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阴谋——差点儿
王司侍说道:“因为那伙儿夷人交给我们的毒药分量即少,在混入东西中之前又难以分离,并且三殿下平日里使用的暖壶与王进等人用的混在一起我们分辨不出哪个是三殿下专用的,所以我们未让人趁着混乱的当口在暖壶里下毒,而是下在了他们大殿中的水缸中。”
“这样就可以保证不管怎么烧水,三殿下都必然沾染毒药。”
胡司仪抢道:“并且,等到御用监胡公公、尚善监李公公检查完毕疑似有毒的东西之后,就会发现,那些东西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全是三殿下和其他人误会了。这会使得陛下即使怀疑秦王殿下、晋王殿下也不会再怀疑娘娘。”
王司仪最后收尾:“那样,二殿下就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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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来到西暖阁给文英送小玩意儿时,李侧妃也在这里。
王步给她们行礼完毕,说道:“郡主殿下,我家殿下让我给殿下送来今天从宫外买来的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东西并不值什么钱,只不过是点儿心意。”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拿出。文英道谢,她身边的宫女接过。
东西送完了,但是出于礼貌,王步总不能就这么快回去,况且李侧妃也有心巴结他。
李侧妃本来是想问问关于吕妃下毒的事情,刚才的事情闹得很大,特别是李崖的说话声很大,李侧妃即使在东暖阁没有人,也能猜到是有什么事情,更不用说她有暗子在东暖阁了。
但是她又知道王步什么也不会说的,所以最终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客套了一会儿,待她察觉王步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看来王步的道行还浅),就让他出去了。
文英起身送他出门。王步当然连声“不敢当”,就急忙带着人走了。
文英把他送出殿阁门口,回来后坐下,对李侧妃说道:“王步和王恭从前是在钟鼓司的人吧,我是见过的,当时记得王步很是活泼,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沉稳。母亲你说他是不是装的这样?”
李侧妃说道:“应该是在钟鼓司受到了教训吧。毕竟,一个人是很难一直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的。”她没说出口的是,宫里太监、宫女每年死去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任是多么活泼的人,要是不改变,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文英正要接话,李侧妃突然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打手势止住了文英要说的话,站起来,心里默想:‘李崖在这么千钧一发之时来报信,多半是常家埋下的暗桩;李崖至少已经在文华殿呆了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他就能一直不被发现?一个人是很难一直隐藏真实的自己的。’
‘并且先太子妃去世后,吕妃接掌宫务,不知道调换了多少人。就算她没有发现李崖的真实身份,但是吕妃为什么不调换他换上自己人?李崖不过是一个熬汤的厨子而已,能有多大的影响?又没有人站在李崖背后力保他。’
‘所以很有可能吕妃早已发现了李崖的身份,但是秘而不宣;所以今天吕妃还有杀招!’
想到这里,李侧妃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喊道:“高枫、程语,你们马上去追王步,务必追上把他给我追回来!”
然后自己也马上带着文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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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一名小宦官小步快跑进吕妃的寝室,并马上说道:“娘娘,李侧妃匆忙出了西暖阁。”
吕妃问道:“王进把水烧开已经多久了?”
那宦官说道:“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王司侍说道:“此时三殿下多半已经喝下了有毒的水,李侧妃就算去提醒,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吕妃只是对面前跪着的来通报情况的宦官说道:“你下去吧。”然后没有再说话;但是她心道:“李侧妃,这次终于是你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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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里,王进用手摸摸允的杯子,说道:“殿下,水凉了一些,毕竟是深秋了,水凉的也快了。”允回来用手也摸了摸杯子,说道:“确实是凉了一些,可以喝了。”说着,就要喝水。
王喜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杯子,说道:“我的也凉了。”也要喝水。
就在这时,王步一脚踢开了门闯了进来,大喊道:“殿下不要!”然后他看到允就在这时喝了一大口水,顿时大惊,扑过去。
王喜本来也想喝一口水的,让他这一惊,一下子把已经进入嘴巴的水都吐出来了。
但是此时谁还关心他?允听到王步的话,就一怔,然后意识到:‘这些水也有问题!’不自然的就把嘴里的水咽了进去。
王步扑向他,大喊道:“殿下快,快吐出来!”
允也来不及听前因后果了,把手指伸进喉咙里,开始催吐。王进和王喜也一样;王恭尚未开吃,反而因祸得福。
膳厅里顿时狼藉一片。
李侧妃这时也赶到了。她无视了整间屋子的狼藉,也没管自己见到满地的狼藉要吐的女儿,说道:“弯腰,让他弯腰,”又让自己身边的两个太监上前抓住允的胳膊,对王步说道:“你拿筷子伸进允的喉咙。”
王步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闻言马上照办。允的手已经被抓住,感觉到伸进喉咙里的筷子,马上泛起了剧烈的恶心感,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是干干净净。王进和王喜也马上效仿。
李侧妃俨然成了东暖阁的主人:她让小宦官进来清理地面,但不要把呕吐物都丢掉,而是收集起来;桌上尚未使用的事物一样处理。
然后他对王步说道:“你马上去乾清宫通知陛下,一定要将陛下叫醒。”王步思虑片刻就要出门。但是李侧妃又拦住他,拿出一把剪刀递给他,说道:“如果路上有人阻拦,就拿出剪刀夺出一条路来,不要有顾虑。”王步呆了一下,接过剪刀出去了。
李侧妃又指使其他宦官去都知监拿腰牌出宫到太医院找太医过来。又安排其他,弄得井井有条。
允恢复了清醒,虽然仍不知道怎么回事,仍对李侧妃道谢。李侧妃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思考,末尾说道:“我并不是很有把握殿下确实是中了毒,但是……”
允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他止住她要说的话,说道:“我知道,就是有一分的可能,也要谨慎;即使这次是乌龙,我不会怪罪,皇爷爷也不会怪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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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来有一会儿,老朱赶到了文华殿,并且带来了自己身边懂得医术的太监先给允检查。
待除允之外众人行完了礼,老朱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要毒害允?”李进忠叫醒老朱只是说了‘允中毒’,其它的因为他也不是很了解,没敢多说。
允此时正在被检查,并且吕妃好歹算是他的母妃,不好说话;李侧妃跪在地上说道:“是臣妾认为三殿下可能是被下毒了。”然后把自己的思虑又说了一遍。王进和王喜也跪在地上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但是他们明显还在惊慌,说的甚是混乱,老朱还几次出言询问没听明白的地方。但除此之外,他并未有其它表态。
第62章 二十八日
老朱听完了他们的话,稍加思虑,下令让自己手下的太监进入文渊阁,暂时软禁了吕妃;现在并无确凿证据证明是吕妃有问题,老朱虽不认为允在撒谎,但是他在这样双方都涉及自己家人的事情还是很谨慎。
不过文渊阁大多数宫女、宦官都被抓了起来,同样被抓的还有东暖阁除‘四王’以外的宦官。
同时传锦衣卫指挥使郭洪涛进宫见驾,并马上让侍卫去传齐鲁面馆的唐老板一家进宫。
这时御用监的胡公公小步走过来,轻声告知老朱香料是没问题的。老朱点点头让他退下。
紧接着老朱身边懂医术的太监过来说道:“陛下,或许是我们医术浅薄,未发现殿下有中毒的迹象。”虽然允此时确实没有‘中毒’,但即使是他‘中毒’了他们也检查不出来,因为寄生虫本来就不是毒药。
老朱让身边的太监簇拥着允今天先到乾清宫去住,然后自己走进了文渊阁。
之前老朱特意下令在软禁吕妃并抓捕她手下太监、宫女的时候,不要打扰允。不过允还没有睡觉呢,怎么可能不被惊动?他见到老朱进来,马上走上前行礼并问道:“皇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朱和蔼地回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找你母妃问一下,你去休息吧。”
允见老朱语气和蔼但坚决的回答,知道问不出什么,虽担心自己的母亲,但是也只能回自己寝殿,暗地里打听发生了什么。
老朱走进文华殿的客厅,此时吕妃独自一人等在这里。老朱让身后的宦官都出去,然后居高临下的盯着行完礼、问完好跪在地上的吕妃。
他说道:“吕氏,你抬起头来。”
吕妃既然敢干这件事,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朱元璋之审视’的准备,所以正常的,抬头看向老朱。
老朱对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开口问道:“吕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吕妃表现出了正常的茫然:“回陛下,臣妾不知。”
老朱又问了几句,始终没有发现破绽;吕妃一直表现的很符合她说的话,老朱无法从吕妃的表现看出是不是她干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放心,所以他在出了文华殿文渊阁之后,下令以允即将加封皇太孙为由,提前让吕妃和允、允熙、允等人搬到武英殿。李侧妃和文英,以及文蓉等人及她们的母妃也搬离文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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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搬到了乾清宫,折腾了半宿,到三更才睡下。第二天因为按时启动了册封皇太孙的准备仪式,允天不亮就和要上朝的老朱一块起来,顶着黑眼圈配合司礼监等监众太监和礼部众官员进行明天正式册封仪式的预演,但是所有的人都很好奇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悄悄打量允。
昨天晚上老朱也没有睡好,同样顶着黑眼圈上朝,并且心情明显不好,工部一个官员贪污了七十两银子,被直接判处斩立决。而正常情况下像这样的小贪污犯因为官员数量严重不足,都是判处徙流罪、戴死罪(相当于死缓)的。
再加上认识王进的几名昨晚值班的户部书吏看到王进出宫买饭菜,后来又侍卫四出,到处抓人。所以大家都认为是昨晚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有可能涉及到了允,甚至是储君之位,大家都偷偷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今天进宫来的礼部官员都打量允,然后就充分确定确实是与允有关。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老朱对于消息封锁的很紧,知道点儿内情的人都圈在宫里。官员们见到允无事,皇太孙册封之事按时进行,大多数人也就放下了,毕竟皇家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常家和吕家人虽然放不下,但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允因为整件事情由老朱亲自接手,出于对老朱的信任,也就撂下了,静等结果。
不过老朱是不能撂下的。并且各内宫衙门经过一上午的努力,已经确定了谁是幕后主使。虽然吕妃把一切证据都湮灭了:锦衣卫最厉害的鉴毒大家都鉴别不出允的吃食有毒;吕妃身边仅有的几个知道内情的宫女也都咬紧牙关,熬住了宫里的刑罚,只说不知道。
但是因为出宫办事的人百密一疏,在齐鲁面馆被老板唐伯鹤发现问题,所以凭借着唐老板的供述和对于人长相的描述,确定了吕妃身边的胡司仪就是出宫和南来的夷人交易的人员之一。这一下子就有了确凿的证据。虽然胡司仪在知道被发现之后就马上自杀而死,但是仍然可以确定吕妃就是幕后主使。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老朱把宫外抓捕的任务都交给了锦衣卫。本来他已经废除了锦衣卫的抓捕、审讯等权力,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在不能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不得不使用锦衣卫。
而宫内所有涉及到此案的宫女、宦官全部处死,吕妃身边的其他宦官也发作苦役,宫女则发配教坊司为技。但是对于吕妃,老朱关于如何处置纠结了好久。
吕妃毕竟是懿文太子次妃,主持文华殿宫务九年多,又有允、允、允熙三个儿子,也抚育过允,如果将她的一切公布于众,影响太恶劣了,所以绝不能公开。老朱在这次审讯的过程中,之所以没有抓捕吕家的人,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但是又绝不能不严厉处置,如果仅仅只是软禁,那只是将麻烦交给了允。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老朱最终决定先软禁吕妃,对外声称她生病,并渐渐说她的病越来越重,然后在腊月之前去世。吕家的人也会在以后找个理由全家发配边关。
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老朱先完全把这件事放下了,其他的事情等到后天再说。他也没有处理因为一天没有批而堆满了桌子的折子。因为明天,还有不到六个时辰,就是正式册封允为皇太孙的时候了,老朱要保证不出纰漏,所以他又把所有涉及的衙门主事人叫过来细细询问一遍。
等过完这一遍,已经是酉时(晚上19-21点)。老朱又把太医叫来,给允进行今天第五次身体检查,确保他的身体没问题。然后老朱在这一切都弄完了以后,因为要保证明天有精神,也就睡觉了。
第63章 旧的结束
第二天,九月二十九日。
自从商代开始为了政权顺利交接而册封太子已来,历朝历代,册封储君都是非常重要,非常严肃的事情。特别是从汉代明帝起,册封储君的仪式越来越庄重和复杂。
这一天早上寅时,允就起床开始装扮。卯时初,他穿着沉重地冕服出了文华殿(按照礼仪从太子宫出发),超过百位侍从跟随允来到承天门外。
不过允此时心中是在思考老朱到底要对吕妃怎么处置。昨天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吕妃所为,老朱不可能轻轻放过吧。
这时,响起了“咚咚咚”的打鼓声,允回过神来,知道这时老朱已经穿着衮冕从谨身殿向奉天殿走去。他遂收回心思想到:‘过一会儿看仪式现场有没有吕妃就能大概猜出吕妃的结局了,自己在担心也无用了。现在还是多注意这次的重要的仪式吧。’
接下来是一段复杂的过程:先是各执事官进殿拜见老朱,然后承制官带着册封的“册宝”向正副使传达册封旨意,然后正副使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过程,在‘掌节者’和‘举案者’带领下,在音乐的伴奏下,来到承天门外宣读册封诏书并把册宝交给允身边的奉册内官。
今天的正使是李景隆(注1),副使是耿璇(耿炳文长子),二人都是眉目俊朗,看起来一表人才之人,但是内里,唉……
允跟随李景隆和耿璇从奉天东门走进奉天殿,走到丹陛位上,向老朱行拜礼,然后有资格参加典礼的官员各就各位,看着允跟随音乐的节奏连拜再跪的,如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一整套难度系数5.0的规定动作。
然后礼部官员到午门去宣读诏书,百官站立聆听。不过这跟允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从奉天殿回到文华殿,在专位坐下,等着人出来。
这时允非常紧张,因为这时接受储君拜见的应该是皇后。但是现在没有皇后,所以谁出来就非常重要,如果是吕妃出来,那么允即位后就必须册封她为皇太后,那就非常不好了,哪怕老朱把吕妃在允继位前偷偷弄死,他也必须追封吕妃为皇太后。
然后允没等多久,答案揭晓,是郭宁妃(武定侯郭英的妹妹)出来代替皇后接受拜见。
允心中大定,按照礼仪起身拜道:“小子允,兹受册命,谨诣贵妃殿下恭谢。”(‘小子’一词是《明史》原话)
然后在京的各位王世子、郡王和允的兄弟走进文华殿。等到允坐好了,以允为代表,说道:“小弟(《明史》原词)允,兹遇长兄皇太孙荣膺册宝,不胜欣怡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然后行礼四拜。
允很注意允的表情,认为他或许会有不甘之情。但是允注意到允不仅没有当不上皇太孙的失落之情,反而满脸都是惭愧的表情。
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允吃了两口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又赶到武英殿见在京的各位叔叔和兄弟并向他们行家人礼。大家伙又像普通家人一样唠了会儿磕,允才回到文华殿,休息。
已经劳累了超过5个时辰的允根本就不想动弹,只想静静地摊着。但是他没摊多久,老朱就叫他去柔仪殿。
允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震:‘柔仪殿是现在吕妃和允等人的住所,让我去哪里干嘛!’允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奔向柔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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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的吕妃拼命拍打门窗,说要见老朱。
看守的宦官们马上飞报老朱。老朱怕万一她今天自尽了不吉利,所以来到柔仪殿见她。
好几个身体健壮的健妇驾着吕妃来到柔仪殿的另一间屋子,老朱正在屋子里等着她。
吕妃见了老朱的面,马上就知道了允并未犯病在今天的仪式上。而那伙儿南来的夷人告诉她的人如果中了毒,十二个时辰之内必然犯病,可见允并未中毒。
吕妃暗叹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说道:“陛下,意图谋害允,是臣妾一个人的事情,陛下不要牵连到允、允还有允。”
老朱说道:“你放心,允他们也是朕的孙子,朕绝不会牵连他们。”
吕妃也知道以老朱的个性不会牵连允他们,所以她的重点是下面的求情:“陛下,臣妾的父亲吕本,年事已高,还请陛下给他一个体面的结局;臣妾之兄吕良,一向忠厚本分,请陛下不要害他的性命。”
老朱踌躇片刻。老朱因为吕本一向勤勉,又年纪大了,可以考虑让他体面的去世,不在生前处置;但是吕妃的兄弟他是打算全部干掉的。不过看着吕妃的表情,老朱因为允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决定同意吕妃的请求。
他说道:“朕答应你,对于吕良一家,只流放。”
吕妃知道这已经是老朱会做出的最大让步,再争已无可能,所以磕头谢道:“臣妾替臣妾的父亲,兄长谢陛下隆恩。”
然后她说道:“臣妾希望可以与允再见一面。”老朱觉得合情合理,应诺。
但是然后,吕妃又说道:“请陛下准许臣妾与允再见一面。”
老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猜不透她想要干什么。但是他思量片刻,同意道:“可。”然后就出了屋子,让太监去叫允和允来。
允来到柔仪殿,先拜见了老朱。老朱和他闲谈几句,说道:“吕氏想要见你一面,现在允正在里面,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待会儿去见她吧。”
允吃了一大惊!吕妃在马上要死之前见自己干什么?难道是要当场确定自己是不是中毒了?还是要向自己狠狠的发泄一下怨恨之情?
不过后一种情况允想了一下不太可能。允他们几个以后还要在自己手底下混,吕妃作为一个母亲在这个时候一定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的,所以绝对不会辱骂自己或者发泄对自己的怨恨之情。多半是替允几个向自己求情,求自己以后不要对他们有偏见。
过了一会儿,允从屋子里出来,满面泪痕。见到允,重重的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自己现在的寝殿。
允整理一下衣服,走进屋子。
吕妃此时也是满面泪痕。她坐在椅子上,用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在看着允,再加上脸上的泪水,让允感觉非常奇怪。
允坐到离吕妃有二丈多远的椅子上,侧头不看吕妃。
吕妃笑起来,说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就采取无视的态度,什么也不说。”
允听她提起小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你还有脸提起小时候!好歹你也是抚育过我的,你在下毒之前,难道就没有想到过这些吗?”
吕妃说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可能认为是狡辩,但是我还是要说,我是一度想要默默地接受你即将成为大明的储君的现实的。但,当我看到允他落寞的表情,就,就最后做了这个决定。只可惜,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养子在亲,也比不上亲儿子。”
“并且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当成母妃吗在你长大以后?你有想过,在继位以后,尊我为皇太后吗?”
允坐了下来。确实,自己都没有把对方当成母亲,对方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亲儿子考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过了半晌,他才又说道:“你不为允他们几个求情吗?”
吕妃笑着说道:“不必。你不会苛待他们的。你是要干大事,想要成为汉武那样的皇帝的,除非允碍了你的事,否则你不会对他们动手的;汉武帝的亲兄弟,除了临江王(汉景帝原太子)刘荣,其它人没有碍到事的都得以善终。”
不管吕妃这一番话是变相拍马屁还是确实是她心中对于允真实的评论,都是非常合适的。并且允也确实没想对允他们怎么样。
又半晌,吕妃说道:“你回去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今天也是很累的,回去休息吧。”
允依言出了屋子,老朱此时已经走了,允也就直接回文华殿去了。但是在路上,他一直在琢磨着:吕妃都跟自己说的什么呢?她把自己叫过来这一趟,到底想要说表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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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镇抚司。(注2)
一个身穿五品武官服饰的人对上手一个背着身,身穿三品服饰的人说道:“回禀指挥使,吕妃在宫外的人除谭尚功和陈晨一家以外,已全部抓获,正在继续追捕谭尚功和陈晨一家。”
“另外,唐伯鹤夫妻提供的关于那伙儿夷人的描述太笼统,理藩院所有的夷人几乎都符合他们的描述,根本无法分辨是那伙儿人。”
指挥使郭洪涛回过身来,说道:“继续抓捕谭尚功她们,绝不能放过。你再派人去山面馆问问唐伯鹤夫妻,还有没有关于那伙儿夷人的其他线索。”
那人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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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面馆。
莫氏送走锦衣卫的人,拍拍胸脯,坐下来喝了口水。
唐伯鹤站在门口,把锦衣卫的人目送出老远,回来小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说出关于那个小姑娘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们就能够找出那伙儿夷人了吧。”
莫氏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们把那个小姑娘抓起来。可能是于心不忍吧。”
唐伯鹤说道:“算了,既然已经如此说了,以后也只能不改口了。”莫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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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查不到允册封为皇太孙时的正副使是谁了,所以自己编了两个人。
注2:这时锦衣卫还没有分开设立南北镇抚司。
第64章 新的开始
第二天,按照规矩,群臣上表祝贺大明有了储君。除了在京的官员之外,直隶各府县的官员也都掐好时间在今天上表祝贺,所以今天雪片般的祝贺奏折涌到了通政司。
老朱下了朝把允叫到谨身殿,然后把所有的庆贺折子交给他,让他好好看看,能不能有所领悟。允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看完所有的庆贺折。
刚开始看前两个的时候还不觉得,看得多了,就发现这些折子完全可以分成几个类别。
第一类,是单纯的庆贺折。这些上折子的人只是随大流,没有特定目的,碍于规矩不得不上,没准折子都不是自己写的。
第二类,是过分谄媚折。这些人因为朱标当太子的时候就是他打理的庆贺折,所以猜这次还是允来打理庆贺折,所以一个劲儿的在折子上夸赞允,夸允是超过了未当皇帝时的汉景帝、宋仁宗等人,直接奔着治水的大禹而去。允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称赞的人是自己。
第三类,是另有目的折。这一类是以大儒刘三吾的折子为代表。因为朱雄英(朱标长子,嫡子)过世后,允就是事实上的嫡长孙,所以他们这些大儒,即使是允的观念不和他们的口味,但是也没理由反对他当皇太孙。
但是他们在这次的庆贺折中大量添加私货,各种类似于“宜早定东宫辅臣,教以圣人之道”的话不绝于耳,让允哭笑不得。
等到中午吃饭,老朱问允从庆贺折中都看出了什么的时候,允就把自己想到的和老朱说了。老朱很欣慰。
他欣喜地说道:“你真的很聪明,在这一点上比标儿强。当年标儿册封为皇太子的时候,年已十四(虚岁),不过只比你小一岁,但是完全没有看出,或者想到有些折子是话中有话的。”
允很不好意的挠头。他现在可不是十四岁(实岁)的小孩,而是有着二十四岁的成年内心的人,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可是太幼稚了。所以他也不好意思接话,“嗯嗯”而过。
今天上午除了百官上庆贺折以外,所有的命妇也都进宫朝贺。今天的命妇首位的是蓝玉的妻子。其实应该是冯胜的妻子为首位更妥当,毕竟冯胜是开国六公爵之一。但是册封为皇太孙的是允、蓝玉的姨孙,而常遇春已死,今天大喜的日子让常遇春的妻子为首位不太吉利,所以推来推去,推选了蓝玉的妻子。
今天代替皇后接受朝贺的又是郭宁妃,并且吕妃连出现都没有出现。大家纷纷猜测应该是吕妃卷入了前两天那个让锦衣卫重出江湖的,宫内涉及到允的大案,并且以后吕妃是从大明的政治生活中应该是要消失了。
不过这跟允都没有什么关系。下午,允来到了户部。明天就要开始正式的宝钞兑换计划了,所以他今天下午要好好地准备一下。
到了户部,所有的官员都大揖行礼,允则微躬身还礼。这次户部还算贴心,赵勉把所有的官员聚在一块儿一起行了礼,省的允还得一个一个的去还礼。
然后允走进巴蜀司的公房,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不需人指引,很自然的走进去,找郎中李仁。
员外郎赵毅跟进来,说道:“殿下,李郎中今日去了宝钞兑换粮食的场地,尚未回来。”
允听到他说话,回道:“那孤也去那边看看吧。”
赵毅说道:“可需臣随行?”
允听他的口气,再看他办公桌上堆满了的公文,知道他是因为工作太多不想去,所以说道:“你不用了,在这里处理工作吧。因为宝钞的事情,让你们本就繁忙的工作更加繁忙了,孤也很过意不去,晚上回去了,孤和陛下说说,再临时调配几名官员来巴蜀司帮忙。”
赵毅回道:“那可多谢殿下了。本司的事情这几天确实是忙不过来,诸位同仁和书吏每晚都是忙到宵禁之前的。”巴蜀司的其它官员不好接话,但是也都满脸赞同之情。
允听他这么说,回道:“等这阵子忙完了,孤为你们向陛下请功;各位书吏,孤同样会提拔一人。或者更多人为正式的品官。”
大家马上收起了刚才的表情,转为欣喜。允说话一向是比较靠谱的,并且他也没有说太大的话,请功又不代表一定升官,没准赏赐什么东西就好;至于几个九品官老朱也不在乎。
但是这仍然是很值得高兴的,官员们庆幸于自己的名字会被记住。而书吏们则大喜,因为从吏员升为正式的官员太难了,基本上一入吏员就与官员拜拜了;老朱时期提拔官员还有很大的随意性,但是他宁愿提拔乡间名声好的白身也一般不提拔吏员的。
允又与他们客套几句,出了巴蜀司的大门。他正往外走,看到尚书的公房,想到:现在巴蜀司这么忙,但是其他各司应该还好吧,先从其它各司找人临时来帮忙不就好了。所以他就走进了尚书公房。
赵勉正在审阅各地送来的秋粮账单。秋粮的收纳入库和统计工作大多由巴蜀司和西司负责,这两个司的官员把数据统计好了,汇总后交给赵勉审阅。
允走进来当然是有脚步声的,所以赵勉也不会等到他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他向允行完礼,允也不废话,说道:“这段日子,巴蜀司工作繁重,各位官员已经不堪重负,赵尚书可否从其他各司抽调几个人来暂时在巴蜀司帮忙?等到这阵子忙完了就让他们回去。”
赵勉当然是不愿意驳了允的面子的。但是问题是他现在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来呀。
他苦笑着说道:“殿下,我也知道巴蜀司现在公务甚多,但是其他各司也不轻松啊!西司同样负责秋粮事宜,调不出人来;浙茳司和湖广司管辖在京诸卫和衙门的粮饷,根本抽不出人来;山司负责全国的盐井、盐税,也不轻松;其它各司也都一样,抽不出人来。”
允见他这么说了,知道是户部内。实在是抽不出人来了,也只能罢了。又客套两句,出门上马往宝钞兑换的地点赶去。
现在王步的骑术有了很大提高,勉强可以跟上允他们的速度不掉队了。但是代价就是每天晚上都要让别的宦官来替他在屁股上抹药治疗,甚至得抹麻药让他感受不到疼痛。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了兑换地点。允让几名侍卫牵着马把它们放到武德卫的拴马之地,然后带着其余人员走进场地,一路上还有人员在不断地进进出出。
巴蜀司郎中李仁在空旷的场地上,预设的吏员收回宝钞的办公桌上办公,不停的吩咐着什么。允一行人走近跟前,听李仁对一人说道:“你让工匠明天早上在地上撒上一条一条的石灰粉,让百姓们排的队伍不至于乱了。”然后转头又对另一个人说道:“你再去跟应天府诉说一下,应天府的衙役,在明天卯时三刻(早上6点半)之前务必全部到这里。”然后又转过头吩咐其他人。
第65章 充分准备
好不容易等到李仁暂时停止吩咐,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允马上走上前去说道:“李郎中真是够忙碌的。”
李仁因为这里的人员走来走去的没注意他们一行人,听到允说话赶忙起身行礼说道:“微臣户部巴蜀司郎中李仁见过皇太孙殿下。”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认识允,听到李仁的说话都大惊失色,品级低的官员们行礼说道:“微臣某某衙门某某某见过皇太孙殿下。”没有官身的吏员、工匠等人纷纷跪倒在地,有的人还能说话,有的人已经吓得、或者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允对在场所有人说道:“免礼,各位臣工,各位百姓都起来吧。”
官员们倒还好,行完礼就完了;吏员们大官儿也见过不少,很快反应过来,磕了一个头以后起身;但是在场的工匠则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允示意侍卫们去扶,他们才一个个的反应过来起身,但是干活仍然心不在焉。
允意识到后世的一些做法是不能应用到现在的。虽然自己这次并不是来工作现场鼓舞士气的,但是也意识到以后不能随便深入基层进行什么所谓‘鼓舞士气’的行为,因为那会极大地影响工作效率的。对于官员倒是可以这么干。
允也不等大家都起来后再说话,直接问道:“李郎中,这里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李仁回道:“禀殿下,足够三天发放使用的粮食都已经运来,人员都已经备好,与应天府也已经沟通过一次了,应天府尹王大人也颇为配合;各种工具也都已经备好;殿下刚才进来也可以看到大门已经改建完毕。我和在场的各位官员也都反复商议过了,应该没有问题了。”
允也没有听出有问题。他又巡视了一遍场地,正准备走,宝钞提举司的提举见到他躬身行礼。
允见到宝钞提举司的官员,想起一事:“张大使,这收回的宝钞,你们打算怎么办?”
张提举回道:“禀殿下,这些宝钞按照惯例,都是销毁的。”
允好奇道:“为何?为什么不留着再发放?”
张提举说道:“宝钞易藏匿,陛下怕宝钞提举司的吏员偷宝钞出去花(其实也包括官员),所以下令宝钞提举司不存宝钞,当天印制的宝钞必须在当天送到各衙门或者宝钞广惠库;宝钞广惠库也不能保存大量宝钞,多余的都是销毁。”
允明白,这是老朱在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监管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可以说是适合现在的。
他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挥挥手让张提举忙去吧,然后驾马往锦衣卫而去。
之前九月二十日的时候,允曾经通过老朱找到锦衣卫指挥使,让郭指挥使帮忙散布种种可以提升老百姓对于宝钞信心的流言。虽然允觉得能当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应该不至于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但是他还是觉得还是再沟通一下更好。
一行人又策马跑了不短的时间,出了京城外城的北门太平门。之前提过的北门桥是在内城(朱元璋扩建之前的南京城)北门附近,离城外还很远,而锦衣卫的诏狱在城外毗邻刑部大牢。锦衣卫镇抚司虽然在皇城南边儿靠着五军都督府,但是这两天郭指挥使一直在诏狱那边,所以允得出城去找他。
到了诏狱,门口看门的校尉一人跑进去通报,其余校尉、力士纷纷跪地行礼。允下马问道:“郭指挥使可在?”
领头一名校尉回道:“禀殿下,郭指挥使正在狱中审问犯人。”
允不解,锦衣卫现在不就‘吕妃下毒案’这一个案子吗?他虽然没有详细打听,但是细节都供出来了,只剩下还有几个人没有抓,还有什么好审问的?
他走进了衙门里,未到二门,郭指挥使和下属官员都已经迎接出来。允还礼完毕,郭洪涛请他先进屋休息一下喝杯茶。
允在客厅喝了一口茶,笑道:“郭指挥使这是安溪铁观音吧,和宫里的武夷岩茶品起来味道不同。陛下爱喝武夷岩茶,孤倒是比较喜欢铁观音,郭指挥使看来和孤的品味差不多。”
郭洪涛说道:“臣岂敢和殿下相提并论?武夷岩茶味香,安溪铁观音醇厚,各有所长。殿下要是喜欢,臣这里还有十几两安溪铁观音,就给殿下回去品味。”
允只是想拿茶作为寒暄的内容,并不是为了要他的茶叶。但是他确实很喜欢喝安溪铁观音。允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私自接受大臣的东西不好,于是说道:“不必了,孤不夺人所好,郭指挥使自己留着喝吧。”郭洪涛见他语气坚决,也就罢了。
然后又寒暄几句,允问道:“二十日的时候,孤曾经说过锦衣卫帮忙散布一些关于宝钞的流言,锦衣卫现在办的怎么样了?”
郭洪涛说道:“回禀殿下,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并且已经开始散布流言了。都是从外地的锦衣卫或者本地的暗线中挑的人,保证不会被发现。”
既然他这么说了,允也就只能相信,反正如果最后兑换计划没能止住宝钞下跌,他肯定会追究责任的。允这时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郭指挥使,听说你还在审问犯人,这还有什么好审问的呢?”
郭洪涛不解他怎么就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仍然回答道:“回禀殿下,因为原文渊阁谭尚功和原文渊阁陈尚功的亲人仍未抓到,臣在审问已经抓到的人犯知不知道她们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这两天城门处一直严查,所有的女子要出城都要查看相貌,所以她们一定还在城中。”
谭尚功!允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勾起了遥远的回忆:谭尚功虽然今年不过十八岁,但是在他八岁到十二岁的时候曾经照顾过他四年,一直到他搬到东暖阁为止。
对于谭尚功允提不起任何恨意。他记得谭尚功是一个能非常精确地分析利弊的人,这次事情不论成败都很危险,所以她肯定不是自愿参加这次毒害他的行动中的;再加上她曾经照顾过他,还照顾的很好,所以允其实不愿意她被抓住然后被处死的。
但是他也没法掺和这件事情,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谭尚功祈祷:一定不要被抓住啊。
允又在锦衣卫的地盘待了一会儿,没有选择去见那些参与毒害自己的那些人,转身出了诏狱。
走出诏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一吹,还残存的些许感慨迅速消逝,他重又精神抖擞的上马奔回皇宫。老朱之前叮嘱他事儿办完了马上回去,老朱还要教他如何看折子呢。
第66章 看折子的技巧
一行人经过北门桥附近,允想起一事,停住侧身对王步说道:“山面馆是在这附近吧,你去那里代表孤对唐老板一家表示感谢并且赏赐些东西。还有刚才在锦衣卫忘了,李崖被安置在锦衣卫当了百户,你也去他家代表孤表示感谢并赏赐些东西。”
王步回道:“殿下,陛下已经赏赐过他们了,特别是李崖,被赏赐为锦衣卫的世袭百户;殿下何必另外赏赐。”
允回道:“陛下的赏赐是陛下的,而他们的及时告知是救了孤一命,孤岂可没有表示?”又转过头对陈兴说道:“你去买一些平常人家的小玩意儿,要是有安庆府的特产最好。买完了带到文华门,我会让小宦官在那里等着的。”陈兴应诺。
王步和陈兴各带着一两个人去办事了,允拨马赶往皇宫,又去户部转了一圈,在承天门把马交给御马监的太监,然后往谨身殿走去,同时不忘派人去文华殿告知王进派人在文华门安排人等候陈兴。
允从未时(下午1点至3点)出宫,转了一圈,现在不过是申时三刻(下午4点半),而老朱和往常一样在批阅奏折。他见到允走进来,说道:“允现在就回来了?”
允见还有其他太监,恭敬地行礼说道:“皇爷爷好。”然后直起身来回道:“回皇爷爷的话,户部巴蜀司的各位官员把事情处理的很好,没什么需要我插手的,所以我只是四处转了一圈,并没有做什么,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早。”
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我看因为巴蜀司又加上了这么一个活计,人员捉襟见肘,不敷使用,皇爷爷能不能从其他衙门临时调派几名官员去巴蜀司帮忙?”
老朱听了他说话,说道:“和赵勉说了吗?”说完,没等允回答,又说道:“这个时节和赵勉说也没用,整个户部在春秋二季都是非常忙碌的,估计赵勉也是抽调不出人来的。”
允小小的拍了一个马屁,说道:“皇爷爷真是明察秋毫,赵尚书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老朱笑起来。要是官员这么说,他肯定觉得官员是在拍马屁;但是自己的儿孙这么说,他很高兴。
老朱说道:“让爷爷想想哪个部门可以抽调出人来。现在南来的夷人尚未回去,礼部和理藩院是很忙的;工部也有在淮河沿岸修堤的公务,也抽不出人来;吏部和兵部现在也很忙碌啊。”至于他没有说的刑部和大理寺,在整个洪武年间就没有空闲的时候,随时准备着抓捕并审判官员。
老朱又想了一会儿,说道:“也就只有都察院还可以抽调出人来了,朕给詹徽下个指令,让他从都察院选派几人去户部帮忙。”
允又行礼说道:“孙儿代户部巴蜀司各位官员谢皇爷爷。”不过他虽是道谢,但是也是在卖萌,又惹得老朱大笑起来。
然后老朱让身边服侍的宦官都出去,让允坐到他自己身边,对允说道:“允,你已经正式被册封为了储君,当年标儿册封为皇太子,是在二十四岁(虚岁)才开始并启奏折;但是爷爷现在已经六十五了,未必还有八、九年时间来等你长大,并且你比标儿也要更成熟、更聪明,爷爷现在就开始教你如何正确处理奏折。”
他说着,从面前的厚厚的折子堆里取出五份奏折,对允说道:“你看这五份折子,分别是瞿能奏报讨伐月鲁帖木儿现在处境,凤阳府奏报淮河治水之事,三秦布政使司奏请减免今年秋赋,华庭县巡检司奏报朝鲜入贡之事,吏部上报今年下半年满三、六、九年任期、品级在正五品到从七品的官员调任或留任汇总呈报表。”
“处理政务,当以急务为先,急务中,以军情为首;这五份奏折所奏请之事,瞿能所奏为军情最为紧急,所以先处理这份奏折。”
他说着打开瞿能的折子,自己看了一遍,又让允看了一遍,让允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允回道:“爷爷,瞿能只是说了现在虽然在双狼寨打败了月鲁帖木儿,但是让他跑了,没能全歼,现在追击到了建昌,然后请换另一只部队打仗而已,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老朱说道:“瞿能这份奏折还算老实,没有什么文过饰非之词,但是也有含糊的地方。你看这句话‘虽甘州卫骁勇善战,但今劳师已久,军心思归,请调兰州诸卫替之’,实际情况很可能是甘州卫兵丁伤亡很大,已经不堪再战,甚至如果还要驱使他们打仗就可能发生抗命事情。”
“这种情况就一定要同意调换部队,并且之后几年内再在西北打仗,调派卫所的时候要考虑到甘州卫的情况。”
允说道:“那瞿能使用兵丁伤亡很大,难道不应该斥责一番吗?”
老朱说道:“允,你要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个大将的脱颖而出,都是建立在大量的兵丁死伤之上的;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有大量的兵丁付出生命为代价。死伤是难免的。”
“并且,如果因为一名将领打仗伤亡大就斥责他,那以后还有谁敢打仗?”
其实关于老朱说的这些话允在看史书的时候也明白,但是大道理好懂,在遇到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没有经历过的人就很少能够清醒的处理的。
不过好在允现在有老朱来给他指导,并传授自己四十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
然后老朱在折子上写了十几个字,放到旁边一个小框里,允注意到框上写着:五军都督府。
之后老朱拿起‘三秦布政使司奏请减免今年秋赋’的折子,对允说道:“赋税是国家的重中之重,仅次于军情,所以第二个处理这份奏折。”然后同上,自己先看一遍,然后让允看,再等一会儿问允的看法。
允这次比上次看的要细心的多,又多想了一些,说道:“从布政使司的奏折来看,当地确实因为天灾**今年收成不好,没法完成规定的粮食征集事情,只不过这是单从折子来看,无法得知折子是不是存在夸大之词。”
老朱说道:“你最后这句话说得很好,地方官虽然不敢无中生有(到后期就敢了),但是强调甚至夸大困难却很平常。并且这些官员都是玩弄文字的好手,单单从奏折上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实际情况。”
“这时功夫就要用在别处了。爷爷我基本上先是不处理折子,留中不发,等几天看看三秦各府有没有类似的折子发来;还有就是让锦衣卫盯着三秦籍的朝中官员,看有没有家书送来;还有就是让临近三秦的山硒、河、巴蜀等布政使司与三秦接壤的各府,汇报本府和临近的陕秦州府的情况。三管齐下,就可以做出比较正确的决定。”
允顿时叹服。老朱这也是考虑的非常周详了,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全面的办法了。这是现在没有gps,如果现在有gps,老朱一定是让户部把gps定位的实时图片打印出来给他看才做决定的。
老朱这次没有在折子上写字,只是把它扔进了一个相对大一点的小框里,框子上边写着:留中。
第67章 济州岛养马
然后老朱拿起‘华庭县巡检司奏报朝鲜入贡’的那份奏折,对允说道:“藩国入贡,特别是朝鲜国是立国以来的首次入贡,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过这样的事情,除了遭受其他藩国入侵的求救折以外,其他的很好处理,只需转礼部和理藩院接待。这次朝鲜国是首次入贡,让礼部稍稍提高一下接待的规格即可,并不需其他处置。”
不过老朱虽然是这么说了,但还是自己看了一遍,然后让允看看,并说道:“你看看即可,不用特别注意。”
但是允拿起折子一看,却发现一个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老朱忽略了。
允一开始也没有认真看,只是随便扫几眼而已。但是他不经意间看到上边写着:‘……请大明皇帝陛下赐予我国济州之岛……’的字样,马上精神起来。
济州岛在历史上一度是个独立国家,国号耽罗。西元1105年被高丽正式吞并,设立耽罗郡,后改为耽罗县。蒙古人在西元1206年崛起之后,于西元1211年就征服东北,然后没费多大力量就打服了高丽,让他臣服。但是一部分不服蒙古人的高丽人逃到了济州岛,蒙古人一直到西元1273年才出兵征服这里。
然后蒙古人顺势就直辖了济州岛,一直到西元1380年才因守岛之人向高丽投降结束统治。不过高丽这次并未将其划为本土,而是立了一个傀儡来统治。但大明当时未予承认。朝鲜成立后接手了济州岛,现在来向大明正式请赐。
允还真不知道济州岛现在还算是大明的地盘,但是他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让它归朝鲜管。他对老朱说道:“爷爷,你注意到朝鲜请赐济州岛的请求了吗?”
老朱说道:“爷爷看到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允一听就知道老朱对于这种事情并不在乎。在老朱看来(明朝之后的皇帝也差不多),一个小岛而已,有什么要紧。老朱可是在正式立国以后,把直隶、浙茳两省沿海的除了舟山群岛之外的所有岛屿统统放弃的,所以现在把一个岛屿赐给朝鲜并不在乎;更别提在他看来朝鲜管着和大明管着也没啥区别。
但是允不这么想。已经放弃的岛屿着急也没用,但是济州岛并未放弃呢。而且要是现在济州岛赐给了朝鲜,并且以后自己‘融合’朝鲜的策略失败了,可能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所以他现在得想办法劝说老朱。允深知他的观念与老朱不同,所以得找其他理由。他想了想,说道:“爷爷,孙儿听说济州岛是很好的养马之地,我大明现在好的养马之地都在长城一边,极易受到北狄侵扰,有了济州岛作为养马之地就可以缓解这一情况。”
老朱说道:“交给朝鲜养马也可,需要时从朝鲜要就是了。”
允回道:“爷爷,这本国直辖,与藩国代管岂是一样?若是大明直辖,则需要用马时直接调配即可;藩国代理怎么会这么方便?”
老朱对于赐不赐济州岛给朝鲜是无所谓的,现在看允这么坚持,并且确实是马匹很重要,就说到:“那就依你的意思,不把济州岛赐给朝鲜。让太仆寺在那里设立济州牧监,并设立一个主簿厅,任命正六品主簿一名,兼管民政。”
允目的达到,心中舒畅,表情自然而然就多云转晴。这当然被老朱看出来了。他问道:“允,济州岛是海外小岛,地狭民少,如果不是适宜养马,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之地而已,何必如此在乎?”
允知道价值观问题是无法沟通的,所以只能说道:“孙儿认为我大明非常需要一个完全安全的养马之地。不然对付塞北蒙古会付出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老朱却误以为允还在想着瞿能打仗伤亡过大的事情,又说道:“允,将军用兵打仗,最重要的是胜负而不是伤亡,如果仗打输了,以后再想赢回来付出的代价要比当时的伤亡代价要大得多。”允只能尽力表现出诚恳的样子表示接受。
老朱同样批了一些字,并把这份折子放到写有‘礼部’字样的框里,然后拿起‘凤阳府奏报淮河治水’的奏折,对允说道:“淮河治水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凤阳府既有你曾祖父的皇陵,其管辖的泗州又有我大明先祖祖陵(注1),更是重中之重。不过淮河泛滥洪水都是在春夏季节,现在已是深秋近冬,所以这是必须要处置不能留中但不必十分着急的事情。”
然后还是自己先看了一遍奏折内容,然后再让允看一遍。
允现代就喜欢结合历史看地图,能一天除了吃饭其他什么也不干光看地图看一整天。现在到了大明,也喜欢在知道某地发生某事的时候看地图找到发生事情的地方在哪。泗州祖陵和凤阳皇陵当然也是特别关注的事情之一。幸亏允是皇孙,不然爱看地图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允一看奏折奏报的地点脑海中就浮现出那里的地图,知道这次治水修堤的重点就在祖陵附近。然后他又细细看了几遍奏折,思索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爷爷,从这个折子来看,今年夏天洪水肆虐时凤阳府的堤坝应该是并未出问题,所以这次府衙请求修整泗州附近的堤坝应该只是有备无患。”
老朱赞许道:“这次你说的不错!夏天时凤阳府的洪水并未肆虐,甚至整个淮河流域的堤坝都未出问题。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处理这份折子?”
允已经想好了,说道:“爷爷,孙儿觉得今年夏天堤坝虽然未出问题,但是泗州一代堤坝极其重要,可允其修堤之事;但是,孙儿知道,蒙元末年之所以遍地烽火,就是因为治水之事,这频频治水会不会对大明有不好的影响?”
老朱说道:“前元岂能和我大明相提并论?即使有一二蛀虫,也必可发现并除去。这次就允了治水之策。”本来老朱虽然很关心祖陵,但是也对于这次修不修堤坝无所谓,但是听允这么一说,还就必须修了。
然后老朱在折子上写了几行字,又说道:“这治水虽是淮安府上奏,但是由工部负责,所以奏折应该发到工部,让其处理;并誊录副本发回淮安府。”说着,把奏折扔进了写有‘工部’字样的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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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朱元璋的祖父和曾祖父葬在泗州,所以朱家祖陵在泗州。凤阳是朱元璋父亲和叔叔,还有三个兄弟以及两个侄子下葬的地方。
第68章 四名太监
然后老朱拿起这五份奏折的最后一份,吏部上报的标题为‘今年下半年满三、六、九年任期、正五品到从七品官员调任或留任总报’的折子,对允说道:“允,我大明土地广大、人口众多,光凭咱们朱家人根本管不过来,所以必须任用官员来代皇家牧民。而这样,选派合适的官员来担任合适的位置就非常重要了。”
“但天下的官员也很多;我大明十二个布政使司(注1),一百多个府,数十个州,一千多个县,再加上中央的各部、院、寺、监,总共有文官二万余人;在加上武将,官员总数有五、六万人之多,全部由爷爷来任命的话爷爷也忙不过来,所以只能是由爷爷来直接任命四品以上的官员,其他的五品以下的官员只能是交给吏部来任命了,所以能否任命真正有能力、清廉的吏部尚书、侍郎很重要。”
“至于像这样,五品到七品的官员任免名单,大概看看就好,因为基本上这些人你都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是谁。这时随便点几个人名让锦衣卫去查一下是否确如奏折上所说的那样的经历或者功劳,来验证吏部官员有无徇私枉法即可。”
然后老朱大概浏览了一遍奏折,然后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名字,把奏折扔进了写有‘吏部’字样的框里。
允也大概浏览了一下奏折,发现确实是一个认识的也没有。按说现在允在户部和兵部都历练过,也认识不少五、六品的官员,但是在这上面就是一个见过的名字也没有。
然后老朱又拿出几本奏折来告诉允如何更有效率的批折子,而不是被这些文官们说的云山雾罩的话绕进去。
因为老朱考虑到允是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老朱讲的很耐心,也导致还没讲几本折子天就黑了。
老朱留允在谨身殿吃了饭,就打发他回文华殿去了。一方面是因为允明天要主持关于宝钞兑换的事情,让他晚上去准备一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给允边讲折子边批阅太慢了,老朱觉得还是一点一点慢慢讲吧,不然今天折子批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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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允接受老朱关于如何批折子的技巧传授的时候,王步正在按照允的指示去山面馆和李崖的家里拜访。
王步先去山面馆见的唐老板夫妻。王步来到山面馆的时候,时间还未到酉时(下午5点到7点),面馆还没有到该上人的时候,所以唐老板夫妻显得还挺清闲的。
这时唐伯鹤人就守在面馆的柜台这里,见到王步带着侍卫走进来,忙要行礼。
按照老朱定下的规矩,太监是不能受礼的,王步也很谨慎,所以怎么敢受他的礼,忙上前搀扶。并说道:“我是代表殿下来的,殿下不欲张扬。”他是掐准了这类平民百姓的心理说的话。
唐伯鹤一听就忙止住要弯下的身躯,并带着王步进了内室。他想了想,觉得也就自己家的卧房相对干净一些,就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卧房。
进了唐伯鹤的卧房,王步问道:“不知贵夫人可在,殿下有事情和你二人说。”
唐伯鹤因为王步是个太监,并且是代表皇太孙殿下前来,倒也不在乎他要见自己妻子这件事情。他马上跑向后院,把自己的妻子莫氏带过来。
王步等他夫妻二人都到了,说道:“殿下有话说道,唐伯鹤、唐莫氏夫妻二人,救孤一命,孤甚是感激,今特赏赐你夫妻二人玉璧一对,珍珠一串,以示孤的感激之情。”其实这句话完全就是王步自己编的,允根本没有说什么话;东西倒是从宫里拿出来的。
唐伯鹤夫妻二人听到‘殿下有话说道’的时候就已经跪下,当听完王步说的话,唐伯鹤正要谢恩,莫氏捅了他一下,并说道:“王公公,陛下已经赏赐了我们黄金百两、御用的笔墨纸砚一套,并亲自手书‘山面馆’四字赐予我家,还许了我家大小子世袭千户的前程,已经封赏极厚,岂可再受殿下的赏赐。”
王步说道:“殿下说了,陛下的赏赐是陛下的,孤对于救命恩人,岂能没有表示?你们就别推辞了,安心接受赏赐即可。”莫氏方和唐伯鹤受了赏。
然后王步在唐伯鹤夫妻的欢送下走出面馆,向李崖的住所走去。
李崖的住所还不好找,他原本只是一个厨子,虽然是常家的暗线,但是也并不富裕,虽然现在陛下赐予他世袭百户的前程以及黄金,但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搬不了家。
王步打听了好几个人并且转悠了半天才找到李崖家,李崖正在家里待着,见到王步他们进来马上行礼迎接,王步照例是推辞。
然后就和在山面馆一样了,李崖先是推辞,然后才接受。
之后王步回到宫城的时候,也已经是天黑了。他走进了文华殿,王喜正和王进、王恭等人吃饭呢。王喜见到王步回来,略有惊讶地问道:“你没跟殿下在一起?殿下找人传话回来,说是在谨身殿吃饭,我们以为你也在谨身殿呢,就没等你。”
王步赶忙洗了洗手,也拿副碗筷坐到桌子上,回道:“殿下今天从锦衣卫在北门以外的衙门回来时,就叫我去给山面馆的唐伯鹤夫妻还有李崖赏赐东西,所以我没有跟殿下在一块儿。”
王进说道:“怪不得殿下让陈兴去买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送到文华殿来,我还奇怪呢,原来是你还另外有事儿干。”
王恭则问道:“哎,你们说陛下为什么给唐伯鹤家就那摩多赏赐,而给李崖的不过是世袭的前程和五十两黄金?按说他俩的功劳差不多啊。”
王进说道:“那还不明白?李崖是常家的人,陛下岂能舒服?并且他还是宫里文华殿的人;而唐伯鹤家是平民百姓。”
王进话虽然说的不是太清楚,但是王恭也不傻,也明白了王步的话,随即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谈些好玩的话题。
不一会儿,四人吃完了饭,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他们才接手整个文华殿,还是很忙的。他们一直忙到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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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时还未设立州布政使司,州地区由南布政使司管辖。
第69章 春和殿纪事
允回来的时候,王恭正在文华殿文渊阁正厅指使小宦官在重新布置;虽然吕妃之前布置的整个文渊阁的装饰是很好看的,但是允肯定不愿意继续使用吕妃之前的布置,所以让王进他们几个商量一个新的布置,由王恭总负责。
见到允进来,王恭行礼问好。允也不愿意衣服脱脱换换的,对王恭问道:“王步回来了吗?在干嘛?”
王恭回道:“王步正在后院帮着王喜斟酌整个文华殿太监的去留问题。”所有的宫女都被老朱派到了李侧妃等妃嫔的新寝宫,没有一个留在文华殿。
允说道:“既然王步他们都忙着呢,那你就派人进去把陈兴他们今天送过来的宫外的小玩意儿拿出来,带上两个小宦官跟我去春和殿。对了,陈兴是否买到了安庆的特产?”
王恭一边让小宦官进去取东西,一边回道:“殿下,陈兴特意说了有几个安庆府样式的小玩意儿,说是他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
允在正厅坐下,一边等着一边和王恭闲聊。也没有多长时间,进去取东西的小宦官出来,允带着他们向现在李侧妃和文英所住的春和殿走去。
允之所以要去亲自见李侧妃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有以下三个原因。第一,允确实很感激李侧妃的提醒,严格说来,之前的李崖、王步转述唐伯鹤夫妻的提醒差点儿起了反作用,只有李侧妃的提醒真正有用,所以允对她很感激。
第二,是为了向老朱表示他对于亲人的爱护和关心。
第三,文英今年已经十四岁(实岁)了,只比允小几个月而已,这在古代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龄了。明代的皇女大概是十七岁(虚岁)左右出嫁。后世的允没注意过文英到底是多大出嫁的,不过他听说朱标在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和李侧妃讨论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朱标过世才中断。但是老朱随时有可能提出这件事情,而李侧妃在老朱面前是说不上话的,不过允可以,所以他要提前和李侧妃沟通一下,以免耽误了文英。
从文华殿到李侧妃和文英现在住的春和殿也挺远的,允又走了不短的时间,才到春和殿。
这次他刚进殿门,李侧妃就迎了出来,向允行礼。允也忙还礼。然后李侧妃带着允向正厅走去,半道上文英也出来了,兄妹二人又是一番行礼拜见,这才到了正厅。
到了正厅,宾主落座,李侧妃笑着问道:“不知殿下今日来我春和殿干什么?是来看英儿的吗?你们兄妹还真是兄妹情深。”
允笑着回道:“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有和文英有关的地方,不过第一件事情,是”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并已经变成了很郑重的表情,“感谢娘娘对于允的救命之恩。”说着躬身行礼。
李侧妃马上指使自己身边的宦官去搀扶允,站起身来并说道:“殿下真是折煞我了,那是我应该做的,岂能受殿下之谢。”
允也知道她一定会让人来拦,所以挣扎了几下发现确实是挣扎不动,直起身来又连声道谢,李侧妃当然推辞。二人互相推脱一会儿才罢。
然后允让王恭把东西拿出来给李侧妃,并说道:“今日我从宫外买来了一些小玩意儿给娘娘和妹妹,东西不值什么,你们就不要推辞了。”
李侧妃让身边的宫女去接过来,并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允又说道:“这之中有几样东西卖的人说是安庆的样式,我也不知真假,娘娘看看我可是被骗了。”
李侧妃闻言仔细看了一下这些东西,并惊喜地从中拿出几样说道:“殿下真是费心了。”
然后她像小孩子似的摆弄几下,说道:“这个的样式就是我们桐城县的,那个是潜山的样式,这里和我们桐城的有细微的差别,外地人根本看不出来……”
她又说了几句话,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住口说道:“对不住殿下,我睹物思乡,一不小心失态了,还请殿下见谅。”
允回道:“不妨事。”允之前了解过李侧妃的家庭情况,她家原本很穷,在她当上太子侧妃之后得了些赏,家境也一天天在变好;但是她一个哥哥借着她的名头在外面张扬,被老朱知道后处死,李侧妃也受到责罚,之后她的家里人就不和她联系了。
她生的又是个女儿,生怕影响了孩子的以后,从不派宦官出宫,所以她已经有十年未见到过家乡的事物了,有所失态也正常。
不过李侧妃自己还是感觉比较尴尬,忙转移话题:“殿下之前说的和英儿有干系的事情是什么?”
允也转移到正事:“是这样的,文英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之前父王还在世的时候就和娘娘商讨过文英的婚事,可有此事?”
李侧妃听到他说道这个,已经知道允要说什么了,忙回道:“是有此事。”文英忙掩面出门。
允知道文英感到尴尬,也不追问,说道:“文英也大了,就算是为了父王守孝,但是不妨碍先定下人来。我是来问问娘娘的意思,是想要什么样的人家?皇爷爷和我说起来我也好答复,不至于让文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家过一辈子。”
李侧妃很高兴,因为允来征询她的意见,而不是和老朱商量了就直接定下来,说明她是真的和文英感情好。她斟酌半晌,才回道:“如果可以,请不要把文英赐婚给勋贵世家,找一家本分的文官家里最好;要不开平王府也可。”
允理解她的顾虑,老朱杀得大将太多了,指不定在允继位、老朱去世之前还要再杀一波,她可不想女儿变成寡妇。
但是允作为一个准皇帝,想得多些,并且能更加把握老朱的心思:老朱一向是把公主嫁给手下大将,这不是允能改变的;特别是明知允有可能实行分封的情况下,更不可能了。
所以允说道:“娘娘,这皇爷爷的想法,我是没法改变的,只能是能大概说几句;并且,这时候皇爷爷定下的郡马人选,一定是甚和皇爷爷心思,不会有事的人。”他隐约记得看过的《明史》里边朱标的长女嫁给了耿炳文的儿子,所以有此一说。
李侧妃也是激动过头了,清醒过来,知道除非老朱在几个月内去世,否则文英的夫君人选一定是老朱来定,允只能是提提意见。并且允说的也有道理:这时赐婚的人家一定是给允笼络人来的,不会有事。
然后允又说道:“娘娘何不问问文英的意见,是喜欢什么样的?这将来过日子是她的事情,总还是自己喜欢的好。我和文英是亲兄妹,也不用避讳什么。”他毕竟是有现代思维,觉得婚姻大事,应该问问本人的意见。
李侧妃也觉得是正理,忙回道:“那我回头问问文英的意思,改天再告知殿下。”
李侧妃应该是关心则乱,这可是送客的话,她这就说出来了。不过允也不计较,并且他确实该走了,于是起身说道:“那娘娘忙,我先走了。”
李侧妃这时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送客了。起身又谦让几句,把允送到春和殿门口。
第70章 宝钞战争——应天府误事
允回到文华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接近亥时了。允今天折腾一圈,年龄又小,也挺累的,回来收拾一下就睡了。
第二天,十月初一。这一天允早早的起床出门,到户部门口接上巴蜀司郎中李仁和一名主事,一行人骑马驾车向城北的兑换地点而去。现在李仁把巴蜀司的工作暂时都甩给了员外郎赵毅,自己一门心思扑在了这件事情上。
‘看来李仁也不是无欲无求,只不过是采用好好干活的方式来让我留下好印象。要不然一个郎中怎么可能整天窝在兑换地点。’从来都是从利益角度考虑除亲属关系以外关系的允如此想着。
大清早的,在大街上走动的人也不多,车马跑得都挺快的,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地方。那里门口已经堆了一些百姓在等着,但是人倒是不多,也不知道是锦衣卫的留言散布有效果了,还是大多数百姓都在观望不想白跑一趟。
允见到是这种情况,并且应天府的衙役还没到,也不好从大门进去。于是一行人把车马放到了武德卫的地方,从武德卫的校场走进了兑换的地方。
里面几个从户部和仓库抽调来的吏员正等着呢。他们昨晚上就住在了这里没回家,因为觉得允今天第一天会过来看看,所以大清早就开始干活,到允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现场布置的都差不多了,正指使抽调来的库丁搬运粮食。
允看一下摆在一旁的漏刻,见已经是快到辰时了,说道:“应天府的衙役还没到?”说着指着自己的一个侍卫,“你去应天府叫一下人。也不是说过一次了。”
那被点到的侍卫立刻出去骑马往应天府衙奔去。
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预定换粮食的时间,但是现在应天府的衙役没到,众人怕粮食被百姓哄抢,也不敢开门。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见到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帮一些衙役服色的人跑过来。他们到了门口,早已经准备好的吏员们待他们整理了一下队伍,忙打开大门。衙役们站好队伍,开始维持秩序。
那名官员则气喘吁吁地走到允面前,行礼说道:“臣应天府丞张玉强见过皇太孙殿下。”
允马上注意到的是一个府丞竟然亲自带着衙役过来,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吧!不过这个不好问,所以他只是说道:“张府丞免礼。”
然后等到他起来了,允立刻问道:“户部之前已经和应天府多次交代这件事情了,务必要求今天早上辰时之前到,今天怎么现在才到?”语气颇为不善。
他倒不是在乎这一小段时间,而是在乎应天府竟然不在乎他亲自交办过的事情;他可是刚被册封为皇太孙,应天府的王府尹就敢轻慢他,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这并不是仅仅有关什么面子问题。允是下任皇帝,他亲自交待的事情,下边人都敢不在意,等他将来即位了,岂不是要和明代后期的皇帝一样没有办法对付手下的大臣?更完全无法左右国家的大局?所以允下定决心,不管王兴福的想法是什么,回去一定要让老朱罢掉他的官。
张玉强一听,就知道是允生气了,心中暗爽。因为他当这个应天府丞已经快五年了,本来一年多前前任府尹被抓起来的时候他的资历就已经够了坐地升迁的要求,但是结果王兴福从西安知府调过来当府尹断了他的升迁之路。
不过他也不敢捏造事实。所以他说道:“回殿下的话,王府尹并未忽视殿下的吩咐,王府尹是先后两次吩咐班头要在今天申时之前来到这里的。只是班头是上元县的老油子了,王府尹又做事呆板,是以班头并未在意迟到一些时候;一直到今天殿下的侍卫亲自去叫人,他们才知道是殿下亲自吩咐的事情,这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因为班头的身份过低,不配和殿下说话,所以让臣赶过来解释这件事情。”
允听完他的解释明白王兴福是没有太多责任的,虽然他没有对班头强调这件事情很重要,但是也干活了,并未轻慢,不过允觉得王兴福不适合干衙门的主官。
而班头则是有问题的。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个级别的人吩咐的事情都不在意,说明他平时肯定是把自己当做大爷的,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官府里!
官员允不好自己直接处理,但是现在只是一个衙役而已,允岂会放过!允马上对张玉强说道:“你现在就下令,让这个班头滚蛋!不,”说着,他叫来陈兴,对他说道“你去锦衣卫镇抚司让他们查查这个班头的黑底,我就不信这样一个班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然后找一个苦主去刑部告他,走正规流程除掉他。”允已经是动了杀心。
说起来这个班头也够倒霉的,不仅是不小心耽误了允交办的事情,更是撞在了允心情不好的时候。允可是差点儿被吕妃毒死,虽然善于从利益角度分析问题的他能理解吕妃的心思,所以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吕妃的地方,但是岂能不对吕妃心怀恨意。
但是在宫里他什么也不能干,这两天心情比较抑郁。现在碰到这么一个事情,所以就完全爆发出来了。
张玉强知道这个班头已经是必死了,他对这个班头也不喜欢,但为了在允面前留下好印象,还是劝道:“殿下何必亲自吩咐这么一个人物的事情;殿下乃是储君,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但是他的劝慰起到了反效果。允虽然不便说出,但心里想着:“还不是你们应天府的官员庸碌无为让这么一个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班头儿,才轮到我来处理。”本来就因为这个张玉强不惜跑这么老远来拍马屁的行为而对他感官不好的允这下子对他的感官更加不好了。
张玉强见允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对是错,又因为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干了,行礼告别返回了应天府衙。
第71章 宝钞战争——苏州问题
虽然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那名上元县的班头儿还并不知道将自己马上就要面对如此悲惨的命运,所以他在非常卖力的指挥着衙役们维持秩序,以图挽回不好的印象。
并且今天来兑换大米的人也不多,所以现场的秩序还算良好。老百姓们排着还算整齐的五条队伍等待着兑换大米。
其实现在开展用宝钞兑换大米的事情是有利有弊的。利处是,现在正是征收秋赋的时节,不论是城内的市民还是商人都知道,所以他们都相信大明有足够的粮食来应对宝钞的兑换。毕竟,老百姓不知道现在发行的宝钞数量有多么得多。
而弊处同样是因为现在是秋收季节,粮食价格低,在京城附近一贯钱足以兑换六石粮食,而在初春时节可以兑换四石,所以宝钞的价格会稳定在一贯钱兑换六贯钞的水平。
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到明年上半年鬼知道宝钞会又贬值多少,能早就不要完。
今天的兑换显然是很成功的,排队排在后面的人也没有怕晚了就没有大米的情绪;即使是晚上停止兑换的时候,没排到的人也只是在抱怨自己今天白跑了一趟,明天还得再来一趟。
接下来几天,允主要是跟着老朱学习如何批阅奏折。老朱并没有时间一直像三十日那天一样每份奏折都对允进行详细解答,所以他改为每一份奏折都誊写一份副本交给允,让他自己先看看,想想该怎么办,然后再把老朱的朱批抄一份给他,让他自己对照。有什么问题,每天晚上吃晚饭时及之后的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是老朱的教导时间。
同时允每天会抽空出宫来临时兑换地点看看,时间不一,有时在中午,有时在伴晚。不过总体来讲,始终是很有秩序。当然,那名班头已经不在了。锦衣卫虽说不会主动搜集这种小人物的案底,但是没用半天的时间就查出了他的一些暗地里的勾当,然后还找到了一个受害人把他告了,目前那人正在刑部大牢里关着。
当然允后来觉得是当时太冲动了。一是不应该动用锦衣卫,那不是他现在该动的机构;二是不应该几乎是亲自上阵对付那名班头,有**份。但是事情已经做了,也只能进行下去。好在老朱也非常痛恨这些基层的胥吏,并未在意。
允看现在京城的兑换是没有问题了,除去从初一到初二到初三来兑换的人数是增加的以外,从初四开始就是大体不变了,并且人数始终未超过老朱定下的底线,看来是成功了,当然在其中锦衣卫的流言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允现在担心苏州和杭州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初六了,他除了接到了高翔和卓敬在初一发出的奏折以外,这两天始终没有新的奏报传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允想着。
杭州倒是没有出什么乱子,一切安好;但是苏州出了问题。本来在刚开始的时候,苏州和杭州一样,都是平稳进行中,因为老百姓看得到一艘艘运粮食进仓库的船,兑换粮食的积极性也不高。但是从初四开始就变了,大量的老百姓涌到兑换地点用宝钞兑换粮食,粮食用量倍增,超过了老朱划下的红线,卓敬颇为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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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茶山岛(今长江出海口处不远的佘山岛)。
在这么一个荒凉之极小岛的隐蔽港湾,停泊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虽然看得出船只的主人对它们都很爱护,但是船只仍然显得老旧不堪。
其中一艘最大的船上的一间船舱中,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正讨论着什么。只听一个年龄在四十左右,身体干瘦但结实的男人说道:“这件事咱们就不必掺和了吧,对咱们并无什么好处,反正粮食即使是买到了也难以大量带到海上,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而一名年龄三十左右,孔武有力,面目俊朗的男子低沉着声音说道:“怎么没用?从自己的仓库调粮食能和卖粮食一样吗。并且,这次不让朱家人的谋划破产,也要让他们付出更多的代价。”
“他们明显是想要维持宝钞的信用,但可能是府库里的金银不足,又或者是朱元璋太吝啬,只用粮食兑换,这就给了咱们捣乱的机会。”
“当初朱明在苏州与诚王大军反复交战,百姓死之六七,而后又在苏州征收重税,苏州民心皆不在朱明身上,而怀念诚王。咱们的人大多是苏州人,又不都在通缉榜上,混进苏州容易。可散布谣言,引诱百姓大量兑换粮食,让朱明大大的破费一番,要是能坏了他的谋划就好了。”
他说着,还暗自憧憬了一番,但是马上回过神来,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这伙人是一伙儿活跃在东海之上的海盗,不过他们的来历和一般的海盗不一样,因为他们是张士诚的旧部。蒙元至正二十七年(西元1367年),大明攻陷张士诚的老巢平江,张士诚自尽而死,余部溃散。其中一伙儿人逃到了海上当了海盗,并且之后始终未降。刚才他们言语中的诚王指的就是张士诚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是张士诚手下将领李伯升的儿子,李继迁,在父亲前几年死后当了大当家的。他对于大明是切齿痛恨,只不过一直没有办法报复朱明政权而已。这次总算有了捣乱的机会,怎会放过。
其他的人也都痛恨朱明,所以除了那名老成持重的人反对以外,其他人觉得没有什么风险,还可以给朱明添点儿堵,所以一致同意。
商议完此事,大家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就此散会。李继迁也出了船舱,想要下到陆地上松快松快。这次他们来到这里是想要到大陆上销赃,换取些日用品。但李继迁也算是海盗头目,是大明榜上有名的人物,当然不能去大陆上,所以就在这座小岛上待着。
这时,他听到有人说道:“大哥,怎么现在才出来?有什么大事请发生吗?”
李继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自己的小妹李莎儿在叫他。他妹妹李莎儿今年才九岁,比他小了二十岁,他又没有女儿,一直是把她当做女儿的。
因为她年纪还小,还是女孩子,李继迁也不会和他说这些,只是说道:“女孩子家家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李莎儿“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又是商量着怎么对付朱明吧。”
李继迁挠挠后脑勺,他们非常痛恨大明的事情,整个团伙的人,不管是不是张士诚的旧部的后代,都知道,李莎儿听过也不足为奇。
李莎儿又说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平日里也听过哥哥姐姐们说话。我是不明白故乡是什么,但是我也到过琉球,知道正常人家的小孩子是怎么生活的。要是能变成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好了,哪怕日子穷些,总不必整天东躲xc的(逃避朱明海军追捕),可以过安稳的日子。”
李继迁平日里从没有听过妹妹说过这么有道理的话,一瞬间被打动了。但是他马上就坚定了自己的心思,对妹妹说道:“朱明与我们又血海深仇,怎能忘记仇恨回到朱明治下当个普通百姓。”
然后他不等妹妹说话就匆匆走下了船。李莎儿年纪还小,追不上他,气的在船上直跺脚。
第72章 人力资源最大化
苏州的卓敬当然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用手里的宝钞兑换粮食的人会突然增加这么多。尽管苏州府的衙役有人听出这些新来兑换大米的人口音是昆山、嘉定、常熟县等地的,但是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联想能力联想到张士诚余部。
并且他即使弄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兑换大米也没用,现在的问题是到初五晚上兑换结束的时候,预备十天所用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当然当初是按照三十日的标准准备的粮食,所以他还可以从当地的粮仓提取粮食。
但是总这么寅吃卯粮不是个事儿,完不成允布下的任务,所以此时卓敬正在自己的住所里和苏州府的府丞以及吴县、长洲县这两个县的县令在商讨这件事。
但是这三个人也没有什么主意,说的最多的就是‘停止兑换’,或者是‘只允许苏州倚郭县的百姓用宝钞兑换粮食’这类的办法。
但是卓敬怎么可能同意!他与这些外地官员不同,他清楚地知道允是要结合之前朱元璋下发的几道诏令恢复老百姓对于宝钞的信任;而他们的建议则会断绝老百姓对于宝钞的信心,之前兑换出去的粮食也就白兑换了。
不过卓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下令提前调用为之后预备的粮食。
不过按说应该上书告知此事;但是一来这件事还没有着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二来卓敬也是很有抱负的人,第一次担当实务就失败告终还需要上级帮助,很可能会影响他的前程,所以暂时他只是上报‘一切安好’。
允虽然在京城不在苏州,但是也时时关心着苏州和杭州的情况。苏州的卓敬一连三天没有书信或者奏折上报让他很不安,所以在得到老朱允许之后令苏州锦衣卫的人上报。
所以允在初八那天就知道了苏州的情况。不过允这个时候已经了解过了卓敬的过往,虽然还是没想起来《明史》上是不是有这么一号人,但是最终决定还是暂且信任卓敬,打算等到二十多号再说。
同时锦衣卫正在调查突然增加这么多人来兑换粮食是为什么,这很不合理。允也正在等着他们的调查结果,看看能不能对症下药。
并且此时允非常忙碌也暂时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老朱平均每天批阅奏折的时间在六个时辰以上,允每天看奏折先自己想想再看老朱的批阅也得花六个时辰左右,再加上对于文华殿有品级的太监的处理也是他最后拿主意;同时他还深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加上允原来的身体底子就不错,每天都抽时间练武。所以他很忙。
特别是有时候他觉得老朱一些做法不是特别好,并且这些事情是老朱不太在意的情况下,他还会设法和老朱辩论一下。
比如十月初九的晚上,他就在和老朱讨论对于小贪污犯的处置问题。
大多数情况下,允都不是个嗜杀的人,除了非常恶劣的事情,他一贯反对判处死刑,认为那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
比如旧时空我布党释放所有的十一区战俘他就认为是不对的;当然他同样反对网上有人提出的把他们全部处死的措施。在国家的西北、西南到现在还有很多荒凉不通路的地方,这些战俘完全可以在这些地方发挥自己应有的贡献,为大东亚的繁荣富强而贡献自己。
等到了60年代十一区人有钱了以后,并且此时这些战俘已经干不动力气活的时候,完全可以把这些战俘卖还给十一区政府或者这些战俘的亲人,不论是现金还是先进的技术都可以,让他们发挥二次作用。这才是对于人力资源的极大利用。
扯远了。此时允正在试图让老朱不要判处这些小贪官死刑,而是东部地区的流放西北,西部地区的流放辽东。他说道:“爷爷,这些贪污在二百贯钱以下的罪臣就不要剥皮实草了吧。”
老朱听到他说话,严肃的对他说道:“这些罪臣,一朝当了官,就大肆贪污,从老百姓身上‘扒皮’,爷爷现在扒了他们的皮还给百姓有何不对。”
允心想老百姓可不敢要你还给他们的‘皮’。
他斟酌一下语言说道:“爷爷,对于贪污犯的惩罚并不是只有剥皮实草一种。把他们流放边地,东部布政使司的流放西北,西部布政使司的流放辽东。这些地方都是荒凉之地,亦可起到惩戒之意,并且让他们长期受生不如死之苦,岂不是更大的惩罚。”
“并且这些罪臣都是读过书的,很多人不过是一时糊涂,才贪污了一二百贯钱,还是能用的。让他们在边地教导当地的汉民和夷民说汉话、读汉书、行汉礼都可以办到,也有利于教化当地百姓。”
老朱听他的话还是有一些道理的。老朱并非不通情理、不知悔改的人,只是在马皇后去世后没有人善于劝谏老朱;朱标虽然敢劝谏,但是比较直,不会委婉的劝谏。
比如像上边允劝谏老朱不要处死他们而是流放的时候说的是‘这是更大的惩罚’;而朱标多半是说‘要仁德不要对大臣那么苛刻’。所以朱标说的话自然起不到作用。
所以老朱在思考以后决定部分接受允的观点:“那就把处死的贪官底线由以前的六十贯钱改为一百二十贯钱,大于一百二十贯的仍旧剥皮实草;低于一百二十贯的照你说的流放边疆。”
允也不打算纠结那几十贯的事儿了,能让老朱让步就是胜利,反正以后自己是一定会改的。
今天因为已经谈论的有些晚了,允于是就留在这里把未看完的折子看完再回去。老朱在一旁批改着奏折。
允看着看着,看到了一份吏部的官员调令,不过这上边调整的官员都是四品以上的,所以应该是老朱亲自授意发出的。而他在上面看到了太常寺卿黄子澄的名字。
允因为黄子澄鼎鼎大名,所以对他很关注,仔细看他的新任命:保定知府(注1)。允不知道老朱是想寻个黄子澄的错处,而地方官犯错的机会更大,然后正大光明的处死黄子澄;他还以为是正常的调动,或者是老朱要把和允关系好的人调走。所以他看过之后就罢了。
然后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南各个宣慰使司来的夷人上的请求回去的奏折。奏折文章写得文采不俗,一看就是理藩院的官员代写的,最后让他们签个字;各土司都有一些懂得汉话会写汉字的人。老朱已经对于从他们中间找出是谁贩卖的毒药不抱希望,所以批准了他们的辞呈。
因为类似的理由,老朱取消了对于京城出入的女子严格检查的条令。毕竟这里是京城,每天南来北往的人很多,这么大的检查是很耗费时间并且误事的,所以取消了,不过老朱仍然让锦衣卫暗访。
这次允内心没有什么波澜,安静的看完所有的奏折,向老朱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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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太常寺卿是正三品官,保定知府是正四品官,虽差着一品二级,但是在洪武年间这是正常调动。
第73章 关于常家
第二天十月初十,白天除了允一大早去了兑换地点看了一眼、觉得没有问题就回宫了以外,其他时间仍然是在文华殿阅读奏折并阅读老朱的批答内容。
但是晚上从老朱的谨身殿出来之后,允缩在袖子里的手因为激动抓着内袍,再加上汗水的沁湿,内袍已经快要被抓烂了。因为就在刚才,老朱在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说道:“允,十二日常升就要出发去北方屯兵了。他好歹是你的舅舅,你明天上午去看看他吧。并且常老夫人(指常遇春的妻子)也还在,你也应该去拜见。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在家等着了。”
允当场就很激动。老朱既然允许他去见常升,就是默许了他与常家建立联系,甚至借助常家的势力。
一方面允还有与常家的亲情;另一方面,允也想借助常家的力量;哪怕常家只把一部分势力展示给他这几乎是必然的,谁都会留一手他也能借助这些力量扩大自己的势力,提前进行一些科学实验,社会学研究,进一步团结自己的侍卫。
允浑身是汗的回到了文华殿。说来也怪,前世的允就是一紧张就出汗,今世还是这样。然后他折腾到很晚才睡觉。
这晚,长安街上的开国公府同样灯火通明,彻夜不息。常遇春的次子常升、三子常森(注1)、和他们的妻子,常升的长子常继宗,还有常遇春的妻子蓝老夫人都聚在后院常母(指蓝老夫人)的大院正厅。常茂的妻子冯氏(注2)作为寡妇已不管家务,所以未在。
常升作为现在常家的当家人,面对常母恭敬地说道:“母亲,刚才陛下派人来传话,说明天让皇太孙殿下来咱们府里‘探亲’。”因为在场的还有很多下人,所以常升用‘皇太孙’称之。
在场的人是匆匆被叫过来的,只有常升和常母知道这件事情,连常升的妻子胡氏(注3)都不知道,所以大家一时间都被惊呆了。
“哐当”一声,一个小丫鬟手里端着的铜盆掉到地上,盆里的水四散飞溅,打湿了不少下人的衣裙,连正好坐在旁边的常继宗的衣服都打湿了。
那名小丫鬟马上惊恐地蹲下身拿起盆,然后手足无措地蹲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这名丫鬟是常母的人,其他人不好斥责,常母说道:“抱琴,你下去吧,不用收拾了。”又对所有的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所有的下人闻言鱼贯而出,并无半点声响发出,包括刚才盆掉在地上的抱琴。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倒是都回过神来了。胡氏问道:“消息可确实?真是陛下派人来的?”
常升说道:“那个来的侍卫我也认识,断然不会错。再说了,在京城里,还有人敢假传皇上的命令不成?”
大家一听也是在理,常森说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突然让允来咱们家?”
常母说道:“森儿,说话小心些,要叫皇太孙殿下。”
常森也自知失言,但狡辩道:“母亲,我不过是在都是自家人的时候才这么说罢了。”
常母严厉的说道:“在自家人面前也不能乱说。”常森见母亲似有发怒之状,顿时不言语了。
常升岔开话题说道:“我看陛下要皇太孙殿下来咱们府里,一是要殿下认亲人,以示天家也是有亲情的;二是想借助咱们府里的势力来在宫外协助允。陛下毕竟日理万机,没有时候时时照看殿下,所以让我们帮助。”
常母说道:“陛下为什么不自己增拨侍卫等归殿下所用?非要咱们府里来?”
常升说道:“不这样,他怎么来削弱我常家的势力?”
常听到这,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让他来削弱?”
常升反问:“不这样那怎么办?殿下只要能顺利继位,就是对于我们最大的好处。经过吕妃下毒案,大家应该已经意识到天家亲情在温情脉脉的表面之下涌动的暗潮了,所以我们只能让出一部分势力来帮着殿下。”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也没有人在辩驳。不过大家都反感老朱的如此算计,连带着对于允要来的喜悦也冲淡不少。
接下来在场的常家人又讨论了明天应该怎么迎接允的问题。众人仔细分析了来送信侍卫的话,再加上这么不正规的传信形式,一致认为应该是一次‘非正式’拜访。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准备正式拜访需要的用具。后半夜常家就是在准备迎接的各种礼仪用具的过程中度过的。
第二天特别早的时候,允就醒了。然后他又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才起床。他穿好家居服,敲敲墙,早已等待在屋外的太监们走进屋子,开始收拾服侍。允不习惯让人服侍着穿衣服,也不愿意在自己还在寝殿的时候有人可以随便进出,所以他严禁在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人进来,即使是王进他们几个也不行。
所以就定下规矩,每天早上辰时之前未得允传唤所有人不得入内;如果允在辰时仍未起,则由王进或者其他三人中的一个进去叫醒允。
允起床洗漱完毕,穿好外袍,就出了门,向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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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早朝已经结束,各位大臣如果没有被逮捕的,都回自己衙门干活去了,被逮捕的当然去吃牢饭了。但今天有一个人散朝之后未走,那就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是来试探老朱是不是同意他把妹妹嫁给常继宗的。毕竟两个国公府,还是现在大明势力最强的三个国公府之二联姻,老朱的感觉怎么样很重要。
并且先岐阳王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现在朱元璋的外甥孙女要定人家,在其他长辈已经都死掉了的前提之下,他去问问朱元璋的意思也不算突兀。
李景隆掐好时间,到谨身殿拜见朱元璋。
朱元璋对于李景隆来拜见他比较诧异。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征讨月鲁帖木儿的差事给了蓝玉,他李景隆跟着冯胜、傅友德等人去各地屯兵的任务分配已经分完了,他来这里干嘛?不过朱元璋还是叫他进来了。
李景隆进门先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又说了两句题外话之后,马上就进入正题。他说道:“陛下,现在彤儿(李景隆的妹妹李彤)已经十五了,也不小了,也该出嫁了;我给她选了一家,陛下您也是她的长辈,您给看看合不合适。”
朱元璋一听,就知道是选的勋贵世家,不过此时他还没有想到是选的常家。他以为李景隆是来探听他选择的这家是不是在自己的铲除名单上,仗着亲戚的关系来问问。
老朱其实考虑过要不要把李彤许给允为太孙妃,但是考虑来考虑去的,还是不愿意李家的势力太膨胀,所以排除了。
老朱说道:“那就说来听听,选的是哪一家?”
李景隆说道:“是开国公长子常继宗,今年已经十九岁(虚岁),比彤儿就大四岁,也不算多。我已经和常升半开玩笑的说过了,他也不反对,陛下身为长辈,对于彤儿的这个归宿觉得怎么样?”
朱元璋这才清楚他的算盘,沉思半晌。李景隆站在一边,静静等着,看似平静,但是也是背后汗水浸湿了朝服。
朱元璋沉思不短的时间。最后他觉得:虽然允上台之后必然抬高常家的地位,但是常升和常森都才能平庸,常升唯一可取的地方是谦虚谨慎,而常森干脆没有优点;而徐晖祖有大将之才,徐增寿也是本领出众,他们又不是外戚,能得到文官支持,未必会被常家压倒。等到蓝玉、冯胜等人都死了,徐家很可能成为武将之首。但是如果李家偏向常家,李景隆才能虽然不如徐晖祖,但是也还可以(注4),就可以维持一个平衡状态。
所以朱元璋说道:“常继宗为人正派,会是彤儿的好归宿。”
李景隆心愿达成,大喜过望,马上跪倒在地,连连称谢。然后一直到朱元璋快不耐烦了才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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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常森《明史》无载,但很多其他史料都说有这么个人,所以就写上了。他的夫人是吴氏,江阴侯(后追封江国公)吴良的女儿,吴高的姐姐。
注2:常茂的妻子是宋国公冯胜的女儿。
注3:常升的妻子胡氏是胡大海的女儿。
注4:对于李景隆的军事才能问题,我个人认为带兵尚可,指挥差劲,适合当个管后勤的或者参谋长。以后会具体分析。
第74章 拜访常家
允上午辰时从东华门骑马来到开国公府大门的正门口。常家人把仆役派到了二里地以外,并且常家全体成员都聚集在靠近大门的前院,所以允到大门口的时候,常家众人都已经迎出门了。因为允这次来没有带着全套的储君仪仗,所以他们就按照从前朱标去各个国公府的迎接礼仪来迎接允。
待允下马,常家的仆役们都跪到地上,常家的主人以常母为首,行拜礼。
允马上就去扶常母,并说道:“姥,老夫人是陛下钦点不必在他面前行礼的人,孤岂敢受礼?并且今日我是来探亲的,又岂能受礼。”随同而来的太监也上前扶起其他的常家人。
常母虽然对于为什么允管她叫‘老老夫人’感到不解,但是这也无关大局。她顺势就起来了,回道:“那老身就倚老卖老一回。”
众人随即簇拥着允走进常府。走进常府之前,允抬头看天,天刚亮时还灰蒙蒙的天空已经雾气尽散,阳光直接照下来,十分晴朗。
众人来到正院大堂,允当然是坐在首位。因为之前已经说明今日是来‘探亲’,并且目前常府也没有年轻的奶奶(注1),所以并未分出内眷所坐之地。
又寒暄几句,常母给允介绍常家现在各位主子。她指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这是老二常升。”
那人行礼说道:“见过殿下。”
允一边回礼,一边想着:‘果然那天我在五军都督府见到的人就是常升。’
一般情况下,允应该管常升叫舅舅,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般情况。所以允只能以官方称呼称常升为“开国公”。
接下来常母又介绍了常森、常茂的妻子冯氏、常升的妻子胡氏、常森的妻子吴氏以及其它和允同一辈分的人。
对于和他同一辈分的人,允的称呼可以随便一点,称之为“哥儿”,对于女孩子可以称呼为姐姐或者妹妹。
但是场面仍然显得没有探亲的气氛。允对于常家的亲情碍于礼法无法表达出来;常家人也不敢造次,所以现场的气氛非常不自然。
不过常家显然是有准备的。介绍完众人,常母说道:“殿下,总在这里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家新修了一个花园,虽然必定比不上宫里的景色,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殿下不如让继宗陪着转一转?你们年龄相近,也好说话。”
允也没有多想,觉得逛一逛也好,总坐着也沉闷,到花园里逛逛与人单独交谈还可能送快些,于是说道:“宫中的景色看来看去的也就那样,未必比的上咱们开国公府。”说着站起身来。
年轻的姑娘在丫鬟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闺房。姑娘们的声誉还是很要紧的,常家既然不可能把女儿嫁给允,就绝不会让她们与允在私下里见面。
冯氏、胡氏、吴氏也各自回房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她们与允又没有血缘关系,允也不会重视她们。
常森也回房去了,只有常升貌似陪着常母回后院去了;年轻的公子则簇拥着允向后花园走去。
出了大厅,气氛果然要好一点,允和这些他的表兄弟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能有笑声。
但是允还是很难和自己的表兄弟聊到一起。第一,现在的允思想认识是一个西元21世纪的二十多岁的人,而他的这些表兄弟都是货真价实的西元14世纪一二十岁的少年;第二,允生长在皇宫,皇宫的生活是很枯燥的,他一点也不了解宫外大家的公子哥都玩些什么。
双方唯一的交谈点就是这个时候的战争了。你还别说,允和常继宗就这一点还聊得不错,挺投机的,两个人都绕花园有一圈了,其他人都散了,还是兴致勃勃的聊着。
这时常继宗突然说道:“光这么说也不尽兴,”他指着东边,“那边有一间屋子,我来逛花园常在那里歇脚,就在屋里放了一些地理方面的书籍(不是地图),我们去哪里看看吧。”允同意了。
到了屋子门口,因为屋子看起来很小,允就对跟随的侍卫、太监(注2)说道:“你们不用进去了,我自己进去即可。”然后跟着常继宗走进去。
但是到了里边,允并没有看到什么书籍,并且屋内双鬓如霜的常母端坐在椅子上。允顿时意识到这是常家制造的避开太监或者侍卫,单独与允会面的机会。
常继宗不知何时悄悄地离开了。允面对着常母,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还是常母有经验,笑着对允说道:“你难道不应该称呼我一声外祖母吗?当年你父亲可是在常府叫过我岳母的。”
突然之间,允记忆深处有关于他母亲的记忆涌现出来,平时被(后世记忆)压抑住的对于今生母亲的思念之情迸发出来,充斥在允的脑海中。望着面前这张依稀看出与记忆中的母亲有些相似的面庞,允情不自禁地跪倒地上,哭出声来并叫道:“外祖母!”
常母也明显动了感情,留下两行热泪,伸出手去抱住允,说道:“好外孙不哭。”
这么一哭出来,接下来的感情交流就容易多了,常母不触及宫内秘闻的询问允在宫里怎么样,还问了前一段时间的吕妃下毒案的经过;允一一回答。
然后允想起一事,说道:“外祖母,把府里,还有大表哥在北城的府里的门子都换个人吧。”
常母略微奇怪的问道:“怎么要让换门子?”允这次来门子出问题了?那也不对,就算府里的门子不好,关北城的门子什么事儿?常母疑惑着。
允说道:“外祖母应该已经知道北城的山面馆的老板发现了一些密谋并告知我手下的太监王步,然后王步才来阻止我的。”
常母答道:“是的,我知道。”
“但是外祖母你应该不知唐伯鹤在偶遇王步之前,曾先后去继宗表兄在北城的住宅和这里想告知此事给你们,但是门子见他们衣衫不是富贵人家,又与府里无亲眷关系,所以拒之门外,险些误事。”
常母大惊!因为这件事不是案情中重要的事情,唐伯鹤也没想告状,只是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出来而已,所以常家一直不知道。
常母马上说道:“我和常升数次告诫府里下人不要目高于顶,谦和待人,府里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幸亏未酿成大祸,真是得天之幸。我马上下令惩处他们。”
允不在意几个门子的命运,也不过是随口一提,提醒常家而已。他劝住常母,又说起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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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里的‘奶奶’指的是年轻的、或者辈分小的男主人的妻子。
注2:现在允身边服侍的宦官大多数都是有品级的、可以称为太监的。
第75章 常母密谈
常母又说道:“你当时怎么那么不小心,差点儿着了吕妃的道。”
允回道:“外祖母,我当时也没办法。母亲故去的时间太久了,文华殿里里外外都是吕妃的人,她也颇有手腕,我很难打听到文渊阁的情况。出了宫也只有皇爷爷拨给我的侍卫。”
常母问道:“你现在情况好些了吧,每年有一万石的俸禄(注1),吕妃等人也都搬出文渊阁,没有人可以妨碍你了。”
允说道:“每年一万石俸禄够做什么的!每月不过八百多石,文华殿大大小小的宦官不下百人,有功需赏;宫外的侍卫也有数十人,做的好的也需封赏。幸亏吃穿用度都是用宫里的,不然没有皇爷爷的赐田我该饿肚子了。”
常母说道:“那怎么能行,你现在没有皇庄,也没有其他收益。常森在京城南城外有一个庄子,也不大,不过是三千亩地,刚打下的粮食还在庄子里放着呢,就先把这个庄子的收益给你开销。”
允说自己的钱不够花还真不是向常家要钱来的,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然后想跟常家要几个工匠啥的,再要一个偏一些的小院子好用来做实验。这些东西都不好和老朱要。
并且此时常母要给他钱的情景让他想起了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情景。虽然实际情况千差万别,他现在是强势的一方,并不是初进贾府、以为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贾府提供、处处小心的林黛玉,但是允仍有即视感。
所以允说道:“怎么能够用外祖家的东西。”
常母早料到他有此一问,笑着回道:“我们常家的东西不也都是陛下赏赐的;再说,要是平常人家,姑娘出嫁是要陪嫁妆的,你就当是你娘留给你的当年常家陪嫁的嫁妆。”见允仍有些犹豫,继续说道:“你将来当了皇上,还能差了常家这点儿东西,就当是提前借用罢了。”
允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对方坚决要给,也不会有‘纪检委’的人来查他贪污受贿问题,也就要了。
常母见他要了庄子,表情舒缓了一些,说道:“这下子你可不会缺钱花了。”又说道:“明年年初要成立一个军校,陛下肯定是让你来预备吧。”
允觉得这个话题跳跃有些大啊,不过还是回答道:“皇爷爷应该会让我来总领这件事。”
常母说道:“那你可知这军中各个派系?谁和谁关系好?谁又和谁是对头?陛下虽英明神武,但是毕竟是久居上位,未必了解下边的实际情况。”
允听她说这个,就知道是要显示常家的价值,告诉允常家是一个久历军中、势力庞大的家族,而不只是外祖家或者一个只是出钱的人家。
允也正想多知道一些现在大明军中的事情,也就顺着她说道:“那外祖母你知道这些事情吧。毕竟当年外公是我大明的大功臣,大舅舅、二舅舅也都是从军二十年了。”
常母的回答并不出允预料:“升儿马上要赴山硒练兵,没有空闲;森儿虽然不成器,但好交友,与军中众人大多熟悉。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来府上找常森打听。不过现在,”她侧头看了看未开着的窗户,“快到中午了,先摆饭吧,你来外祖家一趟,总不能不吃饭就回去吧。”
允闻言也侧头看向窗户,但是透过窗户纸能透进来的阳光太少了,允根本没有办法判断时间。
他现在仍然非常不适应没有玻璃全是窗户纸糊的窗户,觉得屋子里非常暗,又不习惯大白天的点着蜡烛,所以他现在自己寝殿的书桌放在窗户边儿上,并且在自己的寝殿读书的时候都是开着窗户,烤着火炉。就好像现代人开着空调盖棉被。
不过既然常母这么说了,他也就出屋子。正打算找常继宗一起回前厅,常继宗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然后二人假装聊得很尽兴,出了屋子回前厅。常母从另一个隐蔽的出口出去。
然后大家还比较热闹地吃了顿饭,胡氏和吴氏一个劲儿的劝允多吃一点。常家这次的午饭也是非常用心,有不少菜允从来没有吃过,甚至他两世都没有听说过的菜式也不少,所以也吃了许多。
吃过了饭,允只是稍稍休息一下,就回宫了。他每天的学习任务很重,也没有时间总在常家待着,即使以后他来找常森询问军中事情,也不可能一待就是半天,只能是出门办事顺便来。
待送允出了门,常母和常升、常森又聚集到了常母的院子。不等坐稳,常森问道:“怎么样,允对于咱们家是不是还有感情?不单单是利用咱们常家吧。”常升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常母。
常母等坐稳了,又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我提到了朱标和敏儿(常妃名),允在我看来还是对敏儿很有感情的,叫我‘外祖母’的时候还哭出了声,对于常家也是并非毫无感情。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不可能骗过我的眼睛。”
常森呼一口气,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家总算不是白把大姐嫁进宫里。”
常升说道:“什么叫做‘白把大姐嫁进宫里’!你……”
常母看他们又有吵起来的趋势,忙打断道:“都别说了。”然后指着常升说道:“你明天就要去山硒练兵了,好好在冯胜手底下干,有不明白的多问,做事勤奋些。”常升应诺。
又指着常森说道:“你也别闲着,在五军都督府里好好干活,别整天吊儿郎当的。”常森不敢反驳母亲的话,也只能应诺。
“还有,把咱们府里的门子,连同继宗在城北的宅子的门子,不管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又有谁向你们求情,一律打四十板子,逐出常府。”
常升问道:“为何如此?一个人犯了错,不至于连累所有人吧。”
常母把允告诉她的话和他们两个说了,常升这才知道他们误了多大的事儿,饶是他性情平和,也说道:“我一再叮嘱他们,他们竟然还这样,母亲惩罚的对,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常森更是恶狠狠地说道:“直接打杀了他们得了,还留他们一条命干嘛。”
常母说道:“现在大明人少地多,擅自打死人,即使是自家下人也不好,找个理由把他们送到官府去让他们发配辽东就好。”常升、常森应诺。
然后常母疲惫地说道:“就这样,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今天与允交谈也是很费脑筋的。
常升和常森也知道母亲很累,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