族之间的单位。”

    “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离开自己的故乡,但如果他们离开,在外地需要有人帮助时也不是依靠寺庙,而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乡。这些同乡会组成互助小组,互相帮助。”

    “在明国,如果只有单独一个家庭生活在某个地方,很容易受到周围人的排斥,政府所吩咐下来的事情也容易落到这样的人头上,因为一个家庭一般只有一个成年男子,而一个家族会拥有许多成年男子。与我国一样,成年男子不仅是生产力,更是战斗力。家中成年男子少的家族更容易受到欺负,而只拥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家庭就更会被欺负了。也因此,他们拥有与当年未曾被主教诲过的罗马人同样的陋习:杀婴,而且是以杀女婴为主。”

    “尊敬的陛下,我曾经多次称赞过赛里斯人的文明,但他们所拥有的杀婴这个陋习使我深深感到厌恶。婴孩也是上帝的创造物,被基督所救赎,杀害婴儿的行为应当等同于谋杀。可在明国,所有的人都不以为意,他们认为孩子是父母的所有物,父母有权利以任何方式处置自己的孩子。现在赛里斯人普遍较为富庶,杀婴的现象很少,但就在几十年前赛里斯人与蒙古人进行战争的时候,大多数人十分穷困,经常会遗弃或杀死自己的孩子,而且以女婴为主。希望这些遗弃或杀死自己孩子的人死后会受到惩罚。”

    “除了祖宗之外,明国人所普遍所信奉的思想是一种名为‘儒’的思想。这种思想是在大约一千九百年一个名叫孔丘的贤者所提出的,后来被一千六百年前赛里斯人的一位皇帝确定为国家的正统思想,后来又被八百年之前一位皇帝确定为选拔官员的考试的指定思想,孔丘贤者所写的书籍也变成了指定教材。因孔丘贤者把自己的思想称为儒家思想,后来信奉孔丘贤者思想的人就被称为儒教中人。”

    “儒教在明国的地位与教会在欧洲的地位类似,但又有所不同。明国是真正****的国家,国家政权的皇帝同时也是儒教的最高现世领袖,也没有单独的组织来向普通人宣扬儒教,这些事情都是由政府承担。虽然明国不像大食人的政权那样更多的表现出宗教性,明国更多的表现世俗性,但仍不可否认他们是****的国家。皇帝即承担着治理国家的使命,又承担着祭祀‘圣人’与天、地、神灵的使命。”

    “尊敬的陛下,我曾在之前的信中向您建议过实行与明国类似的选官制度,但经过对赛里斯人文化的了解,我现在觉得明国的选官制度难以在我国实行。明国的选官制度与其文化是相辅相成的,只有这样的文化才能实行这样的选官制度,也只有这样的选官制度才最与这样的文化相适应。卡斯蒂利亚是无法实行的。”

    “不过陛下,我仍在研究明国的文化,想要找出其中与我国的文化类似的地方,从而能够借鉴明国的文化来改进我国的制度。另外,我始终相信,欧洲文明不比任何文明落后,卡斯蒂利亚国,也早晚会成为能与明国相提并论的国家。”

    “最后,冒着亵渎主的危险,我试着将欧洲文明与赛里斯人的文明进行比较。首先,欧洲文明统治下的普通人生活是比不上赛里斯人的,虽然我很想拿欧洲的土地贫瘠来辩解,但在事实面前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其次,赛里斯人因为除了祖先没有任何可敬畏的,使得他们做事少了很多顾忌,不论是做生意还是种地、造器物都比欧洲人更好,赛里斯人的普通人生活更好也与这一点有关。但这同时也使得他们做事缺少底线,所以这一点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难以分清。”

    “除了缺少顾忌,我认为赛里斯人比欧洲人生活更好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国家。统一的国家意味着能够在更加广大的区域内对资源进行调配,同时更多从事同一行业的人能够更加方便的交流,使得制造工艺更容易进步,这一点无论从农业还是商业上都有体现。”

    “但赛里斯人的文明也有缺点。明国的基层组织是拥有同一个祖先的人所组成,离开家乡在外地的时候则是与同乡联合,家族或同乡互助小组之上的就是从上到下一体的政府,这就使得除了皇帝和他分封的藩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将超过同一血缘、同一家乡范围内的人组织起来。这对于明国的皇帝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这也导致当赛里斯人面对大明域外的敌人时难以真正团结起来。赛里斯人被蒙古人灭亡的那个国家快要灭亡的时候,一伙居住在泉州这个当时东方第一大港的天方教徒就以并不太强的实力就控制了泉州,城中人数比他们多的赛里斯人很快表示了臣服。四十多年前,在蒙古人建立的政权被消灭前,这个家族又不再向蒙古人效忠,想要在泉州建立一个属于天方教徒的国家,城中的赛里斯人仍然没有反抗;直到蒙古人的军队打进城中后,他们才像忽然睡醒一般,冲进当地天方教徒的家中虐杀他们,并且抢夺他们的财物。”

    “……”

    “综合以上内容来看,欧洲人的文明与赛里斯人的文明各有优点和缺点,没有那个是完美的,世上也没有完美的制度和文化。但我相信,在主的荣光的照耀下,欧洲文明一定会越来越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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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明天下介绍:
古语云:武王以平殷乱,天下宗周。一个现代网络小说家意外穿越回了古代,并且竟然穿越成了明初建文帝朱允炆------的弟弟朱允熥。所幸当时朱标还未死,一切还有机会,看一个现代小说家如何运用所知不多的明初历史知识和现代科学、社会知识当上皇帝翻云覆雨,改正朱元璋、朱棣父子犯下的错误,造就一个宗明天下!宗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宗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宗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