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允炆救母失败
允本来正在想事情。自从从齐泰家里听齐豫说一件事以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但是今天他还没怎么想,就听见王喜说道:“什么人!”
允抬起头,见王喜一脸紧张的盯着一个角落。王喜手里提着的灯虽亮,但也照不了多远,只能看见角落里影影绰绰的有两三个人。
角落里的人慢慢走出来,允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是朱允!
自从他正式册封为皇太孙那天之后,到今天之前他都没有见过允。允很好奇:允今天拦下他是要干什么?
允让自己的宦官退到一边,对允说道:“三弟,可否让你的侍从退到一边?”
王喜叫道:“你应该称呼为皇太孙……”
允没等他说完就急忙说道:“不得无礼!还不住嘴!”又转头对允说道:“二哥,我这下人不懂事,还请二哥担待。”
允知道王喜因为吕妃下毒的事情,对允非常敌视,所以才出言不逊;允虽然不相信允会参与下毒,不过对于允也不可能亲近。
但是这里是乾清宫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要是王喜刚才的话被别人听去了,或者允去告状,王喜今天晚上吃的饭就是他“最后的晚餐”了。所以允急忙打断。
允说道:“不妨事。”
允自己接过灯,让王喜等人退下,对允说道:“二哥,今天晚上在这里等候弟弟,到底是为了什么?”
允一揖到底,允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说道:“三弟,我母妃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之前一直不知母妃竟能做出如此事来。”
允马上上前扶住允,说道:“二哥何必如此,吕,母妃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也绝不会怪罪到你。”
允力气比不上允,硬是让允给扶起来了,不过他仍然继续说道:“母妃那样行事,无非是为了我;归根究底,都是因我而起,我愿向皇爷爷请求以郡王之位发配边疆,以赎母妃之罪,只求你不怪罪母妃,不连累吕家,不牵连允、允熙。”
他说这话允可确实是吃惊了。允可不像是能在边疆拉起队伍干翻当朝皇帝的人,他真的这么请求的话允将来即位了也可以不把他召回,同样也可以在即位后不升他的爵位,让他顶着郡王之位在边疆呆一辈子。允做出这样的表态真的是牺牲非常大了。
上个月十二月份的时候,寿州(注1)知州奏报称吕家这些年拖欠赋税七百多石。朱元璋大怒,申饬吕本、吕妃等,并将吕妃的亲弟弟吕毅判处流放哈密;前些天传来消息,吕毅死在了半道上。
允就算是单纯,但是并不愚钝,猜出这是老朱因为吕妃的事情在惩罚吕家,并且很可能有其他惩罚;并且这些天他想见吕妃也必须得到老朱的准许,还流传吕妃病重的消息,这是要让吕妃“病故”的预兆啊。
所以允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求允。
这让允犯难了。允当然不会同情吕妃和吕家,但是他也不能让允就这样去找老朱,不论老朱同不同意,都对他不是好事。
所以允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二哥,你何必这样!我怨恨母妃不假,但是母妃毕竟抚育过我,我岂会对她如何。现在能惩处母妃和吕家的是皇爷爷,并非是我。允、允熙亦是我弟,我岂会对他们如何?”
允听了允的话也很有道理,说道:“那现在我应该如何做?”
允沉思片刻,觉得单独让允自己去见老朱不好,于是说道:“咱们一起去找皇爷爷,你当面向皇爷爷请求。”
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同意了。
允和允把自己的侍从叫过来,允把灯递给王喜,让他前边带路回乾清宫。
老朱现在还没有睡觉。听到允和允联袂来拜见,十分奇怪,忙叫他们进来。
二人走进乾清宫东阁拜见老朱。允按捺住心思,好不容易行完礼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对老朱说道:“皇爷爷,前段时间我母妃毒害三弟的事情,起因全是为了我,更不干吕家的事,还请爷爷不要继续惩处我母妃和吕家了。”
允的话惊得尚未退出殿阁的苏怀恩和李进忠忙捂住耳朵小跑着出去。
老朱听了允的话,首先看向的是允。他见允也是满脸悲伤,并说道:“爷爷,母妃虽有大错,但是毕竟多年操持文华殿宫务,还是宽恕他吧。”
老朱这些日子和允接触很多,知道他不是一个十分仁慈的人;前些日子山硒官员上书因大军驻扎,当地负担很大,提请减免明年春赋,允和老朱的意见一样:不同意!
所以虽然允的表情和动作、语气都十分到位,但是老朱仍然一下子就猜出了允的心理。
之后老朱才对允说道:“吕家不守臣子本分,干预宫务,岂能轻饶?吕氏,你的母亲做了什么事,你也清楚。”
允说道:“爷爷!吕家虽是有错,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有错,惩处犯错的人即可,何必连累全家?”
然后允哭出声来,哽咽着说道:“孙儿之母确实是罪无可恕,孙儿无从辩解,但是一切起因在我,我愿自请以郡王之位分封边疆,求陛下宽恕我母。”
老朱同样吃惊。但是他毕竟经历丰富,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你是你,是我的孙儿;吕氏是吕氏,岂能混同!”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是态度已经软化。允继续哀求,老朱终于同意饶吕妃一命,并答应不除掉吕家全家,这件之前老朱已经答应吕妃留吕良一命的事情。
允得到了老朱的允诺,终于离去。之后允和允的关系也恢复了好些。
不过这件事的结局并未如允所料。初二日,老朱在教导允的时候,对允说道:“爷爷不会将吕妃这个麻烦留给你的。爷爷已经和吕氏说好,让她自己当着允的面,陈述死志;爷爷必定不会让你和允留下芥蒂。”老朱当然又承诺了吕妃什么,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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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寿州在今皖省,是吕妃的老家。
第92章 讲武堂——最后的准备
让我们回到洪武二十六年正月初一。
这一天一早,老朱带着允拜祭太庙。这是允在册封为皇太孙之后第二次拜祭太庙。允虽然经历了魂穿,但是仍然不信鬼神之说,认为那是21世纪的科学水平尚未企及的科学原理导致的,所以来拜祭朱家的祖宗并不虔诚,但是面上很诚恳。
允反而注意着配享太庙的一个个牌位: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朱文正、邓愈、刘基……,还有最近添上的沐英和蓝玉,这都是名震后世的人啊!正是在这些人的努力之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从口号变为了现实,“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不是空想,不论他们内心如何想的,他们都应该被永远铭记。
感情丰富的允因为想到了徐达等人的‘历史贡献’,眼泪盈满了眼眶。拜祭完的老朱回头看到泪水滴下来的允,先是惊讶,然后倍感欣慰。
晚上开了大宴,允又和老朱一起参加,不过人太多了,允根本记不住几个人,也没空和某人单独说话;并且总得按照礼仪行事,比干活儿还累,允痛苦不已的结束了大宴,回到文华殿就躺倒床上睡下了。
在洪武朝,从正月初二开始,假期就结束了,所有的官员都得按时上班按量完成工作,不得懈怠,每年都有人因为正月懈怠被惩处;老朱同样恢复了工作状态。
允也迅速恢复工作状态,并且比之前更忙碌了些;直隶之外的各省来京城讲武堂上学的人已经都有到京城的了,讲武堂的筹备得抓紧了。
允初二就去巡视讲武堂校舍和讲堂的建设情况。校舍已经建好了,教学讲堂的外墙还未刷。这时的装修、刷墙的材料比后世毒性还大,古人虽然不知原理,但是也知道应该通风晾晒。
不过古代大多数人都没条件对屋内进行装修,讲武堂的校舍秉承节省的概念也没有进行室内装修,所以也用不着晾几天,允直接让已经到京城的学生来这里住了。
然后允要考虑上课的事情了。其他课都好办,先生都已经把时间腾了出来,不论是哪天开课,都可以;但是大将在京的只有曹震,总不能三门课都是曹震一个人讲吧;再说,八个陆师班呢,他除非是有三个身子,否则一个人怎么也讲不了的。允好说歹说,终于让老朱下令调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等回来。
老朱其实早有让他们回京的打算,只是本打算待二、三份再召回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几天,倒也无碍。
现在即便是来上讲武堂的学生尚未到达京城的各省,也都已经将学生名单呈报上来了,所以允需要确定各班人选。
水师班好说,就只有两个班,允也懒得费事了,直接让广、浙茳、北平三省的学生一班,幅建、直隶、山三省的学生一班。
陆师分班就费事多了。首先就是有好多的权贵子弟。允和老朱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能让他们都聚在一个班,要不然很可能会发生太过偏向这班的问题,所以是一个班三四名爵爷家的子弟,配上其他的家境‘普通’的学生实际上外省来的最次家里也是世袭千户,倒是京城的十五个名额有三个普通大头兵出身的学生。
允为了确定这三个人确实是普通大头兵出身,还特意询问了常森,以及耿璇、郭镇和张数,才敢确定。
允仔细看了他们三个的档案,确实是优秀,年岁不过十六七就武艺高强,又识字熟读四书,为人谦和,长得又不错,符合这时代所有对于人才的评定标准,怪不得能被选上进入讲武堂。
允最终决定让这三个人聚在一个班。“看看学霸之间会不会擦出火花。”允想着。
分班非常费脑筋,不能让家里关系太差的在一个班,不然班里恐怕不安定了;同一派系的人倒是可以安排到一个班,但是不能让他们和本派系领头的人家的学生在一个班。
此外还要考虑省份问题、年龄问题等等,不一而足,允和耿璇等人在文华殿憋了好几天,又询问了常升、常森的看法,才把分班名单完成,并向老朱汇报。至于告知学生他们在哪个班是陈性善的活计。
接下来最后要确定的就是开课时间了。正月辛酉日,允随同老朱去祭天,回来的半道上,允问道:“皇爷爷,现在已经快到二月了,讲武堂您打算几日开课啊?”
老朱沉思片刻,说道:“二月二日乃是龙抬头,就选在二月初三吧。”
允回来之后就安排开课的事宜。现在全国来上讲武堂的学生,除了因为意外被耽搁的,都已经到京城了,允同样让陈性善去告知他们二月三日开学。
说起来因为允接连派陈性善主持事宜,除了陈性善亲近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以为他很受允的信任和重用,这让因为允在被翰林徐宗实和陈南宾教导时不专心而忧虑忡忡的大儒和缓些了。
允又操持“开学典礼”的事情,在二月初一紧赶慢赶地筹备完毕,就等着二月初三开学了。
二月初三日,寅时(早上3点到5点)所有的学生都被叫起来了。不少学生可能是早上刚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哪,还呵斥叫他们起来的人。
不过当他们看清自己在哪之后,除了三五个人仍然不觉得有什么,其他人都是马上清醒过来捂住自己的嘴,有的人还给来叫他们起床的人道歉。
然后他们洗洗涮涮。因为允坚持不允许带仆人进校舍,违者立即除名;这些学生家长也觉得带仆人进讲武堂确实不合适,就没敢坚持。
这些人中千户和千户以下家庭出身的大多自己还没有仆人,洗漱打水啥的都是自己干,还没什么;那些指挥使家庭出来的,有几个自己打过水?都是仆人代替,所以现场的洗漱速度极慢,秩序还差,乱的可以。
一直到卯时二刻,他们才被组织到操场上列队。
辰时二刻,外面传来响动,一队又一队的侍卫走进操场。在操场上列队的学生马上都精神起来了。因为他们知道,大明的皇帝陛下来了。
说起来让老朱亲自主持开学典礼是允一力坚持反复劝说才说动老朱的。允认为:首先老朱是讲武堂校长,但是大家都记不得这件事了,现在让老朱亲自主持开学典礼,能让他们想起来老朱才是校长,说起来,这些学生也是天子门生,提高重视程度。
之后,这些学生一旦想起自己是天子门生,就应能提高认真学习的兴趣皇储毕竟和天子有差距同时减少惹事的可能。
老朱是下了朝赶过来的。他和允在承天门一起坐车过来。不仅是他们,所有的先生,以及所有的大将都赶来参加开学典礼,阵容非常华丽,要是这时来个氯气把他们都毒死了,大明就得完蛋不可。
老朱下了车之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台上。等到他走到了台子的正中央,清了清嗓子之后,所有人都都将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因为正式的典礼要开始了。
第93章 讲武堂——允熥讲话
老朱说道:“朕设立讲武堂,为大明纳贤才是也。大明讲武,自今日始。”
等老朱说完了,依照允事前的嘱咐,所有的学生单膝跪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因为允之前嘱咐了多遍,且这些人都是军中出身,同时大家也知道万一出差错就‘露脸’了,所以还挺整齐。
老朱面带笑容说道:“平身。”
底下人又说道:“谢吾皇隆恩。”陆续站起来。
然后又点了几挂鞭炮,总之和现在新店开业差不多,十分俗套,不过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没见过,还比较惊奇。
开学典礼也不长,没多久就结束了,学生队列也解散了,但是所有人在解散前都得到通知:下午未时,到大礼堂集合。
下午所有的学生按时到了大礼堂。大礼堂是允仿照后世大学的扇形阶梯教室建造的,与大明的建筑差异很大,特别是室内阶梯状、钉到地上的桌椅,让工匠们费劲了心思,室内修建的重点也就是这儿了。
现在学生们走进阶梯教室,对于其内部结构同样十分好奇。早已经在内等候的‘司务’,忙上前指导着学生们落座。
各班的‘班长’起了大作用。允知道这个年代,又是刚开学,就是任命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当班长也没用,比他家里牛逼的肯定不会听话的,所以陆师一班的班长是蓝玉的次子蓝琏,二班的班长是冯胜的小儿子冯远,三班的班长是傅友德的长孙傅彦名,……。现在各家权贵对于子女教育还很重视,所以这些班长也挺靠谱的。
等所有学生都落座了并安静下来以后,允走进来。所有学生起身行礼,允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允站到‘讲台’前,扫视了一遍底下的学生,默默舒缓了紧张的心情,说道:“众位学生,你们是这大明讲武堂的第一届学生。你等之父祖,都是我大明开国勋臣,在冰天雪地的蒙古、在黄沙漫天的西北、在瘴疠遍地的西南,你们父祖曾到处为大明奋战。”
“正是有你们父祖的血战,“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成实,“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非空。你们父祖不仅是大明的功臣,更是再造华夏的功臣。”
下边的学生们都听傻了,哪有人曾经这样赞颂他们的父祖,并且还把他们拔到了再造华夏功臣的高度上,一时间所有学员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还是没注意听讲的司务见允暂时停下,忙开始鼓掌,学生们跟着鼓起掌来。
严格的讲,允不算是民族主义者,其他民族只要是听话,他一样能一视同仁,华夏民族也更多地是一个文化符号,而不是血缘符号。
然后允开始讲开设讲武堂的‘目的’:“你们之父祖均是文韬武略精通的人,但历朝历代,开国勋臣之后三代以下却往往家族落寞,诸位可想过缘何如此?”
允等了他们几刹那,接着说道:“孤以为,此乃因历代勋臣往往出身贫寒,知家业来之不易;而三代之后则耽于享乐,不思进取。陛下和孤之所以把你们叫到京城学习,就是欲使你们感受父祖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之艰辛,从而奋发有为,子承父业。”
“但是吃苦非目的,仅仅只会吃苦也无用,蒙元滥施暴政,天下困苦的百姓数不胜数,但为何只有你等的父祖辈脱颖而出挣下这份家业?这才是孤要让你等仔细体会领悟的。”
下边的学员听到这段话议论纷纷。允这段话基本上确定了他们的光明前途,但是同样显示会很辛苦。本来就是家中嫡长子,为人又懒散的面上显出畏难情绪;而次子以下的则跃跃欲试,好给自己博出一个前程。
然后允大概说了说要求:“是以,本讲武堂要求非常严厉,所有违反‘纪律’的,一次记过,二次除名;严重违背‘纪律’,如不敬先生等的,嫡长子不许袭爵,其他人调往异地为兵。诸位也知道,讲武堂的掌事就是孤,孤不会接受任何求情,望诸位好自为之。”到此讲完,允毫不拖泥带水离开。
等允走了,下边就可以散了,司务也试图指导他们出去。但是现场嗡嗡一片,二三十个司务的声音迅速淹没在嗡嗡声中。
允通篇都是大白话,夹杂的几个成语大家也听得明白,允话说的也直白,所以大家都没有理解错允的意思。学生们与邻座的人,不管熟不熟,都热烈的讨论起来,有讨论升官的,有讨论辛苦的,还有说其他的;还是齐泰、张数等人过来才慢慢的让他们都回到宿舍。
宿舍也是仿照现代大学宿舍的样式造的,只不过床使用木头架子打的,当然也没有上下层。一个宿舍安排了六个人,都是同班且身份差距不大的。
整个校舍和教学课室均是用烧制的砖垒成的,非常结实;允本来想造二三层的建筑,但是没有钢筋水泥的情况下用砖石磊二三层的楼非常慢,所以只能仅一层了。
学生们回了宿舍,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其他人都在宿舍里和舍友聊了起来。甲字号楼十五号宿舍,六名学生正在聊着。
这个宿舍的学生,就包括那三名真正普通士兵家庭的三个学生,一个叫做郭威,府军前卫出身;一个叫做耿富,镇南卫出身;一个叫做于晖,羽林左卫出身。
此时宿舍里一个湖广都司武昌卫世袭千户出身,叫做陈奇的人抱怨道:“这房屋真的太差了,并且竟然是六个人住一间。”
郭威等三人因为自己出身低微,一向不怎么接这种话;另一个北平都司遵化卫千户出身,叫做佟永的说道:“快别抱怨了,这可比我们遵化那边大头兵的住所要好得多了,再者说了,你抱怨又有什么用。”
陈奇说道:“我是来上课将来当大官的,不是来受罪的。”
佟永说道:“刚才殿下话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就是要受一遍罪,知道父祖随着打天下有多不易,才能当官,你还抱怨什么。”
陈奇还想说什么,但应该是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可能会被认为是‘违逆上意’,所以只是嘴张了张,就又闭上了。
佟永转过头对郭威等人说道:“昨日见面的时候,你们几个说自己是京城人吧。这京城中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郭威、耿富等互相看了看,耿富说道:“佟兄,我们几个只是常在城北、城西,京师繁华的地方大多在城西南、城南,我们不太知晓。”
佟永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多半没去过那些地方,再联想他们都是大头兵出身,就知道原因了。
不过佟永深知,进了这个讲武堂,在皇太孙的眼皮子底下,只要表现的好就可以得到提拔,除非是爵爷,否则家世什么的影响不大。是以仍笑道:“明日正式开课,就不能随意出校舍了,今日咱们不如出去好好转转,等明日就得认真学习了。”
耿富回绝道:“佟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我们这几日刚住进校舍,还需收拾收拾,就不和佟兄出去了。”郭威、于晖也附和着。
他们虽然回绝了佟永的邀请,但是佟永却并不以为意,仍笑道:“那我就出去了,要是上边儿有什么新的通告,耿兄可得记得回来告知于我。”又对这个宿舍的另一个人,凤阳皇陵卫指挥佥事出身的陈廷说道:“陈兄,一起出去逛逛?”
陈廷说道:“好啊。”
耿富说道:“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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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在回皇宫的路上,与齐泰等人说道:“你们看孤的这个讲演如何?”
练子宁说道:“殿下所说,十分有理,只是文采欠缺;如能让臣等润色一下,会更好些。”
允说道:“练卿以为他们是你等文臣耶?今次学生因为优中选优之缘故,均曾读过书,练过字,但是能成为秀才的不过十之一二;若是孤的讲话太过辞藻华丽,恐怕没几个人能听出孤的意思。”
练子宁知错就改:“殿下说的不错,是我想差了。”
允又说道:“练卿,孤思来想去,恐怕我一人难以办好讲武堂事物,孤想任命你为‘司务长’,统管讲武堂除纪律外的其它所有事情,你可愿意?”
练子宁躬身回道:“殿下吩咐,臣无所不从。”
允又对陈性善说道:“孤欲让你督查学生的纪律,如有违纪者,严惩不贷,你可能做到?”
陈性善激动地说道:“臣必不辱命;如有学生违纪臣未惩处者,臣愿受处置。”
允安排完了自己的副手,回过头来安抚张数等人:“孤非信不过汝等,只是孤对于大明军中事物尚不熟悉,留各位在身边随时问询。”
虽然允的话很诚恳,但是张数、郭镇、耿璇知道真实原因是他们与军校的一些学生有交情,恐怕不能秉公处事,所以才不让他们负责事情。不过他们也无怨言,齐声回道:“臣等知晓。”
第94章 讲武堂——第一堂课
第二天二月初四,讲武堂正式开课。从今天起,所有的学员除休息日外不许出讲武堂,昨晚上溜出去玩的学生都乖乖地回来上课了。
即使是家住京城的那些昨日听完允讲话不情愿来上课的学生,也在父祖的‘说服教育’下来上课了。
这一天允没给自己安排课程。下一天二月初五,上午第二节大课,允来上历史课。
允设计的平时上课的‘教室’和现在的中小学教室差不多,不过上课形式和后世的大学一样,每间教室8x8共六十四个桌椅,两个班拼课上,并且是不同的班拼课上,保证一年下来每个班和另外九个班拼课的次数差不多。
允怕他们打架,所以教室的座位是一半一半,竖向劈开,然后各班内自己安排。不用说,必定是‘重要’的课家境好的在前边,‘不重要’地课家境好的在后边。
这堂课是允来教,所以允进到教室时眼睛一扫,坐在第一排的八名同学有七名是允认识的,父祖都是爵爷,另外一名允不认识,但是至少也是指挥使家的。
允在讲台前站定,所有的学生起身行礼说道:“见过皇太孙殿下。”
允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本来想让他们在简武堂内叫自己‘先生’的,但是这招致了齐泰等人的坚决反对,允用‘实质大于形式’来安慰自己,也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
允的眼睛又扫视了教室几遍,原本人声鼎沸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允暗暗感叹自己比下边的所有人都要小,现在却来给他们上课,真是有趣。
允说道:“现在孤要开始讲课了。你们先说说,以前都是否读过史书?最少读过《史记》等二十二史中某一部的举手。没读过的不要随便举手,孤会点名考察的。读过《战国策》、《国语》之类的也可。”
这时还没有‘二十四史’之类的说法,不过他举了《史记》的例子大家也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下边所有的学生都把手举起来了,允于是指着坐在第一排的耿炳文次子耿瑞说道:“耿瑞,你起来。”
耿瑞被点到名的时候明显身子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允心想不会真的让自己点到了滥竽充数的人了吧,但是既然已经点了名,就得问。他问道:“耿瑞,你说说你读过哪部史书?”
耿瑞颤声回道:“禀、禀殿下,臣读过《三国志》,其他的都没读过。”
允看他虽然害怕,但像是在害怕自己,倒不像是没读过书瞎说,于是先说道:“以后自称学生即可,不必自称臣。“又对着所有学生说了一遍。
然后问道:“你为何单独只读过《三国志》?”
耿瑞答道:“回殿下,臣,臣爱读《三国演义》,读完了《三国演义》之后,臣的大哥说《三国演义》是杜撰的,和《三国志》不一样;臣因而读了《三国志》。”
允心想:原来现在《三国演义》已经成书了;等下课了一定要让王步去买一本,这可是初版的《三国演义》啊,要能带回现代可就是无价之宝。不过耿瑞说的这个理由在这个年代可是够个别的。
允点头让他坐下,又随便点了几个人询问,果然没有人说像耿瑞这样的理由了,都是非常正经的理由。
允接着说道:“既然学生们都读过史书,那就开始今天的第一课。”允回身,在身后的木板上用毛笔写上:“先秦历史。”
允虽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课程目的就是告诉他们一个王朝灭亡了他们这些世袭的人也没有好下场,但是总不能太露骨了,所以按顺序从三代之时开始。
允说道:“华夏的历史,起于炎黄,这炎黄指的就是黄帝和炎帝……”
在场的人未必所有人都对历史感兴趣,但是没有人敢开小差。并且允可不像当时的先生一样死板的讲史,允不自觉的用了现代历史老师讲课的种种方法,尽量用好玩的方式讲课,也不自觉地就带出了不少现代词汇。
这种讲课方式是这时候的人从未接触过的,不由得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知不觉,一小节课的时间就过去了。
允还从未讲过课,一讲起来,特别是下边一个开小差的也没有,他一下子就沉浸在讲课中,一直到‘咚咚咚’的钟声响起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中间都没有停顿的上完了一节课。
中间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允坐在讲台旁休息。下边的学生议论纷纷,虽然没有人大声说话,但是教室仍然十分热闹。
不一会儿,休息结束。允又开始讲课。三代(指夏商周)已经都讲完了。三代时期的史料很少,基本只有不知真假的《史记》而已,允也不好瞎编,所以用一小节课概括。
接下来就是春秋时期了。允讲了一会儿,讲到一件事,说道:“楚文王十二年,发生何事,有谁知否?”
这次课是陆师三班和陆师四班拼课。郭威回道:“《史记》楚世家记载:楚人灭邓。”
“之后邓国世卿如何?”
“家财具被楚兵掠走,余人沦为国民。”
“邓国灭亡,楚国没有让这些世卿家人继续为楚国世卿吗?”
“史书无载。”
“你回答的甚好,孤给四班记一分。”他说完了这句话,四班的班长曹震的长子曹行明显喜形于色,其他学生也面色不错。
允实行了班级积分制,班里的学生表现好了,给班级加分,分数最高的班级期末评价所有的学生均提一等,更不用提班长必然会得到的高评价,所以四班的学生都很高兴。
不过郭威的回答确实把他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完整的表达了国家亡了,世袭的大臣没有好下场的情况,允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他总不能说的太直白吧(其实已经很直白了)。
允接下来又讲了一段其他的故事,时间就到了,允宣布下课。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二刻,学生们走出教室奔向食堂。但是三班四班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仍然在谈论允刚刚讲完的这节课。
大多数人都在谈论允新的教课方式和那些新出现的词语,但是有两个人却在谈论允讲课的目的。
其中一人是山登州卫指挥佥事出身的戚长兴,他对旁边一人说道:“听完了殿下讲课,方知为何这课要殿下亲自来讲课了。”
另一人是京城金吾前卫世袭千户出身的秦松,他也是允身边的侍卫秦楠的弟弟。他说道:“殿下今天讲的太露骨了,完全就在指着咱们的鼻子说:‘你们一定要忠于大明,不然你们的后代没有好下场。’”
“我曾经从吾兄口中听说殿下说过‘思想教育’一词,这就是殿下所说的思想教育吧。”
此时在讲武堂外的一家饭馆里,练子宁也在和允说着类似的话。
今日因为允下午还有一节课,所以中午也就不回皇宫了。允怕总在讲武堂吃饭被人下了药,所以总是在讲武堂附近的饭馆儿吃饭。
此时今日齐泰等都不在,练子宁看同桌的只有允、他和王步。于是说道:“殿下,讲这门课的目的,是让这些世袭的武将知道,一定要与大明一心,否则大明如有不测,则他们也没有好下场吧。”
允摸了摸鼻子,说道:“孤的讲课,有这么明白吗?”
练子宁说道:“殿下讲课甚是精彩,连司务们都听得入了神,这或许可以遮掩一些目的。臣是因对于春秋战国史极为熟悉,未听得入迷,才能想到的。”
“不过殿下以后最好还是小心一些,臣怕是聪明的人已经听出了殿下的意思,但是仅仅一节课也无妨;若是次次如此说教,恐怕会令他们厌烦,反而不好。”
练子宁因为自己是文臣,而文臣是不世袭的,所以能超然物外的评论,允如果触及了文官群体的利益,恐怕他就不能如此洒脱了。
允听了练子宁的话,也意识到自己是太露骨了。暗自想着一定收敛。所以下午的课就非常隐蔽,下了课练子宁说自己完全没有听出来允的目的。
之后允就按部就班的上课,同时注意观察这些人中和自己心意的人才。
同时他还在准备一个给老朱的奏章,非常重要的奏章。
这一天二月二十八,允晚上和老朱在一起吃完饭之后,老朱解答完了允对于他批示的奏折不理解的地方。正当老朱打算说‘允你回去吧’的时候,只见允面色非常郑重地拿出一个奏折,躬身对老朱说道:“皇爷爷,孙儿有一本,启奏陛下。”说着要把奏折递给老朱。
老朱笑道:“允你有什么事情,和爷爷当面议论不就完了,何必弄得如此正式,还写了奏折。”
允说道:“事关重大,孙儿觉得还是正式些好。”
老朱听他说的郑重,接过奏折。打开一看,醒目的标题写着:请改科举士子田地免税疏。
第95章 一体纳粮与摊丁入亩
允在奏折上提出的,就是‘官绅一体纳粮当差’,这就是让雍正帝,我认为满清唯一的好皇帝,被文人骂了无数年的三大政策中最令文人讨厌的一项,内容就是取消官绅的土地免税和不服徭役的特权。
当然,允为了老朱能接受,同时为了让天下士子的反弹小一些,提出了由官府给予地方上不当官的秀才、举人大体与他们原来享受的免除田税钱粮相当的钱粮补贴;并且仍然允许秀才、举人等本人不服徭役,只是免除了他们的家人不服徭役的特权。
所有官员的土地免税特权也取消,改为增加俸禄;爵爷们的土地免税也取消了,同样改为加俸。但对于文武官员或者爵爷,其所有的儿孙均不必服徭役。
其实老朱实行现在政策的本意是好的:在一个阶级社会里,让老百姓看到只要努力考科举,哪怕只能考上一个秀才也会比普通老百姓地位高有特权,从而让老百姓心中有希望不造反,也是正确的。
允因为觉得与‘摊丁入亩’相比,这一项更难实行,所以要趁着老朱还在的时候改变;至于‘耗羡归公’,现在火耗还只是‘火耗’,雍正帝改革后真正的火耗也在继续收,是免不了的,所以现在无需改革。
允是那天去齐泰家问候,听齐泰的老爹齐豫说自己家有三百亩地免交税赋才想起来这件事的,然后他又不敢和齐泰、练子宁等人商量,独自思考了好多天,整理奏疏文法,才在今天把奏折交给老朱。
老朱看到允奏折题目的时候神色就已经严肃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允,又低头认真地看奏折。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老朱说道:“你这是要把爷爷的施政推倒重来呀。”
允赶忙说道:“孙儿岂是如爷爷说的这样?孙儿只是稍作变革而已。秀才举人所原受之钱粮,无有削减,只是原来是他们不用交税,而不是由朝廷发俸禄给他们而已;官员也是一样。”
老朱说道:“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为何要多此一举?”
“爷爷,据孙儿所知,现在秀才、举人除了一些田地免税赋以外,也按月从当地的衙门领取钱粮;既然都要向他们发放钱粮,何必再又让他们免税?增加发放的钱粮不就得了?官员们也可依样处理。”
允最理解不了的就是这一点了;每月给他们发钱发粮,却还要免税。每次多发些钱粮,就像是雍正帝的养廉银一样不就挺好。
老朱说道:“官员赴任,大多不带家眷孤身赴任,若是如你所说的将钱粮发放给官员,那他们在老家的家眷岂不是没有进账,特别是那些家里较为贫穷的官员。”
允回道:“爷爷,孙儿前几日去东宫属官齐泰家里,孙儿和爷爷说过的,听齐泰说道:其父齐豫因为京城百物腾贵,齐泰的俸禄不够开销,每年都要到京城给齐泰送钱来。其余京城官员,如臣的属官练子宁,因京城居大不易,又不像齐泰家离京城近,只能和其他的官员合租房屋,日子过得很差。”
“所以孙儿以为,并不是官员们不愿把家眷接到为官之地;而是异地为官,特别是在京城,他们因为俸禄太少不敢把家眷接到身边啊!”
老朱盯着允看了半响,说道:“允,你不是会为官员们多加考虑的人,这一点和你爷爷我一样,与你父亲大不相同。你说说你真正的理由,为何要改免税为加俸。”
允见实在推脱不过了,说道:“之所以一个王朝会灭亡,是因为百姓太多,土地中的粮食不足以养活这么多的土地。孙儿的这个想法曾是说过的(第11章)。”
“当时孙儿还有未曾想明白的地方,这些天已经都想的明白了。并非完全是粮食不足以养活人口,还因为世家大族兼并土地,占有了太多的粮食等吃穿用的东西。”
其实皇家也一样占有了太多的东西。认真说起来,按照20世纪的观点,皇帝就是天下最大的贪污犯,又怎能怪罪下边的贪污犯那么多?但是允现在是储君,屁股决定脑袋,只能从皇家的角度来说话。
“如果他们的土地交税,那么朝廷还可以用他们交的税赋来赈济灾民,损有余而补不足。”
老朱说道:“这些家族他们多占的土地一样要交税。现在常家、徐家就占有大量的土地,除去免税的土地之外的,不也一样交税?”
允说道:“爷爷熟读史书,当知每一代初年,吏治清明,政令能上通下达;到了王朝后期,则吏治混乱。其实不用到王朝后期,只要吏治稍有懈怠,那些多占土地的家族,就会想方设法隐瞒土地数量。”
“那些地方上的胥吏,都是当地人,而县官不过是流水的县官,胥吏倾向于那边,不言而喻。就算县官再清廉忠诚,也不可能自己一人去丈量全县的田亩,最终那些士绅人家就能隐瞒土地数量,让自家始终不交税赋。”
“更不用提那些官员是否廉洁还不一定;爷爷剥了这么多官员的皮,当知官员的操守是不可信的。”
老朱说道:“天下田亩已经清查,难道在册的田地他们还敢少交税赋不成?”说完,老朱自己反应过来了,说道:“他们还可以开荒。”
允说道:“爷爷说的对,现在大明人口少,很多田地其实未得到开垦;等以后人口多了,很多荒地会得到开垦的。”
历史上就是这样,大明的人口越来越多,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但是交税的土地仍然是开国朱元璋统计的这些土地,甚至因为灾年逃荒等缘故,缴纳税赋的土地反而不断减少。
老朱再次拿起允的奏折,又仔细看了一遍,说道:“你说得对,地方上的胥吏,岂会不向着本地的人家。但是地方的官宦人家,即使没有免税优待,仍然可以隐瞒开荒的土地,连成一片的土地县官是难以统计到底多少的,他们仍然可以隐瞒自家的土地田亩,只不过多少要交一点税赋,比不交强一些而已。”
这一点允现在是没办法解决的。不要说现在,就是搞摊丁入亩、一体纳粮的雍正帝也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共和国时代初期的数据也有错误;此后一直到21世纪,共和国建立了自己的卫星系统,才能真实的统计全国到底有多少田地。
允于是说道:“孙儿现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老朱并未因此觉得允不靠谱,而是认为允实话实说。他又思量一下,说道:“爷爷当初确实是有些思虑不周了,纳粮就按你的奏疏办。但为何要去除他们家人免服徭役之权?”
允说道:“这是为了防止免服徭役的人太多。可以允许他们交免役钱,从而不服徭役。”
老朱说道:“那能有多少人免服徭役?到头来只不过多收了几万贯钱而已,却把天下的士子之心都伤了,切不可如此,这一条爷爷不能同意。”
允仔细想了想,免服徭役的害处确实是比不纳粮要小,再说也确实不能真的让他们去服徭役;交纳免役钱还是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后的事情,现在也没有。不过他还是想限制一下。
于是允说道:“还是应该限制免服徭役的人。只有秀才、举人的子孙可以,其他如兄弟不可;如果没有亲子亲孙的,过继的儿孙可以。多数秀才举人的儿孙都多于免服徭役的人数,所以应不会引起太多的反对。”
并且之后允打算推行‘摊丁入亩’,以防止百姓隐瞒人口,同这一条结合可以防止官宦人家免服徭役的人太多。
允甚至打算在什么时候取消徭役,组建专业的施工队伍修桥、修堤什么的,不过这得是很久以后了。
老朱思索一下,点点头同意了允的说法。然后他说道:“允,你的想法之巧妙,爷爷自叹弗如;但是爷爷看得出来,你对于大明的田赋,除了这一体纳粮当差,肯定还有其他的想法,今天就都说出来吧。”
允惊讶:老朱竟然可以看出他还有其他的想法?我在奏疏里有什么马脚不成?但是既然老朱已经问了,允也藏不住了,于是说道:“爷爷真是明察秋毫,孙儿确实是还有其他的想法。”
“孙儿想的名目叫做摊丁入亩。举措就是以后不再单独征收丁赋,而是摊到田赋中,这样就防止以后出现田地少而人口多的人家还要多交丁税,从而减少贫民的税赋而让田地多的人家多交税赋。”
“并且还可以防止出现一家人本来是有多个儿子,所以在名册上人丁多,但是突然相继故去,而在名册上还有他们的名字,多征丁税的情况。”
“同时可以减少百姓隐瞒人丁的事情,能征发更多的百姓服徭役。”
其实还有利于允将来往海外移民,不过这个就不能和老朱说了。
第96章 爷孙相处——第二次
老朱听完允的话眼睛都亮了。这个策略确实是太好了,比从前的丁赋要好得多,能更好的均贫富,所以老朱说道:“允,你这个想法非常好。”
然后老朱说道:“爷爷回头就吩咐下去,施行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事情要一个一个做,先摊丁入亩,这个较难;再一体纳粮,这个较易。”
允惊讶:摊丁入亩比一体纳粮还要难吗?不过随后反应过来:给秀才举人田地免税是朱元璋开始施行的政策,施行不过十几年,好改;给官员田地免税是施行已久的政策,但是大明甫立,现在老朱又这么大规模的杀大臣,还没有形成一个官员利益阶层,所以较易。
而丁赋和田赋分别收取是两千多年以来的传统,要改变传统需要费更大的力量,所以较难。
老朱接着说道:“允,这些难以施行,又会招致骂名的施政爷爷都会给你提前做好了。”
“爷爷杀了这么多的文人,以后的文人一定不会说朕的好话的,朕也不在乎身后名,只要大明江山能长久存在就好。”
“但是你是大明储君,你得留个好名声。这些会伤及名声的事情,爷爷在活着的时候都给你解决了,省的让你来做名声不好。”
允听了老朱的话,眼圈红了,带着哭腔说道:“爷爷!”老朱这是不仅以后会承担原来自己的骂名,同样也会承担原来雍正帝的骂名啊!
他这些日子和朱元璋相处,已经把老朱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现在听了他这样为自己着想的话,不禁十分感动。蓄在眼眶的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老朱伸出手,抹了抹允脸上的眼泪,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怎能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允抹抹眼泪,说道:“是。”
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自己即位后,加快国家的发展,等到国家更快地发展到全民识字,人人有文化的时代,到那时文人阶层必然式微,老百姓也不会再相信那些无耻文人的话,朱元璋就会得到正名!
老朱思考了这么半天,也累了,传令让李进忠和苏怀恩进来上茶。同时说道:“真是老啦!爷爷年轻的时候,与众将士谈论兵策、指挥大军,常常通宵达旦,也不觉得疲惫;现在才讨论了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说着推开案桌上的奏折,“明天再批答吧,今天休息休息。”
允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只能说道:“爷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魏武(帝曹操)年界六旬仍如此雄心壮志,爷爷今年也是六旬,有何颓唐之处。”
老朱笑道:“允你这个比方可说的不好,爷爷今年六十有六,魏武不过六十六崩诎,你是在暗喻爷爷……”
允赶忙打断:“爷爷,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老朱又笑道:“爷爷也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说笑。”
然后他又说道:“从你的话中,听得出你十分推崇魏武,这可不好。魏武窜汉,乃是奸臣。”
允确实是非常喜欢曹操的。他受易中天的《品三国》影响很大,认为曹操是‘可爱的小人’,而因为《三国演义》把刘备写的太虚伪,所以他讨厌从南宋以来被视为正统的刘备。
所以允辩解道:“窜汉的乃是曹丕,非是魏武。并且东汉末年汉天子已经式微,董卓进京以后,天下权臣,有谁尊敬汉帝?只有魏武尊奉汉帝,无有不恭。”
“且魏武出《为才是举令》,打击豪强士族,不正与爷爷整治豪强相合?魏武还北击乌桓,分南匈奴为五部,任城威王(曹彰)、秦朗等数出漠北打击胡人,不正与爷爷打击北元相同?”
“自赵宋与金绍兴合议以后,北方为蛮族所占,至今已殆二百余年,而为我华夏所收复不过二十年,此时正需要推崇如魏武这般打击北边胡人的君王。”
“并且自两晋至赵宋初期,一向以曹魏为正统,不以昭烈(刘备的谥号)所建的蜀汉为正统,而这些尊崇曹魏的王朝均是一统天下的王朝,尊崇蜀汉的不过是偏安江南的‘南宋’;我大明一统天下,岂能与偏安一隅的‘南宋’一样。”(注1)
老朱没有听过‘南宋’一词,但是他马上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老朱因为重实务而轻虚名,对于这些思想不涉及大明的事情没有人提出就不会去想的,只是下意识的接受看到过的说法。
现在老朱听了允的话,觉得也还算有道理,因此说道:“那我大明以后就以曹魏为三国正统好了。”
想了想,他又说道:“说起来,前元倒是对于三国中谁是正统没有区分,蒙人阿鲁威的《折桂令》中对于三家是不分伯仲。”(注2)
允恰好读过这首元曲,说道:“蒙人大多粗鄙,这阿鲁威算得上是蒙人中少有的有文采的人了,尤其这首《折桂令》: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非常不错。”
老朱又与允闲聊几句,突然说道:“你对于仿古封国此事可是真心?”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允。
允毫不迟疑,马上说道:“爷爷,孙儿确实是真心。”
老朱说道:“自古雄才大略之君,自始皇已来,均是追求唯我独尊,包括爷爷我。爷爷观你也是甚为独断之人,为何你可以这样?”老朱刚才没从允的眼睛里看出任何作伪的地方,所以认为允是真心。
允也确实是真心。当然,这并不是允就想分权,要是能大一统,谁想分权?但是现在的技术手段太差了,没有火车,没有蒸汽机船,没有电报,根本没办法统治太大的地盘。但是允又想让华夏人占据全球。
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占据全球,这么大的地方,自己又统治不过来。窝在东方这片地方,自己有生之年根本没有人能对付的了自己,尝遍东方美食,睡遍东方美女,游遍东方美景,美美的过一辈子不是更好?
为何要改革,要扩张,即累还不被时人理解。“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就这么待一辈子不是很好嘛。
面对老朱的话,允一时间陷入了自我困惑当中。
在老朱看来,允是听完他的问题后就呆在了原地,满脸的困惑。他不禁有些慌乱,小声对李进忠说道:“快让太医院的所有高明的太医全过来。”李金忠忙手忙脚乱的走出去叫太医。
允慢慢的回过神来,并找到了理由。他虽然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死后儿子们马上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不管是西汉景帝时‘七国之乱’这样的残杀,还是康熙朝所谓的‘九龙夺嫡’这样的残杀都不希望出现。
同时他也不希望儿孙被像养猪那样养着,或者明明很有本事却不得不韬光养晦,装疯卖傻。
想要避免儿孙自相残杀或装疯卖傻的办法,只有把儿孙中所有有本事的一个留在本土继位,其他的统统打发到从中原很难够着的地方去,才能避免。
第二,虽然因为自己现在是皇族,衣食享受都比前世的丝生活强的多,但是他还是怀念前世的许多东西:他怀念水泥的马路,现在的道路真是受够了;他怀念方便又明亮的电灯,现在的蜡烛真是受够了;他怀念家庭轿车,现在的马车真是受够了。
他还怀念很多很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虽然轿车什么的他搞不出来,但是他可以弄出一些东西来,让自己的生活更方便,更美好。就算是发电站他弄不出来,手摇式发电机还弄不出来!
所以自己要扩张,要改革,要搞发明,也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同时也让华夏人遍布全球,统治全球的大部分地区。虽然在自己生前会被文人痛骂,但是几百年以后的人们都会感谢自己的,也算是留下了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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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与周、汉、晋不同,因为宋代不存在明显的断代,高宗赵构和徽宗是亲父子,赵宋的政权也没有崩溃-重建的过程,所以此时还没有南宋、北宋的区别,统称赵宋。其实从称呼也能看出来,周代、两汉、两晋都是叫做西周东周,西汉东汉,西晋东晋,只有宋代叫做北宋南宋,很明显这是现代的史学家区分的。
注2:阿鲁威的《折桂令-咏史》全曲: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酾酒临江,横槊曹公。紫盖黄旗,多应借得,赤壁东风。更惊起南阳卧龙,便成名八阵图中。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
阿鲁威和纳兰容若是我认为其他民族少有的善写汉文诗词的人了。
第97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想明白的允神清气爽的抬起头来,想回答老朱的问题。但是抬头便发现老朱已经不在自己的面前了。他四处扫视,却发现一堆他见过的太医在观察自己,老朱也站在一旁焦急的待着。
反应过来的允啼笑皆非,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太医,干嘛这样看着孤?”又对老朱说道:“皇爷爷,干嘛让太医们都过来。”
老朱说道:“爷爷刚才身体略有不适,叫他们过来。”回过头小声问太医:“允到底有没有问题?”
一名太医小声说道:“殿下刚刚可能是魔怔了,现在已经自己缓了过来,没什么事情了。”
老朱虽然听他们如此说了但也没有让他们全部走,而是让几名名医去另一个屋子待着。他自己又回来坐到允面前,说道:“怎么了?”
允坐下,说道:“爷爷,孙儿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要仿古封国了。”
老朱问道:“哦,为何?”
允回道:“回禀皇爷爷,孙儿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孙们自相残杀啊!……孙儿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把他们都打发到中原够不到的地方去,方可保全。”
老朱说道:“虽然前代均有削藩或者藩镇造反的事情,但是本朝与他们不一样,爷爷也没有实封藩镇,不一定会有削藩吧。”
允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老朱样样都能铁石心肠、理智判断,只是对于自己的儿孙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他们能按照自己的安排稳定进行下去;只是事与愿违,历史上他才去世不久允就削藩,还爆发了大规模军事冲突,骨肉相残。
允也没法和他说,只能是回道:“孙儿也不相信会骨肉相残,只不过是为了防范这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而已。”
然后允和老朱又随便聊了几句。这时时间已经是戌时,允不想让老朱休息的太早,提出告辞。
老朱还是对于允的健康不放心,又让留下的太医过来,非要给允检查一下身体,允无奈的只能接受。
就在名医刘纯刘国手给允把脉的时候,老朱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说起来,爷爷和魏武还有些想像,苏东坡有言评价魏武:世之称人豪者,才气各有高庳bēi,然皆以临难不惧,谈笑就死为雄。操以病亡,子孙满前而咿嘤涕泣,留连妾妇,分香卖履,区处衣物,平**伪,死见真性。”
“将来爷爷恐怕也算不上苏东坡眼中的英雄吧。”
允不知哪里来的气愤:苏东坡也是允比较喜欢的词人,但是对于这篇文章允不敢苟同。
他说道:“怜子之人就不是英雄了吗?霸王别姬,死前尤唱‘虞兮虞兮奈若何’,难道他就不是英雄了吗?孙儿有一诗反驳苏轼:”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老朱惊讶的看着允。眼睛扫视周围,见太医们也是一脸惊讶。
这首诗是允早就准备好,就等着啥时候拿出来献给老朱的,今天话题既然聊到这儿了,就顺势献出来。
这首诗比《赠沐大将军》文采要好,但也不是那种文采飞扬的诗;但是意境太好了,词句浑然天成,让人难忘。
老朱反复吟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他抬起头看着允说道:“将来要是能有这两句诗刻在朕的墓碑之上,朕死而无憾已。”
允忙说道:“爷爷必当长命百岁,说这个干什么。”
老朱笑着问太医道:“允的身体如何?”
号完脉的刘纯说道:“殿下身体康健,岂会有问题。”
老朱说道:“那允你就下去,回自己的寝殿安寝吧。”又对太医说道:“你们也回去吧。”允和太医们退下。
允回到文华殿,但是并未入睡,他让王进掌起灯,反思今天与老朱的对答。这是允养成的每次发生重大事件之后的做法。反思了一会儿后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还算可以,躺下睡觉。
第二天允照常起床看折子,下午去讲武堂教课。但是在讲武堂上课的时候,就有学生用奇怪的眼光看允,弄得允莫名其妙。
在回来的车上,齐泰和练子宁也与往常不同的看着他。允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的目光了,说道:“你们有什么要和孤说的,不要一直这样看着。”
二人对视几眼,练子宁胆大,说道:“既然殿下问了,臣就说了。昨日殿下是否做了一首诗,诗云‘无情未必真豪杰,……’?”
允听了是这件事,并不惊讶。昨日在场的太医都识字,很多人还考过科举,把这首诗传出去很正常。
允回道:“确实是孤昨日所做。”
“不知此诗何名?”
允想了想,说道:“叫做《驳孔北海赞》。”
练子宁笑道:“殿下平日里并不作诗,谁想一作就是如此名作,真是意想不到。恐怕殿下以后会是除‘三曹’以外最著名的君王诗人了。”
允心想:‘就这就是著名诗人了?我肚子里还有好货呢。’
又说笑一会儿,练子宁又说道:“殿下既然尊崇魏武,那《三国演义》的作者该不得安枕了。”
允问道:“练卿也读过《三国演义》?为何《三国演义》作者不得安枕?”
“臣本来是不读的,那天听了长兴侯家二公子的话,臣好奇到市面上找了找,还挺不好找的;买回家看,觉得写得非常不错,只是书中尊刘贬曹,不和殿下的想法。恐怕对殿下不是什么好事。”
允当然知道《三国演义》的内容不和自己的想法,但是以前也没想去改变什么;今天练子宁一说,醒悟过来:不能让《三国演义》在市面上广泛流传。好在现在听练卿的话,此书还不知名,尚可补救。
允问了练子宁他买书的地方,之后让手下的侍卫去那个书社询问《三国演义》此书是从哪里进的,现在成书未久书籍的发源地应该可以找到罗贯中。
问出进书的地方杭州以后,允派自己手下的侍卫赴杭州‘请’罗贯中至京城。但是过了一月后派去杭州的侍卫秦楠回报:罗贯中此人已经离开杭州,不知所踪。
允也不可能动用锦衣卫来查这个人,老朱不会同意的,所以只能暂时放下。
之后允继续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为将来即位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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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北平城。
燕王左卫驻地附近的一家酒馆儿,今日燕王朱棣检阅军队,所有的兵丁和武官都不许出军营,所以酒馆儿也没什么生意,伙计们也无事可做。
在酒馆儿的后院,卫氏把自己的女儿陈晨打发出去,对谭纬儿说道:“姑娘,上次和你说的那家人家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都说是再好不过的人家了,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本来想给你找个朴实老百姓人家,你说要找军户人家,我们也就不辞辛劳托人去找;这一家我托我大姐问了燕王右卫很多人,都说是和善人家,当爹的最近又立了功当了世袭的百户,儿子不过十八又上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可跟你说,上他家提亲的不知有多少,你在想就没机会了。”
谭纬儿坐在炕上,心下不甘。自己如此才貌,要是在宫里配出去少不得是个五品的宜人,现在配个百户就是‘高攀’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这些日子卫氏也给她找了几个人家,只有这家最好,还是应了吧。于是说道:“嗯,全凭舅母做主。”
卫氏喜道:“那我就去找媒婆说和了。谭姑娘如此才貌,那家怎么可能看不上!”说完走了。
谭纬儿的手一直攥紧,指甲扎进了肉里流出血来,仍浑然不觉。直到这时才松开手,拿出手帕擦拭血迹。
几天后的伴晚,燕王右卫住坊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内,新晋百户孙绍对妻子刘氏说道:“给睿儿找媳妇这件事怎么样了?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吗?”
刘氏说道:“倒是看上了一个姑娘,但是……。”
孙绍奇怪的问道:“怎么吞吞吐吐的?”
“那姑娘姓谭,说是左卫的任瑞江家的亲戚,京城人,父母双亡现在寄居在舅父家里。我去看了,那姑娘通身的气派,不俗的谈吐,竟是从未见过的。”
“我家老早就是北平的人了,从前元的汉人大官儿家人到现在大明的官儿家人,竟都比不上人家,恐怕宫里的公主也就这样儿了。这姑娘家里得是多显贵的人家啊。”
“我就是心慌在这里。说任瑞江能有这样的亲戚,我是不信的;并且就算他能有这样的亲戚,这样家的姑娘又怎么就肯嫁进咱们家里。”
孙绍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姑娘家里多半是犯官家的,并且肯定官儿小不了!也许是任家的亲戚,也许只是当年帮过他们,所以家里被抄后侥幸逃出来投靠了任家的亲戚。”
刘氏急道:“那咱们还是算了吧,可不敢要这样家的姑娘。”
孙绍笑道:“怎么能不要!我还就看上这个姑娘做我的儿媳妇了。这么好的姑娘,要是平常怎么轮到咱们家了(liao)。犯官家的人怎么了,一个姑娘,又不是儿子,燕王殿下又一向护着咱们,没什么好怕的。”
刘氏说道:“既然当家的你这么说了,那就定吧,我回头去找媒婆提亲。”
孙绍又转过头对一旁听着的儿子孙睿说道:“儿子,你觉得怎么样,和爹想的一样不?”
孙睿傻笑一阵,说道:“我没什么意见。”顿了顿,又说道:“听娘说,那姑娘挺漂亮的。”
孙绍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好儿子,和爹一样,爹当年就是看上了你娘的长相才娶的她。现在傻小子你比你爹运气好。”
孙睿傻笑。刘氏站起来说道:“我不在这儿和你们爷俩疯了,我做饭去了。你们在这里傻乐吧。”
第98章 议婚
天色已黑,老朱看完了允的折子,抬起头来对允说道:“你觉得,这讲武堂确实是能让这些武将更能领兵打仗,并且更加忠君爱国?”
允说道:“禀爷爷,不仅是孙儿这样觉得,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信国公(汤和)等都说讲武堂的学生比没有来讲武堂的强出许多,也对陛下忠诚许多。”
老朱笑道:“看来设立讲武堂是设立对了。允你当初的设想不错,这二年以来全权处理讲武堂的事情,也干的不错。”老朱知道,光主意不错可不够,事情是不是好也得看是不是执行的好。
允说道:“也是讲武堂的官吏尽心尽力。孙儿请求爷爷奖赏他们。”
老朱说道:“你拟一个名单,该升官升官,该赏赐赏赐,爷爷批就是了。”
这时已经是洪武二十七年的十一月了,允已经过过了十六、十七岁生日(虚岁),明年三月就该十八岁了。
这近二年的时间,允主要就是主持讲武堂的事情,发掘讲武堂内的人才;另外就是关于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的事情。
虽然这两件事表面上都没有经允的手,但是老朱每当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他就一边处理问题,一边告诉允为什么会出问题,同时告诉他预防或者解决的办法。让对于农村并不了解的允迅速熟悉了农村,并且知道了田地当中的那么多弯弯绕。
推行摊丁入亩和一体纳粮的时候,老朱少不得又杀的头皮滚滚,特别是在宗族势力最强的广,更是出动了外地的军队。允也劝说老朱将不少本来要处死的人流放到了哈密和辽东。
允看老朱高兴,说道:“爷爷,孙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爷爷恩准。”
老朱说道:“允想干嘛?不会是又要救下谁的性命吧。”
允说道:“孙儿此次并非为此。孙儿是想,去北方游历。”
老朱惊道:“怎么有了这样的想法?”
允说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孙儿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江宁、上元二县呢!并且听爷爷讲解总觉得雾里观花,孙儿亲自去各地看一看,也好知道地方上的实际情况。”
“三是,爷爷上次不是说过完年就派我去凤阳皇陵祭祖吗?孙儿想着顺便就在北方看看。”
老朱沉吟片刻,说道:“也好,标儿生前爷爷就常派他出去。爷爷现在身体还撑得住。只是讲武堂的事情怎么办?”
允说道:“左谕德陈性善能替孤讲好课;并且因为当初怕讲武堂没甚用处,并未在去年招第二届学生,所以即使等明年再有学生来了,也不过是一届,现在讲武堂的众位先生都已经适应了讲课,不会有问题;况且孙儿不过是去北方三四个月而已,很快就可以回来。”
老朱想了想说道:“那倒可以。那你也去泗州的祖陵拜祭吧。泗州祖陵还是标儿当年在世时亲自督造的,拜祭一下祖先,请他们保佑。”
允说道:“喏。”
老朱又道:“但是在你走之前,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完成。”
允问道:“何事爷爷?”
“你的大婚之礼。”
允被噎住了。他设想了不少老朱要做的事情,但是没有一件是这件事。
老朱没管允的反应,继续说道:“不仅是你的大婚之礼,文英也要定下人家来。”
允恢复镇定。不过就是结婚嘛!虽然上辈子并没有结过婚(其实是穿越前连对象都没有),但是除了婚礼费事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现在又不缺钱。
他问道:“爷爷看上哪家了?”重点不是谁,而是哪家。
老朱说道:“是金吾前卫世袭千户,金吾后卫指挥使薛宁的女儿,薛显的族人。他有一对双胞胎女儿,爷爷打算让当姐姐的为正妃,其妹为侧妃。”
允回想起两年以前自己去金吾前卫的住坊,曾经见到过一对姐妹花,长得极像,应该是同卵双生双胞胎,好像就是姓薛,还是杨峰和秦楠的表妹。
‘记得那对姐妹挺漂亮的。’允想着。
然后允心中激动了:这可是姐妹花啊!并且是长得差不多的双胞胎姐妹花。允不记得有那个皇帝娶过双胞胎姐妹花,这可能是开了先河了。
允强抑住激动,说道:“爷爷是已经定下了?”
老朱说道:“嗯,即使你不去北方,爷爷也打算明年让你大婚了;到明年你都已经十八了,不小了,标儿当年是十七岁大婚的。”
“爷爷打算封薛宁为世袭指挥使,不过是挂名的指挥使,总不能让未来皇后的娘家太低。并且薛宁这些年勤勤恳恳,才能也是有的,要不是没赶上好时候,现在有个指挥使的世职也平常。”
“并且薛宁的长子颇有本事,次子年岁虽小,但是也聪慧,以后可以为臂助。”
允苦笑。老朱果然不是民主的人,只是通知他而已。虽然对他来说娶谁现在差别不大,但是还是不习惯。这些年凡是允作的事情老朱都是不加限制的,所以现在允习惯了自在。
允又想到:老朱仍然是选的武将,而不是历史上给允选的文官,说明老朱应该接受了允的‘扩地足食’策略;但是选的不是爵爷家的,看来是不想再出一个影响力太大的后族了。
老朱说道:“不过你妹妹文英的人家,爷爷是要和你一起参详参详的。”
“按照我小时候老家的习俗,在父亲去世之后,长兄如父,是比爷爷的说话还算数呢。你现在也是文英的长兄了,也该说几句话。”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了,也只代表还没有和那家人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咨询允意见。允自己也知道,所以如果不是太不好的人家,允是不会反对的。
老朱继续说道:“爷爷打算正式赐予文英封号,江都郡主如何?给文英选的人家是景川侯曹震的二儿子曹彻,你觉得好不好?”
曹震!允心下巨震。允不知道曹震的结局如何,但是就凭后来‘靖难’的时候没有这么个人,应该是被老朱干掉了。但是现在老朱要让曹家尚主,就不可能干掉他了。
在这个年代这么多年,又有常家的人、自己的三个东宫武官给自己半真半假地讲解军中的派系,允对于军中之事也了解多了。
曹震虽然和常遇春、蓝玉的关系不错,但是因为曹震挺有本事,又久在巴蜀、湖广,实际上有一个自己的小派系,不算是常派的人,老朱想必也清楚。再加上允的正妃家里是无派系的,老朱选人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啊。
允觉得还不错,所以没有反对。老朱知道允恐怕心中并不平静,也不与他说话了,让他回文华殿平复心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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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金吾前卫住坊的薛家院内,薛宁正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们坐在一起。
薛宁是今天下午被老朱召见然后被告知自己女儿被选为太孙正妃和侧妃的,也正好是今天,真是够巧的。老朱只是口头通知,并未下正式的圣旨,但是从老朱口里出来的话还能有假?
所以薛宁之后一直到回到家都心潮起伏。
好在他也是久历宦场的人,回到家后正常的让自己的长子回来,等全家都到齐了,告知了这个消息。
薛宁的长子薛熙冉马上站起来说道:“这不可能!皇宫之中暗幕重重,怎么能让妹妹去那样的地方。何况还是两个妹妹都陷入火坑。”
薛宁喊道:“住口!陛下已经决定的事情,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又说道:“我何尝愿意瑶儿和怡儿进宫,”说到这里,他已经泪流满面“我难道不希望瑶儿和怡儿像其他人家的女儿一样嫁进正常的人家,可以当一个正常人家的当家太太,可以常来常往。但是咱们家有的选择吗!”
薛熙冉听了父亲的话,颓然坐下来,也哭起来。一旁薛宁的妻子也满脸是泪。
薛宁的二儿子薛熙扬还不到十岁,虽然聪慧,但是并不清楚父母和大哥到底为什么哭。他只是听出自己的两个姐姐要去宫里,那个皇帝陛下居住的地方。还要嫁给皇太孙。难道这个皇太孙人很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反对姐姐嫁给他?
薛熙瑶和妹妹薛熙怡也是红了眼圈。不过薛熙瑶虽然和妹妹同岁,仅为十六岁(虚岁),但是却比妹妹成熟的多。她说道:“父亲母亲和大哥不必哭了,我和妹妹不过是进宫,还是正妃,就是大明将来的皇后,有什么不好的。”
薛宁的妻子王氏知道这是大女儿言不由衷地在安慰自己,过来抱住两个女儿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又哭了一会儿,大家止住泪。薛宁对女儿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们进宫,但是庆幸是你们姐妹二人一起进宫;后宫之中你们可以相互扶持,瑶儿又是正妃,也未必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只是苦了你们了。”
“大宅门儿里妯娌之间再怎么斗,也有个限度;爹也不会把你们嫁到完全没规矩的人家;但是皇宫之中虽然不会有什么妯娌来和你们斗,但是刀光剑影,事事得费心。”
“我打算明日就请一个出宫的老嬷嬷来教导你们,省的你们不懂宫里的规矩,一不小心就触犯了陛下或者皇太孙殿下而不自知。”
薛熙瑶和薛熙怡默默地点头。
第99章 通知
允回到文华殿,平复了自己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然后把自己手底下的四个太监都叫过来。
王进、王步他们几个各有一摊事情,平时并不都在允身边,也只有王喜因为没什么管理的本事,所以在文华殿的事情理顺之后就专门跟在允身边,其他三个并不总与允见面。
论与允的亲近程度,当然是王进第一,王喜次之,王步和王恭三四;但是论现在的权利大小,却是王步第一,王进、王喜二三,王恭第四。
因为王步极有管理的本事,而即使是王进也不能把文华殿管的井井有条,允因为他们四个不会叛变,所以也不管文华殿的庶务,所以王步后来居上了。不过王步心知自己‘圣眷’不如王进和王喜,所以对他们视若上级,倒也相安无事。
四人都是很奇怪允把他们叫过来干什么。允平日里作息是很有规律的,就算是想和他们说说话,也一般在午饭的时候。
等四人都到齐了,允也不特意背着其它宦官,说道:“今天,皇爷爷给我指婚了。”允觉得作为自己最信任的人,应该现在就知道。
下边的四个太监表情各异。虽然都有惊讶,但是却各不相同。
王喜人如其名,第一个在惊讶之后面现喜色,说道:“殿下终于要大婚了,恭喜殿下。”
王进他们也都齐声说道:“恭喜殿下。”
允现在并不平静,也没注意到他们声音里的不同意味。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允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也就挥挥手让他们散了,自己不管看的进去看不进去拿起书看了一会儿睡了。
但是其他人难以这么过去。从允的寝殿出来,王步偷偷地向王进使眼色,王进也心领神会,随着王步来到一间殿阁。
等王进进来了,王步仔细巡视一遍无其它人,对王进说道:“今日殿下说了陛下已经指婚,你有什么想法?”
王进眼光一闪,反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王步说道:“我?你还能猜不到?和聪明人打交道,就得实话实说,要不然什么也办不成。王进你也是个聪明人,太孙妃来了以后,一开始或许不会怎么,但是既然殿下自己不掌管宫务,太孙妃会让咱们把持宫务?”
“特别是陛下百年之后,掌管整个皇宫,那时的皇后怎会允许咱们几个太监管着整个宫廷。”
“王喜那个人不管事只是得殿下亲近,太孙妃未必会拿他如何,但是咱们两个都是管事儿的人,太孙妃会不对咱们有芥蒂?”
“并且如果咱们老实放弃手中的权利,你会甘心?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王进一直静静地听着王步的话,这时他说道:“那你有办法吗?”
王步局沮丧地说道:“现在还没有。”
“那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想干什么?就算要我支持你,你也得拿出办法来。”
在王进看来,王步的话就是在挑唆自己和太孙妃斗起来,以收渔翁之利。
王步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王进识破,他也不多说了,但是临走前仍说道:“就算你认为我不怀好意,就算太孙妃第一个对付我,第二个就得对付你。”
在没有灯光的屋子里看不清王进的表情,只知道王进独站了一会儿,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二天上午允起床后就奔李侧妃和文英居住的春和殿而去。
到了春和殿见到李侧妃和文英,允寒暄几句,说道:“皇爷爷给我选定了太孙妃。”
李侧妃起身说道:“恭喜殿下。不知是哪家的人这么有福气能被选为太孙妃?”
文英也起身说道:“不知是谁能三生有幸当我的三嫂子?”
允说道:“是金吾后卫指挥使薛宁的女儿。”
李侧妃的惊讶表情一闪而过,然后马上恢复笑脸“恭喜”起来。
允也回礼。
等到恭喜之后,允打算告知李侧妃文英的‘郡马’的时候,李侧妃抢先说道:“殿下接下来是要说文英的夫婿的事情了吧。”
允说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又对红着脸低下头打算出去的文英说道:“我是你的亲哥哥,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有什么避讳的。”
然后说道:“陛下选了景川侯曹震的次子曹彻为文英的‘郡马’;并且正式赐予文英封号:江都郡主。”
对于封号什么的他们都不在意,就算不好,等到允继位封她为公主的时候再求允改就是了;但是‘郡马’人选可不能改。
李侧妃完全无法忍住自己的露出沮丧的表情;文英一直低着头,允到看不见她的表情。
允见到李侧妃的表情,马上说道:“之前娘娘确实是对我说过不想文英和封爵的家里结亲;但是这是皇爷爷的意思,我不可能改变皇爷爷的意思的。”
“并且爷爷必定不会让曹震不得善终的,娘娘请放心。”
李侧妃也不敢埋怨允,只能说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又好言好语的把允送出了春和殿;又把文英送回了自己的寝殿。
但是回来以后李侧妃就自己坐在屋子里生叹气。她也知道这时嫁文英就是在替允笼络人,不会像李善长那样被处死;但是嫁了武将就意味着会上战场打仗啊!
打仗就意味着会死人,说不定哪天在战场上文英的夫婿就会死在战场上、她自己守了两年多的寡,可不想再让自己的女儿守寡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侧妃只能强装笑脸去和文英说话。
允从春和殿出来,回到自己的文华殿打理折子;这些日子老朱把一部分不太重要的事情交给允来批答,自己再把关。
允花了一个多时辰把自己的折子批答完,让人送到谨身殿。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允吃过了饭,带着王喜骑马去讲武堂看看。
一刻钟之后允到了讲武堂。此时讲武堂的课大部分都讲完了,只有没有固定讲课东西的战例课仍未结课,所以听不到允已经习惯了的讲课声。
但是并不意味着学生就可以放松了。他们还有一个毕业考试,允让所有上课的先生出题,每门课满分十分,并且有总排名,水路两科分排名。
大家都知道排名靠前的必然会更有更好地发展,所以大家都认真学习;而对于那些没什么志向的人来说,总不能考的太差,那太丢脸了,并且有风声,成绩太差的会剥夺继承世袭的权利,所以也都在‘临阵磨枪’。
允一路走来看到的都在努力学习,就好像现代大学里面期末考试以前人满为患的自习室一样,操场上也有不少在练武或者弓马的人。
这时允遇到了蓝玉的次子蓝琏。蓝琏一见到允,先是行礼,然后马上说道:“恭喜殿下。”
旁边的人闻言问道:“殿下有何喜事?”
王喜还未说话,蓝琏有意卖弄,说道:“今日上午,陛下派人宣旨:以金吾后卫指挥使薛大人的长女为太孙妃,次女为太孙侧妃,殿下明年就要大婚了。”他中午见到了自己家的仆人,所以听说了。
其他的学生马上也都过来说道:“恭喜殿下。”所有人脸上都堆了笑容。
不过也有京里或者直隶的学生听说过或见过薛家姐妹花的,偷偷地痛心两朵鲜花……
允一一回礼。随着恭喜的人越来越多,允有些后悔这几天来讲武堂了,应该把去各衙门的事情在这几天先办了;衙门的官员再怎么也不敢和讲武堂的学生一样。
允好不容易把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回礼完毕,才得了空儿到司务长练子宁的公房。
练子宁显然是听到了外边的声音,同样对允说道:“恭喜殿下。”
允回道:“你还和我讲什么虚礼,等真的大婚了再恭喜不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练子宁恢复正经的神情,说道:“地理等五门课程的考题已经让先生们出好了,答案也让他们出好了;弓马课和武艺课也已经商量好怎么考试了。只是战策、指挥和战例课到底如何考试殿下还未明示。”
允说道:“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三门课合并到一起考试。我打算让陛下出一道题,描述战场的实际情景,让学生们写下自己的处理办法;如果自己写字不好的,可以让司务替写;最终的考卷由我和陛下亲自处理。”
练子宁说道:“殿下的这个方法好。比这再能知道他们的本事的考试也就只有拉到战场上打一仗了。”
允笑道:“你这话可别让他们听去。”又道:“你等我走了把这件事告知他们,让他们有个准备。并且考试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从下月初五开始,先是弓马,然后是地理等课,最后是武艺课,一对一对的进行比试;这门课的分数怎么给我还没想好,再说吧。”
然后允又聊了几句,走了。
等允走了,练子宁马上写下考试顺序的安排和考试形式,并让司务张贴到‘公示栏’上。
第100章 后续
‘公示栏’在从校舍到课室的必经之地上,再加上允之前就一直使用这种方法来告知消息,因为没注意看而吃亏的也不只有一个两个人了,所以大家都已经形成习惯,在从课堂到校舍的路上都会扫一眼公示栏。
大家得知考试之后议论纷纷,特别是对于最后两条武艺课的考核和战例、指挥、战策课的考核形势。
曹震长子曹行与西凉侯濮屿的弟弟濮汕议论道:“这战例课的考试方式倒是不错,平日里我爹也这样问询过我;这武艺课的考试方法就不好了吧,明显是对咱们这些封爵家的人有利啊!那些下边儿的武将之子岂敢对咱们下手。”
濮汕说道:“对咱们有利还不好?”
曹行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到时候殿下看不出来这事儿?以殿下的性子,如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说不定会废除这门课的考试,咱们不就白努力了吗?”
濮汕听曹行的话有道理,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曹行说道:“这讲武堂里边儿能看出这点的不会太少的,咱们又不是军中第一派系,出这个头干嘛?静观其变吧。”
甲子第十五号校舍,郭威和耿富等人说道:“我还担心这几门课会让大将们出题甚至当面考核,那他们岂不会向着那些封爵家的人?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他学习甚是刻苦,去年年终考试就是总榜第二,今年想争取第一。
佟永说道:“怎么不用担心,你没注意到武艺课的考试?”
郭威说道:“不过是比武而已,我从前就上过金吾卫的擂台,就算有几个我打不过,也差不了多少,能有什么?”
佟永笑道:“那可是当面比武,要是你的对手是魏国公徐家的长子,你下的去手?你家可是京卫里的,就算魏国公不与你计较,未必所有人都不与你计较。”
郭威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顿时面现忧色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同校舍的耿富、于晖,即使是陈奇和陈廷也坐立不安。
陈奇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去告知练司务长还是殿下?”
佟永说道:“要是我去告诉了,那就是做了小人了,我可不干这样的事情。等着吧,殿下现在一时没有想到,等到考试的时候,殿下也是会武的,看到有人手下留情就知道了。殿下最重公平,一定会另外再想个法子的。”
允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武艺课考试方案有这么一个大漏洞,他现在面对着允在恭喜他。
今天允从讲武堂回来的时候,宫里都知道老朱已经为允指定了太孙妃了,所以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不管是宦官还是宫女,只要是有头有脸的都在恭喜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允也一一回礼。但是等到承天门内的东角门的时候,他竟然遇到了允。
去年吕妃已经自己死掉了;今年吕本病逝后,吕本的三儿子犯事儿被流放辽东,大儿子主动上书说为父亲守孝,辞掉了差事全家回了老家。但不知道吕妃临死前怎么和允说的,允竟然不认为这是老朱或者允的原因。
所以允和允的关系还不错。允在今年五月份已经成婚,娶了一个小文官家的女儿,所以他现在不仅在恭喜允,还以过来人的身份打趣允。
好在允心里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倒也应付过去了。
实际上允心里颇为可怜允,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妈去世的真相,并且自己的铁杆心腹黄子澄都因为政史处理不当被流放并且死在了甘州,真是个傻孩子。
等到允进了宫城,侍卫们进不去的时候,陈兴对杨峰和秦楠略微有点假的半开玩笑说道:“二位马上可就是殿下的舅爷了,恭喜啊!”
陈兴现在可羡慕杨峰和秦楠了,作为因为不想上战场才积极争取加入皇宫侍卫的他来说,要是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亲戚多好。
不过允很强调团结,不许自己的侍卫里有内部的倾轧,并且杨峰和秦楠毕竟是太孙妃的表兄弟,他倒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杨峰和秦楠也知道他什么意思,都是一个卫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二人玩笑着回了回去。
允回到文华殿,来到自己的寝殿内,稍微休息一会儿,提笔写起了东西。
允现在写的是自己前世,也就是现代的自己知道的知识。来到明代已经两年多了,很多东西都处于遗忘的边缘,允从一年多以前开始记下自己想到的东西。
并且允每天记日记,也掺杂着自己不同于当世的对各种问题的看法,比如今日的日记就掺合了对于明代历代太子妃的选拔看法:
‘自从朱祁镇以来,明代皇帝的的皇后均出自平民百姓家中,认为这样就可以防止后宫干政,也能够防止外戚势力过大。坦白的讲,确实是能防止外戚势力过大,但对后宫干政起到的作用很小。并且这些原本是平民的外戚与汉、唐的外戚相比更加贪婪无耻,败坏皇家声誉,实在是得不偿失。’
允的这些文字都是用简体字写的,认识简体字的人辨认繁体字容易,但是认识繁体字的人很难辨认出简体字,再加上没有几个人可以来他的寝殿,他一出门又会带着本子,所以允不太担心被人发现。
允正写着,有人敲门。允说道:“进来。”
随即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王步的声音传来:“今日上午又增派了十名小宦官来咱们文华殿,都是精擅修房子的。但是有两人在‘培训’的时候不专心听讲,反而交头接耳,殿下要怎么处理?”
允抬起头说道:“将这二人送回内官监。之前不都是这样办的嘛,今日怎么特意跑过来跟我说一声儿?”
王步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是想法,只是说道:“回禀殿下,这些小宦官都是精擅修房子的,是陛下特意派过来整修文华殿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房屋的,奴才岂能随意把他们都赶走了。”
允说道:“孤既然定下了规矩,就绝不会违背,就算是皇爷爷说我也不会,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必再来找我决断,事后告知我即可。”
对于内部的各种问题,除了最信任的几人外,允采用了老朱通常使用的办法,不管谁对谁错全部惩罚、驱逐甚至处死,讲武堂的司务有数名都这样被流放哈密了。
其实允也不愿意采用这么极端并且不太合理的办法。但是允在亲自处理了几次纠纷以后就发现,他只能效仿老朱的做法。
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特别是在工作中‘怎么这件事情就出问题了’这种事情的真相,非常困难。不管是允,还是他现阶段可以信任的人,都得花很长时间去调查,还不一定能查出真相。
但是允是想要干事情的,他手下最信任的人也要干事情,把时间都投入到调查中那就什么也别干了。所以允只要工作出了问题,并且第一时间无法确定责任人的,都是涉及人员统统处罚,除非是齐泰或者张数他们几个担保。
但是他们担保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如果他们担保的人基本确定再出问题,担保人虽然不会受到处罚,但是允会剥夺他担保的权利。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行使过担保权。
王步出去以后,允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写了起来。等把想写的都写完了,
第二天一早,允起床后照常看起折子来。当看到一本奏折后,本来还晕晕沉沉的允马上就精神起来了。
他面前的奏折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蒋上的。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郭洪涛已经调离到凤阳中卫当指挥使。说起来,洪武后期的锦衣卫手里没有那么多秘密,所以这一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倒是死掉的不多。
奏折的内容是被捕下狱的王弼和傅友德供出了更多的‘不法事’,老朱御批:赐死。
允是看到折子才知道王弼和傅友德居然已经被抓起来了,不过回想起来,其实是有前兆的。十一月初,讲武堂的课并未完结的时候,老朱就吹毛求疵地下旨训斥傅友德和蓝玉。所以允一看老朱的批答就知道他俩完了。
不过老朱看来不想牵连很多人,所以没有给他们按上‘谋反’的罪名,只是‘不法’;本人必死,孩子虽然会流放,但是并无性命之忧。
允知道,既然连地位功劳低一等的傅友德和王弼都要死了,冯胜也不远了。看来老朱认为自己驾驭不了王弼这等人,所以除去了。不过说实话,允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
他倒不是担心他们谋反,老朱指定的军队制度外臣是很难造反的,而是不听从命令,阳奉阴违。特别是允打算在即位后对军队的制度进行改革,如果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反对,恐怕会事倍功半。
第101章 玻璃
允唏嘘一阵,在心里默默地定下在将来为傅友德和王弼平反的决心,把这封折子收起来继续看下边的折子。不多时,他又找到了另一封值得注意的折子,并且还是涉及外交的折子。
这封折子是广布政使司发来的,内容是安南国请求朝贡;而老朱则因为安南大臣擅自废立国君,拒绝了他们朝贡的请求。
允欣喜。安南是他计划中必须要拿下的地方。现在安南地盘是后世的越南北部一代,在允的计划中这是非常重要的。清末时法国人宁愿修建滇越铁路也不修建滇桂铁路,可见从南到北越比到西容易得多,还有大河从南通到北越。要加强对于南的控制,安南必不可少。
现在老朱以他们擅自废立国君为理由拒绝朝贡,自己以后登基了就可以以此为理由干别的。
允看完了昨天的折子,料定老朱一定会派人来找他。果不其然,中午快要吃午饭的时候,小宦官来告知允,朱元璋要与他一起吃午饭。
允跟着小宦官来到乾清宫,老朱已经在膳堂等着了,只是菜还没有上。看到允走进来,笑着说道:“允来的好早,御膳房的大厨还没有做好菜呢。”
允也笑道:“今日起的早些,看完折子的时候也早些,爷爷派人来叫我的时候我已经看完了折子,所以才来的早了些。”
老朱大笑。这时,御膳房已经把饭菜都备好。李进忠走进来问道:“陛下可否开始上菜了。”
老朱说道:“上菜。”
祖孙二人边吃边聊。老朱先说起了不太重要的事情:“允,怎么把爷爷给你派去修房子的宦官赶回来两个?”
允回道:“爷爷,他们两个不守我文华殿的规矩,我就让把他们两个赶出来了。怎么,还有人上爷爷这里来告状?”
老朱说道:“怎么会,那两个宦官已经被杖毙了,也没有人敢到爷爷这里来嚼舌根。”
“你的规矩订的很严,施行的也很好,这非常不错,对下人,就得这样严厉才好。但是你对手下的官员不可如此,除了贪腐之官,对于一开始不懂规矩的大臣还是要给一次改过的机会的。”
允应着。
二人又闲谈一会儿,老朱说道:“允,你应该已经看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奏折。”
允回道:“是,爷爷,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奏折。”
老朱挥手让所有的下人下去,对允说道:“允你一定已经看出来了,不错,就是爷爷指使锦衣卫抓捕王弼和傅友德的。”
“王弼和傅友德都是既有本事的人,又多次出塞打北元,名声极高。你虽然聪慧、果敢、且能洞察世事,但是这二人毕竟名声太大,你又太年轻,爷爷觉得你镇不住他们,所以下令除去他们。你和标儿不同,应该能够理解爷爷的苦心。”
允说道:“孙儿明白爷爷的意思。只是,一定要除掉他们不可吗?贬官流放,甚或是软禁在家不行吗?”允因为他们算是中华民族的功臣,所以不太愿意处死他们。
老朱说道:“贬官到地方或者是流放都不能确保无问题。软禁虽然可以,但是不能一劳永逸,得一直耗着人去监视他们,不如一次处死。”
允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情感上觉得太可惜了。但是屁股决定脑袋,他也就接受了老朱的做法。
老朱十分欣慰。随后老朱又说道:“爷爷上午和礼部的官员商量了一下,大婚之礼不能太简单了,当年你父亲大婚时大明甫立,内修京城外收复各地,所以简单一些;但是现在大明内外均无事,你的大婚之礼得大办才好。”
允不知道该接什么,只是说道:“全凭爷爷做主。”又想起来自己希望能在春季去北方巡视,说道:“要是能快些就好了,孙儿想春季去北方巡视。”
老朱说道:“那你可别想,行完六礼,少说得半年。爷爷已经让礼部的官员去作了,至少得四月才能好;又得挑好日子,怎么也得五月初。”
“并且你总不能刚刚大婚就出去。总得在京里再待一个月,等到正侧妃都怀上身孕才好。爷爷打算让你六月出去,等到腊月之前回来。”
允不知道他还没有大婚,话题怎么竟然就跳到了他的妃子怀孕的事情上来了。允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老朱以为是允害臊了,笑道:“看到你这样还是真的很稀奇,哈哈哈。”
老朱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一笑笑了半天,允站起来给他捶背,过了好一会儿。
之后饭吃完了,老朱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好说的了,就让允回去了。
允回到文华殿,刚坐下,王进走上来说道:“殿下,刚才东角门的守门宦官过来说道:‘侍卫陈兴说刚刚河沿庄的庄头派人告诉他,殿下找工匠要做的那个‘玻璃’,他们做出差不多的来了,问问殿下是不是去看看。”
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二年以前允从常家获得河沿庄之后,他就让手下人招募工匠研究玻璃和水泥。允因为对于这个还有一点了解,就把自己知道的知识都告诉了他们。但是两年以来也没什么进展,允想起来的时候难免不顺。
现在得知有进展了,允高兴地说道:“那然要去看看。快,给孤换衣服。”
王进说道:“现在已经是午时了,殿下先休息一下再去也不迟。”看允脸色不好,说道:“工匠们也得休息,殿下让他们休息好了,等下午再给殿下说岂不是更好?”
允一想也是,于是脱了外衣回寝殿休息。
但是他休息也睡不着。好容易挨过了半个时辰,起来叫着王喜就出去了。
陈兴等人都在承天门等着呢,他们从上午传完话就在这儿等着。虽然他们觉得允大中午的不太可能出去,但是万一出去了呢?所以就得在这儿等着;而等到中午过去了,那允下午肯定会去看看的,也指不定几点,所以大家还是得在这儿等着。
允到了承天门,也不多话,从御马监牵出马来就直奔河沿庄。
河沿庄那里,陆乘风对二庄主冯默说道:“看来今天主家不回来了,那么大个人物,每天有多少事情,就算重视咱们这里的安排工匠干的事情,又怎么会有时间马上过来。”
冯默说道:“这都是我安排的,我记得主家确实是很重视啊?还几次来咱们这里看。并且一个年轻的公子,能有多少事情?”
看着冯默疑惑地脸,陆乘风在心里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当朝储君,怎么会总有时间来庄子上。’
正说着,感觉到地面在隆隆的震动。二人都是有经验的,知道这是有最少几十匹马在跑动的声响,二人均站起身来,特别是陆乘风十分惊讶:殿下竟然真的来了!
二人忙迎出去。允已经打马进了庄子,直奔工匠们的地方。工匠们也都已经起来干活了;见到大批的马匹过来,知道是雇佣他们研究玻璃和水泥的主家到了。因为这个主家是常家的表少爷,所以工匠们纷纷跪倒在地。
允下马说道:“都免礼起来吧。”
等到工匠们站起身来,陆乘风和冯默也走过来说道:“拜见少爷。”
允也不跟他们寒暄,直接对负责研究玻璃的领头的工匠说道:“你们造出玻璃了?”
领头的工匠曾经服役去北边,见过不少大人物,所以并不慌张,说道:“回少爷的话,是造出和少爷说的差不多的‘玻璃’来了。”说着,拿出一小块东西来。
允让王喜上前接下再回来递给他。他看着手里的东西,和玻璃的手感差不多,很透亮,只是还是带有一点颜色。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很接近九十年代的那些玻璃。
允抬头说道:“这玻璃造出多少了?能造多大?”
领头的工匠说道:“回少爷,一共造出了手掌大小的玻璃十几块。至于能造多大,还没有造过大的,不知道。”
允强压住激动说道:“你们把五六个玻璃研磨成‘双凸透镜’给我。”
领头的工匠疑惑地说道:“什么是‘双凸透镜’?”
允一拍脑袋,知道自己是疏漏了,马上说道:“就是两面都是中间凸,四周凹。要研磨的光滑一点。”并且一边说,一边比划。
在他的连说在比划之后工匠头子终于明白了,说道:“草民马上让善于研磨的老师傅去研磨。不过研磨这个非常花时间,今天恐怕是不成了,得明天。”
允也知道这一点,说道:“那我就明天上午派人来取。一定要抓紧。我允许你们今天晚上点灯做活。”
工匠头子一听就知道他是非常重视这件事。虽然不解,但是仍说道:“草民一定明天早上研磨好。”
允平静下来,说道:“各位工匠辛苦了。所有造玻璃的工匠,每人奖赏十贯钱。”又对头子说道:“你奖赏二十贯钱。”
工匠们马上跪下感谢。十贯钱够他们全家一年的花销了,他们岂能不高兴。
允又交代道:“除了研磨,你们也要看看能不能造出更大的玻璃来。对了,这次造出玻璃出力最大的人是谁?”
工匠头子指着一名跪在地上的工匠说道:“是这个人,叫做鲁源,自称是鲁班的后人。是不是鲁班的后人不知道,但是手艺确实很厉害。”
允叫那人:“鲁源你抬起头来。”
鲁源抬头看向允。
允说道:“你也奖赏二十贯,不,你再多加十贯,奖赏三十贯钱。”
鲁源高兴地磕头,也不说话。
允见他如此沉默,也不好再和他说话。抬起头来说道:“你们都好好干,我绝不会吝惜赏赐。”众工匠磕头谢恩。
允又叮嘱陆乘风和冯默尽量满足工匠的要求,就回去了。
第102章 考试
冯默看着允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说道:“今天这主家的少爷也是够没礼的,咱们都是这庄子里的正副庄头吧,怎么也得和咱们说句话才走。这可倒好,直接走了。”
陆乘风说道:“别胡说,应该是主家真的有事着急。”冯默不大思考多余的事情,勤劳肯干,虽然爱出风头,但是也威胁不到陆乘风的地位,所以陆乘风也不想他被撤掉。
冯默听了陆乘风的话,虽然不知道陆乘风是在保护他,但是倒也住口不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兴就出门去河沿庄取东西,辰时就赶到东华门把东西递给等在这里的王喜。
王喜也赶忙回到文华殿交给允。
允是一边看奏折一边等着的。他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王喜回来了。允放下折子,转身接过王喜手里的东西,让王喜下去,自己摆弄起来。
允之所以让他们把玻璃磨成‘双凸透镜’是因为,他想要制造望远镜。
允前世小时候拆过简单的光学望远镜,后来在上中学物理课的时候研究过如何用双凸透镜拼望远镜。既然玻璃已经差不多研究出来了,那么就可以造望远镜了。
允马上让王进把宫里精通木匠活儿的宦官找两个过来,让他们比对着这些大小略有差异的双凸透镜玻璃给玻璃边上维上一圈木箍,并且让围上木箍的玻璃周长一致。然后在造一个正好能把围上木箍的玻璃装上的圆筒。
两个木匠宦官做了两天才把东西做好。允马上开始拼凑,花了两天的零碎时间好不容易把望远镜给拼凑出来了。
望远镜在这个年代可谓是一件利器,虽然允手里拼出来的两个因为焦距等的问题放大倍数不高,但是好歹也是望远镜,并且可以继续改进嘛。
不过允不想现在就把望远镜拿出来。一两种新式装备改变不了战争的情况,米国去西部拓荒的时候就有只带了枪的开拓团被印第安人全歼的例子。允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待这个新发明,所以暂时不拿出来。
这样过了几天,就到了讲武堂结业考试的时候了。允第一天嘛,自然要去看看的。不过他去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监考制度已经定的很严格了,死脑筋的陈性善为主监考。并且允公开说自己在结业时会随机每班抽五名学生单独接见,考试的时候又是完全打乱班级考试,作弊很难的。
并且第一天考弓马,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给表现不好的学生打高分。
允对于弓马课很重视,身为武将要是连马都骑不好那也别干了。好在大明现在还不存在坐着轿子打仗的武将,选到讲武堂的都是优秀人才,更不可能有。
弓马课考完了,之后的几课也都是平安结束,没有舞弊的,就算是诚心难为他们的“三合一”考题也只是有人挠头而无人舞弊抄袭。
允按照这年头科举考试的规矩,找小吏把考卷誊抄一遍再让人判卷。并且允“发明”了判断、选择题,重拾起唐宋有过的填空题,并且以上三种题型都占到了八成的分数,剩余两成也是有参考答案,只要是认字的人都能判卷,杜绝了判卷中的不公平。
只有“三合一”的情景题没有标准答案,所以允把大将们请到文华殿,一边自己判卷,一边询问,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只干这件事才完成了判卷过程。
然后允才有时间来看武艺课的考试。此时武艺课已经结束了三轮了,只剩下三十八名学生进行下边的考试了。这还是“三合一”考试放在了纸面考试的第一课,要不然等他腾出空了恐怕已经结束了。
允那天赶到讲武堂的时候,第四轮儿的武艺课比武考试已经开始了。开始允到也没在意,站在一边儿边聊天儿边看他们比武。但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允大声喊道:“停!”
在现场监督有无舞弊的陈性善问道:“殿下为何喊停?”
允哭笑不得的看着陈性善。陈性善文人一个,再加上上头打的还挺热闹,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允不得不给他解释道:“性善,你不懂武,别看他们好像打的挺热闹,但是根本就没有多大力。”
陈性善真的是‘性善’,回道:“我虽然不懂武,但是也知道前三轮的比试有人受伤。殿下你也说了,受伤的也得按时比下一场武,说不定台上的人就是前两天受了暗伤无法用太多力气的。”
允气道:“我可是懂武的,尽没尽力我能看出来。”说着走到台上。
在台上的一方正好是前些天和曹行商量的西凉候濮屿的弟弟濮汕,另一个允也认识但是不熟。他对着濮汕说道:“长脸了啊,濮汕,用这种方法作弊。”
濮汕叫屈:“殿下,并非是我作弊,是这位觉得都是同学不好意思尽全力,我也就不好意思尽全力。”
允也不搭理他,对着所有学生说道:“武艺课比武取消,到底怎么考核等通知。”然后从台上跳下来。
允气愤的背着手走回‘校长室’,陈性善和练子宁、张数等人也都跟进去了。
允明显还是余怒未消,说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但是他们竟然真的这样办了。真是不可救药。”
陈性善还是很糊涂:“殿下,他们为何舞弊?这种面对面的比试,自己故意输不就是低了分数了吗?”
允说道:“是我疏忽了。这些学生的身份有高有低,刚才被让的濮汕家里就是侯爷,跟他比武的人家里不过是指挥佥事。在不直接较量的考试中赢了也就赢了;但是这种直接的比武,万一赢了对方让对方记恨,特别是家在京城的,以后家里在军中还怎么待?他们得为家里考虑。”
他这一解释,陈性善这才明白,也气愤起来。不过其他人就算不懂武的,也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所以在允解释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允问道:“不能用这种比试的方法了,就是我看着,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有故意相让的。你们有别的办法吗?”
其它人面面相觑。要是有别的办法,文官这边不说,武将这边早就提出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练子宁他们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有什么更好地办法;虽然他们不懂武,但是也知道不能和弓马课似的摆几个架子就算完事了。
允自己也没有想出其他的好办法,于是说道:“干脆取消考试算了。”
耿璇大惊,说道:“不可啊殿下,其他的课都有考试,这门课岂能不考?”
允说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们和畜生搏斗吧!”
耿璇也算是急中生智,说道:“不如以班为整体比试,每班选出三名武艺最好的,互相比试,并且一一排名;那班的三名学生排名之和最小的为第一,依次下排。殿下亲自在现场看着,只有三十个人也快,至于哪班的几分由殿下决定。”
允也觉得不考试了不太好,然后耿璇的办法也可以接受,所以允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又对练子宁说道:“你去告知他们新的考核办法,今天就不比了。后天,开始按新的考核办法比试。”练子宁领命而去。
允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回宫去了。
第三天早上,允过来再次看看。这时正在进行抽签。练子宁为了完全公平,决定谁跟谁比完全抽签来。
不多时签已经抽完,十五对人依次上了比武台比武。这次瞅着就比上次用力多了,毕竟一个人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分数,还有全班同学的分数。
因为只是比试,所以点到为止一般不会出什么伤,下去休息一会儿又进行下一轮的比试。因为要一一确定排名,所以所有人都要比好几轮,不过一天也比完了。
允最终决定第一的四班全班十分,二三名的九分,四五名的八分,六七名的七分,**名的六分,倒数第一五分。
允得到分数后就回去了。随后几天其它的课程得分也一一出来,允都是第一的得知的分数,然后把排名排好以后就来找老朱了。
老朱对于他们的最终排名也是很重视的。和允一道儿查看着。
老朱指着第一的那人说道:“这个人你熟悉吗?”
允知道那人,说道:“郭威我知道,京城府军前卫的,家里只是兵丁,一向勤奋在京卫中颇为知名。”
老朱眼睛一亮说道:“京卫还有这样的人,不错,不错,这人以后好好培养,就是你的班底啊。”
允也正有此意,说道:“爷爷说的是,我打算让他先当百户,然后慢慢上去,如何?”
老朱回道:“可以。”又指着一个排名靠前,但是并不是前几名的说道:“这人武艺课只有五分,但是仍然排到了二十二名,是所有武艺课五分的人中最高的,挺厉害的。”
第103章 应酬
允还没有仔细看,闻言看了看,随即笑道:“这人也是京卫的,爷爷看他叫做秦松,是臣的侍卫秦楠弟弟。这人一向聪明,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很少会在教室看到他看书,但是成绩一直很好,弓马和武艺也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于当官没有兴趣,也不想出名,只想在背后给人出谋划策。”
老朱说道:“确实奇怪。不过这不是挺好的。等你即位了,现在的詹事府的大臣都得安排他们到朝堂上,这不是你能阻止的。有这么个人一直当你的幕僚,也不错。”
允回道:“爷爷说的是。只不过这人也怕麻烦,未必愿意在我手下为幕僚;秦家已经有了秦楠在我身边当侍卫,就能保一朝的富贵,这人也不想是对于功名利禄孜孜不倦的人。”
老朱笑道:“那好办。你不用去和他本人说。他总有父母,把你的意思告诉你的侍卫秦楠,他们家里人自然会帮你做好一切。”
允一想,老朱的想法还真不错,由衷的说道:“爷爷妙计。”
老朱大笑。
接下来两人又评论了其他的人,郭威他们校舍成了学霸校舍,六个人都被提及了;老朱又问了二十几个爵爷家的人排名和在讲武堂的表现如何。
允说道:“蓝琏、曹行的表现非常不错,冯远、傅,常继绪(常森的长子)也不错。其他的虽然不过出类拔萃,但是也都不错。”傅友德已经被除掉了,他的孩子反正怎么都没法再允这一代用了,也就没必要说了。
老朱也没在意说道:“看来现在大明的封爵家里家教还不错。”
又说道:“允,对于这些大明开国功臣的后代,既要压也要用,就算这些大将在讲武堂里认真教授,也比不上对家里人的言传身教。只要是肯上进又不愚钝的,多半比这些下边出来的人要强些。下边出来的,不在战场上走一遭是不行的。”
“但是他们又因为自家已经有势力了,太过重用就会军中不稳,这中间的拿捏可不好弄,爷爷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以前已经教过你一些了,接下来遇到事儿了接着教你。”允应诺。
然后爷俩的谈话暂时就到这里了,允回到文华殿,派人把秦楠叫过来,说道:“你弟弟秦松这次在考试中分数不错,武艺课只有五分,但是仍然排到了二十二名,真是不错。”
秦楠当然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高兴。自己虽然是侍卫,算是储君的亲近之人,但是并不是受重视之人。若是自己的弟弟被太孙殿下看中,那秦家可就是前途光明了。
不过秦楠并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道:“殿下谬赞了,臣的弟弟一向顽劣,还是讲武堂的先生教的好。”
允说道:“陛下欲任命耿璇为山硒都指挥使司的官员,郭镇升右庶子,张数升右谕德,空出来了一个右赞善的官位,我欲以秦松为右赞善,你觉得如何?”
秦楠大喜!行礼说道:“殿下觉得臣的弟弟秦松有本事能当东宫官,是臣家里的福气,怎会觉得不好?”
允说道:“那你回去和秦松说一声。官位一时半会儿的腾不出来,怎么也得到过年之后了,但是我觉得秦松大才,过几日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
如果是和允说话多的人,比如齐泰、练子宁等,肯定会发现这根本不是允常用的说话方式;但是秦楠一是和允很少说话,二是已经被喜悦冲破了理智,只知道应声答应了。
所以秦楠激动地回道:“臣今日下值马上跟秦松说。”
允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几日里允挑选了一些学生来单独说话,不用说,大多数都是分数排名靠前的,后一半的只有四分之一的。
所有被抽到的人都是十分激动地见得允。有些人二年了没有和允说过一句话,这次可以说是他们首次也很可能是唯一一次和允单独说话,怎能不激动?
允这两年表情上已经磨练的十分纯熟,对谁的态度都一样,即使是语无伦次的话也能很好的接上。再加上时间不长,每人只有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允也能装的过去,所以所有和允见面的人都很感动。
但是有一个人允这么看重他,他也并不感动。腊月十七上午,秦松内心并不情愿地来到了文华殿。
此时允却不在文华殿。
老朱是极为重视亲情的,允一年到头的也与自己的叔叔、兄弟们见不几面,而老朱比允忙多了,却每个月都会见自己的几个儿孙。
到腊月了,允觉得也得和自己的叔叔、兄弟们在一起待会儿,所以今天出来应酬来了。
现在允正在岷王朱(pian)府上。在场的还有朱元璋第十九子谷王朱和二十子韩王朱松,以及晋世子济和燕世子高炽。允和济高炽是小辈儿,但是他们却都比朱和朱松和朱要大。
允之所以来和他们几个应酬是因为他们都是平日里表现比较好的,允觉得可以结交的。并且朱和朱都已经封王,明年即将就封,特别是第十八子朱被封到了南,朱也在宣府,允自然要多多结交。
而济和高炽首先身为世子,又比较能干,也是允街角的对象。要不是尚炳和朱关系很差,允打算把尚炳也拉来的。
这时虽是上午,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喝茶聊天也挺好。允重点是朱,所以在瞎扯了会儿以后随意的说道:“岷王叔,明年你可就要就藩南了,这南可不比中原,夷人可比汉人还多,岷王叔镇守南有什么章程没有?”
众人听了允的话,知道是在‘不正经的聊正经的话题’,纷纷止住话头,听着允的话。
朱笑道:“我能有什么章程,从来没有去过南,也没想过自己会去南,我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等到了昆明,和沐春商量以后再说吧。”
允笑道:“南地形复杂,偏又金银不少,很是重要,岷王叔镇守南责任重大啊。”
朱这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前两天父皇召见我,说是等明年了,让所有的土司设立儒学,派各府学、县学的生员去教导当地人儒学。”
允笑笑,没有说话。要是设立儒学有用,早在大明立国之前就不会有这些夷人了。
朱看来也明白这不过是一个聊胜于无的办法,所以也只是说了一句就罢了。
允说道:“岷王叔,我觉得你到了南,不要只在昆明待着,对于那些对大明恭顺的夷人部落,最好去人家的部落地方看看,特别是缅甸宣慰司那边。当地人没有太多上下尊卑的观念,岷王叔得能放下架子,多多接见当地的部落首领,亲自观察他们都有什么必须要的东西。”
“当然,也不能一味的施恩,该打击的也要打击,特别严禁归顺大明的各个部落叛乱或互相攻击,谁敢冒头就打谁。”
朱认真地听着。允的交代己有和朱元璋交代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朱得看看到底是允的好,还是老朱的好。
不仅朱认真听着,就连朱也听着。允交代的这么仔细,莫不是想实封岷王兄?允的‘仿周封国’的策略虽然这二年都没提,但是不代表他们都忘了。
朱说道:“说得这么仔细,可真是用心了。叔叔谢谢你啦。”
允说道:“这没什么。”
然后允又与和高炽、济仔细聊了聊北平、山硒的风土人情。他明年会去北方游历巡视,提前了解一下那边和自己了解的有何区别。
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朱招呼着吃饭。到了饭桌上,朱指着一份菜说道:“允,自从上次在文华殿吃了你家的红烧豕(猪)肉,我是念念不忘啊。后来把你文华殿的厨子叫到我岷王府上,我又让我家的厨子反复模仿,现在很好吃了,你尝尝,和你文华殿的有何不同?”
允尚未答话,高炽说道:“红烧豕肉?上次我在文华殿吃了一回,太好吃了我也尝尝。”说着伸出筷子夹起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又吃下去,说道:“不错,很不错。”
允也笑着夹起一块肉吃进嘴里。允其实是最喜欢吃牛肉的,当然并不是他前世是回民,而是他真的觉得牛肉比较好吃,无论是红烧牛肉还是炖牛肉还是牛排都喜欢。
但是这一世不允许肆意宰杀耕牛,只有老牛才能杀了吃肉,朱元璋为天下做表率,所以平日里并不吃牛肉,连带着允也不能吃。在剩下的羊肉和猪肉里边,允比较喜欢吃猪肉,吃猪肉多些,又找文华殿新的大厨研究,研究出了红烧猪肉。
允吃了一块肉,笑道:“嗯,不错,我尝起来比我家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岷王叔不如咱俩换换厨子吧。”
朱笑道:“那可不行!我好容易才有一个做得好的厨子,怎么能给你。我要把人带到昆明的。我已经和厨子说好了。”
济笑道:“这么一个厨子王叔你还专门带到昆明去,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炽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后笑着说道:“我看王叔你也不用想什么降伏诸夷的办法了,让厨子做炖红烧肉就行了。”
朱笑道:“那我可舍不得,万一他们要我家的厨子怎么办。”众人大笑。
朱又指着一盘肉说道:“这是应天府刚宰杀的老牛的肉。你喜欢吃牛肉,上次十九弟的谷王府上用牛肉招待你,你差点儿把盘子都吃掉吧。今天有三斤牛肉,够你敞开吃的。”众人又笑。
吃完了午饭几人又说笑一会儿,允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陪着待着了,等有空了再聊。”
几人知道他的情况,只是说道:“那下回再聊。”并不挽留。朱作为主人把允送出门。
第104章 鱼之有水
秦松在文华殿待了一上午,也不敢动允的书,自己在侧厅待着没事,回想起前几天与父亲、哥哥们的对话。
秦松听了秦楠的话,半响说道:“我一直没有太用心的表现,居然还是被注意到了。这下子只能去了。”
秦楠、秦松的父亲叫做秦守山,瘸了一条腿在家。听到了秦松的话,喊道:“好哇,我费劲巴拉的托人让你去讲武堂,要不是你大哥是殿下的侍卫,托人都不一定管用,你竟然还竟敢不用心,你是要气死我嘛!”
秦楠马上安慰道:“爹,这不是秦松还是被殿下看中了吗,您消消气。”
又对秦松说道:“二弟,你从小就聪明,一看就会,过目不忘,本来是想让你去考科举的;结果殿下鼓捣出讲武堂,我们又让你去了讲武堂。大哥知道你平素不愿出头,宁愿过太平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是咱们家这种情况,要想要过好日子,不往上升行吗。而咱们家最有本事的就是你了,我不过是一个侍卫也没太大的本事,全家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辅佐殿下。”
秦松回道:“大哥,我知道了。”
回想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王进和王步觉得总不能让他干饿着,又听闻似乎是要让他当东宫的官,就按照平日里为东宫官准备饭菜的标准为秦松准备了饭菜。
秦松吃完了饭,没过多久允就回来了。王步赶忙对允说道:“禀殿下,侍卫秦楠的弟弟秦松来了。”
允听了,也不午休了,换了外衣就来见秦松。秦松正在不知写些什么,他和小宦官要了纸笔,就在侧厅写起来。
允走进侧厅,秦松赶忙起来行礼。允回礼,见到桌子上有纸笔,问道:“秦松,孤今日上午外出未在,詹事府的官也都各有职司不在,孤听说你也未动书籍,你一人是怎么打发这些时间的?”
秦松回道:“回禀殿下,学生先是回想了昨天读的诗文,然后和王步太监要了纸笔写今日进宫的感想。”
允‘哦’了一声,说道:“坐下吧,站着干嘛。”说着自己先坐下来了。
秦松意外,他鼓足勇气说道:“殿下不看看学生写的东西?”
允笑道:“何必要看?那是你的想法,孤若是看了不合孤的心意,是自找不痛快;若是和了孤的心意,不过是浪费时间,所以何必要看?”
秦松没想到允竟然说出这么一段话,并且颇和他的心意,顿时一愣。
其实允是还有前世尊重**权的观点,所以不愿看。并且,作为君王和大臣之间毫无界限也不是好事:满清时期到乾隆年间皇权已经发展到要求大臣全身心都奉献给皇帝,但是整个官场反而到了中国历史上**之最的时候。
允也不管秦松会怎么想他的话,这是他的事。允等了一会儿,对已经平静过来的秦松说道:“我可不是前几天才下定决心把你要到身边的。因为你是秦楠的弟弟的缘故,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
“然后发现你平日里并不怎么学习,但是第一年的考试分数反而不错,我就对你好奇起来,经过反复调查,发现你果然是很聪明,并且不愿出头,还曾经和别人说道:‘平生愿做一师爷隐于幕后;若是不能,宁愿庸碌一生。’现在孤这里有这么一个位置,你觉得如何?”
秦松实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被允调查的如此详尽,十分惊讶。不过他平时就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此时同样没什么表情,倒是不虞被人看到自己的内心变化。
秦松思考片刻,允的话说的如此实诚,并且感觉很合他的胃口,并且他也怕允招揽不成牵连家人:虽然现在不见得牵连家人,但是以后也不保准;再加上他也有‘布衣相国’的理想,所以当即答应道:“学生愿意在殿下属下。”
允正式招揽到了秦松,心下也轻松起来。秦松是武将出身,这点与文官不同,可以掌控;又只是低阶武将出身,不像高阶武将那样有各自的势力,是允可以放心使用的。所以允现在一定要延揽到秦松。
郭威等低阶武将甚至大头兵出身的人也同样要延揽,只不过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策略而已。
把人延揽到了允也轻松地和秦松闲谈一阵,因为允对于秦松家里很了解,而秦松也不敢问宫里的事情,所以倒还融洽。
然后允来到自己的书房开始看折子,并且把秦松叫到书房一起,也可以顺便咨询,反正奏折都是公开的,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因为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各地的官员都想把事情先处理完了等正月多休息几天,所以这些日子的折子很多,允边看边与秦松讨论,不知不觉的半天就过去了天已经黑了。
这时奏折还剩下几本,允刚刚延揽秦松有心留他吃饭,所以决定看完了折子再去。
不多时,就只剩下最后一本折子了。允拿起折子,打开一看,发现是说的南的事情。前一阵子南阿资叛乱,这已经是阿资第三次叛乱了,上月沐春终于平定了叛乱。这次沐春没有留手,直接费尽力气打进了其老家越州,阿资逃跑,正在追击。
允想起上午和朱的谈话,想问问秦松有什么办法,于是他说道:“秦松,南夷人众多,又经常叛乱,偏偏矿产丰富,必须守住,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南的夷人老实一些?”
秦松说道:“学生确实是有些想法。”
“噢?”允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秦松能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听到了他说有办法的话,马上接道:“你有什么办法?”
秦松说道:“学生在讲武堂,我的校舍有一人杨聪是巴蜀都指挥使司的,也曾到南打仗。他说南夷人,无论医术、排兵、诗文,百事皆逊于我大明之民,只不过依仗地形复杂,又气候湿热而已。”
“学生听到了,觉得既然要让他们听话,接受教化,就得给些甜头;但是不能是现在的赏赐,这根本无用,斗米养恩,石米养仇,一旦以后赏赐少了,他们还会不听话。”
“教化他们也不是让他们把族里的小孩子送到昆明学儒就有用的,他们回到了村寨,儒学对他们的生活毫无帮助,他们很快就会忘记。”
“学生认为,不如派读过四书五经略懂儒学、医术还不错的郎中,到各个夷人村寨设立医馆。我大明医术远胜夷人,定然能让他们惊叹。”
“然后他们一定想学医术,这时各个医馆的郎中告诉他们:学医需得学汉语、写汉字,然后才能学到医术;不然不通语言、不通文字,怎么传授?”
“这样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想学汉字、汉语,然后传授他们汉字、汉语方才有用。”
允一听秦松的办法就觉得靠谱。西南虽然有很多诡异的医术、巫术什么的,但是治病救人的医术肯定是不如汉人的,派医生到那边去,虽然因为气候不同可能有些病治不了,但是只要能治好一些病,就可以了。他们就会学习,从而对他们汉化。反正比设立儒学强多了。
允觉得这个办法颇有‘奇兵’的色彩,不走正道走歪道,但是很合自己的心意,赞叹道:“秦松你这个办法不错,甚和孤的想法,孤会在陛下面前提出并说出是你提出的计策的;孤不会贪图臣下的功劳为己有。”
谁想秦松说道:“殿下千万不要在陛下的面前提我,学生当一幕僚足以,并不期望获得陛下的赞赏。”
允一时高兴,忘了秦松不爱出风头的事情。他也知道逼迫无益,所以说道:“孤知道了。”
然后允留秦松吃晚饭。秦松对什么都好奇,在讲武堂就向其他学生打听各地风情,允有现代知识为底,二人天南海北的聊居然没有冷场。
吃完饭了允打发秦松回府。本来想送一送的,但是觉得太夸张了就算了。
第二天,允去老朱的乾清宫议事。允的婚礼正在筹备,就算是快过年了也在筹备,老朱隔三差五的就叫允去商量大婚的事情。
大婚的事情商量完了,允对老朱说道:“爷爷,孙儿有政事要说。”
老朱说道:“噢?你又有什么事情?”
允说道:“十八叔明年不是就要去南就封了嘛,昨天孙儿去岷王府上,和王叔聊起了这个事情。”
“之后孙儿回到文华殿,与东宫官谈起时,有一人提出了一个办法,孙儿觉得非常好。”
老朱问道:“什么办法?”
允回道:“是这样的,我大明的医术多在当地夷人之上,……,如此就可让当地人用汉字、说汉语;特别是当地不少村寨根本没有文字,通过这个方法让他们使用汉字更加容易。”
老朱喜悦地道:“这个办法好,以奇取之,又润物细无声。听起来很像是你的想法,真的是你的属官想出来的?”
允笑道:“爷爷这次课猜错了,确实是孙儿的属官想出来的。就是那个叫做秦松的人想到的。我也感觉和我的想法很像。”
老朱说道:“这人和你看来甚是相合,那爷爷就放心了。”
允打岔说道:“爷爷说这个干什么,孙儿还什么都不懂,得靠着爷爷呢。”
老朱笑起来,没有再说话。
第105章 殉葬
接下来就到了过年了,也是官员们一年一度的三个假期之一。对于皇家来说过年是很费神的,这两年允当了太孙以后是深有感触。
不过该应酬的还得应酬,连老朱这样的皇帝都没法避免,允更不用提了。允又头昏脑涨的结束了一个过年,期间除了规定的宴会以外,与东宫属官的宴饮也必须参加;讲武堂的学生宴饮虽然允没有多待,但是也是参加了的。
过完年,允又按照后世的习惯休息了几天,一直到初七才振作精神开始工作。
过完年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讲武堂学生的‘就业分配’问题。老朱一直在杀贪官,虽然主要是文官,但是武将里面也有贪污被杀的。不过这些被杀的人腾出的官位也不足以让近三百名学生都有官做。爵爷家里的可以暂时在家待业一段时间,但是其他的不行啊,总不能让他们干等着袭爵吧,上完讲武堂不能升官,那下边的人就会认为讲武堂的用处没多大了。
好在老朱提前有准备。他首先让部分父亲年纪已大的学生回去顶替父亲的世袭,并且对于成绩好的世袭提一等;然后老朱因为现在‘大战没有,小战不断’的特点,把部分学生打乱出身地,派到其他地方补缺或者等候补缺,并且按照老朱、允事先安排好的品级遇缺即补;并且老朱下令:平时无战功的情况下,优先提拔讲武堂的学生。
一方面,现在老朱尚在,大明刚刚开国二十多年,上层官员还罢了,军队里边儿的多数中下层官员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派系之分。
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接收到遇缺即补的讲武堂学生的地方来说,当地往往也有出身他们这里的学生在其他的地方遇缺即补,并且说不定还是一个校舍儿的,七扭八扭的总能拉上关系,就算是排挤也不好太过明显。
这样老朱跟允的计策才不太顺利的实施下去了。
然后还有一部分人,老朱对允说道:“这些成绩优异的,不如你去北方巡视的时候带着他们,一来表示对他们的重视;二来这些人都是有本领的,也好在路上保护你;三来爷爷毕竟是在京城中央,未必不会有底下的人蒙蔽爷爷,你也好在路上揪出这些人然后就就地让他们补上。”
允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一批人无偿的为他们服务,结果他们恐怕还会感恩戴德的,所以他说道:“那就听爷爷的。”
允随即向没有分配的学生说道:“今年夏季我要去北方巡视,我带着你们一起去。”学生们果然感恩戴德,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其它分配的都羡慕他们。
接下来就是新一期的讲武堂开课了。允当然也是亲自带。这次还是老朱开头讲两句话,然后允讲一大段话激励学生们。
二月丁卯,宋国公冯胜‘不法’,被杀。允虽然对于冯胜的功绩很赞赏,也很不愿意冯胜被杀,但是老朱的决定他改变不了,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个现实。至此,开国六公爵全部去世。
好在老朱并未株连,傅友德他们几个的死都没有变成一个大案,开国功臣总算是剩下了三成左右,还有相对足够有本事的武将。历史上的‘洪武四大案’要少一大案了。
二月己丑,老朱下令:‘户部编民百户为里。婚姻死丧疾病患难,里中富者助财,贫者助力。春秋耕获,通力合作,以教民睦。’就是让老百姓以百户为单位互相帮助。这是老朱为了打破地方上的宗族势力,增加国家对于民间掌控力的又一行动。
与之前的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一起,都是对于地方上的势力的削弱。老朱为了削弱地方势力也是不遗余力了。
同月,沐春擒杀阿资,结束了南又一次叛乱。此时朱已经出发去南上任了,只是还没到昆明。
朱临走前,允又一次与朱谈话:“岷王叔,到了南一定要多多留心,南不比内地,还不像是北边,王叔一定多用心,将来会有更大的事情等你去承担的。”说完,走了。
朱当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揣摩他的话,久久没有反应。
跟随朱的还有上百名郎中。老朱已经正式下令在各个土司设立医馆,只是暂时合适的郎中不足,所以因为朱刚去上任,所以能搜罗到的都被老朱派往南(含州)跟随朱去了。其他的省份只能等等了。
三月份,正当京城为允热热闹闹准备大婚的时候,从西安传来消息,秦王朱去世。当时正好是老朱正在和尚炳他们几个说话,听到消息,尚炳当场就几乎昏倒在地,清醒之后马上请求回去。
老朱也是非常悲伤。到朱去世为止,他已经有五个儿子去世了。老朱毕竟是六十大几的老人了,马上就卧病在床了。老朱下令:把国家大事均由允处理。
大明的权力中心暂时性的转移到了文华殿。老朱还允许允使用朱批(注1),允尝试了一回当皇帝的感受。
允马上忙的不可开交。旁观处理朝政和自己亲自处理朝政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允是忙的手忙脚乱,好在老朱尚在,还没有人敢欺允没有经验欺骗他。
但是允仍然觉得非常忙碌。这下子允终于能够真真切切的明白为什么明代中期的皇帝明明知道倚重大学士会导致皇权减少还是要使用大学士了,不用他们根本忙不过来,不是那个人都有老朱的毅力的。允自诩还是很能坚持的,还是受不了了。
他不得不使用被历史证明能有效减少皇帝工作量的方法:允把奏折分为两类,只需要看看或者只需要批‘是或者不是’的,由他亲自直接处理;需要想办法的,交给齐泰、练子宁、秦松等人先看了草拟处理意见,然后再由他来最后处理。
最后总算是老朱休息的十几天允靠着这种方法给撑过来了。但是允知道,这个办法是不行的,还不如恢复丞相之位;老朱却又明令不许复设丞相,允不好直接对着干,很是伤脑筋。不过离老朱驾崩还有三年,允还有考虑的时间。
在老朱病中,有一次允去看他,老朱对着允说道:“爷爷已经有五个儿子去世了,除了杞儿(老九赵王)是早殇,梓儿(老八谭王)是自己想不开(注2),其他的都是年纪轻轻的病逝,怎么就留我一个老头子还在这世上。”
“上个月因为他帅兵讨伐番国使其投降的事情,我还奖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就死了。”
允听他提到朱标,也是悲伤;又见老朱如此悲伤,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允来找老朱本来是想让他收回让秦憨王朱的妃子殉葬的命令的。
前几天,老朱下旨意:让秦憨王朱的所有妃子,包括正妃王氏(注3),次妃邓氏(邓愈女)为朱殉葬。
朱标去世时,老朱就下令让朱标所有未生育的妃子殉葬。当时允一是人微言轻,也不敢和老朱提意见;二是他即饿又困,消息也不灵通,等他知道殉葬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该死的人都死了。为死人说话是没有意义的,他又不敢违逆老朱,当时就这么过去了。
殉葬是一种非常不人道的行为,中国历朝历代自从秦始皇统一天下已来,到明朝之前未有王朝以活人殉葬。当时只有野蛮的蒙古人会使用活人殉葬。老朱以活人殉葬是继承了蒙元王朝非常不好的习俗,允是坚决反对的。要是一直殉葬,那汉人和野蛮的蒙古人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允前来希望请求老朱收回成命。但是看着老朱苍白的面孔,并且秦王的妃子他也不认识难以感同身受。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害怕老朱,即使老朱现在已经是一头病虎,但是允仍然害怕。最终他就没能说出口。
但是允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心:等到自己能说话算数的时候,一定要废除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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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古代只有皇帝批折子可以使用朱批,就是用红色的颜料写字,如果是皇帝不能正常工作,由其他人代理时,多用蓝批。
注2:当时洪武二十三年,谭王正妃于氏的父亲、大哥被卷入胡惟庸党案被杀,谭王心里也不安。老朱知道谭王心中不安,派人安抚他,并且叫他进京。不知道谭王脑袋里那根线搭错了,竟然和自己的正妃于氏一起**死了。之后无子除封。
注3:这个王氏原姓特穆,也译成帖木儿,他哥哥叫王保保,原名妥欢特穆。这个王氏就是《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