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0章 南洋风雨——雨袭
“轰袷!”数道闪电直劈而下,似乎将天空都劈成了两半;大雨也紧随而至,如同瓢泼般倾泻而下,将本就潮湿的土地浇个透彻。
“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雨。”此时在满者伯夷国大军营寨中间的营帐内,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站在营帐门口,斜抬头看向天空,低声说了一句。
“这真是好事。”在他身后,克塔拉亚萨也走过来,满脸喜色的说道:“陛下,这是好事。前几日本来就下了一场雨,土地本就松软,再下这么一场大雨,一脚踩下去整个脚面都会陷在泥地里,三两天内根本不用想打仗。”
“而且下这么大的雨,不仅明军的大炮打不响,火药也难保不受潮。这几日都不用担心明军的炮弹打过来了。勇士们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陛下与我等可以略微轻松一些了。”
“是啊,这是好事。”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也顺着说了几句:“被明军抓来的人,也能少死几个;明军想要派人去抢粮食,也不那么容易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八月十三日朱高煦也带兵来到八马兰附近与北路军会合,两路兵合二为一,就要向东攻打北加浪岸城。
得知此事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也下令只留三千人驻守北加浪岸城,自己亲自带领其余近七万人马向西,在明军移营前也来到八马兰,与明军对峙。
他不能不来。朱高煦说‘满者伯夷国的兵野战不行、只能守城’的话已经随着从务米亚由城逃回来的勇士传开了,如果他不敢出城与明军野战,即使最后逼得明军不得不退兵,他的威望也会下跌,7就可以趁机再次出兵争夺王位,到那时他的军队刚刚与明军交战过人困马乏,面对7养精蓄锐许久的军队,未必一定能打赢。
而且满者伯夷国也不是完全的中央集权制,许多大臣和婆罗门教僧侣都有自己的土地,其中封地在爪哇岛西部的人损失惨重,必定对明军切齿痛恨,他们如果因为自己不敢同明军野战而心怀不满,转投7,他的位置可就真正不稳当了。如果再在同7的战争中打了败仗,他未必不会丢掉王位。
而如果自己出城野战击退明军,或者与明军打个平手逼迫朱高煦等人退兵,自己的威望就会上升,损失惨重的大臣和僧侣不会对他不满,7也没有借口马上出兵争夺王位。
所以,为了避免同明军的战争结束后的危机,他只能带兵出城,与明军在城外交战。
朱高煦等人似乎对于他敢带兵出城迎战有些惊讶,八月十五日两军开始对峙后三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似乎是来此野外拉练的一般。不过正当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自己产生了在带兵野外拉练的错觉的时候,明军开始有了动作。
首先是炮击。从八月十八日晚上开始,每天晚上都要用轻便的小炮轰击满者伯夷**队的营地。虽然满者伯夷国在明军征伐安南之战后也对火器重视起来,重金招募了一些会铸炮的人来制造大炮,也有了炮,但他们的大炮不仅质量比不上明军的炮,使用寿命短很多,也容易炸膛;而且在同等重量下射程也远远不如,使得他们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很困难。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不得不加派夜间值守的人,一旦发现营寨外有动静就去攻打,干扰明军开炮。通过这种方式才使得明军很难向满者伯夷**队的营寨开炮。但朱高煦反过来利用这一安排偷袭出营的满者伯夷人,又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明军当然不只是偷偷开炮。从八月十九日白日开始,就派兵出营向满者伯夷人挑衅。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当然不能接受,也派兵出营与明军交战。明军打仗非常拼命,也不知朱高煦下了什么命令,所有出营交战的士兵都好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奋力与满者伯夷人搏杀,双方都损失不小,看的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肝颤:损失的可都是他手下的主力。
更令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愤怒的是,明军每次出战前,都会驱使抓来的满者伯夷国民冲击满者伯夷人的阵势,自己的兵跟在后面。这些被抓来的民对于自己的行为会对本国的军队产生什么影响没有概念,他们只知道:只要能逃出这片战场就能活命,所以拼命向东逃去。领兵的克塔拉亚萨不得不下令射杀他们,用箭矢吓得他们不敢再向东面跑。但这样一来满者伯夷人的弓箭手的力气就被消耗了,站在大阵最前方的满者伯夷国勇士的兵器也多半也染了血,更不要说对士气的打击。明军就趁此时机发动进攻,每每能给满者伯夷人造成较大的伤亡。
从十九日白日到今天二十四日,虽然才交战六天,但满者伯夷人已经战死、重伤、残疾累计超过八千人,平均每天超过一千三百人;受伤近一万七千,平均每天超过两千八百人。对这支军队来说已经有些伤筋动骨了,心疼的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直掉眼泪。
当然,明军也有损伤。据克塔拉亚萨估计,明军这六天战死、重伤、残疾也将近四千,每天六百多人;受伤近万,每天一千六百多人,抓来的民不算在内。虽然比他们损失的兵要少,但也是不小的损失了。可对面的明军每天仍然仿佛不要命似的奋力搏杀。
二十三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忍不住了,下令抽调后方各个城池驻守的部分军队来八马兰。当初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带来北加浪岸城驻守的兵都是主力,后来也不及调换就带来了八马兰。可这么损失下去,他即使击退了明军,赢得了威望,也未必保得住王位,他不得不从后方抽调军队来前线分担损失。
而且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还打算在抽调的三四万军队赶来后,全军出动直逼明军大营,如果明军敢应战,就以两倍的兵力和他们大战一场,就算满者伯夷人的战斗力确实比不上明国人,不,不可能,许多所谓的明军都是三佛齐、婆罗洲、满剌加的土著,原本都是他们满者伯夷人的手下败将,满者伯夷**队的战斗力怎么可能比不上他们。
就算战斗力确实比不上,他们有两倍的兵力优势,明军的战斗力总不会比他们强两倍以上,必定能够击败明军。没准能够俘虏一位藩王,自己的威望就会如日中天,即使损失大些也不怕。
如果明军不出战,那就说明他们心生害怕之意,士气也会降低,以后也就不敢出战了。而如果僵持,他后方的粮道畅通无阻,明军虽然现在营内粮食不少,但终究会耗尽,想在岛屿西边再搜刮粮食也没那么容易了,只能退兵。
但是从各个城池抽调的军队还要过几日才能到,在援兵赶来前的这三四日可不好过。今日下午收兵回营的时候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还在心疼地计算着接下来这几日会损失多少士兵,天空忽然雷电大作,下起了这场大雨,这场让所有满者伯夷国勇士十分高兴,也让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克塔拉亚萨等人松了口气的大雨。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克塔拉亚萨站在营帐门口看了一会儿,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道:“克塔拉亚萨,等明日天晴了,先在营地中找出一块较为干燥的地方,把所有伤兵都放过去。伤兵的伤口在水汽多的地方可不容易好。”
“粮食也要拿出来晾一晾,虽然大多是陈米,但也比吃发霉的米强。火炮虽然没起多大用处,但这是因为对付明军,明军有比咱们更好的火炮,对付其他敌人的时候火炮用处还是不小的,所以火炮也要妥善保管,火药也要拿出来晾晒。……”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吩咐了许多事情,克塔拉亚萨一一答应。过了一会儿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吩咐完了,对他说道:“克塔拉亚萨,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了,你回去休息吧。本来这些事情明日一早吩咐你也可,只是我担心忘了,所以现在就与你说一遍。”
“是,陛下。”克塔拉亚萨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道:“陛下。”
“怎么了?”
“陛下,从后方的城池抽调军队前来,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克塔拉亚萨说道:“明军虽然都在八马兰,但我军并未将他们包围,他们随时可以撤走,或攻打其它地方。这次就连位于海边的三宝垄、拉森、苏腊巴亚(泗水),与南边日惹等城池的兵都抽调了一些,如果明军再次分兵两路,分出一路兵南下,沿着岛屿南边的海岸向东攻打日惹等城池,怎么办?”
“明军还有水师,如果他们假装全军仍在这里,但却偷偷分出一部分军队登船袭击三宝垄等地,如何应对?”
“你不必担心。”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回答:“明军强拉的民有我国的细作,甚至明国的士兵中也有为我国传递消息的人。如果明军打算分兵,或偷偷派出部分人马坐船偷袭,他们马上会知晓,回报给我。明军就这么多营帐,少了八百人或一千人或许发现不了,但如果少了两三千人一定会发现。”
“而且这个时候爪哇岛附近的洋流是自东向西,风也是自东南向西北;由西向东,将士们在陆上行走若是急行军比坐船要快。不必担心来不及回援。”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急行军比坐船快,可毕竟人困马乏。既然如此,待援兵赶来后,就让战死的勇士较多的部队后撤去各个城池驻守。”
“陛下,三宝垄城的援兵已经赶来,此时城内只有不到三千人驻守。是否明日就派兵赶去驻守?”克塔拉亚萨急忙说道。
“不必这样着急。不过罢了,明日派出爱育黎拔力带领他的兵赶往三宝垄城驻守。他所部这几日损失过半,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人完好,正好去后方休整。”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道。
……
……
此时在八马兰以东一百多里三宝垄城附近,以东北数里外的海岸旁,同样下着大雨,虽然不像八马兰的雨那么磅礴,但也不小,更兼天黑,水汽蒙蒙的天气里就连几十米外的人影都看不见,因为雷声的关系声音也听不清楚。因着天气这样坏,三宝垄城今晚负责值守的士兵早早就缩进了屋里,甚至有人直接返回了军营居住,完全不履行值守的职责。有人问起,这些人就说道:“下着这么大的雨,谁会在外面?谁会来攻打城池?”问话的人听到这话,被反问的垭口无言,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可若是这些士兵仍然按照自己的职责驻守在城墙上,他们或许就会影影约约的看到在东北面数里外的海岸旁,似乎有船只在活动;若是他们更加认真一点,或许还能听到从海岸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响。如果驻守三宝垄城的将领得到值守的士兵的汇报,派出几个人去海岸边看一看,他们就会发现令他们难以置信的事情。
就在这大雨中,数十艘船虽然被风刮得不停移动,即使已经下锚也是如此,甲板也不停晃动,能将人晃得头晕,但仍然有许多人正排着队从船上走下来。不时有人站立不稳从船上摔下来摔倒海里,但其余的人仍然一声不吭,跟着前面的人从船上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才全部都下了船。这时其中一个身穿皮甲,身材高大壮硕好似头领的人清点了一番人数,低声说道:“还有九百五十二人,一共有四十八人没能顺利登岸。”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即使只有九百五十人,也足够攻陷三宝垄城了!”
他随即对面前的士兵大声喊道:“将士们,随孤攻打三宝垄城!此战的胜负,在此一举了!”
第1341章 汉洲攻略(九)
“侄儿见过六叔。”在金戈城(圣迭戈)的码头上,一个儒雅的青年人刚刚从船上走下来,就对正站在岸上含笑看着他的一个中年男子行礼道。
“叫一声叔叔也就罢了,还行礼做什么。”那中年男子笑着说了一句。
“礼不可废。”儒雅的青年人说道。
“这里不是京城,甚至不是中原,不用这么讲究礼数。”中年男子又道。
“礼乃是国家之本,即使汉洲大陆乃是蛮荒之地,所辖子民也大多是蛮荒之民,也不可废了礼数。不,六叔,侄儿以为,正因汉洲大陆乃是蛮荒之地,蛮荒之民也大多不通礼数,才分外要讲究,以教化蛮夷。”儒雅的青年人十分认真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从头顶传来声音:“六哥,弟弟劝你还是不要再同二侄儿争辩这个了,他刚到金川城(旧金山)的时候,弟弟已经与他争辩过了,但说不过他,只能任他去了。”
“十二叔,话可不是这么说。……”儒雅青年人正要再说,适才说话那人却一点儿继续谈论这个问题的想法都没有,他从船上走下来,对中年男子笑着说道:“见过六哥。”
“十二弟。”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又道:“十二弟,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弟弟不能来?”
“这当然不是,只是不过送一趟他,你也不用亲自来一趟。”
“弟弟已经四个多月没见过你了,怪想的,顺便过来看看。”那人说了一句,见中年男子表情变得有些无奈,笑道:“不和兄长你开玩笑了。随他一起来到金川城的,还有上千名流放犯和自愿来汉洲大陆淘金的人,以及许多棉布、纸张、铁器等十分要紧之物,这些东西咱们得商量商量如何分配。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其二,你派人给我送的信上所说的事情弟弟有些不大明白,也想当面问问。”
“其三,允来了汉洲大陆,自然要给他分派封地。可弟弟的封地北面太冷了,弟弟使人探过北面的土地,到有成片平原的地方都已经过了北纬44度,比永藩的首府永明城和英藩的首府开原城纬度还要靠北,实在是苦寒之地,不适合封给允。西面是大海,南面是你的封地,东面又是连绵不断的高山,都没有地方给允,只能瞧瞧你的封地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给他了。”
“咱们是做叔叔的,在侄儿刚刚得到封地的时候当然要帮侄儿一把,所以弟弟就带着一千多兵马过来,若是允的封地要打,就带兵打一打。”那人说道。
这个儒雅的青年人当然就是朱允,另外二人就是殷王朱桢和商王朱柏。朱允从中原出发后,顺着洋流自西向东,经过数月的时间来到汉洲大陆,在金川城登陆。
又见到一个亲人从中原前来,朱柏自然是高兴的,尤其他们虽然名为叔侄,但朱柏其实只比允大六岁,未就封之前一直生活在京城,关系亲厚。当然,他见到随同允一并抵达汉洲大陆的那些现在对他来说很要紧之物后,就更高兴了。
允在金川城待了十几日,就提出要就封。朱柏早就将自己封地周围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没有适合封给他的地方了,于是告诉他封地在南方,朱桢的封地附近。允于是就要去玄阳城(墨西哥城)。朱柏因为适才他说的那些缘故,也就一并来了。
听到朱柏的话,朱桢并未再说什么,而是邀请他们入城休息。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天气也有些冷了,众人在码头上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寒,赶忙又披上一件外衣,随着朱桢一起前往城中。
朱桢与允许久不见,与朱柏也几个月没见过了,当晚自然是不会再聊什么正事,朱桢设宴款待他们;第二日也差不多。
等又过了两日,这一日一早朱桢刚刚起床打了一趟拳,还没吃早饭,就听下人通报道:“殿下,二位殿下求见。”
听到这话,朱桢忙命厨房再预备两个人的饭,自己向府邸正门走去,要去迎接他们。
不过虽说他住的这也是座王府,但和他在中原的王府差远了,总共只有两个院子,房屋也非常简陋,虽然结实避风,但一丝装饰也无。他听到通传的时候朱柏和允已经走进府邸,他刚刚走到前后两个院子的二门处就见到了他们。
三人互相称呼过后,朱桢一边带着他们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可吃了早饭?”
“还没呢。”朱柏笑道:“六哥,你的大厨是从中原带来的,做的饭十分好吃,比弟弟我的厨子好多了。这次听说也将他带到了金戈城,可要再尝一尝他做的饭。”
“好说好说。”朱桢笑道。
三人来到膳堂,不一会儿大厨也将另外两份早饭送了过来,三人推让几句,一边闲聊一边吃饭。
吃过饭,三人来到客厅又闲聊一阵,允很直接地说道:“六叔,侄儿在金戈城已经又闲居了三日,是不是商议一下将侄儿封到何处?就算现在不适合就封,也先商议一番。”
“怎么,这么着急就封?”朱桢开玩笑道。
“六叔,十二叔,侄儿此来汉洲大陆,是要教化这里的蛮夷与野人。早一日就封,侄儿就能早一日开始教化他们,他们也就能早一日得到教化,脱离蒙昧。为了能早一日使这里的蛮夷与野人脱离蒙昧,侄儿想要尽快就藩。”允认真说道。
朱桢看着允这张十分认真的脸,本来要开玩笑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他在心中感慨一句,正色对允说道:“既然你如此愿意教化当地之人,叔叔这就与你们议论一番你就封之处。”
他随即命下人拿来一副他亲手绘制的封地与周边地区地图(大致等于现在的墨西哥地图)。朱桢从下人手里接过地图放在桌子上,指着在他的封地东面一处地方说道:“这一处地方,叔叔认为,适合给允你作为封地。”
“这里?”朱允看着地图嘀咕一句。只见朱桢手指指着的地方位于玄阳城以东上千里。在地图上,玄阳城东面数百里外被标识为海洋,陆地在这里转了个圈,从玄阳城笔直的向东走来到海边后,海岸线斜向东南方向,但这样过了几百里之后却又转而向东北方向延伸。不过那边的海岸线就是用虚线表示的,大约是不能确定。而朱桢所指的地方就被虚线所包围。
“我仔细询问过墨西哥谷地的蛮夷了,允你知道墨西哥谷地是哪吧,就是玄阳城周围这一片山谷。在我所指的这个地方,也有一个具有文明的民族,被他们称为玛雅人,文明程度大约和墨西哥谷地的阿兹特克人与托尔特克人差不多,也崇信神灵,甚至崇信的神灵也都一样,我觉得这几个民族的文明应当是同出一源。”
“这个地方,据投靠我的托尔特克人说是一个半岛,被叫做尤卡坦半岛,西面、北面、东面三面被海洋包围,只有南面和西南面与其它地方陆地相连。这一处地方地形平坦,气候适宜,十分适合生活。”
“其最要紧的城池名叫玛雅潘,是整个半岛上所有国家的中心,半岛上所有国家互相之间商议事情都在这座城池,现在由一个姓科科姆的家族统治。”
“至于人口,据去过尤卡坦半岛的托尔特克人说,人口大约有二三十万,不过这也只是大略估算,那个去过的托尔特克人也不会专门数一数当地到底有多少人,我也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探查一番,所以到底有多少人还不知晓。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万太多。……”朱桢非常认真的介绍道。
“至于武力,应该也很弱。”朱桢最后介绍起了当地的武力。他笑着说道:“允,我也不知十二弟是否与你说过了,汉洲大陆这里的人,在用兵打仗方面的本事真是弱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地步。没有铜铁没有马也就罢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居然连弓箭都没有!投射武器只有短矛,而且也不知道要列阵而斗,上了战场,就是一拥而上,然后凭着个人的勇武奋力而战。这打法也就是中原民变的水平,而且是那种起来后很快就会被衙役镇压的民变,连军队都不必出动。”
“我说的这还是墨西哥谷地的托尔特克人与阿兹特克人,而据投靠我的阿兹特克人说,尤卡坦半岛的玛雅人武力更弱,与托尔特克人或阿兹特克人打仗都是输多胜少,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是否能够征服这个地方,只要带着上千个兵去那边转一圈,当地的玛雅人就只能俯首称臣了。”
允十分认真地听了朱桢的介绍,听到他说的这一段话后,抬起头说道:“六叔,侄儿以为,既然是要教化汉洲大陆的这些野人与蛮夷,刀兵还是要少用。即使使用刀兵让他们屈服,他们也只是口服心不服,只有教化他们,让他们学习中原文化,才能真正让他们从心里愿意服从统治。”
“你说的不错。”允说的道理当然是没错的,只不过,“但若不用刀兵使他们俯首称臣,如何能够让他们接受教化?汉洲大陆的人都野蛮得很,那些野人就不多说了,即使是有了文明的托尔特克人与阿兹特克人,也十分野蛮。此地盛行血祭,阿兹特克人每次血祭都要杀人祭祀的;托尔特克人倒是很少杀人,但也会放血,也有因放得血太多失血而死的,玛雅人好像也差不多。若是没有刀兵开路,一个陌生人到了他们的地方,定然会被抓起来用作祭祀。根本来不及教化。”朱桢说道。
“允,你六叔说得对。你之前没在蛮夷较多之地就过藩大约不清楚,和野人或蛮夷只能先用刀兵让他们服从,之后才能教化他们。中原周围的蛮夷不也是如此?父皇开国之初派人出使蛮夷部族,竟有被杀死的。父皇派兵灭了这个不服王化的部族后,周围的其它部族才对朝廷言听计从,接受教化。”朱柏也说道。
“六叔,十二叔,”朱允急忙说道:“侄儿并非是说不动刀兵,而是少动刀兵。只需让蛮夷知晓大明天兵绝非是他们能对付的,不敢侵犯即可。”
“这你自己掂量吧,这样的事情我们用嘴说用处也不大,你自己就藩之后就知晓该如何做了。”朱桢这样说了一句,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又问道:“允,叔叔适才所说的,可有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
允摇摇头。“六叔,你所说已经十分清楚明白,至于其他,总要侄儿去当地亲眼看一看才知晓。”
“也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叔叔先带你去墨西哥谷地,让你亲眼瞧一瞧文明与玛雅人相近的托尔特克人和阿兹特克人的文明如何,再派人详细探查一番尤卡坦半岛的情形,之后再决定如何使当地的玛雅人臣服,以及如何教化他们。”
“若是需要你十二叔帮忙,尽管提,十二叔绝不推辞。”朱柏道。
“多谢六叔,十二叔。”允行礼道。
他又拿起地图来看了看,忽然想到什么,正要出言询问,只听朱桢道:“差点儿忘了。允,陛下既然将你也封到了汉洲大陆,可改了你的封号?现在的封号是什么?”
“亳王。”允回答:“商汤灭夏时,首都在亳(今河南商丘),后来几次迁都,至武丁在位时才将都城迁到了殷。陛下说既然认定汉洲大陆的蛮夷是商代攸侯喜东征大军之后,封号最好与商代有关。可与商代有关的字眼只有这么几个,而且亳既然是商代第一个都城之名,取为封号寓意也好,就决定取为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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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洲攻略和南洋风雨的时间不是一样的。
第1342章 南洋风雨——不怕风险
那人随即对面前将士大声喊道:“将士们,随孤攻打三宝垄城!此战的胜负,在此一举了!”然后没等将士们的反应,就转过身向三宝垄城冲去。
“随殿下杀敌!”在场所有将士也都大吼一句,然后跟在那人身后冲锋起来。
见到这一幕,在这些人背后被风吹雨打的左右摇晃的一艘船上,一个矮小敦实的人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真是个疯子!而且这样的疯子竟然成了一国之君,还连累我也得一起跟着疯!”
“老大,你其实不用跟着一起来的,让我们操船送他过来就行了。”船舱内另外一个刀疤脸的男人很随意地说道。
“我不来怎么行?”他转过头来对刀疤脸说道:“他都亲自冒着被风浪打翻掉到海里喂鱼的风险坐船带兵出战了,我在码头上喝着茶水等消息?等他从三宝垄回去,还不劈了我!”
“即使他不劈了我,让他爹找我说话,也够受了。我宁愿打仗也不愿意他爹单独和我说话。”
“早知道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就申请驾船陪着三爷了,起码不至于这么大的风浪还出门。这是咱们运气好,虽然有几个人不小心掉到海里喂鱼去了,可一艘船都没翻,总算是平安抵达了。”
说到这里,这人又走到用玻璃做的窗户旁,看着已经见不到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声音的队伍,又道:“但愿他今天这一战能打赢。我觉得,以他的个性,要是今天这一战打输了,以后肯定会有更疯的想法,我下次还得冒着喂鱼的危险送他出海!”
“妈祖娘娘啊,”他又转过头对船舱里供奉的妈祖铜像祈祷道:“小人陈祖义,求您保佑国君殿下此次攻打三宝垄城大获全胜!若是愿望实现,小人一定在乾安城修一座高大的庙来供奉您老人家。”
……
……
“再快些!再快些!”朱高煦不停地催促着。现在下着很大的雨,他的声音并不能让所有的将士都听到;但随着他的催促声,众人好像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似的,又加快了一点儿速度。
他见众人都又加快了一点儿速度,摔倒的人也都马上爬起来重新跟上,不再说话,转头看向正前方,看向正前方那散发着微微亮光的三宝垄城,低声说道:“一定要打下这座城啊!”
是的,在风雨如此之大的天气下仍然亲自带兵攻打三宝垄城的人,就是朱高煦。
在出兵爪哇岛之前,他曾经对朱、朱模、朱贤等人说起过自己这次攻打满者伯夷国的目的只是想要从岛上抢一些战利品,不是要灭亡这一国,更没想过占领爪哇岛,而且也对他们解释了自己为何不想这样做的缘故:他认为允不会让他占领爪哇岛。
他当时没有对朱等人说假话,但不是全部实话。他对允不会让他占据爪哇岛深信不疑,也确实没想过灭亡满者伯夷国,但他也不会想好像做贼似的从爪哇岛西部偷一点儿东西,等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率领主力大军回防后就撤走。不说这样得到的财物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就是面子上他都挂不住。朱高煦完全可以想象事情传到京城后会引起自己的同族和勋贵大臣如何议论:‘高煦/苏王封到南洋之后真是越来越小气了,就好像个无赖似的,趁着人家不在家的时候去房前搞破坏,扔个砖头、拔走两棵葱啥的。真是丢宗室/皇室的脸。’
以朱高煦之心高气傲,岂能接受这样的议论?他要么不出兵攻打满者伯夷国,只要出兵,就一定要有大战果。
但因为允不会让他占领爪哇岛,他出兵灭亡满者伯夷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又得不到太多好处,所以又不能损失太大。
朱高煦思来想去没有想到好办法,正在发愁,忽然有人自称是威拉布弥派出的使者,偷偷摸摸找到他的侍卫,自称有要事禀报他,而且必须当面说话。等见了面,那自称是威拉布弥使者的人请求他出兵攻打爪哇岛西部,并且解释了这样请求的缘故:威拉布弥出兵偷袭苦橘城的计划已经失败,战争转入僵持阶段。而威拉布弥的实力比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弱,这样僵持下去即使双方损失的兵马钱粮一样,对威拉布弥的伤害也比对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伤害要大。所以希望朱高煦出兵攻打爪哇岛西部,迫使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请求威拉布弥罢兵。
而且这使者还说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军中有将领暗通他们,得知军情后会向他报告,保证苏藩的军队不会受到损失,能抢走许多东西而且毫发无伤。
朱高煦当时问了一句:“既然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军中有将领暗通你们,为何你们打仗还不能取胜?”
“殿下,虽然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军中有将领暗通我们,可我军中也有将领暗通他,这样一来就扯平了。可殿下您的军队中不会有将领暗通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不会走漏消息。”那使者回答。
朱高煦并不知晓,这个使者其实并不是威拉布弥派来的,而是他的手下私底下的行动。威拉布弥作为前任国王的儿子,看着满者伯夷国在他父亲的统治下越来越强大,几乎是整个南洋的统治者,心中充满了国家自豪感,做不出勾结外敌的行径;可他手下的官员才不会想这么多,一心只想着如何打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让威拉布弥成为国君,尤其是那些出身穷人家的官员。即使失败了,威拉布弥本人也不会如何,虽然会失去权势在苦橘城中被软禁起来,但生活依旧富足,吃喝不愁,如果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直没有孩子,或许儿子还能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死后继承王位;出身大族或大寺庙的人有家族和寺庙保护,也性命无忧;可他们这些出身穷人家的官员,一旦失败,全家都会被杀死。即使为了保证自己与家人的生命安全,他们也会无所不用其极争取胜利。这才有了这个使者出现在朱高煦面前。
不过是否知道这一点并不重要。朱高煦用了手段确定这个使者说的是真的后,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想法,一个能够重创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军队、自己还不用付出太大代价的想法。
他真正的想法是:首先利用爪哇岛西部空虚,出兵搜刮一番,并且引诱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带兵回援,之后利用其军中暗通威拉布弥的将领传来的消息,重创或全歼他军一部分主力。
而且这对朱高煦也有好处。因为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现在没有孩子,按照继承规则他死后王位要由威拉布弥或威拉布弥的孩子继承,所以朝中明里暗里与威拉布弥有联系的大臣非常多,完全忠于他的人没有多少,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现在能稳坐王位凭借的主要是他手上的这些只听命于他的军队。一旦军队损失惨重,王位就不稳了。
所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在军队遭受巨大损失后,为了避免更加惨重的损失,保证自己的王位不被威拉布弥夺取,一定会主动提出与朱高煦议和。朱高煦就可以趁机提出苛刻的议和条件,并且要求每年好像进贡一般向他进献财物,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回赐的。这样一来,朱高煦以后不用打仗就能年年收钱,达到了孙子所说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面子和里子都有了。
朱高煦又认真思考了几天,觉得以自己手头能动用的兵力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似乎力有不逮,所以派人邀请朱等人一起出兵攻打满者伯夷国。因当时朱高煦对他们说只是趁着满者伯夷国内战之机去抢点儿东西,风险很小,所以朱等人也都答应了。
大军登上爪哇岛后,一开始确实如他所说只是在西边抢东西,可在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带兵回援的消息传来后,当有人提出撤兵时,朱高煦激动的说道:“十九叔,二十一叔,贤弟,咱们可是大明的藩王,岂能听闻敌军赶来就好似害怕一般逃走?这样一来以后还有谁会害怕咱们?至少要打一打,让爪哇人知道咱们的厉害,才能撤兵!”
众人一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也就答应和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军队打一仗。这仗一打起来,什么时候结束可就由不得他们了,尤其还有知道高煦真正想法的徐增寿帮着一起忽悠,逐渐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战局:双方在八马兰大打出手,好像要决一死战似的。
就在此时,朱高煦得到威拉布弥使者传来的消息:因为损失太大,朱高煦决定抽调后方城池的驻防军队来八马兰替换损失较大的主力军队;同时,为了保证前线的军队数量充足,先抽调后方城池的军队,待赶到前线后再将替换的军队派过去。三宝垄城作为除直葛城外距离八马兰最近的城池,城中的军队最先被抽调,暂时只有三千人驻守。
朱高煦马上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旦攻陷三宝垄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统领之兵东西两面全是明军,北面是大海,南面是山,就陷入了绝地,只要能熬到他粮食耗尽,此战就是大获全胜的结局,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好。他之前也只是想着重创一部,没想过能得到全歼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所有主力的机会。
徐增寿反对这个计划。他说道:“高煦,一来,还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是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放出来的圈套,派出去偷袭的军队必定全军覆没。二来,即使这个消息是真的,可他在我军中必定也有探子,出动数千人一定会被发现;他也必定猜测我军要派兵坐船偷袭海边的城池,会马上下令加强防备。现在的洋流与风向都不适合自西向东行船,传令的信使必定比咱们的船先到三宝垄城,如此一来也偷袭不得了。”
“四舅,”高煦当时对徐增寿说道:“虽然难以确定消息是真是假,可若是夺取了三宝垄城,此战就能大获全胜,这个风险值得一冒!”与其继续等待稳妥的时机,他宁愿冒巨大的风险。
“至于第二点,既然出兵多了会被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知晓,那出动的兵马就少些罢了。只出动一千人,就不会被他发觉了。”
“只出动一千人,是否一些少?三宝垄城内可有三千人,一千人能打下来?”徐增寿怀疑道。
“以有备攻无备,一千人足够了。当然,为了保证此战大胜,我亲自带兵袭击三宝垄城!”朱高煦说道。在他看来,他亲自带兵出战,将士们的士气会受到鼓舞,能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同时攻陷三宝垄城是一个巨大的功劳,他也不想让给别人,即使是自己手下的将领。而且在他想来,即使这是个圈套或者偷袭不成,他也能安然退走。所以想要亲自带兵。
“这可不行!”听到这话,徐增寿马上出言反对。朱高煦见劝说不得,只能假意答应不亲自带兵偷袭三宝垄城,可他这一日上午先假装胳膊受了伤,在帐篷里养伤以便能够名正言顺的在徐增寿探望过一次后不与他见面,然后偷偷登上了偷袭的船。徐增寿来到苏藩毕竟时日尚短,将领们不敢向他报告,竟然让朱高煦成功登上了船只。
船只出海没多久就下起了雨、刮起了风,负责行船的陈祖义马上变得忧心忡忡,向朱高煦提出全军返回,改日再偷袭三宝垄城。“殿下,如此天气里行船十分危险,说不准就有船只沉了,还是退回去吧。”他对朱高煦说道。
但被朱高煦拒绝。在他看来这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这样的天气三宝垄城的守兵会更加松懈,偷袭会更加容易。至于风险,他这次出兵本就风险巨大,岂会在意更大的风险?
陈祖义虽然十分担心,可他们出港已经有段时候了,此时风雨这样大,退回去风险也不小,也只能听从他的命令继续前行。
就这样,这支装载着一千将士的船队在风雨中抵达海岸,让平安抵达的朱高煦与九百五十二名将士登陆,偷袭三宝垄城。
第1343章 汉洲攻略(十)
“这里,就是玛雅潘城?”朱允双手拿着千里眼,望着不远处的城池说道。
那是一座小而拥挤的城市。被一道低矮的圆形防御石墙环绕,这道石墙是如此低矮,以至于允骑在马上,又站在地势略微比那座城高一些的地方就能对城内一览无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城池太小的缘故,这座城池内房屋鳞次栉比,或高或矮,但都十分紧密的挤在一起,好像一平米的地方栽种了一千株玉米杆一样。
这座小城内的商业是极其繁荣的。不仅城内有大量的商铺和作坊,便是城墙外面也散步着不计其数、用木材搭建的简单房屋,大部分都是商铺或是作坊,同时也是居民所居住的房屋;而在离城墙更远的地方,则是大片大片的玉米或是别的什么作物田地。有红薯、辣椒、烟草等等各种农作物,不过朱允只认识一个玉米,还是前几天才记住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内的神庙和金字塔都建造的很低矮简陋。允对此很惊讶。因为根据他在墨西哥谷地几个月的体验,以及传回来的情报,都显示玛雅人和托尔特克人或阿兹特克人一样都是十分崇信神灵的民族,地位最高的人也是负责祭祀神灵的祭司;而且据说玛雅人的文明比托尔特克人或阿兹特克人的文明要更高,所以他们应该会建造更加高大的神庙和金字塔,可它们为何这样低矮?
不过虽然很惊讶,但允却对这座城池非常满意,因为这座城池的商业非常繁荣,老百姓忙碌且勤奋,在他看来是最像中原的城池的汉洲城池,除了城墙太低矮了。
如果是朱允在这里,他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玛雅文明的奴隶制已经没落了。因为没有了足够多的免费劳动力,建造建筑物的成本变得无比高昂,在生产力还不够发达的古代,哪怕是十分富裕的国家也无力建筑太多辉煌富丽却又没有实用性的宗教建筑。这一点在古代欧洲鲜明的体现了出来:古罗马时代为神灵所兴建的神庙和为贵族所兴建的娱乐场所比如斗兽场是多么富丽堂皇,可之后中世纪流传后世的宗教建筑又是多么稀少。
而且在奴隶制衰落后,衰弱下去的可不仅仅是建筑业。玛雅人的武力同样非常弱小,远远比不过墨西哥谷地的托尔特克人或阿兹特克人。
“据曾经来过玛雅潘城的人,和托尔特克人的祭司所说,玛雅人的武力非常弱小,在很久之前曾经被托尔特克人征服,按照祭司的话说就是‘太阳神的光辉曾经照耀到这片异神所统治的地方,让异教徒也接受伟大的主神的洗礼’。不过后来随着阿兹特克人等北方的民族南下,托尔特克人在墨西哥谷地的国家灭亡,陷入战乱之中,他们在玛雅潘城的统治也随之崩溃。之后科科姆家族趁机崛起,统治了这座城池。”
“不过即使如此,虽然托尔特克人一直没能重新统一墨西哥谷地,也无暇顾及玛雅潘城,可玛雅人的武力仍然非常弱小,一些托尔特克人的部族窜过来劫掠,以单独一座城的实力竟然都不能击退,只能合众城之力。”朱桢介绍道。
“所以他们愿意向我表示臣服?”允问道。
“是。”朱桢笑道:“玛雅人的武力很弱,连托尔特克人都打不过,更不必说把托尔特克人打败的阿兹特克人了。可咱们大明的藩国却将阿兹特克人都打败了,绝对不是玛雅人所能阻挡的。他们若是抗拒不过是螳臂当车,毫无用处,自然就会答应臣服于你。”
朱允与朱桢、朱柏等人商议好了给他的封地后,就和朱桢一起去了墨西哥谷地,一边做征服玛雅人的准备,一边加大对汉洲大陆蛮夷的了解,以便于征服玛雅人后更好的教化他们。
朱桢则派出探子去尤卡坦半岛探查具体情形,无数情报源源不断的从玛雅潘城等城池传回玄阳城。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允学习了当地的语言,自以为对当地的蛮夷有了足够的了解,或者说虽然了解还不足够,但他急于开始教化蛮夷,可朱桢的教化方式却又与他的想法差别很大,朱桢又不接受他的办法,所以他急于获得自己的封地以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开始教化。
朱桢随即整军出发,前往尤卡坦半岛帮助朱允征服当地的玛雅人。正巧这时朱柏来到玄阳城有事要与朱桢商量,听闻此事就也要一起去玛雅人的地方看一看,就一并前来。
三位王爷带着不到一千多以汉人或金川野人(泛指加利福尼亚附近的野人)为主组成的人马与两千多完全表示归顺的托尔特克人组成的士兵,前往尤卡坦半岛,很快就到了地方,与边缘的玛雅人小城接触。当地人如何见过这样的军队?武器这样精良,队形这样整齐的军队他们略微掂量了一番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而且玛雅人也不是不与外界联系,闭关锁国的民族(或者说想闭关锁国也实现不了),知道最近在墨西哥谷地出现了新的更加强大的什么“大明人”,根据往来人员的描述似乎与面前这些人差不多。既然大明人连托尔特克人和阿兹特克人都能征服,征服他们也不在话下,所以很快对朱允表示臣服。
大明人来到尤卡坦半岛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所有玛雅人的城池,人们纷纷议论这个似乎前所未有的强大民族,而且越议论越害怕,最后的结果就是明军所到之处所有城池都望风而降,根本不必打仗。
之后,为了提高接收城池的效率,每当他们去往下一个城池之前,都要派人以前一天通知,到了直接举行受降仪式或臣服仪式。玛雅潘城是整个尤卡坦半岛的政治中心,也是最为发达的城池,所以朱允提前两天派出使者通知他们准备臣服。不过这一次,好像不太顺利。
“已经是巳时正了,咱们抵达玛雅潘城城外也已经半个时辰了,城内的人怎么还不出来投降?”朱允又与朱桢议论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看太阳,说道。
“莫非是他们不愿臣服了?”朱柏说道。
“昨日使者回报,还说他们愿意臣服;怎么,今日忽然不愿臣服了?”朱桢也议论道。
“既然不愿臣服,那就出兵攻打他们好了!”朱柏马上说道。
“慢!”朱允阻拦道:“十二叔,《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凡用兵之法,……,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是能不动刀兵,还是不要动刀兵的好。”
“现在虽然已经是巳时中,但还不晚,就再等他们半个时辰。”
“允,你是这块地方的王爷,自然以你为主;但叔叔还是想提醒你一番,对当地的蛮夷宽容自然可以,但绝不能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可欺。”朱柏道。
朱柏这话说的不大客气,即使好脾气如朱允也不觉皱起了眉头。他虽然脾气好,但也是藩王,身份地位与朱桢、朱柏等同,朱柏这话等于说他的做派会让蛮夷觉得软弱可欺,可不是什么好话;可朱柏又是他的长辈,出言顶回去似乎也不合儒家的教诲。
他正想如何回答这句话,就听朱桢喊道:“十二弟,允,看,玛雅潘城的城门又打开了,几个一看就是祭司的人带着许多仆人出城了,大约就是要表示臣服的。”
朱桢在朱柏这句话出口后就觉得不妥,想要劝阻,正想着,一侧头就见到因为他们前来而被吓得关闭的城门又打开了,而且几个衣着很像祭司的人带着许多一看就是下人的人走出城门,忙叫到。
听到朱桢的话,朱允也顾不得想如何回答那句话,马上转过头看向玛雅潘城,就见到几个奇形怪状的玛雅贵族或祭司正向他们走来。这些人穿着色彩鲜艳的棉布衣服,头戴汉洲大陆最流行的火鸡毛帽子,脑袋的形状非常古怪,有三角形的,有长条形的,还有大扁头,好像是外星人似的。而且他们个个都是斗鸡眼,脸上、胳膊上、手掌上也都刺着复杂的花纹。
“伟大的大明祭司,”其中一个仿佛是整容失败的人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走在众人的最前面。他走到同样在最前面的朱允的马正前方后,先是深深弯腰,然后恭敬地说道:“我是玛雅潘的大祭司思雅黎,科科姆家族的雨神祭司,我代表伟大的雨神向你们的神表示最尊敬的问候。”
‘果然也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文天祥皱眉想着。虽然在汉洲大陆待了才几个月,但他对于当地的如同乡下巫婆神汉的人很是厌烦和深恶痛绝。汉洲大陆只要有点地位的人都喜欢装神弄鬼,还喜欢搞什么血祭、人祭的,甚至还有人以当祭品为荣。他在墨西哥谷地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无数这样的人,和无数在他看来十分野蛮的行为。有时候他会上前劝阻,可当地人看到他后,因他的衣服料子很好一看就是大人物,不敢得罪,当着他的面连声答应,可他一离开,甚至刚刚转过身就又把他的话忘在一边,按照他们野蛮的风俗行事。
‘这样野蛮落后的蛮夷,即使是据说最文明的玛雅人也如此野蛮落后,必须要将他们好好教化一番,将他们教化城知礼守礼之人。’朱允想着。
想到这些,他又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人。‘他虽然也是个巫婆神汉类的人,但毕竟在城中吧威望甚高,若是能将他教化,还是将他教化为好。’
“不必多礼。”朱允于是语气较为温和的说道:“我大明上国之人一向善待尔等蛮夷,尔不必害怕。”
“是,伟大的大明祭司。”思雅黎答应道。
“孤的条件,你应当也知晓了,”朱允又道:“玛雅潘城需对孤表示臣服,接受孤的统治;城内的百姓,将成为孤的子民,需对孤纳粮当差,你们这些祭司、贵族也要臣服于孤,听从孤的命令,不可违背。你可愿意?”
‘我不愿,什么都保不住;若是愿意了,或许还能保住些权势、财物,你说我愿不愿意?’听到朱允的话,思雅黎在心中想着。他当然是不愿意的,任谁头上忽然多一个人也不愿意;但他不敢说不愿意。面前这些大明人不仅据说很厉害,看起来也厉害了:近两千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古怪的发型,还排出好像城墙一样的队形,手里拿着的长矛都闪闪发光,透出一股慑人的杀气;周围还有几千阿兹特克人的勇士。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不要说以他们一座城的实力,就是集合整个尤卡坦半岛之力也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就只能“联合”。何况打不过就联合,这也是玛雅人的政治智慧。就像他们的祖先在三百年前和托尔特克人“联合”一样。‘没准他们和托尔特克人一样,只是逞凶一时就会衰落下去,几十年上百年之后又是我们科科姆家族统治玛雅潘城呢。’他在心里想着。
所以,“伟大的大明祭司,我,以及整个城池所有的祭祀、人民与奴隶都愿意臣服于您的脚下,听从您的命令,接受您的统治。”思雅黎说道。
听到这话,朱允松了口气:‘幸好他主动表示臣服,总算不用打仗了。’
第1344章 南洋风雨——带路党
而此时三宝垄城头的士兵,还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一无所觉。
今晚雨下得这样大,稍微有点儿资历的老兵都不在城头上受罪,返回了军营,城头上剩下的都是去年或今年刚刚招募进来的新兵。
此时这些人虽然仍不得不在城头值守,但大多怀着一股子气,怀着对同僚、对上司的怨气。‘凭什么你们那些老兵就能回营睡大觉,我们就得冒着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穿着浑身上下被雨浇透的衣服在外面待着值守!’也因此,他们也都不把交待下来让他们认真值守的命令当回事,没有一个人在毫无遮挡的地方待着,大家纷纷躲在能遮蔽风雨的地方:地位高点儿的,家里稍微有点儿钱的,就躲进了屋子,将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一身干衣服,与夜晚休息在城头房子里的人挤一挤;地位低的,家里也穷得掉渣的,就只能躲在屋檐下或者门洞处。今夜和往常一样都是东风,躲在西城屋檐下的人可好了,和屋内的人一样不用淋雨,也不会吹风;可躲在东城屋檐下的人,就只能忍受着越来越大的雷雨,和呼呼作响的东风了。
“他妈的,哪个该死的xx安排咱们今夜值守,让我知道了,我非一刀砍了他不可!”就在东城房屋的屋檐下,一个身材高大、头戴斗笠、身穿破旧蓑衣、手里拄着一根长矛的人骂骂咧咧的说道。
“行了,你都骂了好长时间了,消停会儿吧。反正你再怎么骂也没用,如果让巡夜的将军听见,还会下令抽你三十鞭子。”另外一个略有些矮小的人穿得和他一样,缩在墙角,又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挡在东面、用斗篷遮在上面保证自己不受雨淋,用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今夜这么大的雨,将军能出来巡夜?除非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敢打赌,这个时候该巡夜的将军肯定在城内哪一家有钱人的府邸里搂着漂亮姑娘睡觉呢!他麻辣隔壁的,凭什么当将军的就能有漂亮姑娘睡,大雨天也不用出门,咱们就算是去**也只有又老又丑的女人,这样的天气也得在城头守夜!”大个子继续叫着。
“因为他们是将军,你只是个小兵,要是你也能当了将军,就不用守夜,也能想睡哪家的漂亮姑娘就睡哪家的漂亮姑娘;就算当不上将军,能当个小官,甚至给大户人家当打手或给寺庙当护寺兵,也有钱嫖更高档的女人。”
小个子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你这辈子是没戏了。你家也没钱,武艺也不好,身体也不健壮,年纪又二十多了寺庙不收,也不会溜须拍马,能打几仗不死不残当个老兵,这样的日子不用来城头守夜就撞大运了。”
“你别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大个子听了这话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你和我不也差不多,除了你说话比我好听点,也顶多就是当个老兵。”
“是啊,我和你也差不多。”小个子语气似乎有些低沉,但马上恢复正常:“所以咱们两个也别聊这些用不着的了,赶紧休息吧。我让给你半个桌子的地儿,你过来咱们挤一挤,两个人挤在一起也暖和点儿。”
听到这话,大个子也没什么好反驳得了,但是他情绪更加激动,大声喊道:“妈的,咱们在军中是没法出头了!还不如明国人打过来呢!明国人打过来,他也需要用当地人给他们做事吧,我头一个投靠过去!我还会说汉话呢,我老家曾经来过一个明国商人,我给他当过两年多的帮工,那时学的。”
“可是听说明国的军队被挡在了北加浪岸以西,过不来了。你投靠他们的想法成不了真。”小个子又说了一句,语气重新变得不耐烦:“你过不过来?不过来我就把桌子挡上了。”
“过去!”大个子正畅想着自己发达以后做什么呢,听到他的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把长矛靠在墙边,过去和他挤在一张桌子后面。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小个子渐渐困了,将身上的衣服重新整了整确定不漏风,就要靠在墙边睡觉;可大个子还在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着什么。
“安啦真主,求您保佑我下辈子投生到一个有钱人家,或者哪个有钱僧侣的儿子,我一定虔诚的向您祷告,拿出所有财富的一半为您修建雕像,……”
他这样念叨几句,自己也困了,慢慢的合上眼睛就要睡觉。
可他刚刚要入睡,忽然听到从东面传来响声。因为此时仍然大雨磅礴,到底是什么声音他听不真切,但无疑是从城墙下面传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侧头看向其它在屋外避雨的人:其他人都缩在墙角用什么东西挡着风雨,一个动的也没有。
见到大家都这样,大个子本也想闭眼继续睡觉,但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实在忍不住,正要掀开斗篷去看看,就见到数十人从城外翻了进来!
他当即被吓了一跳!’这么黑的天,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这么高的城墙,这些人是如何爬上来的?’他想着。
但他随即想到了更加重要的问题:‘这些人为何要在半夜偷偷翻过城墙,莫非他们是明军?但明军不是还在八马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三宝垄城?’
还没等大个子想出个大概,就见那些翻上城头的人又向城下扔了什么东西,随即都矮下身子,手包裹着布条拿着刀,悄悄向他们这些躲在墙角或屋檐下的人走了过来。此时雨不小,他们的动作又轻,一丝脚步声也听不到。
那些人悄悄走进他们,似乎长了透视眼似的,手里的短刀精准的刺向喉咙,凡是被刺中之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一丝声音都叫不出来,就已经魂归天外。
见到这一幕,大个子顿时吓得冒出了冷汗,他想叫,但忽然想起自己适才说过的话,又想着即使大声喊叫惊动了其他人,自己的命多半也保不住,咬咬牙没有叫出声,反而在要杀他的那个明军走到他身前举起短刀的一刹那间用汉话说道:“大将军,饶命!我愿为大明天兵带路!”
“你会说汉话?”那人一愣。
“大将军,我曾祖父是汉人,我有一成多的汉人血脉,这些汉话是我曾祖父教给我的。我从小仰慕天朝,愿意为大明效力。”大个子用汉话胡说八道道。
但面前这人似乎信了他的话,或者并不在意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说道;“既然祖上是汉人,那就许你为大明效力。”他说着又看向小个子的那个人。
“大将军,他祖上也是汉人,也从小仰慕天朝,愿意为大明效力。”说着,大个子捅醒了小个子,并且在他看到手持短刀的明军下意识要喊出声的时候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道:“这是大明天兵,咱们不是一直说要为大明天兵效力?现在就是效力的时候了。”
小个子很快平静下来,用说的很不流利、从大个子那里学来的唯一一句汉话说道:“见过大人。”
这时整个城头上房屋外面值守的满者伯夷人除了他们二个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另一个人悄悄走过来同他们面前的这人说道:“怎么不杀了这两个人?”
“他们会说汉话,而且说愿意为大明天兵效力。我觉得可以任用他们为殿下效力。”
那刚过来的人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罢了,既然愿意为天兵效力,正是用人之际就收下他们。”
等大个子对他千恩万谢之后,他问道:“这些房屋内的人,你们可有好办法把他们全部杀死?”
屋外的人都已经解决了,但屋内的人还没有解决。尤其有些屋子还亮着灯,想要在不惊动城内的情况下全部杀死很困难。虽然雨下得这么大,但如果许多人在临死前高声叫喊还是可以惊动城内的,何况还可以吹哨子。虽然给他的任务只是解决屋外的人,但他想立下更大的功劳。
大个子看了看还亮着灯的几间屋子,又咬咬牙说道:“几位大将军,就由小人装作想要进屋避雨打开屋门与他们争吵,诸位大将军趁小人大开屋门的时候忽然冲出,用手弩将他们都杀死,保证不会发出多大声音。”
“好,”这两个明军其实也是打得这样的主意,听到他主动答应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十分高兴,面露笑容。那个看起来官大一些的人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苏王殿下从来都是有功必赏,你立下这样的功劳,殿下必定重重奖赏你。”
“谢大将军,谢苏王殿下千岁。”大个子说道。
他们随即行动起来。很快,在他们二人的协助下,明军登城的先头部队成功在不惊动城内的情况下杀死了城头所有的满者伯夷将士。
这时第二批登城的人也已经登上城头,朱高煦当先翻过箭垛,看向登城先头部队的指挥官,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人就说道:“殿下,城头的满者伯夷之兵都已经消灭!并未惊动城中的人。”
“好!包荣兴你做得好。”朱高煦先夸赞一句,但随即又有些疑惑的问道:“是如何做到的?”
“殿下,是这二人的功劳。”此时这个叫做包荣兴的人也不贪功,将大个子与小个子两个投靠他们的满者伯夷人拉过来,说道:“殿下,他二人原是驻守城头的满者伯夷将士,在我军登上城头后主动投靠,在他们的帮助下才能顺利将屋内的人都杀死还不惊动城中。”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遮掩了他们偷袭被人发现、差点儿失败的事情。不过朱高煦此时也不会说出来,只是对着两个个子一高一矮的满者伯夷人说道:“孤乃是大明分封的藩王苏王殿下,封地是爪哇岛以西的苏门答腊岛,你们应当听说过孤。”
“孤一向赏罚分明,该奖赏之人一定会奖赏,应当处罚之人也一定会处罚,你们二人投靠孤,又立下功劳,孤定然不会亏待你们。”
“多谢苏王殿下!”高个子马上行礼说道,矮个子慢了一拍,也生硬的说道。
朱高煦并未在意矮个子慢了,又问道:“你们二人可知城内之兵如何安排的?守城大将的指挥之所在何处?”从他们得到消息到现在这几日城内士兵的安排部署或许会有变化,他们此时也来不及找到暗通7的人,只能询问面前这两个人了。他们毕竟人少,若是到天明还不能完全控制城池,没准就夺不下,或者夺下了也守不住,所以想要了解城内的布防情况尽量加快速度、减小损失。
没让他失望的是,高个之人马上说道:“殿下,小人并不知道整个城池士兵的安排,但小人知道从东城头到城中心的士兵是怎么安排的,也知道帕拉帕(城中守将)的指挥之所。”此时城内只有不到三千人,他所在的这一部把守整个城池的四分之一,从东城头一直到城中心;他昨天在城内巡逻的时候也曾经过帕拉帕的指挥部,所以他知道这些。
“好!”朱高煦再次夸赞道:“你赶快带路,协助我大明天兵夺取这座城。只要攻陷了这座城,孤定然不会薄待了你,定有重赏!孤会赐给你一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货。”
“多谢殿下!”其实这个高个之人并没有完全明白朱高煦在说什么,但知道他在说会奖赏自己,所以马上行礼又谢恩道。
“成安,你带兵随着这人攻打城中!”朱高煦又吩咐道。
成安马上答应一声。此时攻打城池的九百五十二人已经全部登上城头。成安说了几句话,随即带着所有将士要冲下城头夺取城中。
高个子与矮个子也赶忙跟上去。成安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
“大将军,小人名叫加查,他叫做罗登。”
第1345章 汉洲攻略(十一)
听到思雅黎答应臣服,朱允松了口气:‘幸好他主动表示臣服,总算不用打仗了。’
随后就是举行臣服仪式。朱元璋时期制定过外国之君臣服的礼仪,此时降一格将接受臣服之人从皇帝变为藩王,又根据汉洲大陆当地的文化略作修改。
对于仪式所需准备的东西,思雅黎早就准备好了。朱允派出的使者到达玛雅潘城的当天晚上,经过激烈的争论科科姆家族就决定向朱允臣服,随即按照使者的吩咐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有些他们没有,拿类似的东西勉强充数。幸好朱允也不在意。
待仪式结束后,朱允对思雅黎说道:“既然你已经臣服,马上将城中官员、吏员、差役、百姓、商贾、军队等黄册交出,所有官府所属兵器、粮食、布匹等仓库一并封存,待官员清点。”
“所有将士均在军营中,无孤的命令不得出营;官府之官吏在孤派去官员前继续按照从前的章程办事,俸禄也暂按从前的俸禄发放。”
“马上腾出足够四千将士居住的营帐或房屋,孤带来的这些将士需马上安置;将城中最为宽敞的官邸腾出。”
“马上贴出安民告示,晓喻官吏、百姓、商贾等不必惊慌,孤乃是为教化汝等而来,并非压榨当地百姓,随同孤而来之官吏、将士也不可骚扰百姓、商贾,若是有人不听从孤的号令骚扰百姓,可报之于孤,孤必不轻纵了这人。”
“……”朱允一连吩咐了许多事情。他的当地话说得不太好,不仅带着浓重的墨西哥谷地口音,而且就算以墨西哥谷地口音作为标准衡量,发音也与当地人的发音南辕北辙,属于雅思或托福考试这一项基本零分的水平。必须有人进行翻译。
不过朱允也不用考雅思或者托福,正相反,是当地人需要考雅思托福;思雅黎一边听着翻译的话,一边在心中想着:‘不知道大明人的话好不好学。据说他们已经进入墨西哥谷地一年多了,也开始教导当地人学习自己的语言。而且听说他们能制造一种非常轻便,大明人称为‘纸’的东西来写字,应当也有用于学习大明语言的书写着大明文字和语言如何发音的纸。明日从这个大祭司手中要一份出来,看看好不好学。不过不论好不好学,都得学。’
他这里正想着,朱允已经将事情吩咐完毕,想了想又说道:“你放心,既然你愿意向孤臣服,孤绝不会薄待了你的家族。孤任命你为我亳藩右相,可设立王相府任命官员,处置政事。”
“多谢尊贵的大祭司。”思雅黎虽然不知道王相是个什么官职,但从朱允与周围大明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这是个不小的官职,大约是仅次于大祭司的祭司,当然要感谢。
“这,孤不是大,孤虽然是大祭司,但同时也是国君,掌管政事与军事,你以后不要将孤称为大祭司,称为‘王’或‘殿下’。”朱允说道。最后这两个词他是用汉话说的。
他本想否认自己是大祭司,只说自己是王。但一来贸然这样说,思雅黎多半不会理解;二来,大明的皇帝与藩王也负责祭祀,祭天、祭地、祭祖以及祭祀某些神祗,说是祭司也不完全是错的,最后还是决定这样说。
“王或殿下?”思雅黎重复一遍,觉得王说起来比较容易,又道:“是,尊贵的王。”
将这些事情都做完,时候已经到了午时。朱允又问道:“思雅黎爱卿,不知午饭是如何安排的?孤与诸位官吏吃的差些没什么,可将士们一定要能吃饱。”
可没想到思雅黎一脸惊讶的反问:“午饭?大明人中午也要吃饭?”
朱允一愣,这才想起来汉洲大陆的蛮夷一天都是只吃两顿饭,上午巳时中一顿,下午酉时初一顿,没有吃午饭的习惯。
他也曾经听允提起过:“一天只吃两顿饭是因为粮少人多,江南土地肥沃粮食产量高,百姓现下也不太多,人人都吃得起三顿饭,但农闲时节乡下也有农户只吃两顿;北方许多地方粮食产量不高,百姓只能吃两顿,即使农忙之时也只吃两顿,只不过两顿都是干饭。”
‘看来此地的粮食产量也不高,甚至还不如中原,就连如同科科姆家族这样的当地最尊贵之人也一天只吃两顿。’朱允随即想到。
“既然此地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孤今日中午就不必吃饭了;但将士从墨西哥谷地一路前来,早饭吃得也不多,必须要吃午饭。你赶快去准备!”朱允对思雅黎吩咐道。
“是,尊贵的王。”思雅黎答应一句,但面露苦色。尤卡坦半岛上的玛雅人文明已经到了奴隶社会末期,奴隶的人数很少,大多数人都是自由民,虽然也会对自由民征税,但玛雅人的政府也并不完备,税收又要优先用于科科姆家族的人奢华的生活,官库里面的粮食可不多,维持现在的官吏和军队规模结余已经不多了,忽然一下子多出三千多张嘴,还得一天吃三顿饭,肯定供应不起。至于将他们家族藏有的粮食拿出来,开什么玩笑?吃到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他本想让朱允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出言询问有何问题,然后他顺势说出问题所在,可却听朱允又道:“爱卿还需再准备足够两千将士半个月的粮食。殷藩支援孤的两千将士过几日就要返回墨西哥谷地,所需的粮食可不能少了。”
“是,尊贵的王。”思雅黎又答应一声,转身退下筹备粮食去了。既然这不到四千人中的一多半过几天就要离开,那粮食或许还够吃;况且即使不够吃,也等着这两千人离开后再和他说比较好。
随即朱允踱着马匹,带领这不到四千将士从城池的大门走进城中,一路上所有将士都挺胸直背,排成整齐的队列,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城内最宽阔的道路穿行而过,一直到为他们准备的军营。适才趴在城头上或自家房顶上观察他们的玛雅人都啧啧称奇的看着这些人:“瞧他们一模一样的衣服,瞧他们整齐的队形,瞧他们手里拿着的闪闪发光的长矛,不愧是能打败阿兹特克人与托尔特克人的大明人,这军队看着确实不一样。”
“幸好他们没有放纵士兵抢劫。”一个家里开的作坊在城外的人高声说道:“我的作坊里还放着许多布匹,如果放纵抢劫一定会被抢光的。那可是这几个月来我赚到的所有钱和几个订单的预付款。如果都被抢走了,我只能投海自杀了。”
“这种来自西边的野蛮人打过来的时候不是都要大肆抢劫一番么?他们怎么不抢劫?”还有人疑惑的说道。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野蛮人!”另外一人‘嘘’了他一声,小声说道:“几个月前我接待过一个从墨西哥谷地过来的商人,据他说,大明人说自己是从西面距离尤卡坦半岛很远的地方过来的,那个地方距离墨西哥谷地也同样遥远,隔着西面的那片大海,出海后还要坐几个月的船才能抵达。”
“而且他们虽然很能打仗,就连托尔特克人与阿兹特克人也打不过他们,但不是野蛮人,据说也有自己的文明,有自己崇信的神灵,也能生产质地优良的布匹,甚至还有自己的文字!”
“他们也能生产布匹,还有自己的文字?”另外一人惊讶的叫道。
“这真是好事,他们不是野蛮人,而是文明人,就不会随便抢劫。咱们就能继续放心的做生意。”
“可他们如果不是野蛮人,有自己的神灵,岂不是就要将咱们崇信的神灵从神庙中赶出去,甚至推倒神庙重新建造?”有人惊呼道。
“这怎么行!”许多人同时叫道。
“据说他们崇信的神灵与咱们崇信的神灵也有一样的,不会将所有的神灵都从神庙中赶出。”刚才说大明子民是文明人的那个人又说道。
“可即使如此,也会有一部分神灵被从神庙中赶出来!”还是有人叫道。
“只要主神与羽蛇神不被赶出来就好,反正其它的神灵我也不信奉。”也有人这样说道。
不过大多数人都有些担心。只信奉少数几个神的人毕竟很少,大多数人都同时信奉很多神灵,因此对大明人可能将自己崇信的神灵从神庙中赶出来很担心,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大家议论了好一会儿,从城中行进的大明殷藩、亳藩的将士早就完全从这里走过去,甚至都已经在军营中安顿下来,大家还在议论。可这时有一人忽然说道:“咱们在这里议论又有什么用处?等大明人过些日子会将什么神灵从神庙中赶出就知道了,在这里讨论的再热火朝天也没有用处。”
“你说得对,不议论了,等着看大明人会将什么神灵赶出来。到时候再说。”
……
……
“什么,你不把任何当地人信奉的神灵从神庙中赶出?”朱桢惊讶的对朱允说道。
今日是他们来到玛雅潘城的第五日,朱允已经初步接管了这座城池,将仓库都已经接收过来,里面的东西也都清点完毕,城内外到底有多少人也已经大略统计出来。
这些都理顺了,朱桢与朱柏觉得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于是提出辞行。朱允当然会挽留,但见挽留不得就设宴送他们。
在这次宴会结束后三人聚在一起闲聊,朱桢就向朱允提出:‘应当将除了主神、羽蛇神和月神之外的其它神祗从神庙中赶出,从此不再祭祀,也不许人私下祭祀。’可朱允却给了他这样的答复。
“六叔,”朱允又看了一眼朱柏,继续说道:“十二叔,虽然神鬼之事乃是虚妄,可毕竟此地的百姓愚昧,崇信神祗,侄儿虽想要用儒学教化他们,但也知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在将他们教化前,不如暂且允许他们继续祭拜神祗。”
“允,”听到这番话,朱桢认真的对他说道:“你之前在墨西哥谷地,难道没有见识到此地的蛮夷有多么愚昧?在我看来,他们比大明西南的蛮夷还要更加愚昧,就是西南的蛮夷也不像他们这样崇信神祗。”
“既然如此,就不能按照陛下教化西南蛮夷的法子来教化他们,而是用陛下教化永藩女真人的法子教化他们。”
“你虽然没去过永藩,但也应当知晓永藩是如何做的。允并未开办任何儒学,而是来到永明城后不久就兴建了一座道观,任命武当山的道士主持这座道观,每年拨给许多钱财,自己也信了道教,下令所有官吏、将士不得得罪道士,支持道士去女真人的村落传教。”
“你在这里也应该这样办!”朱桢加重语气说道:“此地蛮夷就如同永藩的女真人一般。”
“侄儿以为,六叔这话有些偏颇。”朱允说道:“此地的玛雅人有城池、能织布、种植玉米,甚至有文字,岂是与女真人一般近乎野人的蛮夷?在侄儿看来,他们正好与西南的蛮夷一样。既然与西南的蛮夷一样,就应该设立儒学来教化他们。”
“这,你说的不对。”朱桢又与他争辩起来。
但朱桢的口才不如朱允,说了一会儿也说不过他,反而被他说的找不到继续反驳之语,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允,你这样一意孤行,是会出问题的!”
“用儒学教化蛮夷,岂会有问题!”朱允却还是信心满满的回答。
第1346章 南洋风雨——三宝垄守城
“冲,冲!”在三宝垄城下传来爪哇语的叫喊声。
“守住!守住!”在三宝垄城上传来汉语的呼喊声。
与这两种不同语言发出的不同喊声相伴的,是无数凄厉地呐喊着与敌人搏杀的将士。城下之人在将军的带领下一窝窝的向城头攻去,手持弓箭的督战队就跟在冲锋的人后面,见到谁稍微慢一点就一箭射杀;所有火炮与投石等攻城器械也一刻不停的发射着,丝毫不在意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原本用来搬运的勇士已经都被组织起来,准备对城头发起冲锋,从三宝垄城内逃出来的人不论士兵或百姓,一半被下令第一批发动冲锋,另外一半搬运沉重的弹丸和石块,稍微缓慢就会被一刀劈倒在地。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侍卫站在代表满者伯夷的旗帜下面,声嘶力竭的对经过的勇士吼道:“哪个人第一个冲上城头,赏赐与他身体等重的黄金、一百户奴隶与苦橘城外的田地!”
“只要能夺取三宝垄城,城内所有的东西和人都是勇士们的战利品!不论汉人还是当地人,不论汉人还是当地人的东西,除了明国的藩王,其它所有人和东西都是勇士们的战利品!”
由不得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不这样拼。得到三宝垄城已经丢失消息的时候是八月二十五日,他愣了一愣,马上下令六成的将士拔营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东而去;其余的军队负责挡住八马兰的明军。
他清楚的知道,明军用来偷袭三宝垄城的将士绝不会多,至多只有两三千从苏藩内又挤出来的将士加上从八马兰的军营中抽调的几百精锐。三宝垄城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是两三千人守得过来的,只要自己赶在明军从八马兰军营抽调的援兵之前赶到城下发动攻城,就能一举夺回这座城池,挽回败局。
但等他赶到三宝垄城下的时候,通过一次攻城发现城内的明军至少有五千人,满者伯夷兵刚刚抵达城下准备不周,没能将城池攻下。原来朱高煦早在出兵前就与徐增寿商量好了:天完全黑下来,所有将士也都休息后,马上派出第二批将士登船赶往三宝垄城;如果朱高煦攻城失败,这几千人不过是白坐一次船,但如果他成功打下城池,这几千人就会成为能否守住城池的重要砝码。虽然由于天黑后不久就下起了大雨,水兵拒绝开船,这几千人是在后半夜雨停了以后才登上船只赶往三宝垄城,但幸好也在满者伯夷之兵赶到前抵达海岸入城驻防。
另外,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通过审问一个抓到的俘虏得知:城内竟然有至少五六百原本的守兵叛变,或者说没有抵抗就被俘虏,其余守兵也没有进行多少抵抗就全军溃散,一些当地人脱了衣服跑回家中,另外一些人逃出了城。还有两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投靠明军的爪哇人劝诱俘虏为明军效力,现在也不知有多少俘虏叛变投敌;而且最开始攻城的只有不到一千人,其余明军将士都是后来赶来的,和一部分叛变投敌的爪哇人。
听到这话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马上将逃出来的三宝垄城守兵帕拉帕处死了。帕拉帕告诉他攻城的明军足有两千多人,而且城内将士与明军进行了一番血战后才丢了城,也没有多少人被俘。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对于这种明目张胆欺骗他的行为非常不满,再加上此时他正在气头上,于是决定实践一个之前从未用过的酷刑:五马分尸,将帕拉帕处死。
处死帕拉帕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略微冷静了些,决定派人入城与朱高煦和谈。但朱高煦大约是胜券在握,说话就不那么注意了,手下的侍卫嘴上也没有把门的,让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很快得知了他的底线:朱高煦要至少消灭他一半的主力军队,让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手上的兵只比威拉布弥略微多一点儿,不再具有压倒性的实力,让爪哇岛之后内战不休;同时还要一次拿走苦橘城内国库六成的金银。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岂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如果与明军和谈,代表着他此战对明军认输,本就会引起一部分贵族和僧侣的不满,再失去了许多军队,威拉布弥完全有可能在一些贵族和僧侣的支持下从他手中夺取政权,成为国王;特别是天方教这些年在爪哇岛流传的速度很快,许多贵族都皈依了天方教,甚至强迫家里的仆人、种地的农奴、替自己经营商业的自由民和所部军队的将领与士兵信奉天方教,夺取一块新领土后也强迫当地的百姓信教,并且威拉布弥对天方教很宽容而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略有些敌视,所以将这些信奉了天方教的贵族都推到了对立面,在争取贵族上面更加弱势,失去王位的可能不小。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又派出自己的亲信入城与朱高煦谈了一次,请求他在现在的条件上退让,但朱高煦一步不退,蛮横地表示:“但有允与不允两句话而已。”亲信再三请求,又希望他在赔偿的金银数量上再斟酌,说道:“只要答应了损失一半勇士的条件,我国不过是贵国口中之物,所有金银也早晚是殿下的,何必如此要求。”朱高煦又回答:“还没有咽下去,饿得厉害!”又经过两个时辰的谈判,亲信苦苦哀求,朱高煦才表示愿意退让,但要在思量一番,明日一早给出新的条件。
亲信松了口气,回去向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报告了:可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听到这番话,马上下令准备攻城,而且对亲信说道:“你被他骗了。朱高煦城中只有五千人,如果咱们的军队猛攻,未必一定能守住城池;能运兵的船就这些,他不能短时间将一两万人从八马兰运到三宝垄城。”
“所以朱高煦采用了这样的策略:用谎话欺骗你也欺骗我,让我像傻瓜似的等着他开出新的条件,再派人入城与他商谈,之后再开出新的条件,我再派人入城商谈,这样拖来拖去,拖到足够的明军入城,我军再也打不下三宝垄城,到那时再翻脸,不论他开出什么条件我都得接受;甚至有可能拒绝与我军和谈,要求我完全投降,不答应就只能等到粮食耗尽全军饿死在这里。”
“明人真是太狡猾了!幸好陛下识破了朱高煦的诡计。”亲信大叫道。
他们说话间,军队已经做好攻城的准备,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让侍卫给他穿上铠甲,戴上头盔,拿起宝刀,走出营帐亲自指挥这场空前惨烈的攻城战。
朱高煦大约是太得意忘形了,对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如此坚决的马上开始攻城没有准备,满者伯夷人第一次攻城就差点儿攻上城头,还是成安见势不妙紧急调兵支援才挡住他们。
但之后满者伯夷人攻城一次比一次猛烈,明军即使已经全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起来也未必能守住城池。
……
……
“快,快上,谁敢后退,定斩不饶!”刘度也声嘶力竭的喊着。同时在他身边,数十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盯着前面,一旦有人后退马上斩首,不论明军还是降兵。
城头上,正熬制沸油、沸水的人一刻不停的搅动着手中的铁钳,一旦觉得差不多了就掀起大锅向下倒去,每次都有无数正在攀爬城墙和云梯的满者伯夷人惨叫着松开双手,掉到地上。虽然三宝垄城的城墙没有多高,土地因雨下得多也比较松软,但摔下去的人大多也摔得七荤八素,更兼滚烫的沸水沸油全身都是,多半也活不成了。
但满者伯夷人实在太多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又丝毫不在意伤亡,即使一批又一批的勇士战死,但仍然有似乎数不尽的人向城头攻过来,给明军造成了损伤。
除了正在轰击的大炮和投石机,满者伯夷人的弓箭手也抵近城墙向城头射箭;而明军匆匆赶来没有大炮和投石机,弓箭因为箭矢不多也极少使用,城头的明军只能用血肉之躯抵御满者伯夷人的箭矢,损失也越来越多。
“老天爷啊,不对,如来佛祖啊,弥勒佛祖啊,观世音菩萨啊,地藏王菩萨啊,……”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后,刘度向天祷告道:“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殿下,保佑所有在三宝垄城中的将士啊!千万不要被满者伯夷人攻破了城池。”
“求你们让雷公电母下一场大雨吧!只要下了雨,满者伯夷人的火炮就不能用了,投石机和弓箭的用处也大大减小,满者伯夷的士兵冒雨想要冲上城头也更难,那样城池想要守住就容易多了。只要能坚守到明日上午,第二批四千援兵就能赶到,城池就一定能守住。反正这些日子也下了不少雨了,也不差这一场;雷公电母你们只要投靠了佛祖,就能不用害怕天庭的天条,也就不用害怕像泾河龙王似的被砍了脑袋。”刘度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做什么呢!不好好指挥守城!”正好带领精锐巡视各个城头的成安见到这一幕,十分不满的凑近对他说道。
“成将军,我在向诸位佛祖与菩萨祷告,求他们保佑殿下与将士,让雷公电母下一场大雨。”刘度说道。
“你!”成安正想说‘你祷告这个有什么用’,就想起来朱高煦这些年大力推广佛教(当然是经过改良有战斗力的佛教),军中信佛或者装作信佛的人很多,很多人都说要做降妖降魔的罗汉,朱高煦也很高兴,就将话咽了回去。
“只要咱们平日里对佛祖、菩萨心诚,佛祖菩萨自然会保佑咱们,不用临时抱不抱佛脚。”成安这样说了一句,马上又道:“所以仔细盯着面前的战局,绝不能让满者伯夷人夺取城头!”
“成将军,再给我派点儿援兵吧。”刘度指着城头说道:“城下的满者伯夷人无边无际,就这么点兵肯定守不住的!”
“守不住也要守!”成安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将人都拼光了,也要守住城池!”
“而且,你以为我要是有援兵会不给你?”成安又道:“我手头这些人已经是最后的人马了,如果他们都填进去,哪里再出了意外,整座城就彻底守不住了!”
“成将军,我也知道,可是您好歹再派一百个人来。”刘度又道,声音带上了哀求之意。
成安正要再拒绝,忽然见到一名铺兵脸带喜色的跑了过来,对他说道:“成将军,加查又让城中的三百精壮答应参与守城。”
“太好了!”成安也脸现喜色的说道:“总算又有些兵了。”
“加查是谁?他怎么能劝城中的青壮愿意守城?”刘度却问道。
第1347章 汉洲攻略(十二)
“用儒学教化蛮夷,岂会有问题!”朱允信心满满的回答,同时也隐含着对朱桢在墨西哥谷地所实行政令的不满。
他在墨西哥谷地住了数月,将朱桢的施政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朱桢其它的政令都很好,不论是兴办学校教授当地的孩童汉话、汉字,还是以官府组织百姓织布、炼铜、开矿,亦或是编户齐民、征粮派差都是很正确的政令,都是应该做的;可有两项政令他觉得不是特别妥当:一是将许多当地的蛮夷贬为奴仆,二就是不用儒学教化当地人反而使用神鬼之说。
朱允认为,将那些敢于反抗官府统治的蛮夷或野人贬为奴仆,让他们为国效力十分应当,但将未曾抵抗过官府的蛮夷都贬为奴仆就不对了。反抗官府当然要付出代价,放在中原大小头目都是要杀头的,被裹挟的民众也会发往边疆戍边,小孩阉割入宫;汉洲大陆的蛮夷只是被贬为奴仆,还在原来的地方干活,也没有人被阉割,实在是宽大为怀。
但那些没有抵抗过官府统治的人就不应该受到惩处。朱允其实对于朱元璋的一些政令都有异议,觉得太过于严苛了些,但即使朱元璋,对没有抵抗过大明天兵的蛮夷也是封官赐爵,从来没有抓来当奴仆的,这样做很不合儒家的教诲,即使按照允这些年提倡的方向,凡事探寻孔子与先秦诸位先贤如何说的、如何做的,可孔子他老人家也从来没有这样教诲过。
这一点在朱允看来十分要紧,但与第二点相比,又算不上什么了。让当地的蛮夷学习道家经典成为道教徒,那叫教化么?尤其是还肆意曲解《楚辞》等文化瑰宝,将中原的汉人信奉的神祗生搬硬套,同汉洲大陆的神祗凑为同样的,更让他不能接受。“六叔,儒学乃是圣学,是教化万民之学,为何在此却不教授当地的蛮夷儒学以教化他们,反而让道士去教他们道教典籍?”见到这一幕后,朱允当时就对朱桢说道。
“凡事不可拘泥于成法。”朱桢当时回应说:“儒学自然是圣学,可蛮夷却对学习儒学不感兴趣。汉洲大陆的蛮夷都崇信神祗,对儒学这种经世之学不愿学习,如果勉强他们学习儒学,必定事倍功半,并无用处。”
“可让他们学习道家典籍就不同了。你也应当知晓你十二叔初到金川,是如何降服了当地的野人部族;也应当知晓我是如何降服的墨西哥谷地的蛮夷。不论是金川野人还是此地的蛮夷,被从未见过的火器和马匹一吓就以为咱们汉人乃是天神使者,而且是一位十分厉害的天神使者。只要以天神之名义让他们做事,他们就不敢不错,而且十分认真。”
“让他们学习道家典籍,他们因为认为学了《道德经》等就能成为天神使者,自然会用心学。从而学会汉话、汉字。”
“允,”朱桢又加重语气说道:“我并非不想教授汉洲大陆的蛮夷儒学,我刚刚来到汉洲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问过你十二叔为何不教导当地的孩童儒学反而教导《道德经》。只是事情要一步一步做,路要一步一步走。等我在汉洲大陆的治下的百姓都学会了汉话、汉字,也对大明的文明有所了解,到那时才是教授他们儒学的时候。”
“即使是教化中原周围的蛮夷也是如此。洪武初年父亲就曾经下令各蛮夷土司、羁旅衙门设立儒学以教化他们,但没多大用处;可在当今陛下派出医生前往各处部族为当地人治病治伤后,学汉话汉字的人越来越多,愿意看儒家经典之人也多了。”
“侄儿以为六叔你所说有些偏颇。”朱允说道:“先教授他们道教,等学会汉话、汉字后再教授他们儒学确实能够让他们更快学会汉话、汉字,但这岂是教化?这只不过是让当地的蛮夷从信奉一种宗教改为信奉另一种宗教,从信奉几位神祗改为信奉另几位神祗,岂能称之为教化?”
“只有让他们知事明理才能称之为教化!”朱允十分严肃的说道:“首先要让他们明理,懂得世间的道理,再学习礼仪成为知礼之人,再教导他们其他,才能称之为教化。借当地人不知火器与马匹,强行套以神鬼之说,吸引他们学习道家,不叫教化。”
对于朱允的这一番话语,朱桢自然也有答复,但朱允还有话对付,最后自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墨西哥谷地是朱桢的主场,当地的蛮夷都是他的子民,自然是朱桢能够决定他们学习什么,朱允说了不算;可现在终于到了朱允的主场,他当然要践行自己的想法。
朱桢听到他这句话,知道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也只能停止劝说,长叹了一声,说道:“允,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这句话他没有回答,大约是为了保全双方的体面;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想法:‘我一定没错,将来后悔的人应当是你。’
见到他这幅表情,朱桢再说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也没有再留在玛雅潘城的心情,甚至晚宴都想推辞,还是朱柏力劝,他才答应留下吃过晚饭明日一早再走。
朱柏其实对于朱允的想法也不以为然,朱桢的这套说辞还是他最早提出的,他只是因为自己治下的金川野人对于信奉神灵没那么虔诚,所以没有完全效仿朱桢的做法而已,但对于他在墨西哥谷地的做法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只是他从前几日劝说朱允如何行事最后被拒绝的经历早就得出劝说无用的结论,所以不出言而已。
晚宴上大约是朱允也觉得下午反驳朱桢话说的太生硬,有意缓和气氛,一点儿有关这方面的话题都没说,只是说些闲话,小时候在京城的趣事,汉洲大陆的见闻。朱柏与朱桢也不断搭话,气氛变得又融洽起来。
不过三个藩王聚在一起,话题不可避免的渐渐向治国理政转变。朱桢又喝了点儿酒,说道:“允,对于来到你封地的日本人还是要警惕。”
“日本人虽然也学我中华文明,但又与中华文明有所不同,不能将他们当做蛮夷,也不能将他们当做汉人,这其中的分寸可要拿捏准了。”
“侄儿觉得,日本人其实不用顾虑。他们才有多少人?分给侄儿从中原前来的人总共有一千二百人,其中日本人只有一百多人,只占一成,岂会做什么不利于侄儿的事情。”朱允道。
“可不能完全掉以轻心。《晋书》上可记得明明白边:晋代许多胡人从北方、西方迁入中原,最后导致五胡乱华。”朱柏说道。
“乱华之五胡原本都是蛮夷,尚未教化就中原大乱,恰好许多晋宗室藩王任用他们为兵为将,才使得五胡做大;侄儿也不会用他们当兵打仗,更不会使得封地大乱,倒不需多加防备。”
“不过,”朱允又说道:“二位叔叔的顾虑也有道理。既然如此,过几日侄儿就将所有的日本人拆散分开居住,那几个来自日本的勋贵,或者称为武士的人召入军中为将,但不招募日本人当兵,所指挥的将士也是汉人与当地蛮夷混编的军队。”
朱允这样做,一是为了防范日本人。日本人与汉人差别很小,甚至此时日本的语言都能当做汉话的一种方言,与日本人沟通并不比北方人与广人沟通更加困难,只要将他们打散,不与其他日本人接触,就会变成汉人。将武士召入军中,让他们有事做,能够到处串联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也有助于同化一同来的日本平民。
第二,则是他手上确实缺乏能带兵打仗的将领。如果说像徐家这样的勋贵世家还曾出于狡兔三窟的主意考虑过派人来汉洲大陆建立分支,可中下级武将一点儿去汉洲大陆的想法都没有。
一来,就算皇帝清洗勋贵,中下级武将也只有少数会被波及,大多数人不会受到影响,不必担心家族被皇帝的一纸圣旨所灭;二来,勋贵人家的子弟来到汉洲大陆也能做人上人的人上人,吃穿用度不会缺了,不必担心战死,可中下级武将即使来了汉洲大陆也是做指挥军队的将领,需要亲自带兵与蛮夷打仗,虽然地位在当地的蛮夷之上,可他们在大明本土的地位也在平民之上,想要地位更进一步未必比在中原容易;三来,就是他们害怕半路上船沉了掉海里,白白的送了命。
因为以上三点缘故,使得愿意来汉洲大陆的中下级武将极少,朱柏前来的时候从自己原来三卫拐了一批人;朱桢来的时候也从自己的三卫拐了一批人;朱允心善,不愿意强迫手下的将领跟着他一起来汉洲大陆吃苦,他手下的将领也知道这是事关能不能留在中原的大事,顾不得照顾殿下的面子了,纷纷表示不愿去,所以朱允从中原一个中下级武将也没带来,十分缺乏将领。
正好日本武士都是学过兵法的,有些人还带兵打过仗,武艺也都不错,也会说汉话,正适合用来做中下级将领。所以朱允决定将手下的所有武士都招募入军中。
而且,他虽然对于日本的制度很不喜欢,但觉得日本武士都识文断字,学过儒学,有些人甚至还能做诗,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之人,对他们十分喜欢。曾经同朱桢说过:“要是大明的武将都能如此,岂还需要担心武将作乱?”
当然,朱桢对于朱允的想法是不以为然的。朱允一方面支持文武分途,一方面又想让所有武将都是文武双全的儒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只不过这话他觉得没必要说,就没有说而已。
不过不论朱允的想法如何,他这两个做法却是没错的,朱柏与朱桢都出言道:“这两个做法不错,就应这样做。等我们回去了,也照此效仿。”
“还有一事,侄儿需要二位叔叔帮忙。”朱允见他们都赞同自己的举措,心情好了不少,说道:“当时侄儿出发前说要带许多纸张时,陛下说道:‘十二叔在汉洲大陆已经数年,又带了工匠过去,现在岂会尚未连纸张都没造出?你不用多带,带这么一点儿就成。’听到这话,侄儿只带了很少纸张,反而是铜铁带了不少。不过正如陛下所料,十二叔已经造出了纸张,就连前年才来到汉洲大陆的六叔也已经造出纸张,二位叔叔确实十分厉害。”
他小小的拍了他们两个一记马屁,继续说道:“可侄儿初来汉洲大陆,也才刚刚得到封地,一时半会儿也造不出纸张,就需要二位叔叔帮忙了。”
在朱允的想法中,打算在尤卡坦半岛每一座城池修建儒学,招收大量的孩童入内读书,这样就需要大量纸张。他带来的可不够用。
“不必担心纸张不足用,需要多少,给你送来多少。”朱柏与朱桢都说道。他们还不至于与朱允计较这点纸张。
“那就多谢二位叔叔了。”朱允又笑着感谢道。之后三人再没有谈论政事,宾主尽欢的吃完了这顿饭。
第二日等朱柏与朱桢都走了,朱允就打算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治理封地,可他没想到的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第1348章 南洋风雨——结果
“加查是之前攻城,夺取东城城头时主动投靠咱们的两个满者伯夷人之一,殿下命他劝说被俘的满者伯夷将士为苏藩效力,凡是答应效力的都划归他统辖。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下令攻城后,殿下又让他招募城中的青壮协助守城。这次又招募了三百人。”
成安解释了一句,随即说道:“正好,你不是要人么,给你一百五十个青壮。”
“成将军,我想要从苏藩带来的人,不要当地人。”刘度马上说道。
“只有当地青壮!”成安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厉声说道:“刘度,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殿下已经下了严令,若是城池丢了,谁的城头最早失陷,即使逃回了乾安城也定要处斩!三族贬为奴隶!”
“臣遵命。”听到朱高煦的命令,刘度也不敢再说什么,按照平时听朱高煦口谕的礼仪行了一礼。
“你放心,即使是城内的青壮,虽然没打过仗,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那个允许将士将城中的人、物都掠为战利品的命令一出,即使是城内对苏藩抵触的百姓也只能尽力保住城池不失了,必定会拼尽全力,不必担心他们投敌。”为了安他的心,成安又道。
“对啊!”刘度恍然大悟。适才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城内所有的东西和人都是勇士们的战利品’,这就代表着城内的百姓也成了将士能够随意劫掠的对象,家中老人和小孩被杀,其他人被全部抢走,房屋被焚烧是一定会出现的情形,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们也只能拼命,甚至比苏藩的将士更拼,毕竟苏藩的将士还有被赎回的希望,而且孤身一人在这不会连累家人;当地人则是全家都坠入深渊,而且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所以将城内的青壮派给他守城比派给他将士也不差。
“多谢成将军了。”他又马上改口说道。
“记住,即使将城头的人全拼光了,只剩下你一人,也不能让满者伯夷人打下城头!”成安又吩咐一句,带着身后的人马去了别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之人带着一百多个和他皮肤一样黝黑的人拿着长矛从甬道来到城头。这帮人的队形歪七扭八,身上穿的衣服也五花八门,握着长矛的手一看就对于手里的东西十分不习惯,根本不可能是当过兵的人,都应该是些老百姓。可这些人都带着十分坚毅的神情,就像是老实人被逼急了以后一样。
他们冲上城头以后按照领头之人的命令排成三排,之后这人转过身走到刘度面前,行礼说道:“卑职加查,听候大人命令。”
“除你以外,可有人会说汉话?”听到加查的话,刘度回过神来,问道。
“禀报大人,有二十一人会说汉话,其中有五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另外十六人差些。”加查回答。三宝垄城是爪哇岛的大城,平时汉人来此做生意的不少,城内会说汉话的人也不少。
“五人能说流利的汉话,”刘度轻声说了一句,轻声与身边的副千户商量几句,副千户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激动,大声对刘度嚷嚷了两句,不过加查只会说广东话和官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二人激烈的争辩了一会,刘度转过头来对加查吩咐道:“本千户单独分出一段城头,交给你来驻守。记住,一定要阻挡城下的人冲上来,即使全军覆没也决不能让他们踏上城头!”
“卑职一定会守住城头!”加查大声答应一句,转过身来用爪哇话对青壮说了些什么,就见到青壮们激烈的大喊起来。刘度询问身边懂得爪哇话的护卫,护卫说道:“他们在喊,为了家人!”
……
……
“真是叛徒坏事!”放下手里走私来的千里眼,克塔拉亚萨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又指着城头上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爪哇人的人问其他人:“这人是谁?”他指着的人,赫然就是加查。
众人纷纷摇头,之前统领从三宝垄城调来的支援八马兰的军队的将领也不例外。加查原本只是一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除了他的直属上级,没有将领认识他。
克塔拉亚萨见没有人认识他,骂了一句,又转过头去,看着城头正在指挥将士的加查说道:“等攻陷了城池,我一定要亲手将他砍成碎末!”
“等攻陷了城池,这一段城头上的人不论活的还是死的,全都找出他们的家人,我要对他们的家人施以最严酷的惩罚!”
也难怪他这样愤怒。加查带领的这一百五十多个青壮和少许被俘士兵接管一段城头后,攻城的将领与士兵都是一喜。汉人的皮肤比他们要白一些,即使经过暴晒,颜色也和南洋土著有差别,这种皮肤一看就是南洋人。南洋人的战斗力一向被认为比汉人要弱,这意味着他们攻打城头更容易了。而且这些人的衣服还五花八门,要么是苏藩军中专门负责后勤运输的二线部队,要么是城内的青壮和俘虏,战斗力应该更弱,仗更好打。
但现实给了这样想的人当头一棒。这些深皮肤的人虽然对于搏斗十分生疏,但非常拼命,往往宁愿自己被捅死也不后退一步,一次能冲上去的人也不多,往往是一个人要对付四五个人,还是不要命的四五个人,所以完全攻不上去。
这些人又比一旁的明军更加快速的烧着沸油、沸水,一旦烧热了就向下泼,即使有箭矢不断的在身边飞来飞去、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也丝毫躲避箭矢的意思都没有,就直直的将锅里的沸油沸水向下泼,将正在攀爬攻城的人浇得惨叫着跌落下去。这样攻了一会儿的城,这一段城头竟然是防守的最好的。
之后曾在三宝垄城驻守的士兵认出了城头上的几个人,众人这才确定他们就是城中的青壮和被俘的士兵,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克塔拉亚萨又骂了几句,略微止住了气,又冷笑一声:“我大概猜到这些人这样做的原因了。但即使他们这样抵抗,可毕竟守城的人太少,最后也肯定守不住!”
克塔拉亚萨这样说确实没错,虽然城头上所有将士不论哪一族都奋力对抗攻城的满者伯夷人,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巨大伤亡,可毕竟人比城外的人少十倍,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满者伯夷人攻上城头,与明军厮杀起来。
而且此时攻上城头的人也都拼了命与明军交战。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已经下了死命令,登上去的勇士要么死在城头,要么打下城头,凡是退下来的人一概斩首,他们也就只能和明军拼命了。在这样的攻势下,城头的明军也越来越少。
成安指挥的预备队已经全填进去了,朱高煦甚至亲自带领他的侍卫,听到哪里传来求救声就带着人马去救援,将满者伯夷人打下去后又让他们后撤到甬道上随时准备支援其它地方。由于搏杀太过激烈,他的侍卫也越来越少,甚至朱高煦自己都受了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距离天黑还有多长时间,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城西一处地方的守兵在满者伯夷人再次攻上来后过半溃散,将半个城头拱手让给满者伯夷人。虽然朱高煦马上带着侍卫赶了过来,但越来越多的满者伯夷人登了上来,看起来是没有将他们赶下去的希望了。
见此情形,朱高煦顿生万念俱灰之感,就要挥刀自刎。他绝不能接受被俘,想要藏在城中躲过满者伯夷人的搜查也很困难,几乎不可能,与其到时候被搜出来,不如现在就自尽。因为他的侍卫都上前正与满者伯夷人激烈的搏杀,所以也没有人能阻止他。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句用爪哇语说的号令。在攻打满者伯夷国之前他学了几个月爪哇话,听得这句话分明是:“退兵!”
“怎么,他们怎么会忽然退兵?第二批援兵赶来了?”朱高煦放下刀,自言自语道。
第1349章 汉洲攻略(十三)
“草民三浦友臻,见过亳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个身穿直垂服饰,头顶月代头的年轻男子走进房屋,朝着朱允的方向跪下,用最标准的礼节对他行礼说道。
“不必多礼。”朱允愣了一愣,才答应一声。虽然他一直说要坚持大明礼节,但汉洲大陆毕竟不比中原,情况不同,要让当地的蛮夷与野人很快接受大明的礼仪也不太现实,所以不得不对礼仪进行简化,方便蛮夷与野人学习。既然蛮夷与野人能够对朱允与朱桢、朱柏等人行简化后的礼仪,从中原来到汉洲的汉人也就渐渐改用简化的礼仪,朱允虽然略有些不愿但也只能接受。所以他自从来到汉洲大陆以后已经许久未受过这样完整的礼仪了,就愣了一下。
“三浦友臻,朕已经任命你为玛雅潘西城千户的副千户,兼任百户,你不应对孤自称为草民,而是应当自称为臣才对。”他又说道。
“殿下,草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三浦友臻又跪下说道:“殿下,草民请求殿下收回这道命令。”
“怎么,你不愿为孤效力做官?”朱允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友好起来。‘你既然是日本人而非蛮夷,应当知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既然陛下将孤封为亳王统领这一地,这里的百姓都应当听从孤的命令。当地的蛮夷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么。’他在心里想着。
三浦友臻又磕了个头,直起上半身说道:“殿下,草民当然愿意为殿下效力,只是草民另有难言之隐,只能推绝这个差事。”
“你有何难言之隐?”朱允马上追问道。
“殿下,草民三浦友臻,追随大明自日本乘风破浪而来汉洲大陆这片蛮荒之地,并非是为了高官厚禄,也并非是为了此地的金银玉石。……”三浦友臻说道。
朱允点点头。三浦友臻却是没有说假话。他不仅是最早来到汉洲大陆的日本人,也是最早来到汉洲大陆的探索之人中的一个,随同朱柏与方鸣谦率领的第一批船队前来。当时还不知道大海的东面有什么,更不会知晓会有大量的金银矿,如果为了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根本就不会坐船过来。朱柏前来是受了允的命令,可三浦友臻与另外几个日本人可都是完全自愿上船的,没有任何人指使。
“……,草民当初之所以要来汉洲大陆,一是因为草民喜欢探索未知之地。”
“草民从小就喜欢探索未知之土。虽然草民出生于日本关东,距离北方阿依努人的土地极远,但草民就曾去北方阿依努人的两座岛屿探索,看看其与日本有何不同;草民也曾去现下永王殿下的封地,还作为出使大明的使者去过大明的京城。”
朱允又微微点头。因为自愿出海去东面未知的地方探索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所以朱柏就让驻守横滨的朱孟炯查了一下三浦友臻的过往,发现他确实很喜欢去各处探索,而且不局限于日本国内。当然,如果不是他出身地位较高的武士家庭,也掏不出去这么多地方的路费。三浦友臻也没有在日本的任何一个官府里面做过官员。这一点非常怪异,即使在日本国内,他也是作为怪人来流传的,朱孟炯能够轻易查出他的过往,他这么怪异因为是原因之一。
“……。所以草民希望能够继续以自由之身继续在汉洲大陆探索,发现未知之地。可若是接受了殿下的任命,草民就没办法在汉洲大陆继续探索了,所以不得不推绝殿下的任命。”
“至于第二个缘故,就是草民想要给所有的大明子民(日本人理论上也能算作大明子民)寻找新的生存空间!”
“殿下,”三浦友臻放大了声音说道:“草民在日本也算得上博学之人,通读历朝历代的史书,也研究过中原为何会一直有朝代的兴衰更替。起初草民的想法与中原历代学者相仿,都是昏君主政、奸臣误国之类;可后来草民得知了皇帝陛下的观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仅是因为有昏君主政、奸臣误国,也是因为一片土地能够养活的人有限,而四海承平人会越来越多,最后人口会超过能够养活的人的极限,导致即使丰收也有人饿死。”
“要解决这一办法,皇帝陛下的对策就是分封诸侯于外域,鼓励大明子民迁徙,这样留在本土的人就不会多,不会超过土地能够养活的人的极限。”
“天幸诸位殿下发现了汉洲大陆!”说到这句话,三浦友臻语气变得有些兴奋:“南洋、西域等地虽然现下也十分空旷,但毕竟土地有限,况且其地也并非非常适宜大明子民生活,当地也有土著,能迁徙过去的人不会很多。”
“可汉洲大陆的土地却是无限的。整个汉洲大陆是多么广阔!当初商王殿下派方相沿海岸线南下,行船上万里所见都是陆地,也见不到边界,就可得知汉洲大陆有多广阔。如此广阔之土地,足以容纳所有在中原失去土地的农户。”
“可如此广阔之土地现下却只有从金川城向南至墨西哥谷地、尤卡坦半岛这一小地方被探索出来,分封给三位殿下为封地,接受从中原而来的移民,也让三位殿下教化当地的蛮夷与野人。更加广阔的地方仍是荒无人烟之地或被蛮夷占据,不能为大明所用。”
“这如何能行!金川城以北的寒冷之地也就罢了,尤卡坦半岛以南也必定有适宜生活之土地。草民想要将汉洲大陆所有适合生活之土地都探索出来,以供大明子民自由迁徙,为所有大明子民开拓新的生存空间!”
“求殿下成全!”三浦友臻最后说道。说完这句话,他再无其它言语或动作,就长跪在地上,等候朱允的回答:同意或者呵斥。
第1350章 南洋风雨——援兵是怎么来的
“怎么会是你?”朱高煦十分惊讶地对面前之人说道。他面前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与高煦差不多,只是尚未蓄须。他侧头看了一眼,见到自己带来的‘兵’都已经入了城,城门也马上要关上,松了口气,笑着对朱高煦说道:“你以为会是谁?”
“我当然以为是从八马兰而来的第二批援兵。”朱高煦马上又道:“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这里离着你的镇守之地太远,你怎么能来到此处?是陛下的旨意?”他最后猜测着说道。
“当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人又笑道:“没有陛下的旨意,我岂敢擅自来到此处?”
听到这句话,朱高煦马上问道:”陛下派你来做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三宝垄城附近?此外,这就是你带来的兵?连运输辎重的兵都不如吧!”看着正从房屋旁边经过的这些人,朱高煦非常惊讶:“你就凭这样的兵将满者伯夷人吓跑了?要是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看出了虚实,分出少许兵马就能将这些人击溃,根本不用收兵回营。”
“你可别以为我台湾镇的兵是这样的!”那人解释道:“这些人可不是我台湾镇的兵,他们甚至不是陆师将士。”
这人就是台湾镇的总兵,与江都长公主成婚的景川侯曹震的次子曹彻。他来到三宝垄城,也是奉了允的旨意。
允从萧卓嘴里得知南洋有封藩要打仗后,马上命令广东的锦衣卫将事情查探清楚奏报给他,而且以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到广州城。广东锦衣卫千户看到密旨,又看到代表四百里加急的文书后,不敢怠慢,马上将他知道的详情写成密报,也四百里加急送回广州。其实朱高煦联合各藩国攻打满者伯夷之事他早就知道了,不仅是他,广东地面上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朱高煦与朱贤打仗的军费都到广东来借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南洋又不是他们的管辖之地,大家都没有奏报而已。现在既然皇帝问起,当然要如实说明。
允看到奏报后,心中对广东的衙门略有些恼怒。广东布政使与按察使也就罢了,这事与他们完全无关;巡按御史也可以推脱不在广州城不知道;宝安市舶司也没有相关职能。可驻扎广东的南洋水师,与锦衣卫知情不报就太不应该了。
可他们又没有违反任何章程,允也不会处罚他们。在他看来,处罚钻朝廷法令漏洞的人没有多大意义,更重要的是将漏洞堵上,或者彻底拆了有漏洞的墙,新建一面。所以他不会处罚南洋水师与广东锦衣卫千户的官员,但要想一想如何堵上漏洞,待自己有了章程后再去与大臣商议。
不过在此之前,他给曹彻下旨,让他带领台湾镇的数千兵马,又将南洋水师的一部划给他暂时管辖,去满者伯夷巡视一番。虽然朱高煦很有用兵打仗的本事,也不会打无把握之仗,但战争毕竟是充满偶然的,以苏藩为主的联军也有可能打败仗。允让曹彻带兵去巡视一番,若是朱高煦等人真的打了败仗,就协助将他们撤回,而且警告满者伯夷不得追击。
他又下令清点此时在京城附近的监牢中关押的犯人,点出了七八千人,随水师一并前往南洋,分给诸位藩王。
曹彻接到旨意后倒是颇有些高兴。从建业二年他来到台湾至今已经七年了,期间除了回过一次京城、去过一次广东,一直在台湾待着,再好的风景也看腻了,又听闻南洋的风俗与台湾大为不同,很有兴趣去看一看。反正此时台湾镇的诸事都已经上了正轨,也不需他多费神。何况,还有昀英在。
昀英不太愿意。打仗就可能会出意外,何况这个季节南洋也有台风,她不愿意曹彻冒着风险,哪怕是很小的风险去南洋。可这毕竟是皇帝的旨意,昀英抱怨了几句,还是只能为曹彻收拾行装送他去码头。
因为并不知道战争现在是什么进展,曹彻决定带领船队来到爪哇岛北海岸的最东段,从东向西行船,同时抓捕渔民打听情况。反正在南洋没有任何国家的水师是他统领这支水师的对手。
沿途得知有这么一支舰队的满者伯夷城池的守将都吓坏了,以为大明果然派出军队配合朱高煦等藩国攻打他们,一方面加紧对城池的防守,另一方面派出铺兵告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
可此时洋流是从东向西,风也是从东南向西北,再加上这段时间正是爪哇岛的雨季道路十分不好走,他们又不敢用船,使得消息传递的速度还没船队跑得快。
今日曹彻带领船队来到三宝垄城附近,马上就有望兵汇报道:“总兵大人,岸上似乎正在打仗。”
“朱高煦已经带兵打到这里了?”曹彻笑着说道:“仗打得不错嘛,给我一支千里眼,将船稍微靠近陆地,我来瞧瞧。”
又吩咐道:“搜一搜海边,看看有没有藏起来的渔民,抓来问问。”
可等他拿着千里眼向岸上一看,却发现情况不对劲。城头上飘扬的怎么是苏藩的军旗?城下军营飘扬的怎么是满者伯夷国的旗帜?就算朱高煦带兵夺取了三宝垄城,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要夺回城池,怎么满者伯夷国之兵是从东面过来?
好奇之下曹彻仔细观察起来。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城头的守兵竟然极少,大约只有城下攻城满者伯夷人的一成,而且形式非常危急,城池马上就要失守了。
曹彻马上焦急起来。他适才通过审问抓来的从城中逃出来的满者伯夷百姓得知,苏藩之兵号称苏王亲自带兵,也就是说朱高煦此时就在城中,如果城池失陷、朱高煦被俘或自尽、被杀,这是允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后果如何曹彻根本预料不到。若是让允知晓三宝垄城失陷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看着,他会有什么后果也不好说。不论为了大明的颜面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都要救出朱高煦。
可他根本没做过与满者伯夷人陆战的打算,何况允也没拨给他陆师,此时船上只有不到三千他从台湾带来的兵马,城下的满者伯夷国之兵至少有五万,这两千人若是在城中能起大作用,忽然出现在城外根本解不了三宝垄城之围。
曹彻焦急的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想办法,可就是想不出来。这时忽然有将领说道:“总兵,后面的船不是关着七八千人犯?把他们都放出来,每人发一支木棍,也装作陆师;还有水兵,凑凑也能抽出两三千人,这下子就有一万三四千人了,足够解三宝垄城之围了。”
“那些人犯岂能放出来?还要给他们武器,他们岂会乖乖听令?何况就算他们乖乖听令,从来没经过训练的万人也打不过千人。你这法子不妥。”曹彻道。
“总兵,这里已经是南洋了,看守的将士有时候会与犯人说话,所以他们也知道这里是爪哇岛。即使他们反抗,也回不了中原,甚至会被爪哇人抓去做奴隶,还不如分到诸位藩王手上,好歹是做兵和当百姓。何况大人还可以与他们说只要解了三宝垄城之围也算立了一功,对以后在藩国立足很有好处。只要与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大多数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他们不是兵,总兵您知晓,岸上的满者伯夷人可不知晓,再让一千兵马冲在最前,满者伯夷人就会以为是有一万多兵马来解围,只能退兵。”
“你这是打着吓唬他们的主意。万一被识破,不仅解不了三宝垄城之围,还会再搭进去许多将士。太冒险了。”曹彻说道。
“总兵,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冒险一试了!”那人大喊道。
曹彻又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又见情形越来越危险,不能再耽搁了,只能按照这个将领的策略做起来。
见到一直停在岸边的那支船队上忽然下来一万多人,而且打头的队伍手持钢刀、长弓,排着整齐的队列向自己军队的营地冲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虽然万分不甘,也只能下令停止攻城。为了尽快打下三宝垄城,满者伯夷人也损失巨大,各部轮番上阵都损兵不少,可打不过生力军;而且见到这支援兵赶到,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能清晰的感觉到士气正在下降,将无战心、兵无战意,只能退兵。
见到满者伯夷国之兵退回去后,曹彻松了口气,马上招呼开城门让他们入城。他率领的毕竟以囚犯为主,时间长了被看出虚实,大事可就不妙了。朱高煦也马上下令打开一面城门放他们进来,又亲自去迎接统兵的将领。他见到曹彻第一面就非常惊讶,但一直忍着,忍到人都进城,拉着他来到路边一间房屋后才出言询问,这才得知了缘故。
第1351章 汉洲攻略(十四)
看着面前跪着、只对他露出后背的三浦友臻,过了好一会儿朱允才回过神来。
朱允虽然也算得上理想主义者,也愿意为了自己的理想做出牺牲,比如从杭州这个素有人间天堂美誉的城市来到汉洲大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忍受生活质量大幅降低,忍受难闻的气味‘教化’当地的蛮夷;但有些东西也是他不愿放弃的,那就是身份。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一人说话、万人听从的情形,也早已习惯了有许多人服侍他的情形,根本不能想象自己如果变得与平民一样会如何。在他想来,三浦友臻虽然身份比不得他,可也是勋贵出身,哦日本独有的名字称为武士,生活富足,本应有与他差不多不愿放弃的东西;但他却能够经常独自一人或只带着很少的人去完全陌生,或者荒无人烟这种没有人会在意身份的地方,只为了自己的理想,这种人可以称之为完全的理想主义者了。虽然朱允并不知道‘理想主义者’这个词汇,他是用其它词汇评价三浦友臻。
‘若论品德,孤虽然远超小人,但还算不上君子,可这个名叫三浦友臻的人已经快要追得上圣人了。当年孔圣、亚圣(孟子)不就为了儒家思想能得到传播,宁愿放弃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周游列国么。’朱允在心里说道。
亲眼见到这样的人,朱允心中对于道德高尚之人的崇敬之心发作,丝毫不介意他这样说虽然语气柔顺,话语也言辞恳切,实际上还是推绝了自己的任命的事实,放下手中的纸笔,站起来绕过桌子,弯腰抓住三浦友臻的胳膊亲自将他扶起来,温言说道:“爱卿快起来。”
“草民恳求殿下答应草民的请求。”三浦友臻却没有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反而又跪下磕头说道。他作为武士阶层出身之人,从小习练武艺,力气比从小读书的朱允要大得多,他自己不愿起身,朱允也扶不起来。
朱允一愣,笑道:“你误解孤的意思了。孤之所以称你为爱卿并无其它意思,也无仍然坚持任命你为千户之意,只是觉得你这般品德高尚之人,如何能只是一个草民?所以这样称呼你,别无他意。”
“殿下可是答应了草民的请求?”三浦友臻又问道。
“你的请求孤准了。”朱允仍然笑着说话:“你说的如此言辞恳切,所求又是为了所有大明子民,孤岂有不准之意?”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三浦友臻仍然没有起身,又连连叩头说道。
“快起来!快起来!爱卿不必如此。”朱允又要扶他起来。这次三浦友臻顺从了他的力道,被扶了起来。
“来人,看座!”朱允又高声叫道。很快一个从杭州带来的宦官手里提着一个小凳子跑进来,放在桌子对面,又弯腰低头退了出去。不过他在退出去的过程中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三浦友臻,心里纳罕:‘不过是一个要被命为千户之人,如何值得殿下赐座?又能有什么事情能与殿下当面商议?’
“三浦爱卿。”等这个小宦官出去了,朱允又说道:“孤适才说了,你这般品德高尚之人,绝不能只是一介草民。当年孔圣、亚圣周游列国,虽列国国君多不接受二圣的观念,但也都对二圣以礼相待,赐予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厚待之;孤对你也绝不能薄待了。可孤现在手上也没有娇妻美妾,赐你高官你也不愿接受。既然如此,孤赐予你礼厅仆射衔,享从三品俸禄。孤还要在城中给你划一栋宅院,供你居住。”
“爱卿不必推辞。”见他有推辞之意,朱允又说道:“孤查过你的过往经历,知晓爱卿就算常年出去探索未知之地,可没探索完毕一块地方,也要回去休息一段时日,这栋宅院与俸禄都是给你用来休息的。宅院用来居住,俸禄用来支付在孤的封地内时的开销,你也可以这些俸禄作为外出探索的开销。”
“草民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草民从前只不过是一届平民,贸然被赐予从三品的官衔,恐怕众位官员不服。”三浦友臻又说出了自己的另一条担心。
“你又不真正做官,他们怎会不服?”朱允说道。对于大多数官员的心思朱允现在也能比较准确的把握了,这些人虽然也在意名声和规矩,但归根究底还是在意自己现在的官职与将来的前程,三浦友臻既然不会实际做官,众人嚷嚷几句‘不合章程’后见国君不为所动,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当然,朱允还是相信天下有许多人做官是怀着济世安民的心思的,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在他看来,肯自愿随同他一起来到汉洲大陆教化蛮夷的官员不论文武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手下这样的人不少。这些人或许对于不影响自己官职、前程的事情仍然会坚持进谏。
不过这样的人更好解决。朱允相信只要自己说出三浦友臻的理想,再说出这样安排的缘故,这些人就会被说服,停止进谏。
而且朱高煦等人在南洋做藩王,已经不知破格提拔过多少从大明跑到南洋混饭吃的百姓,三浦友臻自己在日本国内又是武士出身,还是地位较高的武士,放在大明也算得上世袭指挥使或指挥同知家庭出身,被赐予从三品的官衔也算不上太突兀。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对面前之人详细解释了。所以朱允只是说了适才那句话,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说,三浦友臻也不会问,只是又道了声谢。他又听了朱允对自己的几句赞赏,三浦友臻趁着朱允端起茶杯喝水的功夫,行礼说道:“殿下,草民敢问殿下可还有事情吩咐?若是没有,草民这就告退了。”
“怎么还自称草民?”朱允却这样反问道。
“臣请殿下恕罪。”三浦友臻赶忙说道。
朱允听到这话笑了笑,继续说道:“吩咐倒是没有了,只是孤想问一问,你要去哪里探索?”
三浦友臻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殿下,臣在商王殿下的封地时,就曾随同船只去过北方,发现那边虽然也有适合生活之地,但地方很小,安排不了太多人口;再往北就更加寒冷不适合人生活,所以不会向北探索。”
“臣原本是打算继续走陆路南下,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南;可在玛雅潘城内住了几日后,偶然听当地的蛮夷说在尤卡坦半岛的东面,有许多大小岛屿,这些岛上也有蛮夷或野人生活。臣就动了先去海上探索岛屿的心思。”
“怎么,去海上探索岛屿与走陆路南下有何分别?不都是探索未知之地么?这些地方离着玛雅潘城周围孤的封地都不愿,都是能够探索完全的,先探哪里后探哪里有何分别?”朱允问道。
“殿下,”三浦友臻回答:“臣是日本人。您也知晓,我们日本就是由三个大岛与无数小岛组成,更兼岛上山地许多,陆路不方便,所以即使要去在同一座岛上另外一处地方,也多是坐船去而不是从陆路过去。”
“所以我们日本人都习惯了坐船,臣也不例外。听到有海上的岛屿能够探索,就更愿意探索岛屿。”
“至于其二,则是出于好奇。殿下,岛屿上蛮夷的文明习俗,与附近大陆上的文明习俗多半差别较大,即使只隔着一条很窄的海峡;而大陆上临近地方的文明习俗则多半差别较小。”说到这里,三浦友臻好像口渴停顿了一下。
“快,来人给三浦爱卿上茶!”朱允又招呼道。
等小宦官又跑进来上完茶,三浦友臻道了谢恩正拿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朱允想着:‘他说的不错,即使是互相之间非常接近的地方,只要隔了一条海峡分为大陆与岛屿,文明习俗的差别就会大些。’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面前的三浦友臻。随着专门为愿意给大明效力的日本人、朝鲜人设立的百夷卫将士日多,以及之前他们在西北立下的战功,越来越多的人注意起日本文明,有关于日本文明的种种或真或假的流言也在京城传播。大家对日本与大明似是而非的文化习俗都觉得很惊讶。
三浦友臻慢慢的喝着茶,等朱允看起来回过神来后,才继续说道:“观察这些文明不仅有趣,而且岛屿上也可能有一些大陆上没有的作物,正好带回来献给殿下。”
“至于其三,则是臣的一个狂想。”说道这句话,三浦友臻的神情也有所变化:“殿下,臣听闻,极西之地有人认为整个天下是个球体?所有子民都生活在这个球的表面?”
“确实如此。不过那只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朱允并不在意的说道:“早在元世祖时,就曾有西方高鼻深目、棕发绿眼之人来到北平,入了钦天监,并且造出了一个球,说这就是整个天下的形状,并且将之称为地球。”
“不过这都是无稽之谈。大地怎么会是一个球?那样住在背面之人如何才会不掉下去?即使背面无人居住,但如果是个球,一定会有住在偏僻地方的人感觉自己只有斜着身子才能站稳。可孤见过来自极西之地的人,也见过来自极南之地的人,也见过去过极北之地的人,咱们现在又航行两万多里来到极东之地,可曾听闻有哪一处地方只有斜着身子才能站稳?没有,没有听说过任何一处这样的地方,可见大地绝对不是一个球。”
“殿下,”三浦友臻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您适才所说的言语另有其他道理能够解释。臣也以为此说法九成九是假的。可是,若它是真的呢?”
“若此事是真的,也就意味着一人能够坐船,绕整个地球一圈。”
“草民很想能够尝试一番,看一看天下是否真的是一个球体,能不能坐着船只绕地球一圈。”说到这里,他笑着说道:“若地球真的是一个球体,没准渡过尤卡坦东面的大海,就能来到极西之地,见到那些黄发蓝眼,据说最为纯种的西方人呢。”
“这个笑话不错。”朱允完全将这当做了一个笑话,笑着说道。
三浦友臻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道:“而且,若整个天下并非是一个球体,那一定应该有边界。从大明来到汉洲大陆已经这般遥远,再东面应当没有陆地了,没准就是天下的边界。臣也想探索到这个边界。”
“这,”先秦诸子对天下的描绘各有不同,有的人说天下是一个无边无解的地方,有的人则说是个有边界的地方,朱允自己也拿捏不准谁说得对。平时没有人提起这个问题也就罢了,现在有人说了起来,朱允也就忽然萌生了探索整个天下边界的想法。这可比教化蛮夷更有意义。
“好,看来孤不支持你的探索都说不过去了。”朱允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决定从兵部宽裕的库存中拨出一部分在汉洲大陆很珍贵的东西给他用作探索之用。
“谢殿下。”三浦友臻连忙说道。
说过这句话,朱允再无与他说的事情,让他退下了。但他退下后朱允仍然有些激动,看着窗户外面说道:“没准真的能够探索到天下的边界?若真能如此,我必将名垂千古。”
第1352章 南洋风雨——第三个法子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听了曹彻强调这些兵不是他台湾镇的解释,朱高煦虽然在心里已经相信了,但嘴上还是这样说道。
曹彻与他不是很熟,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也没有继续争辩,而是笑着说道:“苏王殿下,这次下官帮您守住了这座城池,您打算给下官什么赏赐?”
“你可是听从陛下之令前来南洋,还要赏赐?而且你也不是我苏藩之官员,本王给你赏赐也不合适。”朱高煦半开玩笑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曹彻说道:“大军出征远地,对立功的将士给予赏赐,也不需六百里加急让皇上定夺。您就是大军统帅,下官就是奉命来援的一名战将,您就按照统帅赏赐立功之将领给下官赏赐便好。”他的声音十分平稳,让人猜测不出在想什么。
“那本王就对你赏赐一番!不过得等过几日,仗打完了再说。现下本王手里可什么都没有。”朱高煦大笑着说道。他一开始半开玩笑的说话是在试探曹彻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向他讨赏,一听曹彻的回答就知晓他确实是在讨赏,朱高煦也就只能答应。虽然朱高煦是王爷,但也不敢得罪曹彻。一来,曹彻身为驸马,妻子又是允的亲妹妹,自己出身景川侯家,长兄又非常受允信任,在允心目中的地位未必比自己低;二来,就是曹彻的官职也很重要了。
曹彻身为台湾镇总兵,位于从南洋前往京城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与朱高煦有关的船只每年经过台湾海峡的不少,若是得罪了他,稍微动动手脚,自己就会有损失;像台湾镇这样的镇守总兵权力又非常大,与番国相比只是没有外交权,没有发动战争、没有独立任命官员的权力(但实际上除了副将、政治司主事等少数职位,推荐其它官职的人选都能得到批准),镇守地方的军政大权一把抓,自己将来没准还会有事情求到他头上,这就更加不能得罪了。
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自称‘本王’,而不是‘孤’的缘故。孤这个词听起来太过于拉远距离,本王提干起来就亲民多了。
“而且本王现下也没什么钱,恐怕也赐不了你太多的现钱,只能是许多珍贵的古董了。不过你放心,本王这次在爪哇岛西部征集民间的财货,得了不少好东西,不会让你吃亏。”朱高煦想了想又道。虽然这次从爪哇岛抢来的钱不少,但他还需要还钱,藩国内的开销也很不少,不愿给曹彻太多钱,只能给他很值钱的古董了。这些古董的价值都很高,但想要变现却不那么容易,朱高煦不愿费那个事,就要直接送给曹彻。
不过曹彻似乎也不愿接受古董,笑着说道:“殿下此次在爪哇岛打了这样一个胜仗,又包围了满者伯夷国国君所亲自统领的大军,之后若是答应放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条生路,必能得到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真心’奉送的许多金银;若是执意全歼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统领的大军,之后带兵去苦橘城打开满者伯夷国的官库任意取用也十分容易,岂会没有钱?”
“这,”朱高煦原本还以为他对于战局并不清楚,想要暂时忽悠住他,等他答应了过后也不好改口;同时也有着他喜欢古董或其他珍宝的想法。现在两种想法都落空了,朱高煦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付。
他不得不打了个哈哈,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曹总兵,正好您来了三宝垄城,本王正要找人商议事情,就与曹总兵商议商议。”
朱高煦拿出一份爪哇岛地图,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您带兵入了城,即使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手下的将领有人看出来这一万多人并非都是能征善战的将士,现下也来不及了,城内多了这一万多人,能一直坚守到粮食耗尽,八马兰的援兵也会远远不断的前来,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再无攻陷城池之可能。”
“既然如此,他必定会再次求和。本王想与曹总兵议一议,到底是放他一马,还是执意将他带领的军队全歼?”
朱高煦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说的此事,但也确实想与别人讨论一番两种做法的利弊各是什么。他原本的打算是在重重的敲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笔钱,又差不多消耗手上近半的军队后放他一马,满者伯夷国内同时有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两股实力差不多的势力,让其国内内战不休,他作为第三方维持这两股势力的平衡,一直将满者伯夷作为无限取用的钱庄。
可经过了半天惨烈之极的守城战后,他心中十分想要至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于死地,又不想放过他与他的军队了。他也认真思考了一番,觉得这样一来,虽然满者伯夷国内不会内战不休,但实力也损失严重,之后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只要自己操纵的好,也能一直压制满者伯夷国,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而且这样一来自己也能一次将苦橘城劫掠一空,有了足够的金钱让苏藩快速发展。综合来看,未必比前一种做法差了。
但他又怀疑这是自己在心中已有偏向之下的想法,所以要找第三人来商议一番。正好曹彻在此,就与他商议。
“嗯。”曹彻想了想,说道:“下官初步想来,第一种想法更稳妥些。让满者伯夷国内两虎争雄,殿下如同春秋时期的霸主一般居中调节,不让哪一方势力受损太多,更加稳妥。”
“第二种法子却也不差。满者伯夷过雄霸南洋上百年,在建业元年陛下派兵之前一直是南洋霸主,都城内所积累的财货定然十分多,说不准就连京城也比不上,将其一次掏空,满者伯夷国数十年都不会回复元气;而殿下您的苏藩又能得到许多财货,国力更为强大,也是一个好办法。”
“这些本王都已经想到了,正是因为将两种办法的好处都想到了,而且觉得不分伯仲,所以才难以决断,与曹总兵商议。”朱高煦略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他对于听自己已经想到的没有兴趣。
曹彻没有受到他的情绪影响,而是将地图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问了朱高煦几个有关满者伯夷国和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为人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忽然指着地图的中间说道:“殿下,地图中间这里的山有多高?可险峻?能否容纳大军通行?”
“这座山倒不算多高,最高的山峰大约一千多丈,是满者伯夷国内的人自己量的,也不知真假;虽然是连绵不断的山岭,但大多数地方算不上多险峻。山脉中有能容人通行的道路,不过并不宽敞。你也知晓,南洋这边的人都懒,很少有官府会在山中开路,反正大多数山脉又不长,绕过去便好,满者伯夷国也不例外,所以并无能容纳大军通行的道路,若是数万将士走山路,估计最头的已经出了山脉,走在最后的还没上山道呢。”
说完这段话,朱高煦忽然明白了曹彻的意思:‘你是担心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让将士从山路逃走?”
之后他没等曹彻回答,又自问自答道:“不会,山中并无容纳大军通行的道路,他手上的数万大军若是从山路逃走,军队就散了,就算他逃回去,也得过很长时间才能将军队重新组织起来。这期间他手上没有多少可信任的军队,保不住王位的。”
“保不住王位,也比将性命与大军都丢在你手上要好。”曹彻淡淡的说道:“若是你想要全歼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带领的这支军队,在被逼无奈之下,他也会采用这样的法子。南洋这边也不一定要对异姓前任国君赶尽杀绝,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又是亲眷,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就算在威拉布弥继位后失去了权势,应当还能保住性命,在苦橘城中锦衣玉食。”
“况且下官听闻,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现下并无子女,按照满者伯夷国王位继承的规矩,本就应当威拉布弥或其子继承王位,满者伯夷国内的大臣也不会太过反对威拉布弥,这一国多半会迅速稳定下来,虽然失去了苦橘城中积攒百年的财宝,将来未必没有重新崛起之可能。”曹彻不停的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用第一种法子,放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条生路,让满者伯夷国内乱不休?”朱高煦问道。
“殿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出乎他的预料,曹彻却如此回答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朱高煦变得有些糊涂。虽然被人当面指出了自己思虑不周的地方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他当然会接受曹彻的意见;可曹彻的意见竟然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下官的意思是,用第三个法子。”曹彻说道。
“第三个法子?你自己想出了什么法子?”朱高煦楞了一下,说道。
“不仅要一举歼灭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统领之兵,而且假意撤兵,让威拉布弥放松警惕,派兵奇袭他,一举将威拉布弥也消灭!”曹彻高声说道。
之后他解释起来:“殿下,适才下官说‘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现下并无子女,按照满者伯夷国王位继承的规矩,本就应当威拉布弥或其子继承王位’,这一点不仅能够解释为何不能用第二个法子,也能解释为何不能用第一个法子。”
“在陛下派兵插手南洋之前,满者伯夷国十分强大,乃是南洋霸主,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都是从国家还是南洋霸主之时走过来的,心中应当会缅怀当时的满者伯夷;可现在他们二人这一国却变得如此弱小,甚至内战不休,想必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心中都不愿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之前只是他们二人争夺王位,无他国插手,他们还能假装忘记此事;可若是按照第一个法子,消耗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近半的军队后放他回去,让满者伯夷国内内战不休,殿下居中平衡,势必让他们更加缅怀当年国强之时。这样一来,某一方势力处于弱势的势力退让,让国家重新统一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适才下官重复的那句话,若是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一直没有孩子,未必不会主动推让将王位交给威拉布弥。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殿下您的谋划可就出了差错。”
“而且,满者伯夷国内的其它势力也未必不会缅怀当年满者伯夷之强,若是他们为了结束战乱全部投靠某一方,另外一方也无法再维持平衡,必然失败,满者伯夷还是会重新归于统一。让盘算落空。”
“所以,下官觉得,第一个法子也不能用。”
第1353章 汉洲攻略(十五)
“三浦君,亳王是否答应了你的请求?”三浦友臻刚刚返回自己所住的帐篷,就听有人问道,而且有许多人同时焦急的询问道。
三浦友臻本来并不在意这些问话,想要先拿出茶具沏上一壶茶,可他的耳朵忽然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已经伸向茶具的手停在半空,转过身来向人群看去,注意到一个身穿浅蓝色外衣、头戴用茅草编制而成斗笠的人。虽然没有看到这人的长相,但三浦友臻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藤原君,你来了玛雅潘城?”
“你认出我了?”被叫做藤原君的人反问道。
这句话的功夫三浦友臻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同时低声说道:“错不了,这必定是藤原君的肩膀。”随后放大声音说道:“如果你藤原君我都认不出来,我还能认出谁?”
“哈哈。”那人大笑一声,左手拿起戴着的斗笠,又开玩笑道:“这可不一定,说不准就有哪家你时常光顾的妓家也能认出来。”
三浦友臻也笑了几声,与他一起走到桌旁,脱掉鞋子坐在日式榻榻米上,又让其它人拿来一壶酒与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酒杯倒满酒放到藤原经九面前,又对他笑着说道:“这可是我当年从江户带来的清酒,最后一壶了,你可要省着点儿喝。”
“你还有当年带来的清酒?我当初带来的早就已经都喝光了。”一边说着,藤原经九一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又半开玩笑的说道:“嗯,喝过了这么多酒,还是只觉得家乡的清酒最好喝。只是清酒太难得了些。虽然大洋较为平静,但带酒过来的人非常少,明国的几位王爷又都不约而同的禁止酿酒,往往只有粗粝的烧酒和根本不应该算作酒的果酒,而且还特别少,价格昂贵。能相隔几年后再次喝到清酒,我竟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不用了,咱们就不必看明国的王爷的脸色,听从他们的命令行事了。”三浦友臻语气坚定地说道。
是的,三浦友臻适才与朱允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假话,他确实喜欢探索,也确实对于脚下的大地到底是不是球体、会不会有边界等问题感兴趣,但他探索的目的并非是为大明子民开拓生存空间,而是为日本人开拓生存空间。
大家经常说大明的人口非常多,人多地少,但实际上大明东边的日本人口密度远比大明要更大。日本此时只有以本州、九州、四国三个大岛为主的岛屿,总面积还不到三十万平方公里,但已经有一千多万人;大明的总人口不算藩国此时大约七千多万,实际控制领土不算藩国大约五百万平方公里,日本的人口密度接近大明的三倍。
而且日本长期以来就是如此,人口在一千多万,领土面积一直没有什么大变化。
所以在日本,那些忧国忧民的贵族或武士阶层,一直以来就想发现另外能够容纳大片土地的地方,扩展为日本的领土;日本常年从上到下对南阿依努地的进攻,对朝鲜半岛的贪婪,都是这一意识的体现。在发现了汉洲大陆这么一片广大的土地后,他们怎么可能不起将这片土地都纳入日本所有的想法?
实际上,三浦友臻与藤原经九随同朱柏一起来到汉洲大陆,经过了对日本东边竟然还有这么一大片广袤的土地的震惊后,迅速就开始琢磨在这片大陆上占据一块只属于日本人的领土。当然,他们其实想将这片土地都变成日本人的土地,不过他们好歹保有理智,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将目标缩小了。
但即使这个缩小的目标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朱柏落脚的地方太荒芜了,所有重要的物资又都被他亲自掌控,即使他们二人想方设法从国内找船运一些过来,但港口是属于朱柏的,他又命人在港口对所有人带来的东西进行检查,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就强制收走。当然,朱柏并不是白要,他会照价给钱,而且是按照汉洲大陆的价格,对于那些一心想来汉洲大陆发财的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些想要在野外开荒的人来说就是大麻烦了。虽然他们也尝试过私下里偷偷开辟码头让船只停泊,但合适的天然港口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朱柏又会命令水师在海上巡逻,近三年时间积攒下来的东西也没多少。
后来朱桢来了汉洲大陆,萧规曹随,也采用了与朱柏类似的办法,他们同样难以积攒多少有用的东西。
与大明的商人联合的方法也失败了。严家等几家派人来到汉洲大陆做生意的人家对他们的试探完全没有回应,看起来对他们的建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三浦友臻后来想想也是,他们作为赚了不少钱的大商人,怎么会对汉洲大陆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感兴趣?就好比一个开启了灵智的猴子,当然不愿留在猴群里面做大王,而是想要求仙问道。就算严家因为受到皇帝的严厉惩处在大明国内被看不起,想搬到大明周围的国家也很容易。
之后传来朱桢要带兵南下开拓新领土的想法。三浦友臻认真思考了一番,决定带领一部分迁移过来的日本人南下。在北面很难打开局面,没准换了新的地方能够进展。但金川城也是他们经营很久的地方,不愿舍弃,二人商议一番,决定藤原经九留守金川城,三浦友臻南下。
朱桢轻而易举打败了墨西哥谷地的蛮夷,三浦友臻虽然惊讶于当地的蛮夷这么弱,也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他与他带来的日本子民也都在城中,如果被打败他或许能够活命,但子民多半就会被蛮夷俘虏;他还得到了许多新作物的种子因为当初派船南下探索带回来的种子太少,三浦友臻没有得到托返回的船只送回国内,也算为解决国内的粮食危机做出了贡献。
但单独占据一块地方的想法还是无法实现。到了墨西哥谷地,朱桢采用了比朱柏更加极端的办法,将所有生产资料收归国有,按需分配(朱桢的需要),他们更不可能攒下什么东西了。甚至一般的日本人连人身自由都失去了,必须按照规矩做事,一天也不能停歇。
正当三浦友臻更加发愁的时候,朱允来到了汉洲大陆,并且跟随朱桢来到墨西哥谷地。三浦友臻抓住机会对他进行了解后,认为自己想要单独占据一块地方的想法想要实现在他身上或许有实现的可能,当他要去占据尤卡坦半岛作为自己的封地时,三浦友臻积极的报了名主动要求跟随,他带来的日本人也大多要求跟随。按照朱桢与朱允达成的协议,他要分一部分人口给朱允,有人自愿跟去也就只能答应。
他到了玛雅潘城,得知朱允治国的办法,又得知尤卡坦半岛周围的地理后,更是兴奋的直发抖,认为机会到了,马上给藤原经九写信告诉此事,而且就要开始准备;可就在此时,他接到朱允的命令,任命他为军队中的武将。
三浦友臻当然不能答应。他是朱允封地内日本人的主心骨,他不亲自操办,事情是很难进行的。三浦友臻经过两天两夜的准备,准备了对朱允说的推辞官职的话,成功推辞了官职。
“朱允就是一个典型的文人!”三浦友臻继续说道:“他虽然是明国皇族,但也是文人。文人是最好对付的。只要摸准了他们的喜好,对症下药,无往而不利。我又早就开始注意观察他,当然能够准备出成功劝说他的言辞。”
“文人是最好对付的?”藤原经九有些疑惑:“可是我怎么听说明国的文人很不好对付,历代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日本几乎不存在类似于大明的文人阶层,藤原经九过去也没有去大明混饭吃的想法,当然没有了解过。
“当然!”听到藤原经九搭话,三浦友臻更加有兴致,说道:“文人所图的,无非是名、利,都很好对付;朱允作为皇族,所图的自然与普通文人不同,追求的大约是文人的最高追求,让儒学能够传播到更多的地方,学儒学的人能够更多,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教化。”
“这样的人即好对付又不好对付。好对付,是因为你的作为只要符合他的理想,就能讨好他;说不好对付,是因为很少有人的作为能够符合他的理想。而恰巧我,”说到这里,三浦友臻笑着说道:“的作为很符合他的理想,至少表面上很符合,这就足以打动他了。”
“可惜你虽然表面上是为了大明子民、儒家学说开拓,但实际上是为了我日本的子民开拓。”藤原经九笑眯眯的说道。
“就是如此!等将来,让他哭去吧!”三浦友臻哼了两声。藤原经九自然又符合几句。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闲谈,很快就到了午时。三浦友臻又让低阶武士去做了饭,炒了几个菜,与藤原经九一起吃饭,吃过饭后二人都有些醉了,睡了个午觉。
下午申时初,二人醒来,擦了把脸,开始认真商议如何实行三浦友臻的计划。
“听曾在东面海上往来的玛雅人商人说,就在尤卡坦半岛以东不远处,大约也就是几百里,就有一座岛屿,而且面积不小,总有九州岛大小,而且岛上大多都是平原,山脉很少,现在虽然被森林所覆盖,但只要开拓,一定能够开拓成良田。”
“最好的事情就是这是一座岛屿。岛屿相较于大陆,就有了一份独立性,不容易被大陆上的政权所控制。咱们日本不就是如此?与大陆相连的朝鲜就一直被大陆上的国家紧密控制,如果这一地方有不服从的政权,中央帝国是一定要出兵消灭的;可咱们日本与大陆只是间隔了一条小小的海峡,大陆上的中央政权就没有强使我们服从的意思。服从最好,不服从也能接受。直到现任大明皇帝为止。”
“咱们日本人岂是朝鲜人能比的?这个类比不恰当。”藤原经九说道。
三浦友臻顿了顿,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日本人与朝鲜人确实不同,但在他看来这不是导致日本一直独立自主的主要原因。而且也可以从台湾和海南的经历看出来。大陆上的政权早早就统治了距离更近的海南,但台湾直到现在才被纳入统治。不过这也不是他今天说的重点,也就不与藤原经九继续争辩。
第1354章 南洋风雨——各自的想法
“下官凭此以为,第一个法子也不能用。”
说到这里曹彻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给了朱高煦思考的时间。
朱高煦也的确低头认真思考起来。曹彻说的确实有道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认为自己年纪还轻,虽然长子死了,将来也一定会有其他孩子,所以不愿将王位传给威拉布弥的儿子,可始终存在传位的可能;有巨室大户和寺庙在侧,有规矩约束,威拉布弥不敢,也没有必要除掉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他除了失去权力外没准比现在过得还舒服。当然,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愿意失去权力,但他的算盘显然就想让局势陷入不正常的情况,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会做什么可不好说。
可是,“曹总兵,这个称呼太生分了,江都比本王小一岁,本王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夫。”朱高煦忽然改了称呼,见曹彻没有出言反对,继续说道:“妹夫,这样做确实稳妥,能够永绝后患,但这样一来,仗就打得多了,得到的财货未必能弥补损失。”
“殿下说笑了,”曹彻笑道:“殿下能征善战之名下官做台湾镇总兵之前就已经听说过,后来就封乾安后更是南征北战,短短几年间就将封国扩大了几倍,如今苏门答腊岛上除了殿下的封国只有两个番国,怎会担心打仗?怎会仗打不赢?”
“不是这话。”朱高煦也不知是否应该与他解释。打他有打赢的自信,但损失可就不好说了。从这次攻城他就对搜集到的有关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描述中‘性格果断’有了直观的印象,如果拒绝他的第二次求和,朱高煦可以想象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会做出的两种决断:其一是马上下令军队四散,从山中的小路逃走,朱高煦和手下的将士对山路也不熟,投靠的当地人也未必能够完全信任,不敢派兵追击,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多半能够安然撤走。虽然这会导致他在之后半年甚至一年内几乎无兵可用无法抵御明军的攻打,但如果他与威拉布弥合流,那战局就会迁延日久。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会采用的第二个法子,就是下令全军对八马兰或三宝垄城发动更加猛烈的攻打,尤其可能攻打八马兰的明军军营。那边的五藩国联军战斗力参差不齐,互相之间又不熟悉,徐增寿作为主将又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又并未驻守坚城,未必不会被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打破,从而让他逃出生天;即使守住了营寨,五藩国联军损失也不会小,未必愿意继续与满者伯夷人打仗,那样一来他手上的人更少。
两种情况对朱高煦来说都会增加他的损失。南洋包括苏藩在内的所有藩国缺钱、缺兵器、缺文官、缺农具,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人口。每年朝廷送来的囚犯本来就不多,汉洲大陆发现后又大多送到汉洲,自愿下南洋的百姓不算少,但大多数还是把根放在老家,在南洋赚了钱以后就还乡,不能算他们治下的子民。强行把这些人扣下当然可以,广东、福建等地的官府绝对不敢对此事进谏,但以后他就不要想有人自愿来到他治下了,长远来看不合算,所以不能干。可这样一来他们治下的子民更少,壮丁更少,损失太多短时间内可补不回来,即使得到了再多的财货也弥补不了。
甚至连军队中的南洋土著朱高煦都不能轻易舍弃。南洋虽然作物很好生长,可人口不算多,从前的三佛齐又常年与满者伯夷人打仗,人口更少,每一个壮丁都是有用的。
这样一来,朱高煦就不愿意打损失可能比较大的仗;可按照曹彻的想法,他之后会打硬仗,就不合自己的心思了。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之后不可能占据爪哇岛。如果能占据这座岛屿,多付出些损失也就罢了,但不能占据,他不愿为了财货就损失太多兵。
想到这里,朱高煦忽然惊醒:‘不会是允想要灭了满者伯夷国,将心思告诉了曹彻,所以他一直撺掇着我灭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与威拉布弥两家之兵,好让允之后派出少许兵丁就占据这一岛,加封其它人为王镇守。’
既然想到了这件事,朱高煦就变得警惕起来,与曹彻说的每句话都斟酌再三,同时小心地试探起来。不过曹彻也不傻,表现的滴水不漏。
“罢了,此事事关重大,而且此次出兵满者伯夷国也不是我苏藩一家之事,宋王、洛王、蒲王、越王等诸王也都派兵参战,我也不能一家独断。等他们到了三宝垄城,或者咱们去了八马兰,与他们商议过后再做打算。”
“至于现在,本王打算对此次攻打三宝垄城与守住三宝垄城的立功将士进行奖赏,妹夫可要与大舅子一起去看看?”朱高煦忽然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曹彻的情绪发生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他站起来伸伸懒腰,也对朱高煦笑道:“也好,坐在这里也商议了好一会儿了,走动走动也好;对立功将士的封赏可不能拖延,要尽快做。”
“那咱妹夫就跟着本王一起去瞧瞧。”朱高煦也站起来,看向城中的所有将士与百姓,看着这些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的人,笑着说道:“城中的气氛既然这样高兴,孤就再添一把火。”
……
……
与三宝垄城城内的情形不同,此时满者伯夷国的军营中可以说惨淡一片。就连最普通的士兵也知晓,军队是万万不能在绝地中待着的,这样下去迟早会全军崩溃。可攻打三宝垄城又失败了,最后的生路可以说已经断绝,要不是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在军中的威望还高,手下的将领也都忠心于他,此时或许有军队已经哗变了。但即使他们现在没有哗变,士气也变得极低,难以驱使着再去打仗了。
威格拉玛瓦尔达拿的帐篷里同样如此。这个时候所有中高级将领都在这间帐篷中,但无人说话,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或沮丧,或惶恐的表情,不时有人抬起头看向威格拉玛瓦尔达拿,但见他面无表情,也只能又低下头来。
“陛下,”克塔纳伽拉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了,站起来大声说道:“陛下,不如马上驱使全军再次攻打三宝垄城,一定能攻下。现在回想刚才那支援兵进城的样子,前军与后军完全不同,后军多半不是精锐,甚至可能都没打过仗,绝不会是我军的对手,再次攻城一定能打下!”
“晚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没有说话,**甲亮回答道:“若是攻城的时候你发现这点,派出一部士兵去阻拦,其它人继续攻城,没准还能攻破三宝垄城;现在那支援兵已经入了城,即使他们没打过仗都是新兵,守城也能胜任,这样城中就有超过一万五千人驻守,咱们这五万多人短时间内根本打不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克塔纳伽拉十分生气的问道:“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
**甲亮与他很熟悉,知道这样说下去不仅费口水而且一点儿意义都没有,起身对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时只有再次派人去向明军求和,求得他们愿意让开道路。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只要能保住军队,也值得。”
“哪怕答应交出一半的人马?”克塔纳伽拉又大声说道:“交出一半人马,全军只剩下不到五万人,根本不足以压制威拉布弥和对陛下阳奉阴违的世族与寺庙,如何能成!”
“那也比将所有人马都丢在这里要好!”**甲亮见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没有说话,转过头对克塔纳伽拉说道:“压制不住,就对他们退让。只要能保住一部分军队,就有重新崛起的可能,若是都丢在这里,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克塔纳伽拉与**甲亮争辩几句,讲道理讲不过他,只能转过头对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道:”陛下,如果要舍弃部分军队才能让朱高煦接受求和,还不如让全军从山中小路撤走。”
“从山中小路撤走!”**甲亮也大声喊道:“这样一来之后半年甚至一年陛下能有多少兵马可用?还不如舍弃一半的军队。”
克塔纳伽拉正要再说什么,就见从刚才进了帐篷坐下后动作一直没什么变化的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动了动,又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克塔纳伽拉与**甲亮留下,其他人退下。”
“是,陛下。”大家都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帐篷。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说道:“你们的话我刚才都听到了。克塔纳伽拉,你的心思是好的,但此时只能向明军再次求和,哪怕舍弃一半的军队。我现在更加担心的是,朱高煦愿意接受求和的条件更加严苛,不只是让我舍弃一半的军队。”
“陛下你的意思是,”克塔纳伽拉不敢置信的说道:“朱高煦还敢让条件更苛刻?不成,条件如果更苛刻,绝对不能答应。”舍弃一半军队他已经觉得难以忍受了,现在对方的条件可能更高,他绝对不可能接受。
“这也是我的意思。”威格拉玛瓦尔达拿接口道:“**甲亮,我派你入城去向朱高煦请求和谈,然后告诉他我的条件:财货要多少都行,哪怕是将整个苦橘城搬空也行;从岛上强掠走的民都可以带走,如果有不愿意带走的我可以出钱赎回,按照十两黄金一人的价钱赎回,如果我没有足够的钱财他要什么我可以给他什么。”
“……。还有其他这些条件,我都能答应。但只有一点,我最多只能舍弃一半军队,不能舍弃更多。如果要求舍弃更多,而且朱高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就马上停止和谈。”
“你入了城后也要注意,绝不能让朱高煦拖延时间,一旦发现他有拖延时间的迹象也马上停止和谈返回军中。”
“是,陛下。”**甲亮答应一声,见他没有其它的吩咐了,转身退下,就要回自己的帐篷换一身衣服去城里求和。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任何时间能够浪费。
“克塔纳伽拉。”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又吩咐道。
“陛下。”他也连忙答应。
“你下去让仍有士气的将士准备起来,一旦**甲亮从城中返回,带来朱高煦不愿答应和谈的消息,马上在全军下令:将士们以十人为一组,从山路撤走。”
“陛下,这,不能这样做。”克塔纳伽拉马上说道。虽然他刚才与**甲亮吵架的时候他也说过不如让全军从山路撤走的话,但那只是一时口不择言的话,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的想法还是杀出一条血路。“陛下,可以全军回身攻打八马兰。八马兰的明军来自多个地方,指挥的将领做不到如臂指使,击破他们杀出生路的可能不小。”他随即又道。
“如果辛辛苦苦跋涉到八马兰的时候,又下大雨呢?”威格拉玛瓦尔达拿反问道:“如果一连下许多天的大雨,怎么攻打明军的营寨?你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雨季,雨水很多,很有可能下雨。到了那时候,就真的进退不得,完全没有退路了。”
“可是,这样也不能让全军从山路撤走。”克塔纳伽拉着急的说道:“陛下,之后半年内都不会有多少能信任的军队,不论是明军还是威拉布弥都是挡不住的。”
“挡不住就不挡了,谁愿意去挡就去吧。”威格拉玛瓦尔达拿这样说了一句,加重语气对他说道:“快去准备!”
“是,陛下。”克塔纳伽拉只能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