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宝钞战争——立军令状
出了户部的门,侍卫杨峰和陈兴说悄悄话:“今天殿下是来户部商量宝钞改革的是吧?”
陈兴看了允一眼,说道:“是啊,怎么了?”
杨峰说道:“这盐、铁也是大家都需要的东西吧,为什么不把宝钞和盐、铁绑定在一起,盐、铁不也是大家都需要的吗?”
陈兴说道:“那我怎么知道?”
这时,走在前面的允听到他们在说话,回过头来问:“陈兴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杨峰抢先回道:“是臣问为什么不把宝钞和盐铁绑在一起,大家对于盐铁不也是都需要吗?”
允说道:“盐是不行的,现在实行开中法,为了鼓励商人将粮食运到边关,所有食盐均交给运粮食到边关的商人销售,这事关边关粮食安全,陛下不会同意把宝钞与食盐绑在一起。”
允还有话没有说出来。食盐比起粮食来说,保存容易,并且体积小,价格季节的变化不像粮食那样大(可以说食盐的价格不会因为季节变化而变化),并且同样是刚需,一般市民很可能会大量用宝钞兑换,这样就达不到让市民持有宝钞的目的。
“至于,铁,也不行。”允关于铁,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停住不说了。其他人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问,只能在心里存着疑惑。
不能用铁器来充当本位制基准物的原因部分与食盐一样,而最重要的是铁产量太小而宝钞发行量太多,明代平均一石铁的价格是1.5两白银,明初可能更低,按照一两白银兑换4贯宝钞的比例,相当于用六贯宝钞就可以兑换一石铁。
而洪武后期的铁年产量大概为2万吨左右,合17万石左右,这样只需一百多万贯宝钞就可以兑换完一年的产量,而此时宝钞的存量超过三千万贯,再加上民间铁需求量很大,国家也需要大量的铁,铁的存量很小,根本不可能抑制住宝钞贬值,刚投入市场估计就没了。
而如果限量供应,不管是铁还是盐,则最后必然变成只有有门路的人才能兑换得到,其他人兑换不到的情况。普通老百姓或者普通商人在明知兑换不到的情况下更不会持有宝钞。相比较来说,粮食的储量还相对多些,承受冲击的能力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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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此时正在谨身殿批奏折。允走到谨身殿门口直接走进去。老朱见到允进来了,和蔼的问道:“允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允也笑嘻嘻的回道:“这不有事情找爷爷讨个注意嘛。”然后用正经的语气说了关于粮食需求量的事情。
朱元璋听完允的话,脸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他说道:“预计十天需要一百八十万石粮食,并且之后兑换的人数会减少也是预计并不一定会出现。现在全国共发行了多少贯宝钞?”
“禀皇爷爷,据户部宝钞提举司统计,共,共至少在三千万贯以上。”
老朱说道:“我大明天下一年所收的税赋约二千四百万石,其中粮食大约一千二百万石,十天就消耗一百八十万石,若是这样也还罢了,但是宝钞的总发行量超过三千万贯,若是以后一直有人兑换,国库空了怎么办?”
允也感到棘手,但是他作为拥有后世记忆的人知道纸币是大势所趋,并且纸币的利润之大难以想象,所以他决不会放弃。并且,如果现在不努力恢复宝钞的信用,以后等几年以后他继位,会更难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允思虑片刻,对老朱说道:“只要稳定住了宝钞,那国家等于凭空获得了一笔财富。”
老朱打断他的话:“允,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明白宝钞的巨大利益,但是现在要解决的是保证国家的粮仓不会被掏空。”
允说道:“现在国家的存粮大约是有一千万石,秋粮马上开始收了,可得税粮约四百万石。支撑到明年夏粮收上来需要大约五百五十万石,再为了预备战争等突发事情,大约有七百万石粮食不能动。”
老朱听他的计算没有错误,点点头没有说话。
允继续说道:“稳定宝钞的价值,最主要的是让老百姓有信心,到不在兑出去多少粮食。可进一步缩减城市,去除济南,开封,剩余八个城市,再将预订的换粮食的口儿减到五个,这样开始十天所需要的粮食就减少到七十二万石。”
“另外,在各地做好充足准备后,一起开始兑换,在兑换粮食的地方露天堆放大量的粮食,给百姓以信心。”
“同时着锦衣卫等在百姓中散步流言,说朝廷有无数的粮食,足够兑换。还可以说朝廷以后有可能恢复宝钞的价值,现在兑换宝钞就亏了。等等流言,以迷惑百姓。”
这些办法都是后世玩烂的的东西,老百姓都明白。但是现在的老百姓虽然也不傻,但是见识太少,都不懂这些,所以还可以唬住百姓。
老朱也是古代人,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方法。不过在造反的时候散布谣言的方法也类似,老朱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道理,顿时对于允的智商有了更高的评价。但是老朱做事非常谨慎,考虑片刻,仍然否决了允的方法:“你的方法还是风险大,不能采用。”
允还是不愿放弃:“皇爷爷,宋金元各朝均发行钞票,在国家内外无事时也都保证了钞票的稳定,不会失败的。”
老朱仍摇头道:“前朝成功,不代表本朝一定合适。”
允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他跪倒在地,说道:“皇爷爷,请信任我这一回。如果最终失败,我情愿从此不问政事。”这是压上了自己的前途,包括皇太孙之位。
老朱从允的话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但是老朱不会允许他压上这些的。即使这次允失败了,也不代表他就不行,老朱对于自己已经认定的人不会轻易放弃。
他说道:“那就许给你二百万石的粮食限量,开始一个月后,你只要能让粮食的兑换量一座城市一天小于,小于五百石,就算你成功。一开始定的城市就不要多了,就京城,苏州,杭州即可,这几城就在附近容易联系;并且江南鱼米之乡,老百姓家中粮食充足,不会有太大的兑换需求。”
顿了顿,老朱又说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立这样的诺言,人生这么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即使你这次失败了,爷爷也不会怪你的。”
允听了这充满了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爱护的话,顿时倍受感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感情丰富的允顿时就红了眼圈:“爷爷……”
老朱拍拍他的手,说道:“你是我选定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国家都是你的,这次无论成败,都是你的一次宝贵的经验,对于你以后治理国家是有好处的。”
允擦擦眼角,说道:“那我就下去准备了。今天是九月二十日,我争取在十月初一开始。”
老朱点点头,说道:“可以,那你下去准备吧。”
允行礼欲退下。在他转身出去之前,老朱叮嘱道:“作为上位者,把持大局即可,其它事情都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办,你只需要负责监管最后的结果就行了,不必事必躬亲;另外,关于‘军校’的折子我已经批示回兵部,这也由你来办,你也注意一下,这件事也很重要。有什么不懂得地方,或者不会处理的地方,可以多问问尚书、侍郎等人;关于大局不清楚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允听完了嘱咐,见老朱没有其它话要说了,转身出去。
第32章 宝钞战争——户部准备
允从老朱所在的谨身殿出来,又带着一行人回到浩浩荡荡地回到户部。巴蜀司的官员刚刚处理完了一波儿公务,略有一点儿空闲时间,郎中在办公桌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高翔在制定调拨计划,员外郎和除高翔以外的另一名主事坐在一起说话。
那名员外郎说道:“你觉得陛下会同意殿下的计划吗?”
那名主事说道:“陛下不会驳了殿下的意见吧,毕竟这是殿下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一个事情。”
员外郎说道:“我觉得陛下不会同意,毕竟这个计划的投入实在太大了,宝钞发行量又这么大,很难成功啊。”
主事还要再说,刚开口,就见到允又带着侍卫队伍走进巴蜀司的办公室的大门,忙住了嘴,与员外郎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允叫巴蜀司的官员都到上午开会的地方集合,又让杨峰去叫宝钞提举司的官员来。
在宝钞提举司的官员到来之前,允对在场的巴蜀司官员说道:“各位臣工,在宝钞提举司的官员到来之前,我先和你们大概说一下。陛下同意以粮食为兑换物,来保证宝钞的价值了。不过为了保证一举成功,决定将一开始允许兑换的城市缩减为京城,苏州和杭州,并且预备在十月初一开始。现在京城这里在十天之内调集九万石粮食到之前准备的仓库中没有问题吧?“
郎中答道:“没有问题。”
允继续说道:“那就赶紧去办。高翔,你辛苦一点,去杭州视察监督,务必在十月初一之前完成九万石粮食的准备,并且随时准备调拨另外十八万石的粮食,明白了吗?”
高翔答道:“知道了。”
允说道:“那就赶快去办吧。”但是接下来点谁去苏州就伤脑筋了。户部除了尚书、侍郎以外他只认识高翔一个人,还是两个时辰前刚认识的,现在把高翔派到了杭州,苏州总不能派尚书、侍郎去吧!但是允其他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谁干活厉害一点,只能问他们了。于是允问道:“这户部还有谁才干卓异,能独当一面,能当大任?”
众人面面相觑,高翔说道:“今户科给事中卓敬,才干卓绝,博学****,陛下曾多次称赞,可以当大任。”
允一听,这人是谁?也没听说过啊!但是允也没时间考察了,既然有人推举他,并且允看其他人的脸色多半比较赞同,就吩咐侍卫去把卓敬叫来。不一会儿,卓敬过来了。站到允的面前行礼。
卓敬这个人和高翔一样,在建文四年为建文帝朱允仗节死义;并且他更悲催的是,与姚广孝有旧怨,姚广孝进了几句谗言,导致他三族被灭。但是即使是灭了他三族的朱棣也说道:国家养士三十年,唯得一卓敬。
卓敬此时很奇怪。他正在督促秋粮赋税的收取工作,突然过来个皇宫侍卫服饰的人对他说殿下要见你,现在就随我来。卓敬只能饱含疑惑的跟过来到巴蜀司办公室。
到了这里,看巴蜀司的同事都在,心下更是奇怪。他当然知道允被派来处理宝钞事物,但是这跟他没有关系啊?难道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我去办?不可能吧。
他正疑惑,允说道:“现在我需要派一个有能力独当一面的人去苏州视察并监督当地的粮仓官员,保证在九月三十日前有九万石粮食划拨到十天以前陛下下发的让设立的那个关于宝钞的仓库里去,并保证之后能有十八万石粮食随时可以划拨进这个仓库。刚才主事高翔推荐你来处理这个事情,说你才干卓绝,博学****。怎么样,可以完成吗?”
卓敬思索片刻,说道:“说臣才干卓绝、博学****,愧不敢当;如果只是殿下说的那些工作,臣有信心完成;但是对于其他臣现在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工作,臣不敢妄言。”
允点点头,说话很谨慎嘛,看来是一个真有才干的人。于是他说道:“具体事情,你一会儿和巴蜀司的郎中商量一下,他会告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然后你就出发去去苏州,把这事儿给督办好了,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再找别人了,就你了。”卓敬只能答应。
这时宝钞提举司的官员到了。允对他们说道:“宝钞提举司也要做好准备。十月初一开始兑换之后,预计一开始的宝钞兑换大米的量会很大,宝钞提举司要做好收回宝抄的准备,并且把收回的宝钞都暂时储存起来,不要动用。”
宝钞提举司的官员忙答应着。
允又说了几句话,沟通了几个问题,觉得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就说道:“行了就先这样了,都去忙吧。另外,在忙的同时,各位臣工想一想如何让百姓都少用宝钞兑换大米。”
众人都领命退下。在走之前,允看着卓敬,突然玩心大起,心想:“高翔说卓敬这个人才干卓绝、博学****,不知道他外语懂不懂。”于是突然冲着卓敬说了一句:“桥都马得。”
然后周围的人听到了允的话都懵逼的想:‘殿下刚才说了句啥!’
但是让允非常意外的是,卓敬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并且又转身朝向他说道:“殿下是叫我停下来吗?还有什么吩咐?”
允用充满疑问的语气说道;“你竟然听得懂日语。博学****,名不虚传。”在这个年代,除了理藩院那些专职的翻译以外,竟然有人懂日语,真的是非常稀有的人那。
卓敬说到:“殿下谬赞了。臣曾经被陛下指派到理藩院,帮忙接待过东瀛来的贡使,与他们接触多了,就记住了几句日语怎么说而已。不当殿下的夸赞。殿下叫我停下来,是还有什么事儿要嘱咐我吗?”
允尴尬的说道:“不,我没有什么事情吩咐你了,你下去吧。”
卓敬躬身退下找郎中沟通去了。
允今天装逼不成反被草,十分尴尬,赶忙从户部离开了。
第33章 宝钞战争——应天府衙
允出了户部,想了想,朝应天府衙而去。应天府离着皇城比较远,所以叫了一辆车坐车去;侍卫们骑马跟随。
这次开展粮食兑换,京城是第一重点。苏州、杭州在元末都经历了大规模战乱,大明与张士诚在这一代反复交战十几年,百姓死伤十之六七;再加上朱元璋严厉的禁海令,沿海地区没有生意可做,商人也不来,苏、杭一代不仅不像京城这里有朱元璋迁移安置过来的人口,又有人口被迁徙到别处。
所以一直到现在洪武末年,苏、杭一带人口也不多,又是鱼米之乡,所以粮食的总需求兑换量会比京城少得多;而人多意味着出乱子的可能性大,所以需要应天府派人维持秩序。
现任京城的应天府尹是王兴福,曾担任吏部尚书,因受到别人牵连贬为西安知府,后来又因功升为正三品的应天府尹。
这时王兴福也正在督办秋赋征收工作。对于明代这么一个农业税占到总税收的百分之八十的国家,一年两次的粮食赋税的征收是非常重要的,上至中央,下至各县,都不敢不重视。应天府领县八个,上元、江宁二县是府县同郭县,没有多少农村,更没有多少耕地,倒不需要多注意;但是其他六个句容、溧阳、溧水(齐泰就是这里人)、高淳、江浦、**等县与别的州府的县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以农村为主,农税为主,也在这个季节很忙。
王兴福正在与正六品的溧阳知县说话。王兴福说道:“今年的秋赋你一定要注意,上一任的溧阳知县就是在今年春赋征收的时候差事办的不利索,被撤职查办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犯他的错误了。”知县答应着。
正说着,跑进来一个脸上混杂着惊讶、害怕和兴奋的衙役,没等王兴福呵斥,就行四拜礼,下跪说道:“府尹大人,外面,外面来了一伙人,说、说、说是三殿下来了。门口的看门人不敢拦,已经进来了。”
王兴福面露疑惑之色:不是宣布三殿下负责宝钞的事情吗?应该扎在户部啊,来我应天府衙干什么?但现在也没时间疑惑了,先让衙役起来,然后与溧阳知县说道:“待会儿我再跟你接着说,你先在这里稍待一会儿。”溧阳知县也知道轻重,行两拜礼,王兴福回礼,知县退下。
王兴福赶忙出去迎接。不过这时允已经走进府衙大门了。王兴福没走几步路就在院子里迎上了允,忙行四拜礼,说道:“见过三殿下。殿下今日前来,是有何事用得着应天府吗?”
允回礼,说道:“关于宝钞,我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需要应天府的协助,还望府尹大人不要推辞。”
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兴福把允往待客厅引去,同时心中不解:‘这钞法变革怎么和我应天府有了关系了?’
到了客厅,允坐在正北,王兴福坐在正南,杨峰和陈兴两位侍卫侍立在一旁,其他的侍卫在屋外守着。允说道:“是这样的,我提出了用允许宝钞换兑粮食的方法来维持宝钞的价值,……(省略部分是介绍过程)……,所以需要应天府的协助。”
王兴福一开始听到允介绍的方法时,是在心中喝了一声彩的,因为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但是随着允的介绍逐渐明白,因为宝钞发行量太大,所以也存在风险。不过这个风险和应天府没多大关系。
王兴福虽然是一个心怀‘济世救民’伟大理想的读书人,但是在经历了几年以前的贬镝经历以后明白了,还是需要先把眼前的工作干好,等到了最高层再考虑‘济世救民’的事情吧。
他说道:“殿下的意思是,差不多整个十月份都需要应天府派出衙役到兑换粮食的地方维持次序,防民生乱?”
允说道:“大概就是这样的。从下月初一开始。为了不至于乱成一片,还望府尹大人多多派上几个衙役。”
王兴福对于允的话受宠若惊啊。允说话太客气了;王兴福也是和懿文太子交谈过得,懿文太子虽然为人很谦和,但是说话仍然带有皇家的口吻,居高临下;而允则非常接近普通人的说话方式,让人毫不感觉有任何倨傲的口吻(这当然是因为来自后世的记忆导致的结果啦)。
但是,他还是说道:“现今正值秋赋征收时节,衙役大多派下去帮着税吏收秋赋去了,想找几十个衙役去维持次序恐不容易。”
允道:“江宁、上元二县俱是同郭县,能有几个田税可收?既然府衙的衙役不够,就叫江宁、上元两县的衙役来。”
王兴福还要再说,允又道:“现在京城里,除了你们府县的衙役,能派出来的只有京城四十八卫的兵丁(此时还没有五城兵马司)了。这维持京城的治安,本身就是你们应天府县的差事,若是你们应天府派不出人来,我和皇爷爷说调派金吾左右卫的兵丁,你们应天府的脸上也不好看吧。”允这话其实是有点威胁的意思了。
但是威胁还是有用啊。刚才想说话的王兴福马上把刚才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尴尬的沉默一会儿之后,回道:“殿下放心,十月初一,应天府必会派出足够的衙役去维持次序。”
允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府尹大人已经答应了,贵府事物繁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王兴福不管心里怎么委屈,也赶紧起身行礼送允出门。出了府衙后院的门后,允说道:“应天府事务繁多,府尹大人就不必送我出府了,到这里为止吧。”
王兴福也确实还有好多事情,推让一番,也就在这里与允拜别。然后王兴福回到后院,溧阳知县还在那里等着呢!王兴福强打精神,与溧阳知县又说了几句,就把溧阳知县打发走了。他也没心情处理别的事情,就坐在座位上盘算怎么在十月份腾出几十个人来。
而允此时又往皇宫行进。允是想到,要散播流言,增加老百姓对于宝钞的信心,最合适的衙门非锦衣卫莫属了。但是现在锦衣卫虽然被剥夺了抓捕、审问、关押犯人的权利,但仍然是老朱手里的情报机构。作为皇位继承人,贸然接触情报机构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允还是决定要先回皇宫和老朱汇报一下再说。
朝皇城行进的路上,陈兴和杨峰跟随允久了还不觉得,其它的侍卫都在心里暗暗思考着。户部的对话他们在外头等着没听到,但是刚才允同应天府尹王兴福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都觉得允说话太客气了。
作为皇孙,即使不是太孙,跟大臣说话一般直呼名字即可,就算表示尊敬,称呼他为王府尹也就罢了;允竟然称呼他为府尹大人,这真的是不符合此时的礼节。但是允自己现在还没有意识到。
第34章 宝钞战争——间隙
允坐着车向皇城赶去。等允到了皇城外,就把车放在承天门外,带着侍卫们走到了谨身殿,此时已经是中午了。谨身殿的管事太监马上满脸笑容的走上来行礼拜见。允看了看殿门口的人员数量,觉得不像是老朱在的样子,但他还是问道:“皇爷爷现在在殿内吗?”
谨身殿的掌事太监腰弯的更低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回禀殿下,陛下在一炷香之前离开了谨身殿,回乾清宫去了。”
允随即向乾清宫走去。没几步就走到了皇城和宫城之间的乾清门。过了乾清门就到了宫城范围,就是俗话说的后宫。后宫当然是侍卫不能随便进去的地方,所以允在谨身殿的时候就叫了个小太监去文华殿。允在乾清门等了没一会儿,王喜和王恭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允把侍卫们放在乾清门外,带着王喜和王恭和另外现点的几个小太监往乾清宫走去,王进按照惯例在东暖阁留守。
王喜一边跟着允往乾清宫走去,一边疑惑地说道:“今天殿下半天时间就回来了两次,有什么事需要反复找陛下商量的?”
不要说王进和王喜本身在宫里就有相熟的人,就算他们两眼一抹黑出了文华殿一个认识的太监也没有,也知道今天允回来这是第二次了。允现在还没有封皇太孙,出行仪制按亲王制,但是那全套仪制也有好几十号人呢!现在允为了出行方便省略了那些不必要的仪仗,但仅仅是侍卫就有二十多人,除非是瞎子,不然这么大一伙儿人在承天门进进出出不可能看不见。
允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又不懂,问这么多干什么?今天上午我出宫后,吕妃有什么动静吗?”
王喜揉揉脑袋,说道:“今天殿下出宫后吕妃一直没有出文渊阁,我们暗地里询问文渊阁里相熟的太监,说吕妃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拜菩萨的时间多了些;对了,今天上午有一名文渊阁的女官告假了。”
允听了,也没在意,说道:“你今天回去了叮嘱王进继续盯着就行了。让你对于新补进来的小太监筛选,筛选完了吗?”
王喜回道:“就这么一天半的时间,哪里弄得完?还得再过几天才行。”
允道:“你多注意吧,要是在三十之前弄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喜笑道:“殿下打算怎么收拾我?把我按在地上打板子?”二人均笑起来。
就这么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乾清宫(本来也没多远)。允看着通传的小太监小跑着进去,站在乾清宫门口候着。
老朱此时正在休息。这人上了岁数,就容易累,老朱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比不了当年打仗的时候了,现在每天中午都得休息。此时老朱正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李进忠悄悄地走进来,低声说道:“三殿下现在在乾清宫外候着呢。”
老朱睁开眼睛。作为一个很有本事的皇帝,他虽然也好奇允有什么事情需要又跑一趟来找他请示,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允自己不方便干的事情。
老朱从床上起来,吩咐李进忠:“吩咐传膳吧。另外吩咐御膳房今天加两道菜,马上就做;让允到东暖阁的膳房去。”然后慢慢的向膳房走去。
允接到让他去膳房的命令倒不感到意外,毕竟现在都已经午时二刻(12:00,一刻30分钟)了,也到吃饭的时间了。但是允回头看着一串从乾清门和谨身殿临时征发的小太监,觉得应该当时就从文华殿东暖阁多叫几个人来。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这么使用现在还不属于他的太监了,于是跟他们说道:“这也到吃饭的点儿了,你们几个派两、三个人去文华殿东暖阁找一个叫王进的太监让他派几个人过来,然后你们就散了吧。”说完,又吩咐王恭和王喜:“你们两个也找地方去吃饭去吧;和这里的管伙食的太监要点吃的。”然后止住了王喜要说的话,独自一人走进了膳房。
这些太监大喜过望啊!本来他们已经做好不能吃饭的准备了,没想到允竟然让他们回去了。众太监一边在心中感谢着允,一边跪下来谢恩。然后大家争抢去文华殿的机会。开玩笑,允可是确定的下一任继承人了,老朱现在都六十多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能在允面前露露脸是多大的荣耀。并且就算允没记住他们,跟王进打好关系就行了,等以后允继位王进上位就可以去套关系了。
只有一名小太监没有去争抢。一半是因为他年纪小没有抢到机会的可能,一半是因为,他比较内敛,对于别人的恩情不会表达在外面。当然允这个并不算什么,但体现了他还注意着这些太监,眼里有这些太监,这是所有的皇子皇孙都没有过的,这也是太监们感动的原因。‘如果可能,我会报答你的,皇太孙殿下(不是笔误)。’这名叫做郑恩的太监如此想着。
允走进膳房,老朱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汤已经上来,主食和菜还没有上,老朱正在喝汤。允对老朱行礼,并说道:“给皇爷爷请安了。”
老朱抬头看他,温言说道:“允来了?坐下,陪爷爷吃饭;国事虽重要,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允看着老朱旁边的位置有一副碗筷,觉得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就走上前去,在老朱身边坐下,也盛了一碗汤,陪着老朱慢慢的喝起来。然后主食和菜陆续上来,爷孙俩儿就像是正常富贵人家的祖孙一样,一边闲聊,一边吃着饭。
明初的皇家伙食还是很简朴的,俩个人不过是六个菜一个汤,与后来的六十四个菜的制式完全不一样。
等老朱吃完了,允也‘正好’吃完了。老朱扶着允,来到东暖阁,这才开始正式话题。老朱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又有什么自己决定不了的事情来找爷爷讨注意了?”
允侍立在一边,回道:“禀皇爷爷,这回不是要找您讨注意的。是这样的,我不是打算散步些流言好让老百姓少兑换些宝钞吗(关于这部分没有和户部的官员说),我在应天府的时候想到,要散布这些流言,最适合的就是锦衣卫的暗线了,所以来和皇爷爷说叫锦衣卫指挥使过来,我好吩咐他这件事。”
老朱果然已经知道今天允去过应天府了,没有对此有任何疑问;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允不直接和锦衣卫的指挥使接触了。老朱于是说道:“那就叫郭洪涛过来,来这里你们当面说吧。”然后让太监传郭洪涛到乾清宫见驾。
然后老朱问道:“刚才你走进膳房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一个人进来的。你没有带随身的太监来乾清宫吗?怎么一个人?”
允回道:“禀皇爷爷,现在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我让随身的两个太监去吃饭了。”
老朱道:“在皇宫里行走身边怎么能不带太监呢?几个太监而已,关心他们做什么?”
允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办法与老朱沟通,实在是价值观的根本区别,于是“嗯”了一声,想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老朱继续说道:“你手底下的太监,又不是违背了你的意思,我也不愿直接去处置,但是你一定要注意,不可对于底下人太宽纵,御下要严。……”允又“嗯,嗯”而过。
但是最后老朱说道:“你今天回到文华殿以后,找个理由打今天跟你过来的两个人二十板子,让他们长长记性。”
允大惊。二十板子下去可是能出人命的。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皇爷爷,是孙儿让他们去吃饭的,对他们是不是处罚有点儿过重了,还望皇爷爷减轻处罚。”
老朱看着他的神情,过了半晌,一直到允都快承受不住朱元璋的强大气场时,才说道:“那就改为二十鞭子。但,你以后决不可如此宽纵手下人。”
允见状,估计取消处罚不可能了,只能罢了。心里暗暗记住此次的教训。
接下来的时间尴尬了一会儿,不过老朱抽出折子来批改,又叫允来看,并给允讲解,允也认真得听,刚才的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第35章 宝钞战争——锦衣卫指挥使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下午申时二刻(下午4点),李进忠才小步、慢步走进来轻声说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郭洪涛在乾清宫外候着呢。”
老朱看了看刻漏(古代注水的时间计量工具),轻声嘀咕了一句:“郭洪涛这是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到?”然后说道:“传郭洪涛来这里见我。”
李进忠出去,没有让小太监去传郭洪涛,而是自己走到乾清宫门口,对候着的郭洪涛说道:“陛下传你到东暖阁见驾呢。快跟我走吧。”
郭洪涛谢了李进忠,跟随李进忠向东暖阁走去。一边走,郭洪涛一边小声的和李进忠说道:“李公公,陛下刚才在召见我之前,说什么了吗?”
郭洪涛是在洪武二十年(1387年)老朱下令取消锦衣卫的司法相关权利之后才由锦衣卫指挥佥事直接提拔为指挥使的。他亲眼看着之前鲜衣怒马、飞扬跋扈的前任指挥使、指挥同知从锦衣卫镇抚司被上十二卫的兵丁拖到五军都督府审判然后被处斩。
所以他上任之后一改之前几任的风格,谨言慎行,行事低调。除非老朱吩咐,否则绝不对大臣进行调查;另外,极其重视与朱元璋身边的太监的关系。他认为,虽然现在朱元璋身边的太监不要说干预政事,只要是对不该问的事情多句嘴,就是彻底消失的下场,但是他们在皇帝身边仍然可以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对自己可以生存下去而不是死无全尸很有用。所以郭洪涛上任五年来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讨好老朱身边的太监。
李进忠是第三个了,也是在老朱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了,所以郭洪涛这两年以来努力接近李进忠,包括小幅改善他家里人的生活等。所以郭洪涛和李进忠关系很好。
李进忠听到郭洪涛的话,眼神四处扫了一遍见没有人对他们注意着,一边保持匀速行进,一边小声说道:“陛下在召见你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到’,你多注意吧。“
郭洪涛悄悄谢过,到了东暖阁门口,李进忠走进去,对已经收起折子与允正在谈论宝钞事情的朱元璋说道:“陛下,郭洪涛到阁外了。“
老朱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就传他进来吧。“
被老朱眼神扫过的李进忠神色正常的起身出去传郭洪涛进来。郭洪涛进来跪下拜见。老朱等他行完了礼,说道:“起来说话吧。“郭洪涛谢了恩,起身站在一边。
允还是第一次见到郭洪涛。允并不会相人术,对于朱棣、朱权等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牛b之处。但是允看到郭洪涛之后,觉得他很有特点;他就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动静,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
允这些日子也见了不少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会完全没有动作:紧张会有小动作,会出汗;激动肌肉会颤动,会脸色变红;就是平静的坐着或者站着,也很少会完全没有动作;更别提一般人见到老朱都会害怕了。所以允一下子就记住郭洪涛了。
就在允正在观察郭洪涛的时候,老朱开口说道:“今天我午时二刻(中午11点半至中午12点)就叫人去找你,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虽然锦衣卫镇抚司不在承天门外,但是也不太远吧,怎么现在才到?”
郭洪涛神色不变,用非常适当的音量说道:“禀陛下,昨日哈梅里(西北藩国,在今天的甘省)的贡使到京,进贡了三十匹西域宝马请陛下赦免他们在洪武二十三年的罪过。臣之锦衣卫掌管训马司,理藩院今日将宝马交至训马司,臣去查看马匹的好坏,看其可否供陛下、各位王爷骑乘。”
允一听这话就觉得他这个回答真的太好了。不仅解释了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到,而且表现了对于皇家事务的重视。如果他真的是去看马匹的好坏了也就罢了,如果他没有去而是听到老朱的问题后现编的,那太有才了。(他不知道李进忠提醒的事情)
允都能想到的事情,老朱能想不到?怎么可能!但是高明的马屁在于你明知道是马屁但还是忍不住接受。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老朱现在找不到别人能接手锦衣卫。情报机构不是谁都能干的,既要信任又要适合。
郭洪涛现在干的不过不失,为人又低调,老朱用着也比较顺手,所以就暂且让他继续干着了。
老朱问过问题,郭洪涛答得简洁得体,这事暂时就这么过去了。老朱用眼睛示意允,允会意,上前说道:“郭指挥大人,其实是我有事儿要找你协助。”
郭洪涛同样疑惑,情报头子要是不知道允在负责什么就很失职了。但是面上一点不显,表情和煦,躬身行礼说道:“不敢当殿下‘大人’的称呼。殿下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就直接吩咐好了。”
允回礼,然后把事情和郭洪涛说了一下,最后说道:“这次是要维持老百姓对于宝钞的信心,所以散布流言一定不能让百姓看出来是朝廷的人干的;但是又不要是外地人,以防百姓不信。其中分寸,还望郭指挥好好拿捏,不要出了岔子。”
郭洪涛还是面带和煦的、淡淡的笑容,躬身说道:“殿下放心,我锦衣卫必定不会有问题的。”
允因为这段时间看的内部档案,所以对于锦衣卫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点点头道:“那就好。郭指挥你还是多费心。”
然后老朱又询问了关于朝堂上一些大臣的动向,也没有让允回避。允在一边旁听,听得是冷汗直冒啊!老朱对于大臣的监视竟然到了如此详尽的程度。《明史》上的‘朱元璋连大臣们请客吃饭到底上了几道菜、上菜的顺序还有饭菜排放的位置都记录’的记载居然不是满清的史官为了抹黑明朝的皇帝瞎编的,竟然是真实的。
过了一会儿,郭洪涛退下。老朱又批了几个折子,并且给允讲解了之后,就已经快到酉时(5点)了。老朱伸伸懒腰,对允说道:“允,扶着我,到坤宁宫后边儿去。”允闻言上前扶起老朱,爷孙俩儿朝着那里走去。后边一大串太监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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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把要说的话放在这里是为了防止某些书友读者注意不到,反正是免费章节。宝钞战争的标题要暂停了,因为我觉得离真正开始宝钞保卫战还有十天时间,这十天我会安排他发生好多事情,相当一部分是很重要的情节,并且按照故事情节的发展也没法向后推,所以安排在之后的几天更新中。等到书中的时间到了十月初一会回到宝钞战争的。
第36章 祖孙相处——第一次
不过说是允搀着老朱,其实老朱的身体很健康,允一点儿都不费力。允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朱闲聊,老朱会讲一些朱标小时候的趣事,也讲一些允小时候的趣事,还有聊聊当年打仗时候的间隙,和部将开玩笑,与谋士打哑谜的事情,就好像你有一个当年打过仗的老解放军爷爷,在和你聊当年的事情一样。
后世的允(孙林,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个名字),爷爷在他出生之前就死了,没有享受到过这样的感情,今生之前和老朱的接触也不多,更没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非常享受这样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到了坤宁宫后面。允终于知道这里有什么了,是一大片庄稼地。有的庄稼已经收割了,有的还没有收割,仍然站立在田地里。
老朱松开允的手,走到田地旁,转身对允说道:“还记不记得你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带着标儿,还有你的二叔、三叔他们在这里除草,你和高炽还有济在一边玩耍,然后踩坏了一片庄稼,惹得标儿要打你的事情?”
允仔细回想了一下,完全找不到相关的记忆,但是还是答道:“只记得七岁的时候父亲打过我屁股,然后被二叔劝住了的事儿了。”
老朱笑道:“哈哈,儿(老二秦王)那是完全事不关己,才能一边笑着一边劝阻,儿(老三晋王)不也当时追着济要打他屁股,老四当时是不在,要不然高炽也好不了。”
又说笑一会儿,老朱把手一伸,一边负责看管庄稼的人马上把禾镰递上去,老朱走进田里,收割起来。允见状,也接过来一把禾镰学着收割。
允完全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有专业人士(宦官)不停地指点他,但他还是效率很低,并且不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毕竟十四周岁的小身子板儿力气还小。虽想坚持,但是不得不作了没一会儿就停下在一旁休息。
老朱也只是多做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了。他走到坐在一旁休息的允身边,阻止了允想要起身的意图,也坐到椅子上,对允说道:“你们这老十三(代王朱桂,非怡亲王胤祥)往下的,和孙子一辈儿的人我都没有带你们种过庄稼。以前标儿他们都是跟着我亲自种地的。今天带着你收割庄稼,不是想让你成为种地的行家,这一次半次的,也成不了行家;只是想让你知道种地有多辛苦,吃饭的时候要想着口里粮食的来之不易。”
允也是第一次对于没有各种农用机械时代的种粮食有多么不易有了明确的认识,有所触动。‘老朱因为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穷人出身,干过最苦最累的活计的皇帝,才会那么憎恨贪官吧。’允想着。
他开口说道:“皇爷爷,我知道了。”老朱看着允的眼睛,确定他是真的有所触动,才欣慰地说道:“你真的有所感动就好,不枉我带你来这里一趟。”
又休息一会儿,老朱说道:“我本来不欲让你现在就知道锦衣卫的事儿,但是今天正好碰到了,我也就顺势让你听一听。锦衣卫这种暗地里的职司,办起案子来多半会株连无辜,用刑酷厉,所以我在(洪武)二十年把锦衣卫办案子的差事除去了,只让他们掌管侦缉、追捕、搜集证据等。”
对于朱元璋的这个观点,允是比较赞同的。在政治还比较清明的时代,用锦衣卫这种审讯过程完全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的机构办案子确实问题多多,而如果交给三法司这样公开的机构就好得多。不过,‘之所以之前锦衣卫办案子株连甚广难道不是你故意纵容的吗。’允心里想着。
老朱继续说道:“而之所以让锦衣卫监视大臣,是因为大臣们都不忠心为国,各有私利,为防止他们的盘算有损国家,不得不监视他们;正是对于这些臣下的监视,才能发现这么多的贪腐官员,并对他们加以惩处。”
在允看来,老朱的这部分观点有一定道理,毕竟,谁没有私心呢?老朱这么防着手下的官员贪腐,不也是因为这个国家是他的?没有私心的人才是凤毛麟角。
但是允觉得:第一,在封建社会是不可能杜绝贪污**行为的;第二,也不能用特务监视的方式来反腐。且不说使用大量特务也要花费很多的钱,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难道特务就没有私心了?就连古代阿拉泊使用无后的阉割之人当官都杜绝不了私心**,更别说身体正常的特务了。
要防范**行为还要靠制度。但是大明采用不了从汉到唐的制度。汉代到唐代之所以贪腐行为很少,主要原因是大多数官员都是世家子弟出身,这些人都是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都知道自己只要不是饭桶就有官做,自己的子孙后代只要不是饭桶也有官做,所以不会在当官的时候捞什么钱;而明代因为世族被蒙元沉重打击,很多北方的世族死光光了,南方的世族也损失惨重,同时由于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发展,和科举制的成熟,使得一个家族没有办法保证一直当官,只能当庶族地主,所以为了子孙后代和自己退休以后的生活,在任时拼命捞钱。这也是老朱发现一个贪官就杀一个,还是制止不了贪污行为的原因。
而宋代则是处于从世族地主向庶族地主过渡期内,各种贪腐行为也不少。允根据后世的各种方法,已经有了不太成熟的想法,打算在洪武年间过去以后实行。但是也不可能保证没有贪污**行为。(本段参考易中天的《品三国》和《品人录》,是后来整理后的文字版。个人觉得很有道理。)
老朱见到允不说话,认为是他对于自己的说法不太同意。因为朱标生前就和自己的观点不一样。他叹了口气,止住了话头,又说起别的:“宝钞的事情在我看来已经把什么都想到了,剩下的就是下头官员的活干的怎么样了,每天问问做的怎么样了就行了,这十天你多用心在军校上面,好好琢磨怎么办才好。”
允同样觉得宝钞这里自己能做的没什么了。让他去处理具体的事情他也搞不好,所以接下来是该去兵部处理军校的事情了。毕竟,那个也很重要。所以他说道:“是,皇爷爷,从明天起我每天早上去户部转转就到兵部去。”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随后老朱想了想,又说道:“你马上要封为皇太孙了,再‘我’、‘我’的说话不好,有失你的身份;从明天起,你开始就用‘孤’这个自称。”
允回道:“是,皇爷爷,我”看到老朱眉头一皱,赶忙改为“孤记得了。”他觉得很不适应,他‘我’这个自称用惯了,不习惯别的。并且现代人不管地位如何,自称都一样,所以他觉得很别扭。但是既然老朱下令了,只有遵从。
老朱说道:“在叔叔、兄弟等亲人面前,没有其他外人的情况下,可以使用‘我’自称,但是面对其他人都必须用‘孤’这个自称。刚才是为了让你记住,才用‘孤’这个词,以后不必在爷爷面前使用。”允点头答应。
又过了一会儿,就到了酉时二刻(下午6点)。允又扶着老朱回到乾清宫,爷孙俩儿又在一起吃了晚饭,允才回文华殿。
回到文华殿,允先是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听王进汇报了今天的情况。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看了看书,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思绪,上床睡觉去也!
第37章 从户部到兵部
第二天二十一日一早,允先是到了户部。他关心了一下巴蜀司各位官员的工作进度,比如问问郎中李仁粮食有没有准备好啊,现场兑换的人手有没有准备好啊,现场的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有没有准备预案哪诸如此类的。
看到大家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正准备走,巴蜀司新任员外郎(原任已经在昨晚因为贪污被抓起来了)拦住允,躬身行礼,随后问道:“臣原本为河司主事,今日才调到巴蜀司担任员外郎,对于兑换宝钞事宜的详情尚不清楚,但臣今早略看了昨日诸人所记的手书,但均无关于何日告知百姓可以以宝钞兑换粮食,以及在京城何地兑换的记录,敢问殿下,是昨日没有确定吗?”
允还没回答,郎中李仁一排脑袋,说道:“是了,我就觉着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定准,原来是这两件事。都是事情太多忘了。”
郎中李仁这话虽然有推脱之意,但是也确实是实情。户部事情太多了,现在巴蜀司又加上了这个关于宝钞的事情,同时原来的事情也得做,所以一时想不起来忘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也正常。只有这个新任的员外郎可以从局外人的角度看问题才想到了。
允也知道这些,所以并不怪罪于他们。他说道:“孤不怪罪你们。这样,就在九月二十七日在全城张贴榜文,告知百姓会于十月初一开始允许用宝钞兑换粮食,一贯宝钞可兑换一石粮食。至于地点,容孤再想想,各位臣工也想一想,明日早上再做决定。”众人应诺。
允对着那名员外郎问道:“不知你叫何名?”他觉得这名大臣还是有点儿本事眼光的,值得注意一下。
那名员外郎回道:“禀殿下,臣名叫赵毅。”
允马上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啊。这个名字允当然不是从后世的记忆得知的。当然,赵毅这个人在后世的《明史》上还是有提到的,但是只有一句话十几个字而已,对于《明史》只读了个大概,并且基本上只熟悉太祖本纪、成祖本纪和少数人的列传的允来说,根本不可能记住这么一个人。
他是从这个时候的记载中知道的。允听到赵毅的话,马上问道:“令尊可是曾任过吏部尚书,现在任三秦布政使司参政的赵秉彝(赵好德)老先生?”赵好德曾颇得老朱赞誉,指导过懿文太子的,所以允称之为老先生。
果不其然,赵毅回道:“正是家父。”
允赞许道:“汝父子真是父亲了了(‘好’的意思)子亦佳。”
赵毅没有表情变化的回道:“殿下谬赞了。”
允见他这样,又勉励几句,就罢了。
接下来允离开户部,来到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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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兵部的大门,允觉得恍如隔世。虽然上次来这里是九月十七日,到今天只不过是过了四天而已;但是就这四天时间,他觉得就像过了好几个月一样漫长。四天以前表面上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当然是能竞争皇位的皇子,但是与允看起来也差不多;四天以后他已经基本上是铁定的皇太孙了,大明帝国在朱元璋之后的继承人。
进了兵部,与各位兵部的官儿行礼打招呼,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态度变了,比以前恭敬了。不过这也正常,以前对允太恭敬也容易让老朱误会,现在没有这个担忧了,自然好说。
允光打招呼行礼就花了一柱香(十分钟),才脱身到司马部(武选司)。司马部的官员当然都在,就算刚才有事儿的人,经过这一柱香的行礼时间也早就处理完了事情来这儿候着了。
允照例先行礼打招呼。不过这里的官员都跟允打交道比较多,知道他讨厌繁文缛节,所以礼数到了就好,很快开始谈正事。
允说道:“孤今天来就是操办军校事宜的。废话不多说了,陛下批回来的折子有什么大变动吗?”
郎中回道:“回禀殿下,并无大的改变,只是把正式开办时间定为了明年二月初二;陛下对于学制定为三年也并无疑问,只是,要求增加弓马课程,提出大多武将都目不识丁,降低文学课程的权重。”
允和兵部众官当初商议后上的关于军校的折子大概有一下几点:一、对于未袭职的指挥佥事及以上的世袭武将家年轻子弟开设军校;二、学制三年;三、开设文学,弓马、武艺、历史、战例等多门课程;四、各课程先生(老师)从在朝诸官中由皇帝选择;五、只有从这里合格才能继承世袭职位;以及请批地皮,建造校舍等。
允问道:“那关于先生的事情?”
郎中答道:“陛下的批答中并无关于先生的语句。”
允觉得应该是老朱还没有想好找谁,不过既然把时间定在了明年二月,到还有时间不必着急。并且这个时间定的也有道理,这天是个好日子嘛。(二月二,龙抬头)
允又问:“地方批了吗?”
郎中回道:“已经批了,在城北靠近皇城的地方,昨日臣与员外郎去地方看了,明后两天会动工修建校舍。”
允一听,觉得不如去城北看看场地,还可以顺便‘体察民情’(游览观光)嘛。于是说道:“左右无事,我去查看查看地方,也顺便熟悉一下。”
郎中说道:“臣今日有事走不开,那臣找一名去过的差役陪殿下去。”
允本来就不想让他们跟着去,要是他们也跟着去了,那还怎么‘体察民情’啊!所以马上说道:“你们既然有事就不必去了,有熟悉地方的人带着即可。”然后和司马部的诸位官员告别去城北了。
不过允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这次出来虽然没有带着仪仗,但是侍卫就有二十多个,大家穿戴的也都是正装,完全不是上回一共四个人的微服出巡。所以即使一行人没有坐车骑马而去,允依然只能看到身边的侍卫的侧影和急忙避让的行人的背影。
完全没有达到目的的允一路都不怎么高兴。到了地方,一片什么建筑物也没有只有几颗大树的场地也没什么好看的,弄得允兴致更加不高,没待多长时间就回宫去了。
第38章 宫廷内外的阴谋——二十一日
允回到承天门外的时候,时间才刚到申时;允一看虽然天色还早,但是也不想去兵部办公了。并且之前关于军校的筹办事情都已经商量好了,相关课程都已经设置,至于这些课程具体教什么和由谁教是一体两面的问题,老朱还没有考虑好;所以军校暂时也没有他的事儿了,他只有各个等级的武将袭职的事物可以负责了。
而袭职的事情也不着急,不在这一两天的,允表示情绪低落的人不想工作,所以直接回到了文华殿。
在经过文华殿文渊阁的时候,允特意看了一眼。现在吕妃和允住在里面,但是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不得不搬出来了。“那现在吕妃和允在想什么呢?”允思考。
吕妃现在是在拜佛。明天,她会让另外一个宫中女官,以被贬斥出宫的方式离开宫中。这代表着毒害允的计划将要正式开始,吕妃的心中也越发不安起来,所以他不断地拜佛。
酉时三刻(下午6点半),吕妃结束了拜佛时间,回到自己的寝宫。她看着周围的装饰,‘这一切的一切,自己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看到,是不是还可以住在这里,到朱元璋逝世为止,就看接下来的几天了。’吕妃想着。
这时,那个明天就要以被贬斥出宫的方式出宫的女官谭氏走进来,对吕妃行礼,跪下说道:“明日奴婢明日即出宫,不知娘娘还有什么要指点奴婢的?”就是问问还有什么指示没有?要不要变卦?
吕妃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缓声说道:“你和先前出宫的尤氏碰面拿到毒药以后,也要把解药拿到,并且解药和毒药要一并送进宫里。”
谭氏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见吕妃不再说话,说道:“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吕妃看她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说道:“你以为我是顾惜允的性命?我是在害怕陛下的雷霆之怒。若是允未死,只是残疾,陛下未必会死命追查到底;但是如果允性命不保,陛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追查出来的可能更大。别忘了,秦、晋二藩尚在呢。”
谭氏仍不说话,但是她心里的思绪在翻滚。吕妃的话一听就是瞎扯出来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允一旦出事,不管是身亡还是残疾,老朱都会发雷霆之怒,不查出真正的、或者他认为真正的幕后主使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吕妃刚才的理由只能骗骗自己,其他人谁也骗不过来。
但是谭氏反而感觉松了一口气。跟着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固然成事的可能大些,但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可能会很大;如果吕妃连自己亲自抚育过得允都能说杀就杀,那谁能保证自己以后不会被处理掉呢?
吕妃自己也知道她刚才说的理由站不住脚,连自己都骗不住,更不要说骗过其他人了,所以一时也无话。二人默默地呆了一会儿,吕妃说道:“你下去吧,今天晚上做好准备,明天不要出了纰漏。”
谭氏答了一声“是”。默默退下。
吕妃又自己呆了一会儿,出去陪允吃晚饭。饭桌上,看着允那张明明心情不好仍然强打精神的脸,本来有所松动,几乎要叫停下毒行动的吕妃又坚定起来:‘我的儿子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仁爱敦厚,聪明敏捷,哪一点差了?既然朱元璋你选择了别人,那我只能自己动手去掉他当皇储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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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再说回允。允回到文华殿东暖阁,先是问了问王进、王喜、王恭和王步今天东暖阁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重点问了王进吕妃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当然,结果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所以允又放松了对吕妃的重视,他想想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放粮地点,找出从兵部要来的京城地图摊在桌子上看起来。
京城的构造前文已经说过了,这里不再重复。户部找到的原来的城门仓是在北门。北门外因为是刑部啊、大理寺等公检法机关的位置,又因为处决犯人也都是在北边的太平门外,所以人们普遍不喜欢在这里居住,城南地区有的街、坊已经满了,但城北不要说城外的地方了,就是城里的地方,十停地方能有五停有人住的房子就不错了;就连军人都嫌晦气,城北靠近太平门附近的军营都是半空的,卫所的指挥使等宁愿在西北城那边儿的军营挤得难受也不愿到这里。
所以放粮的地点离北门近点儿方便。‘要不就定在北门桥北边儿,错开太繁华的地方?那里附近有军营,借出一块地方还是容易的;并且离军营近些也方便万一有事调动兵丁。’允想着。
基本定下了位置,允收起地图,看了看沙漏,时间刚到酉时初刻多一点(大概下午5点45),打算先看会儿书,过一会儿再吃晚饭。这时,王喜进来通报:“禀殿下,文英郡主来看您来了。”
允当然并不奇怪,出书房到会客厅见文英。文英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笑眯眯的和允行礼。允一看到她,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也轻松地回礼。
二人在客厅闲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主要是允和文英说一些关于宫外的事情。文英今年才十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非常向往宫外不一样的风景;但是像允这样的皇子皇孙还有机会出宫转转,像文英这样的皇家的公主啊,郡主啊,县主什么的,在成亲以前是不可能有机会出宫的。
允对于文英她们当然是同情的,但是他也没办法。老朱非常注重礼法,不可能同意让孙女出宫的;等到允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估计文英早已经是出嫁了,也不需要他允许出宫了。所以他只能多讲讲宫外的事情满足文英的想象。
文英反而没有允这么多想法,因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出不了宫,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开心的听着允给她讲宫外的事情。二人说了一会儿,允正在给她讲城南石城门的街景,就在他口渴了拿起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的时候,文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在允再次开口说话之前说道:“三哥,你书房里都有什么书?我书房里的书太少了,让我去你的书房里拿几本喜欢的书回去看吧。”
允没有多想,说道:“那有何不可,跟我来。”说着,带着文英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第39章 宫廷内外的阴谋——文英提醒
允的书房当然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书。这些书按照传统的经、史、子、集的分类方式分别在书房的四壁。不属于这四类书的戏曲剧本啊,小说啊等在这个时代不登大雅之堂、让别人看见不好的书都在下边不顺手的柜子里放着。南壁墙上靠着的书架上的书就是史书。
文英进来眼珠一转就知道允屋子里的书是怎么摆放的了,走到南面的墙壁前的书架前,眼睛四下里瞅了一遍,抽出一本《汉书》,对允说道:“三哥平时可喜欢看《汉书》?”
允这时仍未在意她的话,说道:“你也知道我以前读书不多,最近看的比较多的史书是《元史》,还有《资治通鉴》,汉书只是粗略的看了汉初的‘高祖本纪’、‘吕后本纪’,还有‘淮阴侯列传’等,看的不多。”这时,猛然发现东边的桌子上还有一本小说没有放进下面的柜子,忙走过去。
文英听到他说看过‘吕后本纪’后,眼珠又是一转,说道:“三哥可还记得赵王刘如意是如何死的?”
允正在偷偷的把小说什么的塞到下边的柜子里去,听到文英的话,未及多想,回道:“是被吕后毒死的。”
“那吕后为什么要毒死赵王刘如意?”文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样。
“是因为赵王刘如意曾……”说道这里,允一顿。要是现在还听不出来文英想说什么,那他就太傻了。允虽然不算多聪明,论智商肯定跟不上允的,但是还不傻,他回过头看着文英。
文英好似知道他在盯着她一般,只是低着头看书不抬头。允反应过来她通过这么间接的方式提醒,肯定是不会直接回答了。但是,吕妃难道真的要毒杀自己?她就不怕老朱的震天之怒?
其实李侧妃也是没有证据证明吕妃想制允于死地才采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允。并且李侧妃连吕妃是不是想通过下毒的方式对付允没有把握,只是经过反复考虑,认为最可能的方法就是下毒才提醒允注意防范下毒。
允灵机一动,继续说道:“是因为赵王刘如意的母亲戚夫人曾经的罪过吕后,所以吕后恨屋及乌,要除掉刘如意泄愤。”
文英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还只是虚岁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着急的说道:“不对,刘如意明明是因为曾经和惠帝争太子之位才被吕后毒死的。”然后,他就看到了允充满探寻意味的表情。
文英一下子就明白了允是在套她的话,顿时面露恼怒之色,说道:“你……”,但马上想到母亲的嘱咐,侧过头去不去看允,回复自己的情绪。
允当然不会因为文英的一点小脾气就生她的气,毕竟是自己调戏在先嘛。但是见文英马上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可惜,不断地想还有什么方式可以来套文英的话。
他的眼珠子无意识的四处扫视着,不经意间看到桌子上的沙漏,见时间已经到了卯时二刻多(下午6点多),该用膳啦!
他于是说道:“文英,现在都到卯时二刻了,咱们兄妹已经许多时候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你今天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顿饭可好?”允想暂时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在餐桌上套出话来。
文英当然不太愿意,母亲还在西暖阁等着她回去吃饭呢!但是因为母亲嘱咐不可得罪允,所以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不过她下定决心一定注意不被套话。
允一直在观察文英的表情,当然第一时间发现了文英不太乐意,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强拉着文英来到他吃饭的侧厅。
其实古人,除了皇帝会有相对单独的用膳地点外,其他家庭包括王爷等人家都没有单独的吃饭地点。权贵人家自家人吃饭大多在长辈屋子的正厅或者自己卧房套间的外间,与客人一起吃饭多在客厅;普通老百姓自家人吃饭大多在卧房或者直接就在灶屋(厨房),接待客人吃饭也是在客厅。允不太习惯这种情况,正好他的屋子多,也不在乎一间半间的,于是单独划出一间屋子来当做吃饭的地方。
到了侧厅,二人坐下,现在分管伙食的王步赶忙上前对允和文英行礼,见允示意,对着文英说道:“殿下,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叫膳房去做。“此时的文华殿有一个膳房,允还没有单独的膳房,不过所有的太监都知道允是铁定的储君了,大家伙儿也都用心巴结他,凡是他这里传出要的菜,这些天膳房从来没有驳回来过。
文英刚想点菜,想到母亲和她说的话,顿时不敢点菜了:万一吕妃正好在今天晚上下毒,把自己毒死了咋办?那我多冤哪,完全是无妄之灾。
于是文英说道:“兄长为大。按照长幼有序,还请三哥先点。“
允当然推辞:“在这里我是主家你是客人,当然请客人先点。“
文英坚决回道:“客随主便,还请三哥先点,“
允看她如此坚决的推辞很奇怪啊,但是暂时没有多想,说道:“那三哥就却之不恭了。“
他正欲点菜,突然和文英想到一块儿去了:万一吕妃正好在今天晚上下毒,把我毒死了咋办?然后他也明白了文英刚才为什么坚决推辞了。
并且古代的东西颇有一些神奇的地方,有很多事情,比如一些巫术什么的,到21世纪人们仍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有一些寄生虫什么的,用现有的试毒方法根本就检查不出来,让试毒的人先吃也起不到作用。毕竟,那根本就不是毒药。
所以允也害怕啊。允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有从宫外带回来的吃食呢,忙说道:“文英,我这里还有从宫外带回来的包子呢,肉馅儿的,不如我们今天吃包子吧。“
文英疑惑地说道:“包子?包子是什么?“
允才想起来,这时还没有‘包子’这个称呼,这时的包子通用称呼是‘馒头’,而后世的馒头这时的通用称呼是‘炊饼’或者‘蒸饼’。
于是他赶忙说道:“哦,是馒头。”
文英一想吕妃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在允从宫外带回来的‘馒头’上下毒;因为如果允发生了不测,按照朱标去世的先例,允手底下的宦官,除了最外围的杂使宦官,其余的全都会被处死殉葬,所以基本不会有宦官叛变。忙同意道:“好,就吃馒头。”
结果兄妹二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非常简单,只有允从从宫外带回来的‘馒头’的晚饭。不过‘馒头’还挺好吃的,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的文英觉得还不错,倒也没有怨言。
吃饭期间允也数次试探文英,但是加倍防范的文英非常谨慎,面对允的各种试探,根本不接招,就是秉持‘任你千变万化。我自归然不动’的态度,只是细嚼慢咽地吃着‘馒头’。使得心神不宁地允放弃了在文英这里套话的打算,在吃完晚饭后就打发文英回西暖阁去了。
第40章 宫廷内外的阴谋——允熥及其他
等送走了文英,允马上召集自己手底下的四大太监。在让小宦官去传他们的时候,允虽然心神不宁,但仍然分心觉得:别人都是手底下什么“四大金刚”,“五虎上将”“十三太保”听起来就带劲;就自己现在只有“四大太监”,真是滑稽。他只能安慰自己:我才十四岁嘛,什么刘备、杨林在十四岁的时候还不如我呢。
不一会儿,接到允传话的四位现在东暖阁的管事太监王进、王喜、王恭和王步齐齐来到允的书房。其实允也想过要不要信任他们,不过因为这四个太监都是被直接选派到自己身边的人,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四个人也不会好过的,和允可以说是绑在了一起,所以允信任他们,包括新提上来的王步和王恭。
允见到他们四个,也不废话,不等他们行礼完毕,直接就说道:“吕妃有可能想要毒杀我,你们有发现什么迹象吗?”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虽然仍然不淡定,但是并不太慌张。
王喜马上失声叫道:“吕妃想要谋害殿下!”
而王进则问道:“殿下的消息从哪里来的?可有准信?我这里并无任何迹象。”
允说道:“并无准信。但是即使如此,也当有备无患。”
王恭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原来殿下今天晚上没有吃宫里的膳食是因为这个。”其动作之夸张惹得王步斜眼看他。其他人也不理会王恭的夸张动作。
王进思索片刻,说道:“殿下确实应当有备无患;但是总不能每天都从宫外带膳食回宫来吃吧,也不能总去找陛下用膳。况且第一,现在并无准信确定吕妃将以在饭菜中下毒的方式来谋害殿下。”
“第二,平时殿下的膳食都是与我等相差不多,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殿下到底吃的是哪份食物,在场四人都是殿下最近之人,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即损,相信不会有人投靠吕妃;而吕妃总不能把我们大家都毒倒吧,那样就太明显了。”
允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吕妃不太可能通过在饭菜中下毒的方式谋害我?”允自己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不容易确定目标。但是他马上想到另一点,又接着说道:“现在东暖阁能接近我的宦官,有没有可能有投靠吕妃的?”
大家都习惯性的再次盯着王进看。但是王进以目示意王喜:这是你的工作范围啊,别啥都让我代劳了好不?再说了,这段时间这么忙,我哪有空闲再关心这个?
王喜看到王进的脸色,恍然大悟,赶忙说道:“按说这东暖阁能接近殿下的都是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并且现在殿下前途光明,不会有人投靠吕妃。但是保不齐就有人的家人有把柄被吕妃拿到,所以以后这宫里殿下的膳食和近身的衣服都是只有我们四个知道吃那个、穿那个吧。”
王进是大军征西时带回的阉童,并无任何亲人,更无任何把柄可抓;王喜老家大概是三秦山区的人,五岁就被卖了,倒过几次手才到皇宫,也记不清自己的老家在哪,也不可能有问题;王步和王恭也都跟王喜差不多。
这个时候还不像明朝中后期那样:明朝到了中后期,当太监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工作了,不需要投入任何本钱,竞争压力还比考科举小,一旦成功回报率又高,而失败不过是赔进去一个儿子,对于儿子多的人家不算什么,所以在靠近北平的河间府有了一个非常大规模的太监原产地与完善的和太监相关的产业链。
而这个时候宦官就是当到太监也没什么前途,只有最穷的人才会把孩子卖给人贩子,也只有人贩子才会把男孩子卖了当宦官。
所以允很信任自己手底下的这四个太监,说道:“那就按照王喜的话安排吧,这阵子多辛苦你们一些。”
王进赶忙说道:“不敢当殿下的辛苦二字,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
允细想一下,也觉得就靠一个不清不楚,一点儿证据没有的提醒就弄得自己草木皆兵太过了,毕竟他受到了来自后世的记忆的影响,还不能适应随时小心谨慎的注意保命的节奏。下面的四个太监因为大明刚开国不久内宫还比较干净也没有见识过这些,所以虽然也很紧张,但是紧张不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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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英回到西暖阁,她的母亲李侧妃果然还在等着她。文英赶忙上前与母亲亲近。
李侧妃却要先说正事:“允留你吃饭了?”
文英见母亲说正事,也调整到正经的状态,说道:“是的母妃。”
李侧妃又问:“允刚听完有可能被毒杀的提醒,还有心思吃宫中的膳食?”
文英笑道:“没有,三哥挺小心的,我们吃的是他从宫外带回来的‘馒头’,但是三哥叫它们包子,十分奇怪。”
李侧妃对于什么‘包子’、‘馒头’的称呼不在意:“那可能是哪里的地方叫法吧。”
她又说道:“我就知道允肯定不会在今天晚上淡定的吃文华殿的膳食的;你也不可能吃嘛。”
文英开玩笑道:“那是,我也害怕吕妃今天正好下毒把我毒死啊。”
李侧妃也跟着笑笑,又说道:“但是允总不能每天都从宫外带吃食回宫;并且过几天,允因为没见识过类似的事情,肯定会放松精神。虽然并无准信这吕氏会在膳食上动手脚,但是这是最保险,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了;她也不必毒死允,只需弄得允身体衰弱,病而不死即可。”
李侧妃的说法是对的,要不是吕妃现在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使允身体衰弱,病而不死的毒药,她才不会冒险使用蛊毒。
李侧妃继续说道:“我料吕氏下手必在这几天,你每天勤去着点儿东暖阁,不分时间,不要有规律,我好发现苗头就马上让你去提醒允;但注意不要再吃那里的东西了。”
文英说道:“女儿记住了。”
李侧妃点点头,娘俩儿又说了会儿别的,到了昔时二刻(下午8点),李侧妃才回自己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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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三刻(晚上8点半),一名文渊阁的宫女悄悄地走到正在为允打理他的衣服的吕妃,说道:“禀娘娘,西暖阁传来的消息,李侧妃从西暖阁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吕妃不动声色地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叮嘱眼线继续好好盯着。”宫女退下。
等到宫女完全不见人影,寝室内只有吕妃自己一人时,吕妃咬牙切齿地说道:“李氏,咱们也斗了十几年了,看你这次最重要的争斗还能不能赢;若是你输了,将来我要你不得好死。”
第41章 宫廷内外的阴谋——休息一下
第二天早上,允为了防范意外,下令整个东暖阁所有的人都吃同一种食物,然后允随机的抽取了一份食物来吃。就这样,允还是提心吊胆地用完的膳食。
吃了饭,穿完衣,带上人,出了门,允还在担心自己可能会被毒死。一直带着侍卫们和王步来到了户部,允才稍微放下了对于被毒死的担心。
允来户部是来确定放粮的地点的。昨天赵毅提出了这个问题,允回去之后想了二刻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认为最好在在城北的北门桥以北的地方选择一个地点。北门桥以北空地较多,找个地方容易,并且离专门为这次宝钞兑换粮食的设立的粮仓也近,万一有变还方便调兵,虽然允认为老百姓发生群体**件的可能性很小,毕竟虽然大明开国尚短,但是在老百姓心中威严甚高,加之此地是京城,老百姓更不敢挑战政府的威严。但是有备无患嘛,允又念叨着这两天他叨咕了好几遍的话。
允现在反而担心苏、杭二府的情况。虽然论实际处理事物的能力,高翔和卓敬多半在自己之上,但是他们毕竟没有自己这样的身份,说出的话不管文武官员莫敢不听,所以他们那里出问题的可能更大。
进了户部的大门,照例还是行礼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来互相行礼。等允进了到巴蜀司所在的办公屋子,照例大家都到齐了。
允照例与他们行完礼后,照例开门见山地说道:“昨天孤回去思索一阵,以为就在北门桥以北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或者是和五军都督府借一块儿兵营用地作为这次宝钞兑换粮食的地点最好。你们觉得如何?”虽然允自己认为这个地点很不错,但是没准有人有更好的想法呢、所以他问了一下。同时也表示对于手底下大臣的重视。
但是注定允没有收获了。现在巴蜀司这里的官员,因为高翔去了杭州,赵毅请假,所以除了郎中李仁以外一个在《明史》上有记载的人都没有。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在某一方面突出的人都没有,即使是因为贪污**被杀了的人,也因为毫无特色而被其他人名字后的“等等”给代替了。而李仁又与允英雄所见略同,所以下边的大臣们思索片刻以后,纷纷发言赞颂允的意见。
但是允还是第一次经历有这么多人齐声赞颂他的场面,虽然以后允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而习惯甚至麻木,但是现在的允还是很高兴的。
允高兴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京城这里好办,苏、杭二府虽然现在人不多,但仍需防范百姓有盲动,不如户部下一道命令,允许高翔和卓敬在十月份,如果宝钞兑换粮食的地方百姓有异动,可以调动当地卫所官兵。孤想陛下必会赞同。”
下面的官员又陷入了沉思状,至于是不是真的在沉思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巴蜀司郎中李仁看来是真的在沉思,因为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殿下所言言之有理,但是我户部并无管辖卫所之权,如以户部的名义下发通告,当地卫所未必会买账;如果是殿下下手诏,又不和规矩;如果让陛下下圣旨,又太过麻烦。殿下不如和陛下打声招呼,待陛下允诺,再到五军都督府让右军都督冯都督(冯胜)下命令,这样最好,又是最快。”
允想了想,郎中李仁的意见确实是有道理,出声说道:“李郎中所言不错。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孤这就回宫中向陛下请示。”
又看了郎中李仁一眼,觉得他还不错啊!应该是在《明史》上有记载的人吧,可惜自己不知道。
这回包括郎中李仁在内的户部巴蜀司所有在坐的官员思考之后都表示没有其他没有其他问题了。
允是说干就干的性子,与巴蜀司众官员拜别以后也不理户部其他想对他行礼的人了,反正尚书和侍郎还在上朝,其它人等级低他不应付也行。
允回到皇宫,来到奉天殿(金銮殿)的后面,确定了老朱还没有下朝。想着老朱下朝之后,不管是批奏折也好,接见大臣也罢,十有**都是在谨身殿,于是转过身到华盖殿等着。华盖殿正好在奉天殿和谨身殿的中间,可以在半途拦截老朱;而如果老朱不去谨身殿,那追过去也容易。
允在华盖殿等着,没有事情干又想起了吕妃可能毒害他。允非常认真地考虑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和老朱说。不过最终思考的结果还是不要:现在是丝毫证据也无,而吕妃在自己小时候还抚育过自己,是自己的母妃,允的亲妈。如果向老朱无证据提出,有可能让老朱误以为自己要除掉亲兄弟,万一老朱另行选择储君人选就坏了。
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响起了悠扬的呼号声,允知道那是代表下朝了,赶忙站起来。老朱今天没有发生十之一二的概率,正常的向谨身殿走来。
允赶忙从华盖殿出来迎上去。老朱应该在下朝后就知道了允来找他,也不惊讶,只是正常的说道:“允来找爷爷啦。”
允因为这里是外朝,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找您有事。”
老朱没有答话,只是示意他跟上。允赶忙走到队伍里,李进忠自动把位置让给他。
到了谨身殿,老朱也没有急着问允什么事,而是好整以暇的喝茶,然后说道:“这几天你好像一直有事情找爷爷,还都是在白天;其实有些事情你自己先办了,晚上回来说一下就好。”
允因为还在想着吕妃,心不在焉,只是“嗯”、“嗯”而已。老朱皱起眉头,但想着现在允的事情也不少,并且是第一次承担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忍心怪罪允,于是直接问道:“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情来找爷爷拿主意?”
允这回回过神来,说道:“是这样的,孙儿担心苏、杭二府的百姓有异动,…………所以希望爷爷给予高翔与卓敬这样的权力。”
老朱思考片刻,说道:“你说的不错,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允回道:“是。那孙儿就去五军都督府找宋国公(冯胜)了。”
老朱一挥手,说道:“你既然着急,就去吧。”
允此时不知道怎的,十分着急做事,行礼退下。
等他退下了,老朱回想允的表现和神情,觉得允不像是完全因为担子重才如此表现,有些奇怪,所以决定让密探再多加注意文华殿。
第42章 腾地方
允再次出宫,出承天门向西走,来到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原名大都督府,洪武十三年被分成了五军都督府,五军各设左右都督一名,现在苏、杭二府的卫所俱属右军都督府所管,此时由宋国公冯胜管辖。
允走进右军都督府,冯胜此时正在思考如何进行各都指挥使司(相当于省军区)的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佥事的调换。以老朱的个性,肯定不会放心一名武将长时间的担任同一个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的,所以每名都指挥使基本上在一个都指挥使司只能担任三年甚至更短时间的都指挥使。冯胜作为都督,需要先拿出一个意见来,然后再交给老朱审阅。
允走进冯胜的公房的时候,因为通报的声音那么大除非聋子才听不见,所以冯胜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见他进来就马上弯腰行礼。
允马上就伸手去扶。冯胜毕竟是开国六公爵之一,劳苦功高,就算是做个样子也要做出来。
但是允吃惊的发现,他完全扶不住冯胜,眼看着冯胜来了四个鞠躬。虽然冯胜已经是六十多岁人了,但是身体仍然非常结实,允十四岁的小身板根本扶不住他。
等到冯胜完全行完了礼,允才反应过来,回礼并说道:“宋国公乃我朝开国元勋,行大礼允怎么受得住?”
冯胜恭恭敬敬的回道:“殿下虽然年轻,但也是储君,在下只不过是臣子,殿下如何受不住?”
允抬头看向冯胜,一个长得并不好看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头发也都白了,但是看上去却自有一股威严让人感受得到。但此时这个颇有威严的人恭恭敬敬的在允面前站着。
允一向是不怎么会辩论的,并且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办,所以他绕过这个话题,寒暄了两句,就说起正事:“适才孤才从皇宫出来,有一件事情需宋国公协助办理。”
冯胜当然知道他是有事情才来的,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需臣办理?”
允于是把在老朱哪里说过的话大概又在冯胜这里复述了一遍。
冯胜听完,虽然觉得允应该已经和老朱说过了,但仍问道:“殿下可跟陛下说过此事了?”
允答道:“已知会了陛下,并且陛下已经允诺了。”
冯胜琢着允没必要假传圣旨,于是说道:“此事易而,臣马上就办。”
冯胜也是说办就办,当即叫来书办,写好发往苏、杭二府卫所的指令,并加盖都督大印,马上下令使用军驿(军方的专用驿站)送往苏、杭二府。
然后冯胜又说道:“至于京城的事情就更好办了,武德卫就在北门桥以西北不远之地,臣这就叫人把武德卫指挥使叫来,告诉他腾出一块校场。明日殿下带户部官员直接去武德卫即可。”
允说道:“那多谢宋国公了。”冯胜赶忙连说“不敢”。在给允办事的过程中,这个本来应该豪爽奔放的大将始终是一副十分恭敬甚至谄媚的态度。
允也知道冯胜在力图给自己一个好印象。他理解冯胜,但是看着这么一个本该意气风发的人为了活命如此的低三下四,心中不是滋味。
事情办完,允也不便在五军都督府多待,又与冯胜寒暄几句,匆匆走了。
在他出右军都督府院门的时候,差点儿与一名武将撞上。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看起来颇有精神。
允受礼已经都快烦死了,心想若是停下来估计这名武将又要行礼个没完,于是也没有理他直接就往外走。
那名武将在刚撞到他的时候似乎要开口训斥,但是扫到他身上穿的衣服之后,表情马上变得惊喜起来,似乎要说什么的样子。
不过允当时也没注意,拔腿就出了院门;那名武将也没机会说话,只能将话语憋回肚子里。
但是,已经走出几步的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卑职神策卫指挥使宁正,见过开国公。”
允顿时顿住了脚步,几乎就要回身走过去了!因为这时的开国公是常升,允的二舅!
但是理智告诉允,在老朱发话之前,他不应该和常家、蓝家的人有所接触,所以允在原地站了几个弹指的时间之后,以绝大的毅力拔腿往兵部走。
但是允一路上都在回想与常升相撞的瞬间。他回想起,与他相撞的那人确实是一身公侯伯爵的服饰。他努力地想回想到常升的长相,但是完全回想不到。记忆里上次见到常升还是五年以前,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
允接下来先派杨峰去户部告知他们关于场地的事情,然后按照原计划来到兵部的武选司工作。但是允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与别人行礼也是完全凭借身体记忆完成的。工作也是错漏不断,来考核的武将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指正允的错误。
允态度倒是还好,被多次指出错误也没什么生气的表现,但是就是心不在焉。一直到中午午休的时间才好些。然后下午上班就恢复了正常。
晚上允回到文华殿东暖阁,与王进他们几个吃饭的时候,王进说道:“今日文渊阁有一名宫女因为打碎了一个听风瓶,还是宋代的,惹得吕妃大怒,吕妃命人打了这个人二十板子,本来要直接打死的,后来改为逐出宫去。”
允笑道:“看来吕妃的心情很不好嘛!”
王喜凑趣说道:“殿下马上就要当储君了,吕妃怎么可能心情好呢。”
大家说笑一回,就把此事忘在了脑后,就连王进也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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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今天(九月二十二日)上午。这天快到午时(11点)的时候,位于成贤街附近的山面馆迎来了四名看起来很奇怪的客人。其中两人与常人无异,但是另外两人虽然穿着现在大明百姓常穿戴的衣服,但是身上有很多饰品,有银的,有玉的,还有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并且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女子也不像中原人一样戴着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他俩儿给人的感觉像是西南地区,南或者西一代的人。这一行四人走到柜台处,一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对在这里的老板唐伯鹤说道:“要一间二楼的包房。”
第43章 宫廷内外的阴谋——西南之人
唐伯鹤早就注意到他们了,毕竟他们这一行人即使是在人来人往的京城都很特殊,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回道:“几位客官来的真是巧,正好本店还有一间包房未定出去。”说着,叫过来一个伙计,让伙计带他们去二楼。客人一行在伙计的指引下往二层走去。
唐伯鹤一直目送他们在楼梯上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这时,有人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他回过头,见是自己的妻子莫氏。
见他回头,莫氏说道:“看什么呢?这么恋恋不舍的?那几位客人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唐伯鹤眼睛四处扫了一遍,见没有客人和伙计在几步之内,小声说道:“刚才来的那四名客人,两男两女,其中有一男一女不像是汉人,像是西南南、西那边的人。”
莫氏小声笑他:“呦呦呦,你还知道西南那边儿的人是什么样子了?还什么南西,就显你知道大明的几个省了。”
唐伯鹤刚要说话,有一伙客人走进来,他忙去招待客人,等回来了接着说到:“这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大明前些年在西南那边打了胜仗也不是没有在京城来过献俘,就那两个人,身上就跟运到京城的俘虏似的穿戴着各种饰物。还有那个女的,看起来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未戴面纱,咱们汉人女子哪有这个岁数不戴面纱出门的。”
唐伯鹤说的这些,莫氏其实也知道,她只不过是和他开玩笑而已,于是此时假意嗔到:“我说你怎么恋恋不舍地看着人家,原来是有小姑娘,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唐伯鹤忙道:“我怎么会看上人家小姑娘,虽然确实是挺漂亮的,”看到莫氏的脸色变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赌咒发誓道:“若是我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就让我遭天打雷劈。”
莫氏见他如此说了,忙道:“我怎会怀疑你呢。”接着温言安慰他,反正目的就是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在逗他。
接着,饭点儿到了,一楼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夫妻二人忙着招呼客人。
等到下午未时二刻(下午2点)过了饭点儿,店里的人就少了,毕竟他们这不是什么大饭店,一个小面馆儿而已。忙过了的唐伯鹤坐在柜台那里休息,忽然想起那特殊的一行四人,感觉没见到他们结账走人,问在楼上服侍的伙计:“上午来的那一行四人两男两女的,到黄字号包房的客人走了吗?”
那伙计说道:“没走呢!要的吃食也不多,就是磨磨唧唧不走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把房门锁上,每次送饭菜都得敲门,真是麻烦。”
伙计的一番话把唐伯鹤的兴趣给勾起来了。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什么目的;但是听了伙计的话,感觉十分的好奇,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
莫氏在后厨安排完厨娘洗刷碗筷,来到前台,见到唐伯鹤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想去看了。
于是莫氏问道:“瞧你这个好像椅子上有钉子的样儿!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唐伯鹤说道:“是上午说的那西南那边儿的客人。”
莫氏说道:“怎么了,还对人家小姑娘念念不忘呢?还真看上人家啦。咱们家的纹儿(他俩的女儿)都十二啦!你都是三十多的大叔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就是我同意你纳妾,那么小的姑娘你下得去手?”
唐伯鹤说道:“不是惦记人家小姑娘,刚才伙计说,他们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把房门锁上,我觉得这不太对啊。”
莫氏说道:“管他干什么呢!就算是要下蛊谋财害命,咱们也管不着,那是官府的事儿,总不能因为在咱们这儿吃了顿饭就说咱们是同伙吧,这儿还是京城呢,官府不敢这么放肆;再说了,要真是谋财害命的强人,咱们惹得起吗,万一把人家惹住了,人家来害咱们怎么办?”
她见唐伯鹤仍然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继续说道:“你可千万别偷偷的去偷听人家说话,小心给家里带来祸端。”
唐伯鹤不服气的说道:“咱们家的这家面馆儿不是有……”
莫氏马上去捂他的嘴,见四近无人,忙小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事儿嘛!真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咱们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唐伯鹤也意识到自己孟浪了,真要是刚才说出来让别人听见了,在京城就没法立足了。但是他面子上过不去,好几个一楼的客人看着他们呢。于是他说道:“我不是没说出口嘛。”
莫氏生气的说道:“刚才要不是我捂你的嘴,你就说出来啦。还在这儿狡辩,等晚上没人了我在收拾你。”
唐伯鹤见妻子生气了,停住不说。有相熟的客人见唐伯鹤好像是被莫氏数落的样子,笑道:“怎么了老唐,又让老婆给数落啦,你可越来越怕老婆了;不过这样也好,人家见你这么怕老婆,没准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家小子。”众人皆笑。唐伯鹤只能打着哈哈应付。
这时,那一行四人的客人结完账下楼了。那个小姑娘灵动的眼睛溜溜的转,看到柜台这里老板夫妻俩好像吵架的样子,跟着来买几张饼子来当干粮的人来到柜台前,对老板娘莫氏说道:“不是说你们汉人女子都得对男子三从四德吗?我看你这不像啊。”
莫氏很惊讶她竟然来说话,还是问的这么直接的问题,但是本着不惹客人的规矩,不着痕迹得转移话题:“你不是汉人?要不然怎么这样说话?”
那小姑娘回道:“是啊,我们是南那边的,什么,哦,车里军民宣慰使司下的,因为沐将军治理南对我们极好,所以父亲带我们来京城为沐将军送行。”
莫氏心说准是陛下让他们当个样板儿,显示大明治理南汉夷一体,不分彼此的。但是面上不能这么说,与小姑娘说起沐将军的好来。
小姑娘看来是真的觉得沐将军对他们很不错,说起来没完,干粮都买完多时了,还在说。跟着一起来的那名同样是南的人不得不说到:“姑娘,该走了,还有事儿呢。”
那姑娘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给忘了。”回过头对莫氏说道:“没法和你聊啦,我得走了。”说着扔在柜台上一个小物件儿,说道:“觉得你很投缘,这个送给你。”说着,就跟着走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莫氏连拒绝都来不及。
第44章宫廷内外的阴谋——常蓝眼线
莫氏抬头,刚说了一个字“你……”,那个滇省来的小姑娘已经没影儿了。唐伯鹤走过来,指着柜台上的那个东西说道:“这个小玩意儿,咱们怎么处理?”
莫氏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小小的香囊。
唐伯鹤要用手去拿,莫氏赶忙拍掉他的手,说道:“别乱碰,西南几省那边儿的人都邪性得很,虽然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对咱们没有恶意,但也小心为妙。”说着,自己用手帕垫着,把香囊拿了起来,装进个袋子里。
莫氏并不是觉得那个小姑娘想要害他们,如果她真的那样想的话,直接把香囊扔了就完了。莫氏想的是,西南那边儿的人和汉人不一样,他们习以为常对他们没有害处的一些东西,没准会对汉人有伤害。所以她得防着点儿。
莫氏提着装着香囊的袋子,对唐伯鹤说道:“你下午去市场上买只兔子回来,咱们晚上把兔子清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把香囊放在兔子身上,过几天兔子要是没事儿,这个香囊也就没什么害处了。”
唐伯鹤点头称是。此事遂暂且罢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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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二日下午申时(下午3到5点),城西南的秦淮河。
此时常升正在这里的一艘花船上,在他对面还有几个形态各异的男人。
九月初九那天,蓝玉说把自己手底下的一些人交给常升。常升知道舅舅既然话已说出口,就不会再收回,所以虽然对自己能不能用好这些人心怀忐忑,但是也只能接手。
但是想找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来与这些人见面可不容易。常升自己带着狐朋狗友在闲暇时间到处玩乐没什么,老朱没准还正愿意看到他这样;但是要是和几个生面孔见面那老朱未必放心。
但是自己这是第一次与他们见面,不能像传递情报的时候那样擦肩而过就行,所以常升这几天绞尽脑汁的结合蓝玉给他的资料中这些人的身份来安排合适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前几天好不容易见到几个人。今天终于又可以见另外三个人了。
上一次见得三个人也就罢了,这一次见得三个人都让常升大大的惊讶了一番。先说第一个,竟然是承天门外五军都督府里边儿专门儿给各位都督做饭的大厨。这位大厨姓于,名责成,大家都叫他老于,常升以前也认识他。老于在五军都督府掌勺已经十多年了,当年五军都督府还叫大都督府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做饭了,大家差不多都猜测他是锦衣卫或者老朱直接安排在五军都督府的坐探,没想到是蓝玉的人,或者是两面通吃。
第二位是皇宫的大内侍卫。这个大内侍卫是府军前卫的世袭百户,姓毛,名任峰,今年三十多,冯胜、傅友德征西北的时候才当的兵,老家的亲戚都死光了,过往的经历又和常遇春、蓝玉一点儿都沾不上边儿,也不知道蓝玉怎么笼络来的。
最后一个最厉害了,因为他是文华殿膳房专门熬汤的师傅。这位师傅姓李,名崖,太子妃常氏去世同一年进入文华殿。文华殿在太子妃死了以后就由吕妃接管,吕妃对于文华殿的下人是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常家自己留下来的眼线都少了好几个,现在只剩下一个了。想不到蓝玉竟然还能在文华殿留下这么一个不一般眼线。
并且,最后这个在文华殿熬汤的师傅不是代表他一个人来的,还代表一名在乾清宫伺候的太监。其实各个勋贵在宫里有眼线老朱也知道,但是多是在不起眼的小宫殿,像乾清宫这样的地方太难了。
常升今天是想着都是男人,在花船喝花酒遇到了凑在一起喝一顿酒还不太引人护目,所以选在了这里。在见到三人以前,他只有几人大概的身份,那个侍卫也就罢了,他一直在想那儿的厨子可以被蓝玉称之为最重要的四个眼线之一,但直到见到本人才知道这二位做饭的地方有多重要。
常升这是第二次见蓝玉留下的眼线了,按说应该是轻车熟路才对,但是面对这么三个超过他想像的重要眼线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三人都易了容,根本看不出来与平时他们的身份是一个人。反正常升要不是老于正常说话,是认不出来的。
常升沉默半响,还是决定先和自己认识的老于说话。他对着老于说道:“老于,你可是骗了我许久啊,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舅舅的人。”
老于平静的说道:“命令所在,不敢透露分毫。”
常升也没别的话说,又问候了其他两个人。其实他是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被蓝玉笼络来,以及是怎么就能在现在的地方待住的,但是知道问了他们大概也不会说,也就憋住不问。
又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常升与他们约定了联络暗号,紧急时刻怎么办等事情,觉得没什么其他的了,正要叫进来几个姐儿进来喝喝酒,就见李崖说道:“常公爷,最近文华殿有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
常升马上止住自己要干的事儿,说道:“有要紧事怎么现在才说?”
李崖说道:“因为我没把握。”
常升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都没把握?”
李崖说道:“今天,吕妃因为一个宫女打碎了一个听风瓶将她逐出宫去。按说就这倒也没什么,但是二十日,吕妃宫中还有一名女官告假出宫探亲去了。”
常升疑惑地说道:“会不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人纷纷抛弃吕妃而去了。”
李崖说道:“公爷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感觉好像是吕妃要搞什么事情。现在文华殿除东暖阁外气氛紧张,很像是要出什么事儿,但是现在又没有证据。”
听到他的话,常升也小心起来。说道:“小心无大错。特别是在三殿下正式当皇太孙之前,一切要倍加注意,你小心探消息。我手里还有另外一个在文华殿的眼线,你和他联系没准会有什么收获。”
李崖马上道:“公爷千万不可告诉我其它人的消息。我李崖虽然这么多年都平安的过来了,但是没准哪天就被发现了,我见过被动大刑的人,自觉是无论如何承受不下来的,要是自尽没死成,估计保不住什么秘密。公爷手里的人,最好只有公爷自己知道。”
常升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忙止住。但又疑惑地问道:“你说的这么实诚,就不怕我不信任你了?”
李崖呵呵笑道:“公爷就算不信我了,难道还会把我供出去不成?顶多不用我传递消息,不信我的消息而已,对我未必没好有处。”他还有话没说出来,要是允成功继位,他多半要死的,难道谁还会把自己通过密探获得消息成功的事儿到处说,并且大肆封赏密探?
常升也没话可说。只能说道:“你在宫里尽量保住自己,多加注意探听消息。”
然后没什么事儿了,叫了几个姐儿进来陪着喝花酒,喝了一会儿,三人断断续续走了,不过常升的狐朋狗友陆陆续续的来了,就好像是常升在等朋友的时候与偶然碰见的人闲着无聊喝喝酒随便聊几句一样,并不惹人怀疑。最后常升他们一直喝到快亥时(晚上21点到23点)才回家。
第45章 武德卫
第二天,就到了九月二十三日。
这天一大早,允通就带着王步还有侍卫们出东华门向户部门口走去。因为昨天允通已经让侍卫通知了户部巴蜀司的官员今天一早去城北北门桥那边查看土地,所以昨天郎中李仁就已经向尚书报备过这件事,今天一早儿巴蜀司有品级的官员就已经在户部办公大院的门房那儿等着了。
之所以大家不在门口等着,主要是因为天冷。想想也知道,农历九月二十几号就大概是西历的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已经到了深秋,快到冬天了。从唐代起,全球气温下降,明代初年的温度比现在还低,所以天气已经比较冷了。
明初官员的收入又只有不多的死工资,不像之后的官员那样有各种火耗、部费什么的,要是孩子不多但可以养活家人,但是轿子是雇不起的。因此大家为了保暖,只能躲在门房里了。
允通在出了东华门以后,就让陈兴去叫御马监(这个时候御马监还只是‘御马’的)的太监备马备车。
等允通快到户部门口的时候,户部大院的看门大爷赶紧通知在这里等着的官员:“快出来,三殿下来了。”各位巴蜀司的同仁赶忙整理自己的仪表,按品级大小鱼贯而出。允通走到户部门口的时候,巴蜀司的官员已经都在门外排好队了,见到允通过来齐齐行礼。
允回礼,说道:“今天天儿也怪冷的,突然从北边儿刮来了一阵大风天儿就凉了。所以咱们也别讲究虚礼了,”然后,指着后边儿驶过来的马车继续说道:“大家这就坐上马车走吧。”
文官们怎么可能愿意总在寒风里站着挨冻,更别提顶着西北风走到大北边了。所以以郎中李仁带头,口头上推辞了一下就上了马车。
允当然是骑马去了,手底下的侍卫和王步也都骑上了马。其实王步是不会骑马的,一个穷人家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会骑马,又不是后来实行了马政的时候。但是主子都骑马,他怎么可能坐车?
允也没法劝他乘车;并且人都已经带出来了,也不能就这样让他回宫,那王步在宫里就抬不起头来了。所以一行人骑马坐车的速度也不快,缓慢的前往北门桥附近的武德卫驻地。
现在的武德卫指挥使是楚质。楚质也曾经跟随冯胜、蓝玉等出塞作战,后来在‘靖难’时战死。他从昨天到五军都督府面见冯胜,得知允要他腾出一块地方之后,在回武德卫的路上就琢磨着怎么腾地方;回到了武德卫就马上指挥手底下的兵丁开始干,腾出来了半个校场,一个放备用兵器的小仓库,还有自己和手底下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办公务的公房,反正他们平时也不怎么在公房里待着。
今天早上卯时(早起5点)刚到,兵丁们出早操的时候,以楚质为首的所有中高级卫军官都跟兵丁一样出早操了,使得不知情的总旗、小旗和兵丁等很诧异。
现在是洪武年间,京营的‘武将’们还不像后来那样基本不去兵营,但是大家伙儿每天晚来一会儿,早退一会儿什么的还是很常见的,理由也很好找。但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是帝国未来的君主要来的日子,虽然大家都知道允卯时就到武德卫来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但是要万一真这么早就来了呢?反正只是辛苦一天而已,平时大家也得轮着主持早操嘛。
果然允没有在卯时就到,既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又让他们暗暗失望。一直到辰时三刻多(上午10点30以后),允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楚质昨天已经琢磨过了,听说这三殿下是个最讲规矩的人,咱就给他来一个细柳营之会,我也当一回周亚夫。楚质很庆幸自己以前听说书的时候记住了这一段。
允一行人来到武德卫门口,被看门的兵丁拦下。看门的兵丁为首的虽然已经浑身是汗,但是仍然根据楚质昨天的嘱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快快闪开。”
允一下子就逗乐了,虽然他不知道楚质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是知道他肯定准备错了。允虽然穿的是所谓的‘常服’,但是皇族的常服跟普通老百姓家的常服完全不一样。允现在穿的是郡王的服饰,常服上是含有蟒纹的,在京城的人没有不认识的。这个守门的人说的话他一听,就知道是提前准备的。
但是允玩心突然大起,这几天心里太担惊受怕,需要放松放松。他止住要出言训斥的王步,笑着说道:“孤乃是懿文太子之子,今日受命来武德卫办理事务,还请通报。”
那个兵丁一听跟提前安排的剧本一样,行军礼,然后进去通报。
后边的户部的官员们是议论纷纷呐。李仁和员外郎赵毅说道:“按照陛下制定的礼法,这个兵丁是违礼了,要被处死吧。”
赵毅说道:“确实是。不过殿下年岁尚幼,可能对于礼法了解的不清楚。”
李仁又道:“殿下就算是再不清楚,也该知道他是违礼了吧,怎么丝毫没有训斥?”
赵毅望着允,捻着胡须说道:“谁知道呢,殿下今年才十五岁。”
李仁恍然大悟,明白了赵毅的想法,觉得很有道理。殿下还只是一个少年啊。
不一会儿,通报的兵丁回来,说道:“我家指挥使请诸位入内。”
王步再也忍不住,说道:“这可是,一位郡王殿下,你们怎能如此怠慢!快让你们指挥使出来迎接。”
听到训斥,那名兵丁吓得跪下来,但是仍然按照剧本的安排说道:“军中只听军令,不闻其它。”
允笑着说道:“不妨事,你且带我们进军营。”听到允的话,王恭不得不把自己要说的话吞回嘴里。
兵丁颤抖着站起来,打开军营的大门,带他们入内,同时说道:“按照军中的规矩,不得驱驰。”
允到这里明白是‘细柳营’的典故了,欣然下马步行。后边的文官也都是饱读诗书的,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偷着笑。
到了平日里楚质办公的公房门口,楚质和手下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均身着甲胄,见到允一行人来了,行军礼,说道:“身着甲胄之将士,不便行大礼,请允许用军礼参见。”
允实在忍耐不住了,大笑出来。后面的文官儿也都笑出声来。侍卫中有读书多些、知道“细柳营”典故的人,也跟其他人解释,不一会儿,允带来的所有人都笑起来,笑得楚质不知所措。
允指着带他进来的兵丁(其实是总旗假扮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动作已经违反了陛下制定的礼法,是要掉脑袋的。”吓得那人马上下跪磕头。
又转过身来对楚质说道:“楚大人,这是在学‘细柳营’的典故吧,但是本朝的规矩和汉代是不一样的,楚大人的动作,也违反了陛下制定的礼法,至少是罢官的。”
楚质和手下的人也吓得纷纷想要跪下。但是他们今天穿的是铠甲,根本跪不下去,有的反应快的跪到一半停了下来,反应慢的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允也赶紧扶起跪到一半不知道怎么办的楚质,说道:“楚将军起来吧,今日孤第一次来军营,就不怪罪你们了;但是你们要记住,我大明不行这一套,以后再有效仿的,绝不姑息。”此事就算是揭过不提。
等到所有人都起来了,允开始说正事:“楚将军,昨天宋国公应该已经和你提过了腾地方的事情,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楚质年纪不小了,经历过的尴尬的事儿也不少,迅速调整过来,回到:“禀殿下,您看东边这一片校场,可以腾出来用作盛纳百姓之地;东北边有个小仓库,北边有公房,都可以用来存放粮食;公房的二三楼还可以用作办公之地。”
允听他已经都准备好了,赞到:“楚将军准备的不错。不过这少了一半校场,不会影响兵丁的训练吗?”
楚质说道:“不妨事。本来校场就大,况且还可以让兵丁分几班轮流出操。”
允又问李仁觉得地方怎么样。李仁看了一会儿,说道:“这里位置很不错。”户部其他官员也没有异议。
允见专业人士都赞许了,觉得也没什么了,就说道:“那就这样吧。那边儿校场的东西这几天赶紧搬过来,九月二十七就要开始用了。”楚质应着。又说了几句,允就准备走了。楚质率领武德卫全体指战员送到门口。
到了门口,允临走之前又提了一下:“楚将军以后可千万不要在搞什么表面文章了,干好工作即可。”楚质又老脸一红,诺诺的应着。
出了武德卫的大门没走多远,允觉得有点儿饿了,但又不便回武德卫,回皇宫附近又太远。正忍着,想到一个地方,侧头问陈兴:“上回你带孤去过的那个‘山面馆’可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