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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帅     宗明天下txt下载     宗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走进科学

    京城西城外,龙湾渡。

    未时初刻的时候,在这里停着数条大船,岸边还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互相进行上船前的告别。但你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一多半人穿着西南诸夷的服饰,而另外一小半儿穿着官服。

    这正是理藩院正在送从南来京城拜祭沐英的各土司土官回去。朱元璋没法总拖着他们不让他们回去,所以在几次查访不出后同意了他们回去的请求。

    大多数土司或者头人比较着急回去,倒不是怕被篡了位置,敢到京城来的都是有把握不会出事的人;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天也要变冷了。那时的全球气温比现在低,南那里到冬天虽不至于草木皆枯,但是野物也都猫冬,各土司需要准备过冬,所以他们着急回去。

    下边的人除了思念亲人的,倒都是乐不思蜀的样子。天朝传统,来京城的外夷都是好好招待,吃穿用度比他们在自己家里还好,当然不愿意回去。

    但是有一个土司来的人,上至土司的弟弟,下至最普通的族人,虽然并未表现出多么想要回去的样子,但是今天到了码头处,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当然就是南省临安府教化三都司的人。前几天他们生怕被朱元璋发现,天天提心吊胆的,今天总算放心了。

    龙者黑悄悄对龙上登说道:“爹,总算是可以回去了。前几天来理藩院多次把咱们都叫出来、并仔细查看面庞长相的那些人是来追查毒药的来历的吧,真是把我吓得够呛,生怕被发现。”

    龙屏儿则关注的是另外方面的事情:“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给谁下毒?咱们这些天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参加的大明册封皇太孙典礼以外,其他的事情一点儿不知道。”

    龙者黑说道:“告诉你们多少次了,不许再谈论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回到咱们土司呢。”

    二人住口不谈。又等了一会儿,理藩院的人干完了应有的送夷归去的程序,让他们上船回去。他们将从这里坐船沿江河一直到湖广省西南靠近西的地方,然后下船再走回自己的土司。

    龙家的人都是着急赶紧上船,只有龙屏儿虽然随着众人上了船,但是一直站在船尾。船开出去老远了,都快看不清京城的城墙了,龙上登来劝屏儿进船舱休息,龙屏儿说道:“大明的京城真的是太繁华了,来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出。大哥,你说咱们将来还有再来京城的机会吗?”

    龙上登随口答道:“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机会的。”

    龙屏儿知道他言不由衷,但是已经看不清京城了,只能一脸遗憾地跟随大哥走进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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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回到文华殿文渊阁,想了想还是等晚上去乾清宫和老朱一起用膳时再和老朱说在常家的经过。他在寝殿歇了会儿,来到书房拿起今天早上谨身殿的小宦官送过来的昨晚上老朱批答的奏折,准备开始看。

    他推开窗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来自鲜卑利亚的冷空气,暗叹自己还得忍受没有玻璃窗户的日子。然后他坐下来,摊开折子,突然想到:自己不是刚有了一个小庄子了吗?这个庄子不仅可以给自己提供银钱,还可以作为进行科学实验的地点嘛!

    想到这里,允也没有心思看奏折了。他想:虽然自己手里没有任何工匠,但是可以去城南雇佣嘛,匠户也不是一年到头都有国家的工作任务,空闲时候也接一些私活儿好挣点钱改善生活。

    当然涉及到军械,比如火药、铠甲之类的私活儿是不敢接的,但是其他的无碍。允现在想到的想要改善的就是玻璃和水泥,这两样非常有用,也并不是像晒盐一样非得大规模生产才行。

    不过问题是允并不知道该怎么制造玻璃和水泥。玻璃还好些,允记得这时候威尼斯人应该已经制造出了玻璃,西方人能制造出,没道理东方人制造不出;但是水泥就不好说了,西方国家也是到近代才发明的,只能是尝试一下。

    另外允还想大规模建炼钢。允前世就是出身于钢铁厂的工人家庭,对于炼铁、炼钢很熟悉;但正因为熟悉,才清楚炼钢有多么不易。五十年代的土法高炉炼出来的只是生铁,并不是钢,想加工成钢还需要其他步骤,这先不提,仅仅是建造高炉都是很困难的。

    明代的耐火砖、造渣剂都达不到工业革命以后的水准,并且这是生产工艺的差距,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至少允没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他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把动力由木炭或者煤改为焦炭。并且建造高炉的投入太大,允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来砸进去实验,只能等到自己当了皇帝以后再说了。

    允的思维又扩展到了对于整个科技的思考。有很多人可能想不到,虽然在明代初年中国的科技水平总体上还在西方国家之上,但是在天文学和地理学上已经远远落后于西方了。

    自从董仲舒发扬光大了天人感应理论以来,在中国,天文学问题和地理学问题就统统变成了哲学问题。虽然我们对于天文现象的观测技术一直在提高,但是一直没有人研究、或者不被允许研究各种天文现象的原因。真实的历史上一直到明末中国对于天文学和地理学现象原因的研究程度和汉代也差不了多少,认为‘天圆地方’的还大有人在。

    而洪武年间同时代的西方国家已经有很多学者认为地球是一个球体了,虽然他们当时无法证明这一点,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相信。哥白尼的日心说也正是基于‘地球’的概念。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但问题是,对于天体物理学的研究正是现代科学体系的起点,开普勒三定律、万有引力定律等一起标志着现代科学体系的初步建立。如果不能建立现代科学体系,不管与牛顿等人建立的科学体系是否一样,那中国被西方国家超过,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所以允认为必须打破‘天人感应’理论。但是怎样打破这个被大家普遍认同的理论允现在毫无眉目。

    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的允走来走去,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王步敲门,告诉他已经到了酉时初刻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下午什么也没干,净琢磨这个了。

    反应过来的允看着堆在桌子上的奏折欲哭无泪。但是马上就是和老朱一起吃晚饭的时间了,也没有空看了。允只能随便抓了几个草草看了看,然后就出发去谨身殿了。

第77章 两个相关

    允跑到谨身殿的时候,老朱刚让李进忠去传御膳房摆饭。他看到允进来,脸上还有汗珠,他看了看刻漏,对允说道:“就算时间晚了一点,也没有必要着急。急匆匆的是做不好事情的。”

    允也不好解释自己是思考‘事关中国科学前途命运’的事情才耽搁了,也只好应着。

    好在老朱也不过是一说,然后便带着允去吃晚饭。

    二人照例是先喝一碗汤,然后等着上菜的时候,老朱问道:“今天去开国公府,常家可是非常殷勤得招待你?”

    允早就预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只是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回道:“回爷爷的话,开国公确实是非常殷勤地招待我。”

    老朱又问:“可想起了你的母亲?”

    允略有些悲伤地说道:“是回想起了母亲,特别是开平王夫人与记忆中母亲的相貌颇为相像,我忍不住差点儿要哭出来。”

    老朱在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而现在允也是父母双亡,相似的经历使得老朱认为他十分理解允的情绪,所以他拍了拍允的肩膀,说道:“你的曾祖父当年去世的时候,我也才十七岁,也感到十分悲伤,‘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佯泱。’正是我当时的情景(注1)。这样的事情,只能自己走出来了。”

    允因为原来允遗留的记忆只是一部分,所以他虽然悲伤,但是也没有老朱当年那样。但是现在能说实话吗?只能沉默不语。

    然后饭菜上来了,他们忙开始吃饭以缓解现在的尴尬气氛。几口饭菜下肚,祖孙俩又说了一下饭菜的好坏,尴尬气氛尽去,老朱又问道:“今天下午奏折看的怎么样?跟爷爷批复意见相左的有多少?不太明白爷爷为什么那么批复的有几份?”

    对于允来说,这正是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但是面对精明的老朱,他也只能实话实说:“爷爷,孙儿今天下午没看几分奏折,一共只看了六份奏折。我看的这六份奏折我都没有什么问题.”然后装出不太好意思的神情。

    听到允的话,老朱比较惊讶:允这些天每天都非常努力,怎么今天例外了?

    然后他随即把这和允上午去开国公府联系到了一起。所以老朱的思路完全跑偏了,他以为允因为触景伤情、太过怀念父母才没有心情看奏折,所以并未责备允,让允因为不用编理由了松了口气。

    不过因为允没有看奏折,所以老朱也无从讲解,在吃完了饭以后就让允回去了。

    但是允回去了以后,老朱却思考起允和常家的关系来。他本来结合允在兵部、户部干活时候的表现认为允不会在以后太过偏向常家,但是今天允这么大的情感波动,以至于下午连奏折都没心情看(误会好深啊),让他又疑惑了。

    老朱思考一会儿,决定还是继续观察。如果允太亲近常家,他不介意除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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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晚,城北的玉泉楼酒家。

    李景隆今天又在这里招待全宁侯孙恪和神武卫指挥使杨益这两个自己的铁杆喝酒。

    李景隆作为主家当然是先到了地方,让玉泉楼的老板先预备着。不过他刚到没一会儿,孙恪先到了。孙恪走进李景隆订的包房,一眼就看出来李景隆颇为高兴。

    孙恪因为自己也是侯爵,还是自己打出来的爵位,又与李景隆交好,并不十分对李景隆恭顺,所以直接问道:“李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

    李景隆微笑着说道:“确实是有喜事。不过你别急,等一会,等杨益到了我一起说。”

    孙恪愈发好奇,连连追问,李景隆就只是说道“等杨益来了在说。”孙恪也不能死缠着不放,只能等着杨益来。好在他们都是将门出身,也有很多共同话题,现场到也不沉闷。

    又过了一会儿,杨益来了。三人寒暄一阵,孙恪迫不急待的问道:“现在杨兄弟也到了,李大哥你该说了吧。”

    李景隆先举起酒杯,他们二人见状也拿起酒杯盛上酒,与李景隆一起喝了一杯,李景隆才说道:“陛下同意我妹妹嫁给常继宗了。”

    孙恪虽然觉得就这件事情不值得如此高兴,但还是忙祝贺起来;不过杨益就直接多了,他说道:“李大哥,虽说是心愿达成,是件喜事,但是也不值得这样高兴吧。”

    李景隆也不以为意,说道:“关键不在于陛下同意了我妹妹和常继宗的婚事,关键在于,陛下是考虑之后才同意的。常家是外戚,又是将门世家,开平王肖像功臣庙、配享太庙皆是位列第二,还在先父之上,等到皇太孙殿下即位了,要是再加上我李家倾向于他们,很可能势大难治,但为何陛下任然允许我把妹妹嫁给常家?”

    孙恪若有所悟,但是杨益仍然毫不明白,说道:“李大哥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一次说个明白多好。”

    李景隆接着说道:“足以见得,陛下认为常升、常森皆不中用,虽为外戚,有皇太孙殿下的维护,仍然多半压不住徐家,所以借助我李家的势力维持平衡。陛下也一定会和皇太孙把这些都讲明白的,所以咱们在下一朝仍然不会被挤到边儿上,所以我才高兴。”

    孙恪和杨益听明白了李景隆的话,觉得也确实是有道理,这才理解了李景隆这样的原因。

    这个原因是听明白了,杨益却不明白李景隆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和他们如此详细的说出来;但是孙恪却心下了然:‘李景隆这是在告诉他们自己还是有前途的,防止老部下们转投常家;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李景隆绝对不会只和他们两个说这个,应该会在这几天约见其他人的。‘

    不过虽然知道了李景隆的用意,孙恪还是打消了这几天萌生的想法。孙恪在父亲去世后,也是久历战阵,与冯胜、蓝玉、傅友德和常茂等人都是交往不少,厚着脸皮投过去人家也不会拒之门外。但是现在既然李景隆这里又有了前程,何必非得凑到别人那里去呢!

    然后三人各自收起心思,热热闹闹的喝了顿酒,闹到半夜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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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这两句诗是朱元璋后来回忆往事时自己说的。

第78章 有人出城

    第二天十月十二日,允卯时起床,洗漱完毕后马上开始看折子,昨天落下的还没补完呢。一直到中午快吃午饭的时候。他才囫囵吞枣的看完了应该完成的任务,松了口气。

    然后他靠到椅背上,随手翻着谨身殿的小宦官刚刚送来的奏折。

    他其实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外交方面的奏折。中国包括大明在内的古代封建王朝关于外交方面的思想现代人基本上没有赞同多少的,允也不例外,所以虽然外交在这个时候对大明确实不怎么重要,但是允还是最先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有自己觉得不合适的能补救尽量补救。

    不过今天并没有这方面的奏折,反而是其他两封奏折引起了允的注意。

    一是沐春袭封西平侯的流程终于走完了,沐春于是上表请回南。老朱批复允许,还批示到要去城门口给他送行,估计到时候允也得去一趟。

    二是派到杭州的高翔又例行汇报宝钞兑换大米的情况。杭州的情况倒是稳定,没有问题,但是允想起了苏州的事情。他翻出锦衣卫的回报,对照着卓敬断断续续上的汇报奏折,看出来苏州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这些天虽然兑换大米的百姓有所减少,但是仍在划定的范围之外。

    不过允还是选择暂时先信任卓敬,等到局势快要失控了再去干预。他愿意给予臣下更多的信任,让臣下承担更多的责任。好吧,其实就是懒,但是他也确实是愿意信任臣下。当然如果谁辜负了他的信任,那以后那个人再也不会‘担当重任’了。

    允吃过午饭,午休一会儿,下午继续看奏折。下午文英来看他,他也挺高兴。允挺喜欢有能平等交流、年岁差不多的人来和他说话,要是个软妹子就更好了。而文英恰好几点都符合,所以允还是很欢迎文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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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三天,十月十五日,今天是沐英回南的时候了。朱元璋正式送行的时间是巳时(上午9点到11点),但是辰时二刻的时候,皇城的侍卫,合着应天府的衙役就来京城西门口儿赶人了。要出城的百姓见状,都纷纷朝前冲过去,生怕晚了就得绕个大远儿从别的门出去了。

    城门口看门的门丁也没法阻止,检查什么的更是顾不上了,只能让开大路,让老百姓快速出去。

    有一伙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很像是一家子的人就这样随着人潮出了城门。

    这伙人出城门的时候都像很松了口气的样子。要是往常,门丁非把他们叫回来再盘问盘问不可;但是今天这些门丁只顾拦着进城的人检查了,已经顾不上出城的人了,所以他们安然出了城。

    他们出了城又走了一段,一直到看不到城门了,才在路边找了一块儿平整的地方,停下来休整。

    其中一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姑娘对另一名看起来十**岁的姑娘说道:“果然和姐姐说的一样,今天他们没有检查就放我们出来了。”

    那名十**岁的女子说道:“今天是西平侯沐春回南的日子,咱们又是恰在这个时间来的城门口,为了尽快让百姓都出去他们一定不会详加查验的。”

    “我从咱们开始躲藏起,就记着还有西平侯沐春没有回去,必然会有这么一出儿,就等着这一天出城呢。虽说对于咱们的明面上的检查去了,但是私底下仍然进行着。为了安全,也只有等这一天了。”

    这名十**岁的女子就是躲避锦衣卫的抓捕十多天的原谭尚功了,其他的人就是陈晨和她的家人了。他们在城里躲了十几天,一直不敢出城,到昨天从躲藏处附近贴的告示才知道沐春回南,朱元璋要亲自送行,然后他们才敢出来。

    谭尚功本来因为自己亲人皆死,无牵无挂,打算束手待擒的。但是陈静也很了解她,所以在知道出问题以后马上让自己的兄弟打晕她带着来到了事先安排下的隐藏地点。

    然后谭尚功醒来以后因为不想因为自己被捕后连累陈晨一家,所以跟着他们躲藏,后来在陈晨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死的想法,萌生了生的希望,今天也是和他们一道出城了。

    其实具体陈晨的劝说过程非常复杂且有智慧,不过在这里就不多阐述了,大家应该知道这有多难。

    然后谭尚功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里?我是孤身一人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只能看你们了。”

    陈晨说道:“我有一个表姑父,在北平的燕王三卫中任百户之职,为人忠厚老实,咱们因为犯得事情太过特殊,所以官府并没有发海捕文书天下通缉咱们,所以可以去北平投奔我表姑父。我和父母都商量了,他们也都认同。”

    陈晨的母亲卫氏也凑过来说道:“谭尚功,陈晨他爹的这个表妹夫非常可靠,不会不管我们的。再说了,咱们一行这么多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家,也不怕什么。大不了到了北平在去别处罢了。”

    谭尚功无处可去,当然没有意见。然后陈晨的母亲卫氏又说道:“只是行走在路上,谭尚功你和我女儿都得把脸涂黑些;好在现在是快到冬天了,衣服穿得本来就多,不用再在身上多裹衣裳了。”

    谭尚功从未在外面行走过,所以听了他们的话,赶忙拿起黑灰涂到脸上、脖子上,陈晨也依样照做。陈母卫氏上前来帮忙。好在他们人不少,这又是大路,别人看到他们这里这块平整的地方有人了也不过来非要挤,她们才没有被人发现在干什么。

    好一会儿,卫氏才松开手,让手里的黑灰洒在地上,对谭尚功说道:“尚功,好了,这回别人认不出来了。”

    然后众人又拾掇拾掇,起身上路。临行前,陈晨问谭尚功道:“谭姐姐,我们以后不能总是叫你谭尚功啊,姐姐你本名叫什么?我们好称呼你。至于身份,倒是容易安排,就说你是我的另一个表姐好了。”

    谭尚功轻轻地用抹黑了的手缕了一下头发,说道:“我的本名早忘了。以后,你们就叫我谭纬儿吧。”

第79章 下乡进村

    允并不知道他并不希望被抓住的谭尚功已经成功逃出京城,他现在在西城门进行着送将回南的流程。

    朱元璋正式建国以后,命令手下的大臣参考历朝历代的礼仪,建立起来了一套有明代特色的朱氏礼仪制度。今次虽然不算是正式的‘遣将’,但是也类似,所以也有不太规整的礼仪。

    现在老朱也年纪大了,急于教导允,所以凡事多是让允来干。今次又是镇守南的沐春回归,他也想让允多与沐春亲近,所以今天虽然老朱来了,但还是让允代天子行礼仪。

    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看着沐春在下面按照礼部官员的指示行礼,思绪飘到了南。

    南是一个其他民族非常多的地方,即使到六百多年以后,汉人也只是聚集在南的少数地区,大部分地区仍然是其他民族为主。允不清楚老朱后来有没有在南封王,反正现在是没有(注1)。

    允打算在自己继位之后让南有一个王,如果老朱不封那就自己把某一个叔叔封到云南去。然后把现在属于南的三宣六慰的部分地区封给他,让他成为一个半独立的王国。向现在的缅甸那边儿扩张。

    只是,允低头看了一眼沐春,这对于沐家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穷山恶水的地方都给出去半独立了,沐家待在昆明的用处就小了。允还没有想好是对沐家怎么样。

    允在发散着思维,沐春看似在下边认认真真的行礼,但是心中也在思考。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储君,而沐家在南不过待了十年,远算不上根深蒂固,要是允把他们撤回来,他们可没有办法反抗。所以他们沐家的人一直在研究允会对他怎么样。

    但是研究来研究去也没法确定,只能是让他们同允搞好关系了。所以沐春在行完礼,走完流程以后,和允说话的当口,一个劲儿的说顺耳的话。

    好在允已经被很多人的谄媚之词训练过了,老朱也提醒过他,所以并未被迷惑住。不过即使他被迷惑住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时的,而离允当皇帝还有很长时间呢。

    送走了沐春,老朱就摆驾回宫了。而允想起来了常家给自己的小庄子,并且自己有几天没出来了,也想去城北的兑换地点看一看,所以和老朱提出先不回宫了。

    老朱也不介意允在京城到处跑,起码可以对老百姓的生活有所知道,不至于闹出‘何不食粥糜’的笑话来。所以同意允先不回宫,但是叮嘱他一定在天黑之前回去。

    允答应着,等到老朱的銮驾起行了,对左右说道:“我昨天和你们说过的,哪个‘小’庄子你们有人去过了,知道在哪吗?”

    陈兴接话道:“回殿下,臣昨天已经和杨峰去过那边了,知道怎么走。”

    允说道:“那上前带路。”

    陈兴有心表现,打马冲到最前面,向那个‘小’庄子而去。杨峰跟在旁边。允带着其他人跟着他们俩儿前往。

    一行人倒没花多长时间就到了庄子上,陈兴带着他们向庄头的家里过去。

    这时时间是午时,自家的田地离家里近的,回家吃饭正睡午觉呢;离得远的只能是让婆娘送饭到田间,吃些饭稍微休息一下接着干了。这个时代,庄头还不像后来那样欺负庄子里的其它百姓,也是自己下地干活,不过他们的田肯定是离庄子最近的。所以这个庄子的庄头一家正在家里睡午觉呢,只有家里才五岁的小儿子精神头足,也不睡觉,在自家院里玩着。

    隆隆的马蹄声敲打着地面,惊醒了无数正在睡午觉的人家,庄头家也不例外。庄头从床上起来,走到院门口,刚想看看怎么回事,几十匹马就已经在他面前停住了,吓得他坐到地上。

    陈兴下马,对庄头说道:“陆庄主,不认识我了?我是昨天来过的。”

    陆庄主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对陈兴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皇宫的陈侍卫。”

    陈兴说道:“庄主记性不错,我就是那个陈侍卫。今天我家少爷来了,上咱们庄子里来看一看。”

    陆庄主可是知道这个庄子现在的主人是谁的,所以大惊失色:“你是说……”然后抬头看向其它来的人。

    允他们都已经下马了,并且允和各位侍卫都换了衣服,穿的都一样。但是陆庄主能被当上庄主,肯定不是一般人,迅速发现了允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以目示意陈兴,陈兴也暗叹他的眼力真好,说道:“那正是我家少爷。”

    正说着,允走过来,对他说道:“你就是这,河沿庄的庄主?”

    陆庄主马上就要跪下来回话,不过陈兴和杨峰早有准备,一人扶起他的一只胳膊,小声说道:“不要跪下答话。殿下不欲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陆庄主此时处于蒙圈状态,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比常家外门管事更大的人物,皇宫的侍卫在他看来未必比常家的外门管事更威风,现在一次让他见这么大的人物,他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听到陈兴的话,根本没思考就站起来了,机械式的说道:“回少爷的话,草民是这个河沿庄的庄主。”

    允问道:“你这个庄子有多少户人家?大概有多少亩地?上田、中田、下田各有多少?一年大概要打多少粮食?”

    往常常家的管事来收粮食,陆庄主都是瞒一些,反正种地这事儿也说不准,上下每亩地差个二三斗也不算啥;但是今天陆庄主神智不清,非常实诚的说道:“庄子里有三百九十六户人家;有三千三百四十二亩田地,上田两千四百一十亩,中田七百七十亩,下田一百六十二亩,今年收粮食除去各家留的口粮和种粮,再除去交的税,还有八千二百多石。”

    允觉得还算不错,等到这一阵子过去了,粮食合两千多贯钱,这个年代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完全可以用来干很多事情。他接着问道:“庄子里可还有空地?”

    陆庄主接着回答道:“有,有的。有一大片呢。”

    允闻言心中有底了,然后让陆庄主陪着他绕着庄子转一转,不时提出一些问题。陆庄主一一回答。

    午时已经过去了,所有的村民又开始辛勤劳动了。虽然已是十月份,粮食是得等到明年开春种了,但是还可以种些蔬菜。从家门口出来去往田间地头的人家,奇怪的看着庄主陪着一大帮人走街串巷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允前世虽然去过农村,今世也和老朱一起在宫里种过地,知道种地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但是后世至少还有各种农用机械,力气活、和非常累人的活计都是用机器来干,所以虽然辛苦,却比厂子里当工人也差不到哪去。

    但是这个时代,什么机械都没有,全凭农民自身。允知道,现在种蔬菜还不是非常辛苦的活儿,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插秧才是最苦最累的事情,劳动半天腰都要断了的感觉。

    所以允情不自禁的对左右说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民百姓是多麽苦啊,从早到晚,从春到秋,一刻不得停歇,也只能果腹。以后你们吃饭不得浪费粮食。”众人只能齐声回答“是”。

    陆庄主说道:“现在还好了。听老辈儿们说,前元的时候,本来还算可以,但是淮河发了大水以后,我们这边儿的赋税就每亩地加了三成,后来又加到五成。等到江北大乱后,在江南有,有,有起兵之前,前元的官吏已经到处抓人当做起兵之人杀掉。那时大家都十分慌乱,生怕被抓去砍了脑袋。流民也多,每到粮食收获的时节都得安排人彻夜盯守,不然粮食根本就收不上来。”

    “现在在大明治下,百姓安康,日无流民,夜无盗贼,日子已经很好过了。”

    允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现在大明统治确实是比蒙元要好,但是作为一个有后世记忆的人仍然认为现在的人真是太辛苦了。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改变,只能是叹口气,不再说这方面的话。

    不和后世比,允详细考察了这个庄子,觉得这里离京城很近(是极少数属于江宁县的乡村),田地不错,空地也有,庄主也老实,所以很满意,觉得常家这事儿办的还算不错。

    他也没空在这多待,转完了就打算走了。他临走前问陆庄主:“你叫做什么名字?”

    陆庄主仍然犹如梦游,回道:“回少爷的话,草民叫做陆乘风。”

    允奇怪地看他一眼,笑了笑,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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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朱元璋后来在洪武二十八年(西元1395年)封第十八子朱(pian)为岷王,就封南。

第80章 下基层上

    等陆乘风把允他们一行人送出了庄子,陆乘风的婆娘等到都听不到允他们座下骏马的马蹄声的时候,见到陆乘风还站在庄子门口遥望,走上来说道:“那就是咱们新的主家?真是好大的威风,来个乡下的小庄子,还带着这么多的人,就是常家的少爷也没有这么大的派头吧,这常家的表少爷还能比常家更厉害!”常家只是告诉了陆庄主新主家的身份,陆乘风怕媳妇到处乱说,所以只是告诉自己的媳妇新主家是常家的表少爷。

    陆乘风说道:“你知道什么!”

    他媳妇程氏说道:“怎么,他的身份还能在常家少爷上边?大明能有几个人比常家少爷身份还高!”新主家是皇族这件事,除非是庄子被划为皇庄,不然实在是超过了普通庄户人家的想象。

    陆乘风也不敢多透露,瞪了自己媳妇一眼,带着兄弟、儿子下地干活去了。留下一脸疑惑地媳妇在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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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骑在马上还在笑着,虽然不像上回听到‘唐伯鹤’这个名字的时候笑的那么夸张,但是也一直面带笑容。

    那次就跟着一起出来的陈兴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暗自奇怪:‘在他们说自己名字前后并无其他值得一笑的事情,那个唐伯虎,还有今天的陆乘风这两个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还是殿下以前认识叫做这两个名字的人?’

    不过陈兴也不敢去问允,上次问王喜王喜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是自己疑惑了。

    允和侍卫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北兑换粮食的地方。允也没有进去,沿着地方转了一圈,见到人数不多,也就放心了。

    本来已经没什么事儿了,但是允看天色还早,可出来一次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他看了看附近的人来人往,突然想起什么,先对大多数侍卫说道:“你们先回宫去吧,我带着几个人在城中转一转就回去。”

    其他侍卫当然不愿意,但是允态度坚决,再加上是在京城里边,有六七个侍卫就足以不发生危险了;并且他们也不愿给允留一个‘不听话’的印象,所以大多数侍卫只能告辞回去,只剩下陈兴、杨峰等六名侍卫和王步在身边。

    他待其他侍卫都走了,对陈兴、杨峰和其他人说道:“你们都是住在城北的吧?”

    杨峰不清楚允问这个干什么,回答道:“是,殿下,我们大多住在这边,金吾诸卫的住得离这里近些,其他上卫的住得远些。”

    谁知允突然说道:“那我去你们家里看看。”

    这真是出乎所有侍卫的预料。古代皇帝、皇太子很少去臣下的家里,即使去,也只是去宰辅重臣的家里;就算是皇后、皇太后的娘家,要是家里不是重臣家里,也绝没有皇帝、皇太子去的道理。

    不过允脑袋中自然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的。并且老朱虽然一直在树立皇家的威严,制定了许多复杂的礼仪制度,但是他毕竟是贫民出身,很多习惯不由自主的就不是那么上下分明。历史上大明是在英宗在位时才最终完善了礼仪制度。

    下意识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地拒绝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来臣的家里!”

    下意识的说完了,各位侍卫反应过来了,都是一阵后怕。虽然如陈兴等人十分愿意让皇太孙去自己家里看一下,显示自己与皇太孙多么亲近,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没有拒绝让允真的到了自己的家里,那第二天他们就见不到允了;老朱肯定不会对允怎么样的,但是他们这些侍卫一定完蛋。

    允听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委婉回绝,再看看他们后怕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不过他确实是想知道像皇宫侍卫这样的在现在来讲算是‘中产阶层’的人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他想了想,说道:“杨峰,前面带路,带我去你家所在的街坊。”

    杨峰马上就急了,以为允还未打消自己刚才的想法,说道:“殿下,那……”

    谁知他才说几个字,就被允打断了:“你的意思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怎么样,嗯,是关心一下京城诸卫的军将是不是有被欺压的情况。我不进你们的家里。”

    陈兴、杨峰他们互相对视几眼,觉得让殿下就去他们住的那一片儿巷子里边儿转转,倒也没什么。于是杨峰拨马到前面,带着他们去向自己家在的巷子里。

    朱元璋也是非常崇尚秩序的,所以大明的各个城市的里坊虽然比不上唐代城市的里坊那般像精心搭建的积木那么整齐,但是比宋代的城市可要规整多了。

    特别是京城,朱元璋当年重建京城的时候,可是费了非常大的心血,整个京城非常的整齐。城北这一片儿,因为上十二卫的低级军官和兵丁都住在这一边,所以这一代的里坊都是以‘……卫坊’的命名形式命名的。杨峰和陈兴都是来自金吾前卫,所以他们住的坊就叫做‘金吾卫坊’。

    朱元璋修建京城距今也不过二十年的光景,所以金吾卫坊的这些房子到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年的历史,在这个年代还算很新的房子呢。并且这个年代的房子和后世那些70年产权的房子可不一样,有条件的人家都是非常用心的修建,也都会把自家的房子建的非常的坚固。

    允这是第一次走进里坊里边儿,以前都只是在大街上逛逛而已。里坊里边儿和大街上又不一样,特别是在这种军户人家住的地方,所有的街坊邻居都是互相认识的,不少也有亲戚关系,所以女人因为有事情出门,也不会用面纱遮脸。

    现在街上就有一些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聚在一起,边聊天边缝补手上的衣服。见到允这个陌生人来了,看到他旁边还有陈兴和杨峰在,以为是其它上卫的人来串门,也不在意。

第81章 下基层下

    允也不会多注意这群颜值并不高的女子;再说了,就算她们颜值高,允也不会多看的,他今天又不是看美女来了。他通过一路上看到的这些人家的情况,判断现在他们的日子还挺好过的。公家出钱给他们修了房子,军饷也都按时发放,绝无克扣军饷的情况。并且上十二卫与其他诸卫不同,是不用自己种地的,所以家里人有空余时间。家里人口实在是多的,媳妇做些针线活儿往外卖,也能足够家用。

    允先后路过了陈兴和杨峰的房屋,看了看也没有进去。又走几步,走到一间看起来旧一些的房屋面前,身后的一个侍卫,叫做秦楠的,走上前说道:“殿下,这是我家的房子。”

    允问道:“我记得你家是世袭的千户吧,怎么房子这么旧?”

    秦楠面带伤感的说道:“禀殿下,我家虽是世袭的千户,但是家父在战场上落下了病根,身体不好;这也罢了,偏有一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个混账郎中,说我爹的病能好;我家当时为了治好我爹的病根儿,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结果后来也没治好,那个郎中早见势不妙跑了。家里当时欠下的钱,现在还没有还完,那还有钱修整自家的房子。”

    允听完他说话,马上说道:“你家这种情况,怎么不早说。到底欠了多少钱?”同时示意王步拿出钱袋来。

    秦楠说道:“这都是我家咎由自取,怎可接受殿下的恩惠。”允又反复问他,他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这时杨峰说道:“秦楠,殿下这么关心你,你就接受了吧。殿下,秦家一共当初欠下了二百贯钱,还了这些年,还有八十贯钱尚未还清。”

    允一边奇怪怎么是杨峰出来说这个,一边让王步掏钱出来给秦楠。王步掏出二十贯钱、十两银子递给秦楠。秦楠只能接下。

    允知道王步身上也就只带了这些钱,于是对秦楠说道:“今天只带了这些钱,回头你带着你的兄弟们去河沿庄上领二百石粮食回来就行了。”

    秦楠又要推辞,允眼睛一瞪,秦楠也就只能接受了。

    他们正在门口儿待着,从门里走出来两个容颜娇美,长相可爱的十二三岁少女来。二人刚出门口,见到有这么几个高大的汉子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那个年龄看起来大些的,认出了秦楠,舒了一口气,对秦楠说道:“秦家大表兄,怎么站在自家门口不进去?”又对杨峰说道:“杨家表哥,这些是你们的朋友啊!”

    允顿时倍感惊讶。虽然这两个小姑娘长得都不错,但是他倒不是因为她俩的长相漂亮而惊讶,毕竟宫里的漂亮女子也很多;而是她们竟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身高有所差别,其他的几乎毫无差别。

    秦楠含糊答道:“表哥有些事情暂时还不回家,只是路过这里。”又对她们说道:“你们怎么来了?还有,怎么没有人陪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年龄大些的笑着回道:“表兄这是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吗?你们家里不是还欠着债呢嘛。我父亲不肯拿出钱来帮你们还债,我们就自己动手做些针线活儿给姑妈让她还债。这里是坊子里边儿,还能出什么事情。”

    秦楠也不便和她们多说,只是说道:“以后切不可如此,即使在坊子里边也要带着下人一起出来。”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知道啦!秦大表哥!我们一定以后注意。”

    这时允说道:“秦兄,既然你担心你家表妹,咱们顺路把她们送回去就好了。”

    秦楠其实正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说。现在允主动提出,顿时高兴地回道:“多谢孙公子见谅。”又转过头对自己的表妹们说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允因为姓‘允’的人实在太少,所以下令让侍卫们在宫外都是叫他‘孙公子’。

    允也不便和小姑娘说话,所以让秦楠陪着她们走在最后边儿,自己则是问杨峰道:“你还和秦楠是亲戚?今天刚知道。怪不得是你出面告诉我秦楠家的欠债。”

    杨峰回道:“禀殿下,臣的母亲,还有秦楠的母亲是亲姐妹,都是金吾前卫世袭千户,现在在金吾后卫担当指挥同知的薛宁之妹。”

    允问道:“这个薛宁可是桓襄公(注1)的族人?”

    杨峰说道:“禀殿下,臣的舅舅确实是桓襄公的族人,不过只是远亲,所以未受到桓襄公的多少恩惠;到桓襄公追坐胡惟庸余党的时候,并未连累到臣的舅舅。”

    允若有所思。杨峰生怕允误会舅舅嫌贫爱富,说道:“殿下应当听到了适才我的两个表妹说的话,其实我舅舅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实在是桓襄公追坐胡惟庸余党的时候,不少亲近族人都受到了牵连,只有他家还好,所以多有来他家打秋风的。舅舅也不能把他们都拒之门外,所以多少得接济一些,所以虽然当着指挥同知,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幸亏这是京城,不是他们老家,还好些。”

    “并且舅舅还免除了秦家欠他家的三十贯钱,也不是一毛不拔的。”

    允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又是一个被家族连累的人。关于家族的存在,有利有弊,倒不好一概说是不好的东西,就看家族里大多数人怎么样了。

    后边薛家姐姐也在偷偷问道:“秦大表哥,这个‘孙公子’是什么人,我看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秦楠说道:“我说瑶儿妹子,你就别瞎打听了。”

    不过虽然这个被称为‘瑶儿’的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她还是不放弃,又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哪家爵爷家的公子?姓孙,我想想应该是谁。”

    秦楠也没法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只能由她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薛家府邸门口。秦楠目送薛家姐妹进了门。

    这时允已经把整个坊都走了一遍,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又见日头已经偏西了,从这里到宫城还得花点儿时间,所以没等他们上来问,就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不接着转了,回宫去吧。今天晚上不当值的,这就回家吧,不用把我送回宫门口了。”

    其他人哪会有什么不同意见。不过今天这几个人都当值,也是巧了,所以都护送着他回到了宫城,一直到东华门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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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桓襄公指薛显(《明史》卷一百三十一,列传第十九)。

第82章 抓海盗

    接下来几天,允除了吩咐人去找工匠到河沿庄研究玻璃以外,就呆在宫里看奏折、学理政。一直到二十一日,允接到锦衣卫关于苏州的密报,才把注意力又转向其他方面。

    在结束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大幅削减锦衣卫人员。京城还好,但是地方上的明线暗线都变得很少,所以这次过了这么久才查出事情原委。

    锦衣卫奉上的密报写到:查得于十月初三日有人在嘉定等地散布谣言,口音即为当地口音,言称大明并无足够之粮兑换宝钞,其谣言甚是浅薄;但苏州百姓一向对大明心怀不逊,闻言争相兑换粮食。臣等昼伏夜出,欲捕散布谣言之人。……

    允看完了他们的奏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明在苏、松二府的税率一直全国最高,而当年张士诚主政苏松一代极其宽松,所以苏州人反感大明。这次才这样干。

    允思来想去,能想出的稳定币值的事例只有共和国初建,沪申商人囤积居奇致使物价飞涨,陈调集全国的粮棉煤等集中抛售,才稳定住物价和币值的事例。

    沙赫特1923年稳定马克的方法非常巧妙,但是现在允没法用。所以最后允只能采用以力破巧的办法,下令苏州府的粮仓随时做好出调粮食的准备,但是暂时不调,允要最后看看卓敬的表现。

    十月二十四日,苏州。

    卓敬紧张的站在自己的办公房,反复踱步。今天预备三十天所用的粮食已经全部被兑换走了,卓敬必须在今天晚上做出决定。卓敬不愿再调动粮食,但是他这些天是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粮食一天比一天少。

    在反复跺了半天以后,卓敬终于下定决心,多用了粮食总比事情办砸了好,叫道:“李佑。”

    等在外边的仆役李佑马上应声道:“老爷,小的在。”

    卓敬说道:“马上备车,我要去苏州府官仓。”说着,拿出允后来派人给他送过来的朱元璋的圣旨一道,穿好外衣,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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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苏州府嘉定县外海。

    李继迁正在自家的船上打牌九。他作为海盗的大头目,不敢进城,而今天是进城的伙伴儿回来的日子,所以冒险驾船驶进长江口,等候同伴。等待的时候太无聊,所以一干人等娱乐娱乐。

    正打得欢,嘉定县的码头闪起了亮光,似乎是有船只开出。

    大家都不在意,以为是回来的同伴在驾船出来,包括李继迁也一样。但是李莎儿这时还没有睡觉,她本来待在旁边看着他们打牌九,看到外边闪起亮光马上走到船边去看。然后,细心地李莎儿马上说道:“大哥,你过来看看,这亮光很多,应该是有最少五、六条船出来,大半夜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条船呢?”

    “嗯?”李继迁闻言马上警觉起来,他把位子让给其他人,自己走到船边。看着亮光越来越多,他脸色一变,喊道:“都别玩了,马上开船!”

    其他人不解,不过好在李继迁在大家中还有些威望,所以有人收拾起牌九,其他人操持开船。

    不过这不代表没有人问了,特别是还有亲人在岸上的人问道:“大当家的,咋们还有人在岸上呢,怎么不等了?”

    李继迁说道:“你们看码头的亮光,根本不是一两艘船能发出来的,更不可能是咱们的人或者其他海盗的人出港,这必然是官府的船出动。很可能是有人被抓住了,官府特地出海来抓我们或者其他海盗船的,咱们来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尤老大的船嘛。”

    其他人瞅两眼,也发现亮光实在是太多了,一定是官府的船出动了,纷纷紧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扬起帆,驶离长江,向外海开去。

    李莎儿的细心和李继迁的谨慎救了他们一命。就在他们的船开走不久,七八艘船开到了他原来的位置,都是扬着官府大旗的大明正规水师的船。

    带队出来的吴淞江所水军千户班立明问道:“在这附近有没有发现船只?”

    旗手拿起信号灯,询问其他各船有无发现。不一会儿,旗手回禀班千户说道:“千户大人,其它各船都没有发现其他船只。”

    其实不用旗手说,作为在水师干了二十年的班立明来说,他也看得懂信号,随即传令下去:“让所有船只亮起所有的灯,以两船为一队,分散开来寻找其他船只。”随即各船分开寻找。但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已经开走了,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啊!

    所以搜寻了半夜,都快到卯时了,班立明下令收船回去。

    班立明甚是懊恼,这么一个立功的好机会都没有抓住,很是丧气。

    但是逃过一劫的李继迁他们也不感到高兴,因为他们的同伴被抓住了。在开离长江以后,他们连茶山岛也不敢待了,找了几个面生的人在茶山岛附近驾着小船伪装成渔民,一边看有没有人逃出来,一边打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八日,他们找到了驾着小船,惊魂未定的三名同伴,通过询问他们,这才确定是有人被抓住了。

    李继迁仔细询问了经过,但是逃出来的三个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知道他们二十四日白天正躲在一个荒芜的小院子里,就有当地官府的人去抓他们,他们三个好不容易逃出嘉定县城,那几天水上一直有水师的船只搜寻,所以他们不敢再那里驾船走,一直逃到了沪申县地界才找了船出海。

    ‘砰’的一声响,李继迁的手排到桌子上,这一次真的亏大了,不仅带去交易的货物都没了,还折损了七个人,真是损失惨重。这还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官府会大规模排查最后抓到他们的原因,要是他知道,之所以自己受到这么大的损失,是因为自己要给大明添乱的原因,更会悔恨终生的。

    但是他们也是久在海上吃饭的人了,被大明水师打死、被其他海盗打死的人也不少,自然不会感情用事,又等了几天,再无人出来,马上驾船回到位于琉球的另一个巢穴去了。

    其实李继迁是隐隐约约感觉是因为自己多事才闹成这样的,但是他作为大当家的,是不能犯错的,所以并未和其他人说,但是也沉默好久。好在其他人都是认为他是担心同伴才这样,所以倒也无事。

第83章 告一段落

    苏州府的大牢里,一个刚刚被严刑拷打的人被狱卒从刑架上放下来,这人的双腿根本站立不稳,直接跌到在地上。狱卒把他从地上扶起带回牢房内。

    苏州府的头面人物,苏州知府陈彦回、同知周继瑜、锦衣卫百户宋忠与千户班立明,以及此时在苏州的卓敬都站在狱内。知府陈彦回心有余悸地说道:“今日始知大明司刑如此,怪不得才只抓到半日,就开口招供。”

    百户宋忠说道:“任是铁打的汉子,到了锦衣卫的手上,也不可能不招,要不是……”说到一半,想起之后的话有可能被认为是‘诽谤君上’,忙住口不言。

    卓敬说道:“只是用刑如此,未免有伤天和。”

    宋忠不以为然,只是他知道卓敬是允派到苏州府的,不愿与他争辩。班立明作为单纯的武将,没有这些顾忌,说道:“卓大人,办案子是不能心慈手软的,要不然怎能让他们招供?”

    卓敬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他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知道如果真的按照大明律上的规定来办,很多案子根本就破不了,但是身为文人的固有观念让他认为这是不对的,所以只能沉默。

    班立明又说道:“这张士诚的余部现在还在海上猖獗,还沦为了海盗,这次算他们走运,陈知府,周同知,卓拾遗,不如咱们联手上书,请陛下允许在东海上再次剪除海盗。”

    他说这个话肯定是有私心的。他自己做为水师的千户,一旦开始扫除海盗必然是要用到他的,他也可以借此多多的立下功勋。

    但是他这次可算是找错人了。也是班立明作为武将,没有文官儿这么多的弯弯绕。卓敬是户科都给事中,和海盗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又只是恰逢其会才会在苏州,怎么可能同意与他一起上书?

    而陈彦回、周继瑜都是文官,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有利于武将的事情?所以无人接话,一时场面陷入了冷场。

    还是宋忠出来调和:“好了好了,扫除海盗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说现在怎么处理。我肯定是要以锦衣卫的身份上奏折禀报内情的,你们呢?卓拾遗还罢了,不相干;陈、周二位可都是苏州府的亲民官,海盗进了苏州府的地界,你们不能说没有责任吧;班千户是水师千户,让海盗上了岸,船还一度就停在嘉定外头,也是脱不开的吧。”

    三人闻言,也知道自己有责任,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小了,不过是一时不察,让海盗上了岸,毕竟抓到了几个人,也算将功抵过了;说大了,这是地方官四大职责中的一个没有完成,等于是严重失职,流放都有可能。

    几人不自觉地看向了卓敬。虽然卓敬只不过是允一时抓差把他抓到苏州的,但是他们不知道啊,以为卓敬是允的亲信。而现在允是皇太孙,所有的奏折,都在允那里还过一遍,所以大家就想求卓敬帮忙说说好话,求求情。

    卓敬正在那里反思这次的利弊得失呢。卓敬毋庸讳言,是一个好官,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上进心,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到大官,‘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想着:我思来想去,没有想到除了掉粮食以外的其它平抑的办法,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苏州府的兑换人流已是降到了殿下当初认为正常的人数;并且自己用了直接从粮仓里调出大量的粮食堆在兑换地点,以让百姓认为官府有无限的粮食可供兑换,也算是起到了点儿作用,所以应该不会被殿下认为不行吧。

    正想着,看到陈彦回等三人都看向他。卓敬也是聪明人,马上猜出他们是想干什么。卓敬真的想大喊一句:我真的和皇太孙殿下不熟啊!但是他不能喊,并且喊了也未必能打消他们的想法。

    陈彦回他们三个看到了卓敬正在看向他们,周继瑜说道:“卓拾遗,我们在这次的事情中的表现你也都看在了眼里,并且在你主持兑换的时候我们也都是极力配合的,所以这次的事情望您能替我们美言几句。您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卓敬想了想,说道:“我当然会在上的奏折里边实话实说几位的表现;但是,锦衣卫可以使用军驿,而我的奏折只能通过官府驿站来传递,虽说只是从苏州到京城,但是前后也可以差出一天的时间。未必有用。”

    卓敬也算是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问题。陈彦回、周继瑜、班立明和宋忠一顿,顿时觉得果然如此;宋忠作为锦衣卫的人,这次又参与了案子,他的奏折总不能比陈彦回等人的发的晚吧;他可没有必要为陈彦回等人担这个担子,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而卓敬又不便使用军驿,所以他的奏折注定是要晚于宋忠的,所以他的奏折到底能不能在陛下处置之前到陛下的御座前就得打个问号了。

    宋忠见此,马上告辞说道:“我衙门里还有事,就不陪几位了,告辞。”说着,就已经往外走了。

    陈彦回平日里因为锦衣卫的名声不好,一向与宋忠没有交情的,这次因为案子侦办,才算联起手来了,但是同样仍很陌生;并且现在锦衣卫人员极少,残余的人也都是用来监视官员是否贪污,这次的案子没有责任,所以也没有理由让人家担风险。

    他目送宋忠走出了大门,叹了一声,说道:“各位也别再这里了,各自回去写折子吧,结果如何就听天由命罢了。”说着,自己也走出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见继续留在这里也无用了,各自回去了。

    十一月初二,允看奏折的时候,看到了锦衣卫宋忠和吴淞口千户所的千户班立明的奏折,他们可以使用军驿,所以第二天就到了京城。

    允第一时间并未看奏折的内容,而是注意到了‘宋忠’这个名字。‘我记得看《明朝那些事儿》的时候,朱棣造反时北平都指挥使就是叫宋忠吧,因为这个名字真的太特殊了,虽然因为座钟尚未发明出来,所以在大明这个名字还不具有特殊的含义,但是自己记得很清楚。难道这个宋忠就是那个宋忠?’

    允胡思乱想了一阵,也就丢开了,先后打开宋忠和班立明的奏折看了一遍,然后注意到老朱批答,都是同样的内容:吴淞口千户班立明世袭千户贬为百户,另寻能干武将任千户;陈彦回、周继瑜贬为知县,吏部寻有缺使补之。

    允想:看来老朱并未太在意这件事,涉及的官员都只是贬官,并未流放。因为这三个官员他都没听说过,所以也不在意他们的下场,分析了一下老朱的心思便罢了;他注意的有两点:第一点是这次兑换策略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在直隶地方,宝钞的价格已经稳定下来,基本没有人会把宝钞当成废纸了,甚至还有直隶地方的平安致仕的官员主动兑换宝钞好方便带回家。

    维持宝钞币值是这次行动的要点,只要这一点达成了,也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接下来可以在其他省份继续安排了。

第84章 讲武堂——预备

    而他注意到的第二点就是海盗。

    老朱并未同意班立明在奏折上提出的大力清缴海盗的请求,只是下令各沿海卫所严防海寇进犯。

    但是允是很注意并支持这一点的。当然,他知道,海盗是缴不完的,特别是现在大明不允许海贸的存在,所有的东西出去都是走私,本来正经的生意人也只能当‘海盗’了。

    作为一个后世的人,当然反对老朱这种‘禁海’政策。关税可是国家很重要的一个税源,不说后世,只说古代,宋代的税赋就有相当一部分是关税,蒙元也是一样,到明代就少了一大块政府收入;等到明代后期开海的时候,朝政都被文官把持,开了海国家也收不到多少关税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虽然从来没有在海关或者与对外贸易有关的贸易公司工作过,但是因为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再加上以前自己看过一些资料,总能弄出比宋代或者蒙元的海关制度要优越一些的制度。

    但是这些只能是以后在详细考虑了,事情要一个个来做,而他现在并无时间来干这个。因为在兑换宝钞稳定币值的事情暂时成功了以后,他被交代了另一个事情,就是操持将于明年二月正式开始的‘在职军官培训班’的事情了。

    自从他在重阳节宴会上提出绕开这么一个‘培训班’以后,之后自己和兵部的官员早在当月就已经把条陈送上去了;按照老朱的意思,设立了战例、弓马、武艺、地理、兵法、战策、指挥和历史、国文、外藩共十门课程。其中外藩这一门课是允坚决要求加上去的,因为他以后是要对外用兵的,所以要让这些未来的中高级军官知道一点他国的事情。

    另外分了水、陆两科,所以两科的上课内容中,指挥、地理、弓马和战策这四门课的有所不同。

    历史课已经内定由允来负责了,因为历史课包含了对军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其他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弄,正好是允提出来的,大家就建议由允来负责这门课,如果最后没有什么用也是你们老朱家自己的事情,与我们大臣无关。

    战例课没有固定的先生,蓝玉、冯胜等威名赫赫的武将轮流来上课。弓马课和武艺课正在京城四十八卫中挑选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的人,还没有最终选出。

    地理课是由五军都督府内的去过很多地方打仗又识字的武将来传授,因为不可能有一个武将在所有的地方都打过仗,所以先生也不固定。

    兵法课就是由兵部的官员讲兵法,预计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课程,估计没什么用。战策和指挥与战例课都差不多,只是讲授的重点不同,也是由饱经战阵的名将轮流上课。国文是教他们写字的,很多武将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老朱很推崇文武双全,而允也认为识字在军队制度化上很重要,所以也支持。外藩课就是由礼部和理藩院的官员来讲一些外藩的事情,是最不受重视的的一课,不过允已经决定要在自己即位后提高这一门课的地位。

    并且云按照后世的习惯,要求地理课、兵法课、战策课和指挥课要有一个完整的课本,还要有完整的教学规划。这可愁坏了要担任这些课程的先生,课本总能糊弄一个,但是完整的教学规划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规矩,教到哪不都是由先生自己掌握的嘛。

    要在战策和指挥课上当先生的大将一个一个的去找老朱诉苦,老朱听了之后来和允再商量,允最终同意战策和指挥课可以没有教学规划,但是必须提前告知每一年要教什么东西,并保证一定在这一年过去之前教完。因为这两门课是不同的武将轮流教授,所以允已经可以预见先上课的人因为自己说要教的东西没教完挤占其它人的时间的情况了。

    至于地理和兵法课的先生就胳膊拧不过大腿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写教材,并绞尽脑汁的去想教学规划。

    允以身作则,自己的历史课也提前编写教材,并编制教学规划。这对允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就算没教过别人,总也被别人教过,并且后世的自己还想过考教师证,所以了解过这些。

    除此以外,其他的课程,除了战例课,都要每一年课程开始之前,告知要教什么东西,并保证一定在这一年过去之前教完,教不完的是有处罚的。

    这个被老朱亲自命名为‘大明讲武堂’的培训班,当然是由老朱自己挂名武学‘校长’,这个允提出的名字;允当然是当了具体负责的‘副校长’。

    这个讲武堂是以后固定的单位,所以不能找一个地方就凑合下去,幸好京城够大,所以在城西找了一块地方,正在修建新的教学课堂和校舍。因为老朱除了挑选先生之外,基本上市甩手掌柜,凡事都交给允来处理,所以教学课堂和校舍按照允的意思,设计成了外观及其接近他在昆明看过的‘云讲武堂’的外观,只是这时还没有水泥,所以只是计划刷一层灰色的漆。

    关于招生人数,因为这在大明是一个新事物,带有‘实验’兴致,所以所有父亲已亡,着急办袭职的人,还都是按照原来的办法去办;这一次的学生都是父亲尚在,自己在十六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的未袭职武将后代,招生人数因为允一力主张,所以决定共十个班,每班三十人,水师两班,陆师八班。共计三百人。

    本来允以为这个讲武堂是一个新事物,如果自愿报名可能招不到人,所以已经做好了分摊指标的准备了;可是没想到招生的风声刚穿出去,四处托人,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这个讲武堂的京城武将就已经到处都是了。允有一次出宫去常府的时候,常森和他说到,到他这里来托关系的人已经是有不下二三十人了,这还只是地位到了,可以见到常森的;因为常继宗现在在金吾后卫当千户,已经有数不清的自认为和常继宗还有点儿交情的人来找常继宗说情了。

    允后来思考了一下,发现了问题,因为他自己是‘副校长’和一门课的老师啊!就算是学不到什么东西,自己家还可以补救;而和皇太孙搭上关系的机会说不定就这么一次,如何不珍惜?所以大家拼命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讲武堂。

    发现这一点的允反而放弃了原来的招生计划,改为各省分摊指标:十二个布政使司每个二十个指标,直隶地区京城四十八卫二十个指标,其它府二十个指标,有爵位的二十个指标,要求是指挥佥事及以上的世袭或指挥同知及以上的非世袭武将家的孩子。其中水师科的六十个指标也包含在内,沿海的广、福闽、浙越、直隶、山、北平各分六个名额。

    也有直接上允这儿来讲情的,允发现这些还真不是能轻易推脱的,都是实力派人物,比如徐晖祖来委婉地想让自己的儿子进讲武堂,能直接拒绝?老朱都没有办法直接拒绝,耿炳文的儿子,老朱就私下里直接和允说让人家进去;还有李景隆的儿子,常升的儿子(就是常继宗),邓愈的儿子,冯胜的儿子,傅友德的儿子等,能不让人家来吗?最后所有的爵爷家的指标都是内定的,允还不得不从分到京城的二十个指标中拿出五个,才够了。

    因为害怕没有用,学制由三年改为了两年。不过这个时候的两年是可以当后来的三年用的,因为每年除了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的寒假以外,没有暑假,每月也没有什么周末双休,只是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休息。

    就这还是允极力从老朱哪里争取到的,因为大明官方的休假日只有三天:万寿节(皇帝的生日),除夕,冬至;还有就是自己的生日和父母的生日可以请假,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休假日。

    课程安排是每天早上卯时初起床,先练习武艺和弓马,每天轮换;然后辰时初吃饭,辰时(上午8点),上第一节课,允安排为类似于现代大学的那种大课制度,五盏茶(50分钟)一节课,两节课为一节大课,中间各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到快午时二刻(11点50)的时候上午结束。

    下午是未时二刻上第一节课,到相当于现代的下午5点50下课,然后如果是夏天,离天黑还早,就安排一些活动,不过允还在设想中,没有具体的安排。晚上古代人都是不安排课的,自己自由活动,但是除了休沐日以外不许出讲武堂的地界。

    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规矩,非常之多,有几百条,允真的是为了能办好这个讲武堂费尽了心力。

    其实如果是过去的允光杆司令一个,累死他,也不可能在十月底到十一月底二十多天的时间把这些都弄出来,即使他脑子里都有类似的模版啊什么的也不可能;并且还得和现在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他一个人弄更是完不成了。

    好在,老朱给他的安排詹事院,终于在十一月初的时候人员都选定出来了。

第85章 失常的人

    自从九月二十几日决定加封允为皇太孙开始,老朱就开始物色合适的东宫官的人选。

    首先,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和太子少师、少保、少傅这六个官职都是由勋贵来兼任的。太傅归了邓愈,太师是冯胜,太保是傅友德;少师是蓝玉,少傅是王弼,少保是曹震(注1)。

    至于下边其他的官员,老朱可是费了一番脑筋的。为了避免东宫官僚自成体系与朝廷大臣区别太大,老朱决定按朱标例,詹事、少詹事都是兼任。为了表示对于礼法的重视,以礼部尚书李原名兼任正三品的詹事;至于少詹事,老朱思来想去,决定分别由兵部尚书茹和吏部尚书詹徽兼任。其下的春坊大学士,因为是给太子讲学的官位,所以都是翰林院的文官兼任,由徐宗实和陈南宾兼任。

    之后的官职就重要了,因为都是实职,辅助皇储的实职,所以老朱千挑万选。因为允的关系,老朱提前注意到了齐泰,然后发现他从洪武十八年当官到现在一丁点儿的小错误也没有犯过,大为惊奇,提拔为正五品的左庶子;另一名右庶子任命了长兴侯耿炳文的长子耿璇。

    左谕德任命了陈性善,右谕德是武定侯郭英的长子郭镇;左赞善是练子宁,右赞善是会宁候张温的长子张数。其下还有其他的官职,但是都不重要了,主要的就是这些。

    这些人中,允知道的还是只有齐泰一个人,其他的人都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本事如何,不过本着对于老朱的信任,允还是大胆的让他们开始做事。

    十一月初这些人到任时,是允开始负责讲武堂的事情的时候,马上让他们开始帮忙。在这些人的辅助下,允在十一月份完成了关于讲武堂的完整条陈。其中特别是齐泰,因为在兵部任主事的关系,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忙忙碌碌的十一月份过去了,允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了看老朱批阅过的奏折为主的日子,不过这回他有自己的智囊团了,时常会和智囊讨论问题。

    在讨论中,允发现陈性善果然不愧是翰林院出来的传统文人,一直在向允说儒家种种理想中的做法,对于老朱不符合儒家思想的处置也多有非议。允认为他和方孝孺是一路货色,不过面子上还是挺尊敬的。

    耿璇、郭镇和张数都是武将世家出身,也都上过战场,和允说说战场上的事情,军队中的典故轶事,允也觉得很有收获。

    给允惊喜地是练子宁。练子宁也是翰林院出身,但是毫不迂腐,又擅长写诗作文,允把他和齐泰并列为重要的手下大臣。

    对于允来说,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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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十一月十五日,北平城。

    道衍急匆匆地在燕王府中走着。刚才朱棣突然让人传他进府议事,并且催的很急,道衍也只能赶忙跟着朱棣派来的人赶往燕王府。一路上道衍反复思量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朱棣如此着急找他。

    刚一见到朱棣,道衍还没有来得及行礼,朱棣就说道:“大师不必多礼了,你快看这个!”说着把手中的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了他。

    道衍规矩的行完了礼,接过朱棣递过来的信纸。信上写的是关于九月二十七日吕妃行刺案的事情。说来现代人可能觉得无法想象,古代没有电话、电视,甚至连电报都没有,从京城到北平加急文书送达也得十天八天的,一般的文书都得奔着二十天去了;这还算好的,到云、西等地才要命,一般的文书得五六十天。

    并且朱高炽早在九月二十九日就已经在送来的信件中写了允正式被册封为皇太孙和吕妃可能是策划了一次对于允的刺杀的事情,之后一直在寻找事情的真相,因为朱棣想知道经过。但是很不好找,朱高炽也是费尽心力才找到了一些他认为靠谱的东西然后写了下来并让人送回北平。

    道衍仔细地看了内容,发觉通篇都是吕妃对于允的刺杀的经过和现在的结果描述,不禁疑惑:这个很重要吗?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允也已经当上了皇太孙,结果已经不可改变了,为何这样着急让我过来?

    道衍看着朱棣,斟酌着说道:“殿下,如果是在三殿下正式被册封为皇太孙之前您就知道此事,我们还有活动的用处;现在此事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为何殿下还是如此着急的把老僧叫进来?”

    朱棣说道:“大师,你说咱们还能利用此事吗?允的三个兄弟都是吕妃之子,允经此一事难保不对自己的兄弟心怀芥蒂,咱们可否在京城散布谣言,促使父皇对于允疑虑,从而起了废除太孙的想法。”

    道衍看着朱棣,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允被册封为皇太孙的消息传来,非常想当皇帝的朱棣就已经精神失常了。虽然表面上无碍,处理其他事情仍然非常正常,但是一旦遇到允的事情就及其不正常。刚才的这个说法恐怕正常的朱棣根本不会提出,因为完全不可能。以朱元璋的坚毅,怎么会因为些许流言就撤换刚册封不久的储君。

    道衍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回道:“殿下,若是一个月以前,或许有用,但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时间过去已久,恐怕难有效果;并且吕妃刺杀的事情是宫廷**,知道的人极少,如果京城突然有了关于这件事的流言,陛下必然会疑虑是有人泄密而严查,殿下难以完全保密啊。”

    朱棣被道衍的一番话一反驳,非常生气,说道:“孤王如此妙计,你竟然这样不以为然,来人……”

    正说着,后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殿下!”然后一名身着亲王正妃服饰的女子走出来,先对道衍福了一礼,道衍赶忙还礼,然后指使自己的太监搀扶着朱棣走进后院,期间朱棣不停地挣扎着。

    这女子就是朱棣的正妻,徐达的长女,异时空当过皇后的徐氏了。她在朱棣被搀进去以后,还对道衍说道:“王爷他这几天有些急躁,还请大师见谅。”

    道衍赶忙回道:“不敢。不敢。”

    徐氏叹了口气,见四周除了自己的侍女以外并无他人,说道:“大师,在北平当一个王爷不好吗?我初为王妃时,也曾进宫,知道当今陛下每日十分操劳,半夜不得安歇;而这些年在北平,虽也有大小事情需定夺,但是殿下每日仍有许多空闲。若是当了皇帝,整日操劳,就一定比在北平当王爷好?”

    “并且现在陛下已经定了皇太孙,王爷已无可能当上皇帝,你又何必整日撺掇着他想着当皇帝的事情。我这些日子也看了许多史书,凡是统一的王朝,除了晋惠帝是大脑有疾,让藩王窜去了皇位,其它各朝各代,哪有王爷起兵成功当上皇帝的?必不能成的事情,你们何必再想。”

    道衍知道徐氏是反对朱棣想着当皇帝的事情的。当然要是朱元璋册封朱棣为皇太子肯定不会反对,但是现在却是不可能了,起兵的成功可能也是很小,确实是不应该再想了。但是……

    道衍回道:“娘娘,王爷所思所想,非老僧可以左右的。”

    徐氏知道他言不由衷,于是也不再和他说话,转身回去安抚朱棣去了。

    道衍见到书房内已经无人了,料想朱棣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来,也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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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曹震也是大明一员大将,封了景川侯,我认为他不次于王弼或者沐英,只是一直在巴蜀、云一代,所以不太出名。

第86章 北平生活开始

    同一时间,在北平城的燕王左卫士兵家属聚居的坊内,一个并不大的院子里,一对已经年近四旬的妇女紧握着双手,互相之间流着眼泪在诉说着离别后各自的境况。

    其中一人说道:“既然你们在京城的买卖做不下去了来了北平,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北平左近百姓不多,又是北方重镇,兵士很多,不论是干些缝缝补补的事情,还是做些其他的小买卖,又或者是在乡下买些田地,都是差不了的。只要肯干,就不至于活不下去。”

    另一人忙说道:“肯干肯干,只要是正经的活计,我们都能干,并且我们还有一些本钱。不过还得劳烦大姐帮我们找个房子先租下,我们也好有个安身的地方;以后做买卖,还得指着大姐、大姐夫帮忙呢!”

    先一人听到她这番话。心下松了口气。她对于多年不见的妹妹当然是欢迎的,但是如果他们这一大家子就赖在她家里,她也是不愿意的,现在听到他们愿意自力更生,当然松了一口气。

    这后面说话的人就是从京城一路来到北平的陈晨一家中陈晨的母亲卫氏了。他们水路兼程,终于是在今天到了北平城。

    然后就是各自的亲属相见了。卫氏的大姐,以后称之为卫姐,家里人口不多,只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在军中效力,小儿子和女儿出来见面。卫氏少不得每人给些见面礼。

    陈晨一家的人就多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谭纬儿。卫姐看到其他人都不在意,随手送些小玩意儿得了;但是当她看到谭纬儿的时候,惊异的问道:“妹妹,这也是你的女儿?”

    卫氏说道:“这是他爹家那边儿的亲戚,父母双亡,只有自己一人,投奔我们。他爹因为这孩子的父母对他很好,所以一直养着她。”

    卫姐看起来是将信将疑,细问了家乡、年岁等,最后说道:“你今年也不小了,十六七岁的人了,怎么,还没有成亲吗?”

    卫氏说道:“这不是这孩子的父母去世耽误的嘛!总不能在孝里出嫁。孩子的娘又去世的早,父亲又粗疏,没来的及给她定亲就去世了。今年刚出孝,我们家又是这种情况,也没顾得上找婆家。”在她说话的时候,谭纬儿一直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卫姐说道:“女孩子这么大了没婆家可不行,好在还不到十七,还不算老,等你们安顿下来了,我就当是自己家的孩子给你找个婆家。”

    谭纬儿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的羞涩,仍是不语。

    然后又说了几句话,卫姐安排他们先在自己家住下。

    安顿下来以后,等到卫姐出去了,卫氏走到谭纬儿的卧房,对她说道:“谭姑娘,真是对不住,谁知道我这大姐一见面就说起你的事情,我也只能现编了一些说辞。”

    谭纬儿说道:“姨母可别这样说话。我现在可不是宫里的尚功了,你现在就是我的亲姨母,我的父母也都故去了,现在全凭姨母做主。”

    卫氏听她如此说,放下心来。又说道:“那我大姐说的,给你说亲的事情,你怎么看?我是觉得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已经快十九了。虽然现在说是不到十七,但是也得琢磨这件事了。”

    谭纬儿停下正在收拾房间的手,坐到炕沿儿上,沉思不语。她明白自己现在在民间,宫里的规矩都不作数了。自己作为姑娘,总是要嫁人的,自己早有准备了。

    但是到底是怎么嫁还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还是嫁到官宦人家去当妾?

    谭纬儿思考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好。于是说道:“姨母说的是,我总是要嫁人的。”

    卫氏一喜,然后收敛了喜色,说道:“那姑娘是想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我是觉得老实巴交的小买卖人或者农民家里最好,但是怕姑娘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在我们家姑娘可以只干轻省些的活儿,但是嫁出去了人家不知道姑娘的身份,未必会优待姑娘;但是富贵人家,现在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姑娘恐怕当不了正妻的。”

    谭纬儿知道她这是不想总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想早日甩出去。当然,她还算有良心,知道和自己商量着来,看来还愿意帖嫁妆;但是自己也得识相。

    她听卫氏的意思,是想把她嫁到相似的人家家里,但是总还是有顾虑,所以并未说死。

    但是她不能不识相。于是谭纬儿说道:“我出宫时虽是尚功,锦衣玉食,但是初进宫的时候也是在老嬷嬷手底下干过苦活儿的,不怕苦日子。”

    卫氏又是一喜,说道:“那等到我们安稳下来了,我就拖大姐给姑娘找婆家了。放心,一定找那些家里一切都好的,家境也还殷实的。”说完走了。

    谭纬儿又在炕沿边儿上坐了一会儿,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才又开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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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并不知道自己的四叔因为想当皇帝想的快要疯了,要不是还有徐氏在身边照料,恐怕就真的疯了。

    他现在很忙的。虽然讲武堂的预备工作他能做的都做完了,但是教学规划他还没有写完,教材的编写也得自己负责。这些都委托不了别人,只能是自己干。

    但是练子宁因为书法好,写字快,被允抓差来动笔写。允的历史教育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照自己的利益取舍,把每一个王朝完蛋时,那些世袭的贵族或者官僚的悲惨遭遇都挑出来,集中在一起,从而让他们知道如果大明完蛋了,他们的优渥的生活也就没了,从而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利益与大明的利益是一致的,大明完蛋了他们也不能好过,从而激发他们忠君爱国。

第87章 讲武堂——地理课先生

    要是陈性善看到允编写的教材,非得跳起来不可。儒家虽然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都是从道德上进行说教,何曾有过这样**裸的用真实的历史来告诉他们,你们这些世袭的武将与大明皇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情况?

    练子宁一开始也接受不了允这么不合儒家思想的说法,但是允多会换个说法啊,他对练子宁说道:“这次教授的,都是武将。他们都是粗人,很多人连字也不认识几个,怎么能和士子相比?孤要是和他们说君君臣臣的,他们表面上接受,但是心里岂会理解?只有最简单直白的道理告诉他们才有用。”

    好在练子宁不是迂腐的人,也挺聪明,对于允不清不楚的解释也接受了。在有了练子宁帮忙动笔和提意见以后,编写教材的进度进行极快,在十二月份完成是没有问题了。

    在编写历史教材的时候,允还在督促预备要在讲武堂讲课的其他先生完成自己的教案。这不,十二月初九,允就出宫去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催促他们了。

    这天允早上起床,先和练子宁、齐泰等人一起分析老朱昨天批复的几份奏折有何深意,然后就带着练子宁、齐泰出宫,去五军都督府了。

    现在大明战功赫赫的武将大多在各地屯卫或者备边,只有景川侯曹震从巴蜀调回,现在在京城。允明白这是老朱因为曹震在巴蜀十余年,对他不放心所以召回。

    允到了五军都督府,等门子行完了礼,问道:“张伦、楚智、马宣和陈质都在吗?”

    门子回道:“回禀殿下的话,四位大人都在。张经历和楚经历在右军都督府,马镇抚和陈镇抚都在后军都督府。”

    允闻言抬腿往右军都督府走去,并让齐泰到后军都督府去叫马宣和陈质过来。

    这四个人都是老朱挑选出来的第一年地理课的先生。因为现在大明内地都已经平定无战事,所以地理课的重点是奴儿干都司,蒙古草原,甘陇绥远,和巴蜀云这些边地或者其他民族聚集地的地理。

    张伦久在辽东为将,楚智数出蒙古,马宣曾从沐英征战川滇,陈质陕硒人,又几番转战陕甘,都是对于现在战事较多的地方十分熟悉的人。并且他们虽然熟知地理,但是官都不高,不至于让又一门课被大将所垄断。

    张伦和楚智刚调回京城,目前的经历职位也就是一个闲职,完全是因为要明年担任讲武堂的先生才回的京,所以在右军都督府里也就是看看资料,再学习写字,看到允走进来马上起身行礼。

    允也知道他们没什么事情,所以也不虚伪的问‘忙不忙’什么的,寒暄几句,就说道:“张、楚二位经历,这‘教案’可写好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该讲武堂开课了,巴蜀、云等地的学生都已经启程了,你们可不能晚了。”

    允一说起这事儿,张伦和楚智就头大。他们以前何曾有过当先生的经历?教材从兵部和都督府拿到各地的地理图籍再整理一下就可以充当了,但是教案可是完全不会写。

    他们以前和好友说起各地的奇闻异事、奇山怪土的,也从来没有算过花多长时间,并且现在这么逼着他们想要教什么,很多各地的特殊风貌也想不起来,所以也不知该怎样定时间。

    允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还没有写好。允不免着急,因为安排课时得等到他们的教案都出来再安排,所以他着急。不过他也知道让他们写教案是强人所难了,于是他尽量和缓语气说道:“张经历、楚经历,孤不是把孤写的教案给你们看了吗,照着孤写的仿照就可。”

    张伦和楚智对视一眼,张伦说道:“殿下,虽然殿下把‘教案’给臣等看过,五军都督府又拨了识文断字的都事来辅助我们,但是臣等虽然可以勉勉强强写出‘教案’,但是不敢分出多少个‘课时’啊!很多行军中的地形不回想当时的情况难以想起来,实在无法断定需多少时间。”

    张伦的话说道一半,马宣和陈质来了,允招手示意让他们不要打扰张伦说话。二人虽然只听到了张伦一半的话,但是也听出来了张伦的意思。等张伦说完了话,他们也说道:“殿下,臣等和张伦一样,不能断定要花多少时间。”

    允忍不住想要呵斥他们了:这有什么难的!但是就在他的话要出口以前,齐泰出声说道:“殿下,各位大人,也说了有一会儿了,先喝口茶待一会再接着说。”

    允略有不满的看了一眼齐泰,不过还是坐下来让仆役上茶。张伦等人也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齐泰凑到允身边小声说道:“殿下,您是不是对他们太苛刻了。这编写教案,提前确定教授需要时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要说是这些武将,就是乡间的老夫子,也不一定能按照殿下的要求办好。”

    “并且这次就在京城开办大明讲武堂,殿下大可先安排下去课程,等到一年的最后两三个月再调整‘课时’多的课和‘课时’少的课,不必现在让他们必须确定‘课时’数。”

    允听了齐泰的话,也意识到自己是太过火了。他面前的这四个人不是西历21世纪最起码上过高中的普通人,而是一些基本没读过书,顶多认识一二百个字的半文盲或者文盲,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是完成不了他的要求的。

    允是一个,至少现在还是一个,能知错就改的人。他对齐泰说道:“你说得对,孤是太急躁了。”

    齐泰说道:“殿下也是为了能把讲武堂办好。”

    等到这一轮休息结束,允对张伦他们说道:“孤刚刚和齐泰又商讨了一番,觉得是对你们太强人所难了。这样,各位只需把‘教案’先写出来,不必分出所需课时数,孤先安排下去课程,等到年末了要是哪位的课时不够用了,孤再从其他人那里分出些课时即可。”

    新来的马宣激动地说道:“殿下圣明!臣等正是为此犯愁,殿下此举真是太好了。”其他三人也附和。

    允暗暗反思自己在这件事上犯的错误,也无心和他们继续说道,就说道:“那几位臣工,可否约定一个时间,保证在这个时间之前完成教案?”

    张伦说道:“今日是十二月初九,臣保证十二月二十五之前必能完成。”其他人听张伦这么说了,也都定了二十五日。

    允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张伦等人忙送出都督府。

第88章 造访齐泰家

    出了五军都督府,允又奔兵部而去。这次兵部到讲武堂讲课的差事,因为是兼职增加了工作,又是大家不熟悉的教书,所以被视为苦差,除了一些信心满满认为自己能出彩的人,其他人都不争这个。但是兵部尚书茹思来想去,把这个差事给了刚从郎中升为侍郎的李仁。

    允进了兵部直奔右侍郎李仁的公房。李仁正在编写教案呢。见到允来了也忙行礼。

    允和他很熟了,所以扶起他来以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李侍郎,这教材孤知道你是用《孙子兵法》、《李卫公书》等充当,这教案写的如何了?”

    李仁说道:“回禀殿下,臣的教案已经基本完备,但是,不知如何分课时。”

    允心想连李仁这样的大文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划分,看来这个问题现在很严重。然后说道:“李侍郎,暂先不必分出课时了,把教案完备以后誊抄一份让齐泰或者练子宁带到文华殿即可。”

    李仁说道:“多谢殿下宽宥。”并且表情和缓了许多。

    允又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就又出了兵部大门。

    然后允骑上马,让练子宁和齐泰坐上车,奔城北的讲武堂选址而去。

    允到了讲武堂的地址,没有进去,因为他要是进去了肯定耽误工匠们干活,所以在外边骑马转了一圈就罢了,连派来监督建造进度的陈性善都没见。

    是的,因为允和陈性善不对路,又不能把他踢出詹事院,只能分派他些活计了。好在这类人实在,用来监工也放心。

    允回到承天门的时候,太阳还未到正南。允因为出一次宫很费事,来回路上就耽误好多时间,所以每次出宫都是一个半天再进宫。今天虽然也没什么事情了,但是也不想现在就进去。这时齐泰下了车,对允说道:“殿下,臣昨日老父亲和弟弟来了,想今日请半日假,望殿下恩准。”

    允当然就答应了。然后他奇怪地问道:“这非年非节的,你的家人来京干什么?”

    齐泰嗫嚅着,半天才说道:“回禀殿下,臣俸禄不多,又有家有口,所以俸禄总是不足,因此家父和弟弟每几个月就来京城一次给臣送钱来;因为弟弟木讷老实,家父怕让别人骗了去,所以总是一起来。”

    允知道齐泰从来不贪不占,官声极好,没想到他竟然过得如此窘迫,这老朱给臣下发放的俸禄不是应该正好够用吗?

    这时允灵机一动,说道:“你身为东宫官,日子过得如此窘迫怎可?”正说着,王步已经从身上摸出了钱袋,“孤出门,总是让王步带着些银钱,这些钱你先拿去用,以后孤再贴补你。”

    齐泰马上弯腰说道:“怎能接受殿下如此馈赠。平日里臣从文华殿带回去的点心已经足够了。”

    允马上换个说辞说道:“孤非为了你才贴补你的,孤为的是令尊。令尊如此严寒的天气还得来京城,孤听了于心不忍。你可以自己忍受贫苦的生活,但是让老父亲来回奔波岂是孝顺。”

    齐泰也是担心父亲,总是劝他不要来京城了,自己和妻子、孩子可以靠着俸禄度日,但是老父亲总也不听。所以他听到允的话,也无从反驳,只能接受了允的好意。

    允又说道:“令尊培养出了卿这样的人才,孤去你家见一见。”

    齐泰直接跪倒地上说道:“臣的陋室,岂能有碍殿下视听。此举万万不可。”

    二人正在推让,练子宁走过来。他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明史上讲‘英迈不群’。他对齐泰说道:“若是齐泰你还是其它的官员,我一定力劝殿下不可如此;但是现在你是东宫的官,殿下去你家里,虽然仍不合礼,但是倒也无可厚非。”

    允又说道:“现在已经时近午时,你怎能让令尊在家里苦等!”

    齐泰拗不过允,只能同意。他和练子宁坐上车向他家奔去。

    允因为骑了小半日的马屁股疼,再加上有话要说,也上了车。在车上他问道:“练爱卿,你适才说东宫的官,孤去你们家里无可厚非,那想必孤可以去爱卿的家了。”

    练子宁笑着回道:“殿下若有朝一日巡行到臣新淦(gan)老家的家,臣必当扫榻相迎,京城就算了。”

    允问道:“为何京城不可?”

    练子宁说道:“臣妻、子具在老家,又不像齐兄的家乡离京城如此近,孤身一人在京是与其它官员合租的房子,殿下去了是去看臣还是其他人?是以不可。”允大笑。

    不一会儿,到了齐泰的家。允嘱咐侍卫都在门外待着,自己只带了练子宁、王步、杨峰和陈兴进去。

    齐家是租的很小的院子,一侧没有厢房,院子也破。齐泰的弟弟齐敬宗在院子里劈柴。听到脚步声,一边说道:“大哥回来了。”一边仍在劈柴。但是他随即听到好多脚步声,是以抬头。他看见大哥齐泰,问道:“大哥怎么带这么多的人回来了?都是你的好友?”

    齐泰马上说道:“敬宗不得无礼。这是当今皇太孙殿下。”

    齐敬宗马上站起身来,旋即又跪下,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只是跪着,浑身发颤,额头冒汗,不一会儿汗水就滴到了地上。

    齐泰的父亲齐豫正在正房收拾,听到外头有响动,忙出来看,同时说道:“泰儿回来了?”

    等出了门,他马上看到了自家庭院中的一行人。齐豫可不是自家木讷的二儿子,马上看出来允穿的是绘有蟒纹的华服,再想到自家大儿子在皇太孙身边当官,马上跪下来说道:“草民齐豫拜见皇太孙殿下。”听到齐豫说话,齐敬宗也跟着说道:“草民拜见皇太孙殿下。”

    允既然要收买人心,当然要做全套。闻言说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齐泰等父亲和兄弟都一跪一叩之后,上前扶起父亲;杨峰上前扶起齐敬宗。

    齐豫站起来,说道:“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到我家这么破烂的地方来。”

    允一边向里面走着,一边说道:“孤听说齐爱卿日子过得窘迫,冬天还得劳烦老伯来京城送钱来,于心不忍,特来看看。”

    齐豫说道:“不敢当殿下老伯的称呼,殿下当直接称呼齐豫。”又看着傻站在一边的齐敬宗说道:“还不快去倒茶!”

    允说道:“不忙。孤只是来看看。”说着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问道:“是在做饭吧。”

    齐豫说道:“是泰儿的妻子在做饭。”

    允说道:“现在也已经午时了,孤也饿了,我们就在你家吃午饭吧。齐爱卿不介意吧。”

    齐泰还未答话,齐豫说道:“那怎么能行,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如此。”

    允也想起了上次未成的毒杀,虽然齐家基本上不可能饭菜有问题,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闻言也不再提这一回事。

    这时,齐泰的女儿颦儿从灶房出来,拿着一些洗好的水果放到桌子上。她见到家里多了这么多人,也不害怕,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们好。”

    齐泰说道:“这时当今皇太孙殿下,快跪下说拜见皇太孙殿下。”

    颦儿虽不理解,但还是跪下说道:“拜见皇太孙殿下。”

    因为是个女孩子,所以允不便去扶,只是说道:“小孩子不用行如此大礼。”

    等到颦儿说完了,齐泰才扶起她,说道:“礼不可废。”

    随即,齐泰的妻子于敏月也从灶房端着菜走出来。她也是仔细之人,看出了允的身份,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就跪下拜见允。

    允先免礼,然后问道:“这是于宜人(注1)?”

    齐泰答道:“这确是贱内于氏。”

    因为男女有别,允不便细看,但是匆匆扫过的印象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不应该埋首于灶房之间。

    允又细问了些齐泰家的事情。当问到今年的粮食收成如何的时候,齐豫说道:“回禀殿下,今年托老天爷的福,收成还好;我家因为齐泰当了官,可以有三百亩地免税,有亲族帮衬着,日子还好。”又忙补充一句“都是天恩浩荡。”

    允听他之前的话不过是为了表现对于齐泰的关系,但是听到齐豫说的最后这件事上了心,因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透露出来了。

    允这么思考,不免显得心不在焉。齐豫正是兴奋,没注意;齐泰一直注意允的表情,马上说道:“殿下在臣的家里盘桓不短的时候了,也该回宫了。”

    齐豫忙停住之前的话题,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停住不言。

    允因为目的已达到,又有了新的想法,再加上也饿了,所以无意继续留在这里,闻言告辞。齐泰和齐豫、齐敬宗、于敏月送到自己家门口,一直等到看不到允的车马了才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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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宜人是五品官命妇的品级。

第89章 识时务的名将

    齐家人在允走了以后,齐豫如何兴奋、于敏月如何既喜且忧、齐敬宗如何懵逼就不细说了。允回到文华殿吃了午饭之后继续日常活动。

    转眼间十二月份将近逝去,讲武堂各个课的先生,除了由诸位大将教授的课以外,其他各门课的先生把‘教案’或者‘教学计划’都交上来了,允也把先除了外藩、武艺和弓马课以外的课平均分配课时,外藩课因为大家都不在意,所以允也只能暂时先安排的少一些。

    转眼间,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就过去了,接下来,大家以为是正月该过年了吗?哈哈不是的,洪武二十五年是闰年,所以有一个闰月,今年的闰月正好是十二月,所以下一天还是十二月初一。

    润十二月初二三更天,一骑轻骑从城外飞奔入城,旋即奔入皇宫。朱元璋身边的太监李进忠得知送来的是什么消息后,不敢耽搁,赶忙叫醒朱元璋。老朱起身,让苏怀恩拿手巾擦了把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进忠一边递过奏报,一边说道:“陛下,是从安庆传过来的奏报,凉国公薨了。”

    老朱大吃一惊,忙打开李金忠递过来的奏报,就着苏怀恩端过来的蜡烛的光看了起来。

    原来十一月蓝玉生擒月鲁帖木儿之后,将他绑送京城,因为朱元璋诏令蓝玉回京,所以蓝玉就顺便押送月鲁帖木儿来京城。

    十一月三十日晚,船行至安庆,蓝玉下船喝酒,从酒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蓝玉又不要人扶,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向船,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

    不料地上有不知谁丢弃在这里的木杆,朝向天的一头还十分尖细,一下扎进蓝玉的肺里。随从见到血迹十分慌张,马上带着蓝玉找到附近的郎中,但是五脏被破,根本无法治愈,蓝玉强撑着一口气写完遗书就死了。

    朱元璋看完了奏报疑窦丛生:这也太巧了,要是从船上跌进水中还罢了,竟然是被木杆扎进肺部而死,实在是太蹊跷了。

    不过蓝玉此时故去真是解决了朱元璋的一个大问题。蓝玉数次北伐,威望甚高,虽是常家一脉的人,但是也不能放心;除掉他却又担心允疑虑,老朱委实难以决断,都想着是不是采用自己以前从未采用过的暗杀的方式除掉蓝玉了。

    现在蓝玉自己死了,省了很大的事。老朱想着:还是得派锦衣卫调查一下蓝玉的死因,不过即使调查出蓝玉之死别有内情也不能公开。

    李进忠觑着老朱的面色和缓了,说道:“信使传回来的东西还有凉国公的遗折和给家里人的遗书,陛下是……”

    老朱说道:“拿来我看。”李进忠把折子和遗书递给老朱。

    老朱先打开遗折看了看,也没甚重要的事情,大略交代了月鲁帖木儿的事情,并请朱元璋不要让他的儿子直接承袭国公的爵位。

    老朱知道,就算他不让蓝玉的长子蓝珍承袭国公爵位,等允即位了,也会那样做的;不过让允到时施恩也好。

    老朱又接过蓝玉的家书看了看,不过是叮嘱妻、子等的话,老朱随即把这些都递还给李进忠,并说道:“等天亮了,把家书送到凉国公府上,把奏报送五军都督府传阅,商讨月鲁帖木儿的处置;传令礼部,如开平王举哀故事,朕要为凉国公举哀,让他们都准备好,并拟好谥号。”

    不提老朱之后的事情,早在老朱知道蓝玉死讯的几个时辰以前,开国公府的常母和常森就已经知道了蓝玉将死了。

    亥时,京城开国公府。

    常母正在自己的卧房内失声痛哭。常森在一旁边流眼泪边劝道:“母亲,节哀顺变啊!况且舅父此时应该还未故去。”

    常母哭道:“就算此时未死,那又怎样!他已萌生死志,早哭和晚哭能有多大区别!”

    “我家兄弟姐妹有六七人,但是活过黄淮水灾的只有我姐弟二人,这么多年一直是相依为命,现在我唯一的亲人故去了,我怎能不悲伤!”

    痛哭一阵,又痛骂朱元璋:“该死的朱元璋,我弟弟这些年来为大明立过多少功劳,你都容不下他,你怎么不早早死了!”

    常森忙说道:“母亲慎言!这虽然是在家里,并且下人已经全部打发出去,也小心!”

    常母也知失言,不再说话,只是痛哭。

    原来蓝玉在几日之前就已经让人传来给常府的书信,信中说到朱元璋必不能容自己活到允继位,自己已经决定这几日去世,防止连累妻子。因为信使知道自己的书信关系重大,所以一路小心,今日才到常府。

    信使还随身带了一封不涉及到他决意自己死亡的书信给他的妻子。

    又哭了一会儿,常母眼泪已尽,哭不出来了,指着给蓝玉妻子的书信说道:“等过几日我弟弟的死讯传来时,你把书信带上,寻机交给我弟媳,就说是蓝玉临死前的遗书,因为不想被陛下看到,所以托亲信送到常府上的。”常森允诺。

    常森说道:“母亲,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您还是睡一会儿吧。”

    常母说道:“我现在那里睡得着觉!你下去吧,我独自呆一会儿;让仆役打热水进来。”

    常森虽然担心母亲,但是也知道多劝无疑,并且自己的母亲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至于会被击垮,所以他走出门,吩咐抱琴打热水进去,就回自己屋了。

    第二天一大早,允起床不久,就从小宦官送来的折子中知道了蓝玉的死讯,因为送来的折子的第一本就是蓝玉的遗折。

    允十分吃惊。因为历史上,第二年洪武二十六年,蓝玉和他手下的老部下,还有那些跟他其实没多大关系,但是也比较能打仗的将领纷纷被算作蓝玉的叛逆同党被处死。允还一直在猜测老朱会如何处置蓝玉和他手下的将领,没想到蓝玉会这样死去。

    因为有原来的历史为底,所以允对于蓝玉的死去也非常疑惑。但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朱还会不会再找一个由头除掉那些准一流或者二流武将。

    原历史上,蓝玉被当做了这个由头,但即使没有蓝玉,冯胜、傅友德一样可以,只不过蓝玉为人嚣张,才被老朱选中当了这个由头。现在蓝玉死了,老朱会不会找其他人当这个由头呢?

第90章 除夕宴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允是以‘扩土足食,仿古封国’引起老朱注意的,当时虽然他们讨论的非常热闹,但是老朱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明态度,允也不好问,就这样一直模糊到现在。

    如果老朱没有接受那个观点,他肯定会再找个由头儿,杀掉除耿炳文,郭英之外的这些准一流或者二流的武将,那样允会很困扰,因为他想对外扩张也没有足够的牛逼武将来执行了,他知道原历史上永乐朝的名将只有朱能和张辅,就算把他俩挖过来了,也不够用。自己培养只能是用士兵的鲜血来培养了。

    但是大明将士的鲜血是很宝贵的,他不舍得,所以如果老朱没有接受他的观点,等他即位了改弦易辙很困难;反之就简单多了。

    但是允也没法猜透老朱的心思,只能是等了。

    允放下心思,看老朱的批复。老朱写的字不多,未提到对蓝玉的爵位怎么处置,只是提到自己的悲伤,并亲自为蓝玉举哀。

    允知道自己又跑不掉了,不过自己身为蓝玉的亲戚,拜祭是应有之意,就算老朱不亲自举哀,自己也得去凉国公府吊唁,倒没什么大反应。

    至于悲伤,允可能还没有老朱悲伤。毕竟他基本没见过蓝玉,很难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悲伤。他只是对于又一个大将去世感到惋惜。

    允又琢磨一会儿。这时,王进走进来说练子宁、齐泰等人到了,允赶忙带着奏折去往东暖阁,他选定的议事的地方。

    接下来初五日,允随同老朱在西华门为蓝玉举哀。过程和为沐英举哀的过程一样。并且老朱同样追封蓝玉为蓟宁王,谥号靖献,陪饲太庙并列肖像功臣庙,死后的荣誉,仅次于中山王徐达,与常遇春等人都差不多了;毕竟徐达死后老朱允诺徐家三代死后都可以追封王爷,其他人都比不了。

    然后允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但是润十二月可是腊月,日子越往后,年味儿越浓。宫里不显,但是允出宫巡视时,见到大街上卖年货的人渐渐多了,放爆竹的人也有了,贫穷的老百姓拿出所剩不多的钱买年货,街上玩闹的小孩子的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腊月大家都想过个好年,也没心思干些别的,所以不论是京里还是地方,各种事情都大大减少,就连抓贪官的校尉,也似乎懒惰下来。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老朱今年这一天额外开恩,下了朝以后就允许大臣们回家过年。大臣们惊喜万分啊!在听完宦官传的口谕跪下谢恩以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除了各部留下值班的人,其他人都消失不见了,顷刻间刚刚还热闹万分的衙门空空荡荡,让不知内情的行人瞠目结舌。

    除夕夜,老朱把在京的所有子、孙、女儿、孙女等都叫到乾清宫聚会。这是今年在重阳节之后第一次人齐全的家族聚会,现在老朱还未到,平日里没有由头总去拜见的,大家都借着这个机会赶忙多说两句话。

    所以允身边聚集了最多的叔伯(bai)兄弟。平日里他们不是没有到文华殿拜见过允,但是允很忙,总有事儿,虽然允从不赶人,但是去拜访他的人岂能没有眼力见儿?说几句话就自己告辞了,也没有和允太长时间交流的机会,现在可有机会了,还不好好利用起来。

    允也谦恭的和自己的叔伯兄弟、叔叔们交谈。允和十八叔岷王朱、尚炳(秦世子)、高煦的关系不错,留在身边说话。

    这时,朱允带着两个弟弟走进了殿内。殿内的其余人都不敢和他说话,怕得罪允,允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话的意思,带着两个弟弟坐到座位上。

    又不多时,老朱来了。在场的人纷纷站起来行礼,参差不齐的说道:“父皇(皇爷爷)好!”老朱也笑容可掬的回道:“都好,都好。”

    老朱随即在自己的主位坐下,随后允在御座东侧的皇储位做下,然后庆王朱等人也相继坐下。因为是家宴,所以除了老朱、允,其他人并无固定位置,随大家的喜欢随意落座。至于他的女儿、孙女,虽是一家子,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在另一侧用纱幔隔开另外落座。

    老朱非常注意对于子孙的教育,现在虽然将大多数精力用来教导允,但是也有时检验其他孩子的学习情况。现在趁着时辰还未到,把比较关心的几个人叫到身边来。

    首先被叫过来的是十六庆王朱和十七宁王朱权。朱和朱权与允同岁,并且庆王的封地和宁王的封地都在边地,如果是内地的藩王老朱现在或许会暂缓就藩,但是边地的话,老朱已经有打算过完年就打发他们就藩,所以再与他们交谈几句,以此判断他们是否能担当一个合适的藩王。

    之后老朱又把尚炳、济、高炽等世子叫过来询问功课。没等着他询问完,已经到了正时辰,老朱似有不悦,但是正时辰不能耽搁,还是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老朱站起来,他的儿孙们也纷纷站起身来,老朱说了几句话,意思是今天是除夕,你们都是叔侄兄弟,不要拘束,以后也要相互友爱之类的。老朱在每一次家族聚会都会强调一遍相互友爱的事情,真是煞费苦心。

    然后老朱传膳。一批批太监宫女穿梭于宫殿内,将精致的饭菜送到各位王爷面前的桌子上。自从宋代以来,中国人吃饭多用合餐,老朱底层贫民出身,也更喜欢合餐;但是现在虽是家宴,但是也是皇家的家宴,今次还是比较正式的宴饮,也不好团团围坐,只能单人独坐,所以分餐。

    饭菜当然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动的,但是现在允已经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些也不在意,他注意的是各人的位子。

    这次除了他和老朱以外其他人都是自己选定的位子,允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但是仍然能从他们各自的位置看出远近亲疏,特别是允位于台上,看台下十分真切。

    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少东西。秦世子尚炳和高煦、晋庶子济聚在一起,允知道他们平素就好在一起玩。允和尚炳、高煦关系不错,但是看不上济。

    在他看来,高煦、尚炳虽然为人跋扈,但是心思还单纯,至少现在还单纯,又颇有武力值得笼络;但是济可能是因为庶子出身的缘故,比较阴狠,允可不是蜜罐里长大的高煦他们,前世混社会的经历虽然不成功,但是也不至于分不出好赖人。

    允接着看下去,济和高炽,还有还有十九叔朱聚在一起。允暗暗叹道:这还真是相近的人聚在一起。济、高炽和朱都是后来不得朱棣喜欢的,朱被屡次申饬,济一度被废了晋王位,高炽也几乎丢掉太子位。

    不过在这个时空你们就放心吧,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允一边吃饭,一边细细观察下边坐着的人,时不时还和老朱说两句话。老朱也不好在正式宴饮上单独叫谁上来说话,也就只能和允说话了。

    宴饮一直快到到亥时才结束。老朱因与允平日里经常见面,今日也不必特意叫过来,而是把宴饮前想要说话的几人留下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

    允谢绝了几个兄弟想与他再亲近亲近的打算,推脱不胜酒力向文华殿走去,但是他出了乾清门没多久,就出乎预料的被允拦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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