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9章 工业时代——文垣的争论与差事
“不错。”允又先称赞了儿子几句。除了最后一个将《商律》归入《民律》的问题外,其他问题都很要紧,他本就想着若是文垣不问也要解释的,现在他也想到这几个问题问了出来,表明文垣的想法和他越来越接近了。
称赞过后,允开始解答文垣的问题。“为父先解答第二个问题。促进工会建立自然不能由朝廷设立一个衙门专门管着,若是设立一个衙门,最后要么反而阻碍工会建立,要么使得工会沦为专门管着的衙门下属的衙门,对加入工会的工人毫无用处。”
“想要组建工会,必须是工人自发组建,任何朝廷促进工会建立的举措都只是揠苗助长,只会坏事。不过对这件事来说,因要促使丝户与纺织户成为机工,为了打消他们对开设工场之人的愤恨与担忧,让她们能够安心,提前设立工会就十分有必要了。”
文垣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出言问道:“父亲,儿子又想起一事。朝廷,不,直属皇宫大内,以及与勋贵合股的钢铁厂,是否应当组建工会?若是组建了工会,工人对工钱不满意,发动罢工或殴打想要上工的工人,应当如何处置?”
“这个,现下工人对工钱与其他待遇并无不满意之处,不必组建工会。至于以后,等到情形不同时再说吧。”允想了想,回答道。钢铁厂现在虽然算作私营工厂,但实际上仍然是公家工厂的那一套,工人的待遇很好,不会有人想着罢工。但是这种待遇能够持续多久不好说。允自己也没想好等到有一天钢铁厂维持不了现下的待遇后是彻底禁止普通百姓进入这个行当,还是让勋贵放弃钢铁厂转而控制其他行当,只能将问题向后拖了。
他马上开始回答第三个问题。“现下《商律》的条文确实不多,与《民律》合并倒也并无不妥。只是未来《商律》的条文必定越来越多;你也见过从拂佛罗伦萨来的那个钱庄行当之人。佛罗伦萨有关工商之条文就十分多,但混杂在与民有关的条文中,主掌刑律之人想要判案需要一条一条找出与之有关的条文,十分不便。未免以后不便,现下就将《商律》提前分出来为好。”
“之后为父来解释你的第一个问题。”说到这里允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机工大增,开设的工场更多,确实会使得绸缎、布匹的产量一并大增,但不必担心增加的绸缎、布匹卖给谁。正在不断被开发的汉洲大陆、东北的英永二藩、南洋人口日增的诸多藩国或番国,都可以来购买绸缎布匹。再者,即使这些地方对绸缎布匹的需求增加较慢,还有一个大市场可以售卖,不必担心卖不出去。”
“大市场,儿子不明白这是指的何处。”文垣道。
“当然是印度。”允笑道:“印度人口与大明相差无几,这么大的一个市场,还容纳不了增加的绸缎布匹?”开玩笑,历史上印度支撑起了不列颠的工业,现在有中原和印度两块大市场,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小市场和新大陆,还满足不了大明的货物销售需求?
“父亲,汉洲大陆与东北的英永二藩也就罢了,人口稀少,又有金银矿或其他值钱之物可以在中原贩卖,不会有人开设工场;但南洋诸国与印度人口不少,尤其印度这一地人口极多,见到大明有人开设工场生产更加便宜的绸缎布匹,难道在本地就不会有人开设工场?”文垣问道。
“当然会有人想要开设工场,但没那么容易的。”允继续笑着说道:“印度与南洋诸国做生意的环境岂能与大明相提并论?不是当地的高门大户,想要开设工场不知有多少人会来上门打秋风,成本会比大明的商户高得多;若是高门大户,家家皆有数万亩良田,为何不每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偏要开设工场挣辛苦钱?所以,大明的绸缎布匹不必担心在印度与南洋诸国卖不出去。”
“若是南洋诸国,与印度南部的几个番国不愿金银都被大明商人赚去了,提高关税怎么办?”文垣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允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大明水师的战舰比所有南洋番国和印度番国的战舰总数还要多,提高关税,就是给大明水师的将领,尤其是南洋水师的将领送功劳。”
“就因为要让商人贩卖货物,派出水师攻打这些国家?”文垣吃惊的看向父亲。
“文垣,你以为,为父在南洋设立许多藩国,又派兵占领大半个印度,是为了当地的百姓好?”允认真的同儿子说道:“大明百姓这么多朝廷都顾不过来,只能让他们去藩国,为父岂会在意番国的百姓?为父分封藩国、出兵印度的目的,除将宗室王爷都遣出去、以防在中原威胁皇位之外,就是为了大明朝廷统治稳固。而为了大明朝廷统治稳固,就必须让中原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为了让中原百姓日子过得好,就只能剥削其他人了。”
“剥削,顾名思义,乃是剥夺削减之意;在为父这里,就是用劫掠之外但并不十分合理的手段,得到旁人之资财。大明人口这样多,想要人人都过上富裕的生活,不剥削其他百姓怎么能成?”
“自然,也不能太过直白的剥削,不然必定惹得当地高门大户与百姓不满。最合适的剥削手段,就是通过出售比当地更加便宜的货物,获得财富。所以必定不能允许这些地方用任何手段限制大明的货物进入,哪怕要出兵攻打。不过若真的出兵,也不会以他们提高关税为名,而是以其他理由。”允道。
“父亲,有些地方已经被大明所占,其百姓也向朝廷缴纳税赋,也应当算作大明百姓。”文垣忍不住又道。
允摇了摇头。文垣这话不能说幼稚,只能说仍然是传统封建国家的想法。但是,“南洋之民也就罢了,印度之民你应当见过,与中原百姓的长相截然不同,若是将他们等同于中原百姓,恐怕朝野上下绝大多数人都会反对。”
“可是,……”文垣又想说什么,但被允打断:“文垣,大明的都城在中原,几乎所有官员、所有将士都是中原长相,咱们朱家也是中原人长相;况且印度人造反还可调中原卫所镇压,中原百姓造反,如何镇压?所以只能偏向于中原子民,而不能一碗水端平或偏向印度人。”
“哎。”文垣叹了口气。他虽然具有了统治者思维,但仍然做不到像父亲这样冷酷的将一些子民打入另册,虽然这些人与他长得差别较大。
他也没有举出蒙古人这样做百年后被赶出中原的例子:当时汉人可比蒙古人多数十倍,而且久居中原的蒙古人已经被养酥了骨头;现下中原汉人还是略多于印度人的,而且只是通过贩卖便宜货物稍稍剥削一点儿,摊到每个汉人百姓上也没多少钱,不会将汉人都养成大爷,镇压印度人造反不会有问题。
“那迁居印度,和南洋藩国或番国的汉人,应当如何对待?像对待印度人或南洋土人一样么?”文垣又问道。
“这自然不能。”在允的构想中,因为印度人太多、埃及又太远,印度与埃及的汉人都会变成类似八旗子弟的样子,或者蒙元时中原的蒙古人,做官有优待、为将升得快、行商有特权、开厂减免税,只是没有‘旗饷’保底,以防将他们都养成什么都不干的大爷;印度人也会一直被压迫,处在中下层。
但南洋土人怎么处置一直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视作汉人进行融合,还是直接当做殖民地人民。他这时思来想去,觉得应当适当允许一部分南洋土人与汉人融合,但除安南人之外的大多数都会被当做殖民地人民压迫,而且还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眼中的美洲殖民地土著。
听了父亲的构想,文垣又叹了口气。允又说道:“南洋距离中原这样近,是南方沿海几省百姓迁移海外的第一去处,若是给予南洋土人中原之民的待遇,有了争端朝廷怎么处置?只能偏向中原之民。不过,分封的藩国内土人与汉人如何对待,由藩国自行处置,朝廷不会干涉。”
“父亲,将来南洋的藩国都会撤藩吧。”文垣忽然说道:“南洋离着大明这么近,往来京城比西北许多地方更加方便,统治起来十分容易。待分封的藩王将封地打理的像中原一样后,就该撤藩收归朝廷直辖了。”
“你说的不错。”允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承认道:“不仅南洋的藩国,东北的英永二藩将来也会撤藩,收归朝廷直辖。不过西北的藩国、印度洋以西的藩国、汉洲大陆的藩国不会撤藩。”
他又夸赞文垣。“你能看出这一点,将来为父百年之后,将大明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父亲!”文垣顿时激动起来,将关心南洋土人的心思丢到爪哇国去了。这是父亲第一次说放进将国家交给他,虽然只有他们父子两人,但也表明他完全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比之前的夸赞更大的认可。他如何能够不激动?
“好了。”允笑道:“不必这样激动。大明的天下早晚都是你的,激动什么。”
“儿子并非是因此而激动,儿子是因为……”文垣又要争辩,允又道:“为父知晓你激动的缘故。这都怪为父,过去对你的夸赞太少了。今后为父多夸赞你。”
他们父子说了好一会儿话,文垣激动的情绪才平静下来。这时卢义在外面轻轻问了一句可要传膳,允这才注意到时候已经不早了,而他还有李家父子尚未接见。他于是决定长话短说,简单回答最后要解答的问题:“文垣,至于你担心的钱庄借钱利息之事,为父打算派你去操办。”
“儿子去操办?”文垣再次抬起头看向父亲。
“不仅以后,就算是这一次借钱给想要开设工场的工匠,钱庄的利息也未必会低。有了朝廷的命令,他们不敢明着收高利息,但可以用种种手段抬高利息,比如约定借钱三千贯,但只给两千贯,利息却要还三千贯的。手段极多。你亲自去督办此事,就能让苏州的钱庄不敢耍花样。”
“不仅是督办钱庄借钱之事,促进工会设立、还有民变之事的处置,你也都要管起来。苏州当地的官员暂时不宜调动,但让他们处置,为父担心好好的经会让他们念歪了嘴;此事又十分重要,只能交给你了。”允最后说道。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儿子一定将苏州的差事办好。”文垣说道。
第1790章 工业时代——富裕人口做什么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儿子一定将苏州的差事办好。”文垣立刻答应道。
“好,切记不要着急,一定要将此事办妥当。”允又嘱咐道。
“儿子知道了。”文垣再次答应。
同文垣说完此事,允派人将李泰元、李孝行父子叫来,告诉了他们对于苏州民变之事中对工匠、开设工场之人的处置。李家父子马上明白了陛下的用意,也不惊讶,躬身答应。
但陛下之后的一句话让他们极为惊讶。“由太子代替朕前往苏州处置此事。朕会先颁下圣旨,告诉苏州府官民朝廷的处置,由苏州府先行抓捕打死看守工场之人的工匠,以及调查工场主违法之事,待二月初太子前往苏州最终决断。”
听到这话,李孝行当时就面露诧异的神色,差点儿要问出来,但被李泰元阻止了。李泰元一边阻止了自己儿子的问话,一边连声答应。“是,陛下。”允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又吩咐几句,让他们退下了。
“父亲,为何让儿子二月份再前往苏州?”文垣问道。
“你忘了,你七弟二月初要成婚,已经选定了二月初一。他成婚你岂能不参加?今日已是正月二十日,苏州的事又不是十天就能处置完毕的,你当然要留在京城,待文坻的婚礼后再前往苏州。”允说道。
“儿子一时没有想到七弟成婚之事。”文垣忙解释道。
“不必这么严肃。父子之间平日里相处何必这样严肃?”允笑道。
“适才谈论的是政事,所以儿子忍不住就严肃起来。”文垣道。
“那从此时开始,谈论的不是政事,”允又笑着说道:“就不必严肃了。时候也不早了,也该用膳了。适才我已经派人与你娘说了,让她们先用膳,咱们爷俩在乾清宫用膳。”
“爹,晚膳吃什么?”文垣也放松下来,出言问道。
“都是常吃的饭菜。不过今晚有牛肉,为父吩咐了预备牛肉。为父也不常吃牛肉,你娘也不知道,就不要数落为父了。”允笑着说道。
文垣也只能笑笑不说话。虽然这些年中原的牛越来越多,做皇帝的吃几块牛肉也没什么,但毕竟朝廷向来禁止擅自杀牛,皇帝带头违反不好;就算想吃‘贵肉’,还有羊肉。但父亲都这么说了,身为儿子的还能怎么样。
不一会儿晚膳被送了来,允边吃边与儿子闲聊。说起昨日视察格致院之事,允想起当时文垣说起的一段话,又道:“文垣,为父记得你昨日在格致院时担忧在蒸汽机大行其道、一人能够耕种成百上千亩田地后流民增多如何安置他们,若是赶去藩国有担心枝强干弱?”
“父亲,自古以来都是以农为本,农户为天下人口的大多数,可若是一人凭借机器就能耕种数百亩田地,定然不会再租给佃户耕种,而是自己种或者租给更少的人种,农户人口会减少极多,如何安置这些失去土地的人可是一件值得头疼之事。都赶去藩国自然简单,但若是某一藩国之人口比中原还多,如何还会服从朝廷的命令?可不是枝强干弱?”文垣道。面对自己的父亲,又只有父子二人,文垣自然将自己的心思实话实说。
“你放心,即使再迁移百姓,中原之民也会多于所有藩国。”允先说了一句,之后道:“至于除将他们迁移至藩国之外的其他安置法子,也并不复杂,让他们进场做工就是了。不仅仅是缫丝工场或纺织工场、钢铁厂,许多货物以后都可以开设工场生产,对工人的需求会大增。”
“多余的仍然卖到印度和南洋?那印度和南洋的百姓做什么?”文垣道。
允不想给他解释生产力提高后,只要财富能够尽可能公平的分配,普通百姓的购买力也会大幅提高,生产出来的货物仍然主要在中原售卖,这太复杂了,非专门研究这个的根本解释不清。他干脆说道:“印度与南洋的土人种地、采矿就是了。若是一人使用机器耕种数百亩田地,这数百亩地定然种植同一种庄稼,不然效率不会高。慢慢整个中原的农户都会种植几种庄稼。其余庄稼,比如瓜果蔬菜等就让南洋与印度的土人在种植供本地人吃的粮食时一同种好了,大明拿出贩卖货物得来的小部分钱财购买即可。至于采矿,也不需为父多说。”
“父亲说得对。”文垣说道。他刚才提这个问题,是担心南洋和印度的百姓手里的钱都被大明搜刮走了,他们怎么活?活不下去了会不会想要造反?但听到父亲的话想起来,南洋之民大多本就非常贫困,手里的钱本就会被当地勋贵搜刮走,被大明商人赚走还能剩几件衣服;而且南洋的气候十分适合种地,手里没钱也饿不死的,不会铤而走险造反。
但他又想起一事,问道:“爹,蒸汽机现下虽然只能用于抽水,但将来必定用处极广。若是将来工场也用了蒸汽机,生产效率又有数倍的提高,生产出来的货物怎么卖?印度与南洋毕竟人口有限,能够购买的货物有限。”
“文垣,印度与南洋的总人口还在中原之上,对货物的需求极大,至少许多年内,即使用了蒸汽机,货物也不至在印度与南洋卖不出去。至于多少年后遇到了这个问题,让当时的皇帝与大臣、商人去琢磨吧。那时必定与现在十分不同,或许咱们十分头疼之事,亲眼见到那时的人能够轻易想出法子。”允道。
允只是不想解释生产力增加的问题,但被文垣理解为也想不出法子来。不过文垣自己也想不出办法,也只能点点头,说道:“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当时之朝野贤才了。”允听到文垣的话心里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他们这样边聊边吃,吃的很慢,但过了一会儿也吃完了。文垣告别返回坤宁宫。他虽然快要成年了,但熙瑶不愿他去文华殿,就以尚未成婚为借口仍住在坤宁宫;允也想着这样与儿子说话的时候还多些也就没有反对。允自己今晚前往妙锦的宫殿。他还有话要和文说。
第二日一早,李泰元、李孝行父子返回苏州,而且不顾颠簸骑快马返回,要赶在圣旨抵达苏州前赶回去。他们倒是不在意家族中会有人被处置之事,毕竟在民变事后家族内就议论过许多次了,许多人都认为朝廷会抓几个人平民愤,牺牲的人自己都预备好了。他们赶回去,是要尽快安排应对太子至苏州之事。早商量一日就能早安排一日,早安排一日就会有一日的好处,至少没有坏处;而且他有预感,太子殿下这次前来苏州必定不仅仅是处置民变之事,陛下必定还交代了其他差事,更要回去商议。所以必须尽快返回苏州。
消息传到苏州,也是一片惊讶之声。汤宗见朝廷的处置与他不同,马上写折子请辞,但被允驳回。汤宗没有写第二封请辞的奏折,但心里打定主意此事了结之后再次请辞。
工匠们对这处置不太满意,因为领头之人要被判处死罪,他们还要赔钱。不过暂时没有人闹事,大家都打算等太子殿下来后在下榻的行宫喊冤。
工场主们却大多惴惴不安。他们和李家父子想的一样,太子殿下此来必定仅是处置民变之事,必定还有其他差事,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
不过这些暂时与允无关,也不被朝廷百官所注意。这几日朝廷上下最要紧的,就是戊王殿下的婚礼了。
早在婚礼开始前几日就已经忙碌起来,熙瑶、李莎儿和文坻本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敏儿、文珥和文珞也时常去探望利奥诺尔,叮嘱她不能错误的细节,也很忙碌。
到了二月初一成婚的那一日,文坻前往亲迎,将利奥诺尔迎到刚刚装修好的王爷府邸,行过合卺礼后又赶往皇宫拜见父皇、母后与母妃、太子与太子妃。拜见太子的时候因为尚无太子妃,弄得引导官很伤脑筋,不得不从前代的皇子成婚礼仪中找寻做法。
拜见长辈的时候,允特意允许李莎儿与儿子、儿媳单独待一会儿,自己和皇后提前退开。李莎儿握着儿子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又仔细打量了利奥诺尔,然后点了点头,给了她极重的见面礼。利奥诺尔即使不懂大明的文化习惯也能猜到李莎儿这是对自己还算满意,松了口气。
之后文坻又带着媳妇返回王府,开宴招待亲朋好友。因他要成婚在年后不久就被众人所知,所以不少今年来京城朝见的藩王都留到这一日参加婚礼,再加上许多勋贵也来凑趣,婚宴十分热闹,消息传回宫里,也全了李莎儿的心思。
成婚后又过了三日,二月初五,文坻与利奥诺尔启程,返回埃及。李莎儿非常不舍,因为这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了。前一日晚上将文坻叫进宫里说了一夜的话,第二日凌晨与儿子告别,将他送出皇宫。文坻在奉天门前对母亲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文坻离京后一日,文垣也要前往苏州处置民变之事了。熙瑶倒是对此十分高兴,尤其她得知允私下里嘱咐文垣的那几个差事后更加高兴。这代表着允正式开始让文垣处置朝政,若是能办的漂漂亮亮的,对他很有好处。
当然,这也代表着若是办的不好,对文垣也很有坏处。熙瑶透过娘家,又请托皇城学堂的先生找寻几个适合的幕僚。他们虽然不知文垣还要办其他差事,但也知这个差事一定要办好了,找了几个很有本事但又不是官的人,也跟文垣一起前往苏州。允也知熙瑶都做了什么,不过并未阻止。
二月初三讲武堂开学后,文圻、文坤与文垠前往学习。他们三人顿时被无数讲武堂的学生所包围,或明或暗的讨好。由于讲武堂的毕业生越来越多,已经不像洪武末年或建业初年那样毕业后就有好前程,将来升为指挥使板上钉钉了;一般人回去后只能从试百户开始做,无功无过三年后升为百户,再三年后升为副千户,再五年后升为千户或省都司里平级的官职。之后若是不能立下军功,能不能升官就不好说了,全看个人的本事,缘法,与最要紧的背景。若是运气差的,五十来岁被提升为正四品等着养老退休。
正四品也不算小官了,但能选入讲武堂之人都是人杰,当然不满意八成以上可能正四品退休的前景。他们宁愿去藩国搏一搏。尤其藩国初立之时,正是用人之际,将来做到武相都很有可能。因此他们才围着三位殿下。
文圻等人一开始还十分高兴,但到后来有些不胜其烦,但又不好拒绝,只能尽量减少在教室或校场上的时间。当然,他们仍然在优中选优,挑选自己认为最优秀的学生,将来带到藩国。
就这样,时间到了二月十五日,敏儿选定夫婿的最后一日。
第1791章 再次设立市舶司与另外两件事
“你拟一份旨意,在渤海湾大沽河(后世的海河)入海口处设立市舶司;将海津镇改名天津,设立天津市舶司。”允对一名中书舍人说道。
“是,陛下。”中书舍人愣了一下,低头开始草拟圣旨。但心里的疑惑是免不了的:‘陛下为何会突然要在河北省设立市舶司?河北一带的工商并不繁华,不要说与直隶、广东、浙江相比,就算山东也比河北更加繁华。为何要设在河北?’
‘正是因为河北经济落后,才需要设立市舶司提振河北。何况,在河北设立市舶司,也有其他目的。’允心想。
他谋划在北方设立市舶司已经很久了。宝安市舶司与上沪市舶司都极为成功,原本默默无闻的宝安与上沪两地都成为大明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为了提振北方经济,增加北方人口,增加北方商人对朝廷的向心力,有必要在北方设立一个市舶司。
之后需考虑的,就是这个市舶司设在哪里。首先,江淮省与山东省在黄海沿岸的地方都被否定了。这一片经济不发达,本地也没有多少番国商人必须的货物,对于海商来说与上沪市舶司的距离也不算远,即使设立了,许多海商仍然会前往上沪而不是新的市舶司,所以不能设在这里。
之后的选择就是渤海沿岸。为了尽可能方便本国商人来此做买卖,最好在河流附近。这样一来,就剩下三个候选地:大清河入海口的利津,海河入海口的天津,与滦河入海口的乐亭。
又经过反复思考,允最终排除利津与乐亭,选定了天津。从带动北方经济的角度考虑,首先乐亭被排除。滦河虽然也是一条大河,但向北没有多远就过了长城,进入大宁,带动不了多少地方的发展,能利用河运优势的商人也极为有限。相反海河与大清河则涵盖的地方极广。海河此时水系十分发达,连接着许多河流,向北可以到宝坻、三河;向西北连接通州、北平城,甚至能够溯游至宣府;向西能够通到保定府、真定府,靠近山西;向南连接河间府,甚至能够划船到河南安阳。大清河就是后世黄河山东段,从入海口利津上溯经过蒲台、青城、济阳、济南府、东阿、东平州等地,开挖了连同夺淮入海的黄河的运河后还能进入河南,连接开封府、西安府等大片秦豫两省的地方。比较之下,当然乐亭被排除。
之后又经过比较,允排除利津,选定了天津。除了带动北方的发展,允设立这个市舶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促进蒙古人转化。想要一劳永逸解决蒙古问题,宗教只能起到一半作用,另外一半要靠经济手段。满清时期,通过藏传佛教让蒙古人从精神上被阉割,但若无满清年年对蒙古王公的大笔赏赐,让蒙古王公享受不了奢华的生活,就算精神上再对他们阉割,他们也会想要南下劫掠的,更不必提许多王公并不真的相信藏传佛教,如果生活贫困从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南边一个小地主过得好,一定会带头南下劫掠,哪怕要冒着生命危险。
大明像满清一样年年大笔赏赐是不成的。这不是耗费多少的问题,实际上,随着各种工场的开办,购买蒙古王公所需的财货用不了太多钱,每年的财政盈余足够;但大明是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名义展开同蒙元的战争的,为了团结百姓,允又不断唤醒人们脑海中有关于蒙古人残暴统治、有关于色目人为虎作伥的记忆,反对包括蒙古人在内的一切‘外夷’在大明已经成了政治正确,少量赏赐还好说,大量赏赐蒙古人,在朝野内外都会炸锅的,而且还会动摇大明政权的合法性,根本不能这样做。
既然不能赏赐,就只能通过互惠互利的贸易,让蒙古人能够通过贩卖牛羊马匹和牛羊皮、羊毛等草原特产换取财货,普通牧民的日子过得去,王公能够过奢华的生活。但现在仅凭河北、山西、陕西三个靠近边界的省份的商人购买草原特产根本不足以让蒙古人的日子好过。为了增加对草原特产的采购,所以允选择更靠近北边、水系能够一直通到靠近边疆的海河入海口处的天津作为市舶司。
除此之外,允选定天津为市舶司所在还有一个目的。纺织业是近现代资本主义最早发展的一个行业,无数拂国家的商人用廉价的纺织品撬开了许多国家的大门,除在华夏吃了闭门羹以外无往而不利。现在丝绸纺织业与棉纺织业在大明已经兴起,但毛纺织业因为中原缺乏足够的羊毛尚未发展起来。允希望借着从蒙古草原收购羊毛,促使在天津等地兴起毛纺织业,既能增强大明的工商,又能为北方寻找一个产业,两全其美。
允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走到铺满地图的墙壁旁,抬起头看向地图上天津的位置。“最终还是你这个地方会成为北方经济最发达之地,这次都城可不在北平。原本不觉得天津的地理位置有多好,但细数下来,就现在来说,就朕的要求来说,北方沿海还真的没有其他地方能够代替天津。”允自言自语道。
“陛下,圣旨已经拟好了。”这时他忽然听适才吩咐的那个中书舍人说道。允回过头从他手里接过草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递还给他道:“不需修改,写在圣旨上吧。”
“是,陛下。”中书舍人答应一声,就要退下。
“你以为,朕在北方渤海内设立市舶司,应不应当?”允忽然问道。
“自然应当。与南方相较,北方百姓生活更差一些,工商更差一些,设立市舶司,促使北方的工商发展,是好事。”中书舍人说道。
“之后?”允又道。
“请陛下恕臣愚钝,臣一时之间只能想到这些好处。”他回答。
“可朕看你好似还有话要说。在朕面前不必遮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使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允道。
“陛下,臣以为,现下在南方仅有上沪与宝安两个市舶司有些少了,应当在福建再设立一个市舶司。况且前宋时对外番开设市舶司允许其来做生意之地就是福建泉州,也有历史渊源。”这个中书舍人咬牙说道。
“在福建开设市舶司?”允顿了顿,问道:“你可是福建人?”
“臣正是福建人。臣之所以说应当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固然有私心,但臣也确实认为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对朝廷有好处。”中书舍人赶忙道。
“爱卿不必解释,朕也知晓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对朝廷有好处。”允道,同时他低头沉思起来。
福建的地理位置其实有些尴尬。论与南洋的距离,比广东略远;论附近的工商发达、番国商人需要的商品多寡,又不如上沪。历史上五口通商后,上沪与广州分别是第一第二的货物吞吐口岸,福建开放的厦门与福州两个城市加在一块还不如上述一个城市。开放的好处不大。
不过,允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之人。既然这个中书舍人在自己面前提到了,说明这是福建人,至少是福建士绅的呼声,忽视这种呼声也不好。何况多一个市舶司就能多一个财源,开设倒也无妨。
“爱卿不必担心,也可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写信告诉他们,朕定然会在福建再开设市舶司,只不过现下朕才决定开设天津市舶司,还需从上沪、宝安二市舶司抽调官员组建天津市舶司,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手;等天津市舶司组建好了,朕就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允同他说道。
“臣代家乡的父老乡亲谢陛下恩典。”这个中书舍人赶忙跪下说道。
“爱卿不必如此,快起来。”允又道。
待他起来了,允半开玩笑似的问道:“怎么,福建本地的绅、民都盼望着开设市舶司不成?”
“陛下,福建多数百姓都愿开市舶司。”他十分正经的回答:“福建山多地少,若是族中无人经商,生活会十分贫困,所以福建商人极多。既然经商,自然是经营同外番的买卖赚的最多。但因上沪与宝安设立市舶司,福建无,福建商人不得不前往上沪与宝安做生意,成本就大了许多,能赚到的钱就少了。所以福建百姓都盼望着开设市舶司,能在本地做生意,多赚些钱。”
“朕定然会在福建设立市舶司。”允再次强调道。不过他又想起什么,说道:“虽然这个地方朕尚未选定,但一定不会是泉州。泉州在宋末被色目人蒲氏家族夺取,残酷欺压汉人,至元末亦思巴奚战乱蒲氏家族被灭,色目人被诛杀,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数十年,但恐怕当地人心中仍有疙瘩。所以朕不会在泉州设立市舶司。”
听到这话,中书舍人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虽然很快被隐藏起来。他就是泉州人,从唐代起泉州就是东南沿海开设市舶司之地,他也一直认为若在福建开阜一定是泉州,所以才会在允面前说出那番话。至于对色目人的愤恨,泉州百姓自然还是有的,毕竟事情才过去五十一年,当年的亲历者,甚至屠戮过色目人的还有人健在,会与儿孙说起这段往事。但他们顶多是与色目人做生意的时候多多小心,也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可没想到陛下竟然首先排除了泉州,这让一直翘首以盼的泉州人自然会感到失望。
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一来陛下的理由正当,二来既然陛下已经说出来,又被许多舍人听到了,就不会反悔,自己多说也无用。他只是又行了一礼,退回座位上抄写圣旨,抄完后又交给陛下预览,无问题后用印。
“你去将圣旨送到通政司。”允又吩咐另一名舍人。这人拿着圣旨与已经批答完毕的折子前往通政司。
吩咐完这件事,允又批答了几份奏折,看着已经到了午时,站起来伸伸懒腰,将尚未批答完毕的奏折放在一边,就要赶去坤宁宫。今日是二月十五日,熙瑶给敏儿定下的选择夫婿的最后一日,还让他中午回去一起询问敏儿,他当然要回去。
不过这时又有两份奏折送上来。允随口问了问内容,送来奏折的舍人回答:“陛下,其中一份是皇太子殿下从苏州派人送回的奏折,另一份是格致院的奏折。”
“嗯?”听到这话,允停下脚步,接过两本奏折仔细看了看,笑道:“朕交给太子的差事进展的很顺利,即使对处置不服的部分工匠前往府邸跪求,也被他劝解走了;设立工会也开始推进,不错,太子做的不错。”
“蒸汽机改进的竟然这样快?一个月之前朕瞧见的,还只能拉动三十来斤的东西,现下都已经能够拉动百来斤的东西了?而且官营的一座煤矿使用蒸汽机抽水,效率很高,对采矿提升极大?这也很好。为父要下令奖赏研制蒸汽机的张学熙,格致院的其他官员也有赏赐。还有用了蒸汽机的煤矿,在其他煤矿都不愿用的情形下,愿意使用,朕也要奖赏。”
看到这两本奏折的内容都是好事,允很高兴。但他又想起自己即将要去坤宁宫做的事情,情绪又低落下去。
“官家,时候也不早了,该去坤宁宫了,不然皇后娘娘……。”这时卢义又小声提醒道。
“朕知道了。”允听到他的提醒,就要将两本奏折放下,前往坤宁宫。但他又一想,一本奏折与文垣有关,另一本也能算与敏儿有关,前一本可以用来让熙瑶高兴,后一本或许可以让敏儿高兴些,就又将两本奏折揣进袖子里,拿着它们前往坤宁宫。
第1792章 敏儿的选择
“回来了?”熙瑶将允迎进坤宁宫正殿,也不多话,和他并排坐在东侧,看向坐在西侧的敏儿,出言道:“敏儿,今日已是二月十五,昨夜娘也问过你爹了,你没说起过夫婿人选,你也没与我说起过,看来你是没有看得上的人了。”
敏儿听到母亲的话,低头不语。熙瑶顿了顿,见她不说话,又道:“娘选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平安的长孙平禳,比你小两岁,你也见过,娘就不多说了。另外二人中,一人是陕西都指挥使的幼子,一人是正二品致仕的赵之孙。”她随即将这两个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说完这二人的家室、人品,熙瑶又道:“这三人,是为娘这一个多月来精挑细选出来,身份地位合适,人品也不错。你从这三人中挑选一人作为你未来的夫婿。”她又从一旁侍奉的亲信女官手里接过三幅油画放在桌上。“这是他们三人的长相绘画,都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形下画的。”
敏儿默默的将三幅画接过来,看了几眼。熙瑶又道:“娘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日午时正告诉娘。”
她又说道:“娘也不是强迫你必须要娘看中的人选,可让你自己挑选,又挑不出来,为娘只能自己挑人了。”
“女儿知道了。”敏儿轻声答应道。
这个过程中允一直没有说话。女儿被迫选一个完全不熟悉,甚至没有见过面的人做丈夫当然不好,但熙瑶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敏儿自己挑不出来,又不能再拖了,她只能自己挑女婿的人选。而且她挑的这三个人确实都是很不错的人选,都是因为种种缘故才剩下来没有早早定亲,能捡到三个漏已经是运气极好了。若是运气差一点儿,一个年岁差不多的才俊都没剩下,敏儿要么嫁给鳏夫,要么只能嫁给年纪小五六岁的人。嫁给鳏夫允不乐意;嫁给年纪小五六岁的人,谅那一家也不敢不答应,但心里不乐意敏儿将来未必过得好。
“敏儿,若是这一日你又有了自己的人选,父亲与你娘也都会答应。”不过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女儿知道了。”敏儿的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些,但仍然情绪不高。
见女儿没有多说什么,熙瑶也松了口气。敏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允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女,从小受尽宠爱,又被允带的完全不是闺阁女子的样儿,即使她是亲娘,也不敢保证说的话她一定听。这时时候也不早了,熙瑶吩咐传膳,又命人将文珞叫回来。不过没有叫文圻和文垠。他们两个正在讲武堂读书,每日晚上才回宫。
但虽然敏儿没有多说什么,熙瑶也神色如常,可一家人用膳时餐桌上的气氛仍然不大好,文珞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平时话最多的她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只顾着闷头吃饭。允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道:“适才我正要从乾清宫回来,文垣的奏折送了过来。文垣这次在苏州的差事办的不错,当初在砸毁工场时打死人的工匠都被抓到了,又按照一个‘公道’的价格估算了开设工场之人的损失,让行会赔付。”
“那些开设工场之人平素做的不合《大明律》之事也都被苏州警察署查了出来,抓了几个人,按照《大明律》处置;又罚了他们些钱,用作赈济苏州府贫苦之人的钱粮。”
“文垣又劝说那些生活无着的工匠开工场或者做机工,又提出设立机工工会以防他们被开设工场之人报复,工匠们也都纷纷响应。”
“好,文垣真是长大了,能办差了。”熙瑶笑着说道。听到儿子办了好差事,她比知道什么都高兴。
“也未必是二哥的本事大吧,”文珞道:“二哥是太子,他说什么话,大家都是信的,这才能将差事办好;若二哥不是以太子的身份去办差,未必能办的这样顺利。”
“整日就是挑你二哥的毛病,就不能夸他几句。”熙瑶笑骂道。
文珞丝毫不怕母亲,又道:“是二哥整日说的,什么‘每日三省吾身’,什么‘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让兄弟姐妹们见到他的毛病就指出来。女儿这是听从二哥的话。”
“整日就你这样,文圻和文垠都不这样。”熙瑶又道。
文珞低头撇撇嘴,但没有说什么。文圻和文垠都是男孩子,文圻还是二姨的儿子,自己身为女孩半开玩笑似的批评二哥几句还没什么,三哥和五哥要是敢这么说,会被母亲怀疑是不是另有心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前二年有一次父亲神神秘秘的拉着母亲说话,之后母亲的神色十分严肃,第二日上午研究了半天史书,父亲也在乾清宫翻看史书之事许多下人都知道。之后隐隐约约有一股传言传出。虽然敏儿当机立断,将说闲话的几个宫女全部抓起来,又禀报母亲,让母亲在半年内将整个坤宁宫的宫女、宦官换了一遍,使得风声彻底消失,但当时听到的传言文珞可不会忘记。
“夫君,等文垣从苏州回来了,给他换个差事吧,理番院也学不到太多。”熙瑶又道。
“他今年才二十岁,还是以学习为主,办差为辅。当初父亲在时,爷爷就是让父亲跟随先生学习,有时协助爷爷批答奏折,外地有什么棘手的差事才让父亲去办。理番院的差事当初都不想给他,只是又想着让他能够多见识见识各色人才给的。不急。”允道。
他当然不能给文垣任何要紧的差事。他才不到四十岁,自信怎么说也能再活二十年,也就是说文垣还得在当二十年的太子。历史上太子当的时间太长,与皇帝大多会慢慢生出许多矛盾,许多时候要么是太子造反,要么是皇帝废太子。允不想和儿子走到这一步,干脆不给儿子多少权力,派他办差也都是临时差遣,更不会有与将领打交道的机会。‘文垣,爹这也是为你好。’允心想。
熙瑶本想说‘可你当初才十五岁就去兵部办差了’,但又一想当时朱元璋已经年过六旬时日无多,自己这话好像是咒他也时日无多似的,没有说出口,只是又道:“今年他也年满二十,也该成婚了。这些日子我再挑选一番,为他选一个合适的太子妃人选。等挑选出了太子妃,再为文圻挑选王妃。文琳和文坤的婚事按理说我这个做嫡母的也应当管,但叶氏和张氏(安嫔)未必愿意我来管,只能夫君多在意了。”
“男人成婚晚一些也没什么。你挑一挑,年纪十四五岁的也可。”允笑道。
“也只好挑十四五岁的了。”熙瑶道。上次她为文垣挑的人选文垣一个都没看上,而且女儿不比男子,外地男子若是好的总有好名声传出来,查访也容易,女儿却不会有什么名声传出来,即使有少数传出名声来的,也是怀名声。为了能有文垣中意之人,只能再放宽年岁了。
“等文垣回来再说吧。”允不愿多说,又对敏儿道:“你资助的那个研究蒸汽机的项目又有了进展。咱们去格致院瞧的时候只能拉动三十来斤的东西,可今日格致院上报,经过改进,已经能够拉动百来斤的东西了。而且还有煤矿装了蒸汽机,抽水十分好用。许多官营的煤矿听说后也都要引进蒸汽机呢。”
“这样,父亲应当奖赏张学熙才是。”敏儿的表情变化不大,说道。
“为父当然要奖赏他。上次赏了他正六品的官职与世袭的爵位,这次先不升他的官,也不提升爵位,为父要赏赐他一些御用的东西。”允道。
“这样也好,毕竟只是让蒸汽机拉动的东西更重了,不是什么太大的改进,若是这样的改进都要赏赐官衔或爵位,那大明的官衔和爵位未免太不值钱了。等到他下次做出更多的改进,比如让蒸汽机能够用于耕种田地,再赏赐官衔或爵位不迟。”敏儿议论道。
“将蒸汽机改良的能用于耕种田地可不容易。”允笑道。他没听说过近代的农民开着蒸汽机做动力的拖拉机、播种机等耕作。当然,未必没有这样农具,可能是他孤陋寡闻。但即使是他孤陋寡闻,其实有蒸汽机拖拉机,也证明这玩意不是特别好用,不然他不会不知道。
“还没研究过,爹爹怎么能就下断言?这可与父亲在科学研究上的一贯态度不符。”敏儿道。
“说的是,父亲不该这样说。为父会派人告诉张学熙,他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允又道。
“这才对。”敏儿笑道。不过她随即意识到什么,笑容又收敛起来。
允见状又道:“敏儿,说起来,若是你给张学熙钱让他研究蒸汽机是一笔投资,现在已经赚翻了。蒸汽机的前景这样大,张学熙又得了官职和爵位,岂会不回报于你?将研制蒸汽机的诀窍全部告诉你,你开设工场生产蒸汽机,在其他人仿制出来前就能挣数倍的利。况且,张学熙做了官,以后也会照应你。”
敏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文珞抢道:“爹,你可以将这番话泄露出去,这样民间的富商或许就愿意资助工匠研究新机器,对科学研究有好处。”
“文珞你说得对,这番话泄露出去确实对科学研究有好处。”允笑着说道:“朕不愧是我女儿,聪明劲儿就是随我。”
“好不要面皮,孩子明明是咱们两个的,偏说聪明就是随你。”熙瑶开玩笑道。
“聪明就是随我。”允又笑道。
他们夫妻说笑一阵,继续吃饭。这时允注意到敏儿脸上的表情又有变化,好像在沉思什么,以为她在想有关蒸汽机之事,顺口说道:“等你将来成婚了,要不要向张学熙讨要这份人情,问得造蒸汽机的诀窍,赚这笔钱?这也算是你的嫁妆。”
可他不曾料想,敏儿放下筷子,说道:“爹,你适才说的,在明日午时之前这一日夜,女儿若是有了自己的人选,仍会答应这话可算数?”
“算数,自然算数,怎么,你有了自己的人选?”允出言问道。
“女儿想让张学熙,作为女儿的夫婿。”敏儿说道。
第1793章 选定张学熙
“算数,自然算数,怎么,你有了自己的人选?”允出言问道。
“女儿想让张学熙,作为女儿的夫婿。”敏儿说道。
“你说什么?”允愣了一下,反问道。熙瑶也仿佛被定住了,筷子停在半空;就连文珞都长大了嘴巴,本来筷子夹着一块羊肉正要送进嘴里,这下子也顿住了,羊肉擦着她的嘴唇掉在桌子上。
“爹,娘,女儿要嫁给研究蒸汽机的张学熙。”敏儿又道。
允拦住就要说话的熙瑶,出言问道:“为什么想要嫁给他?”
“女儿记得父亲说起过,‘也挑选一个商户出身,家里仍然经营买卖但本人不是商户,或在朝为官,或在军中为将,或者在格致院研究科学之人,做夫婿更好些’。张学熙本人是格致院研究之人,出身商户,女儿也打听过,他家的生意做得不大不小,他自己又已被加封了爵位,海的了世袭的官职,不是正合父亲的要求?”敏儿道。
“这只是最简单的条件,并非是你选择他的缘故。”允又道。
“符合条件,就是选择的缘故。”敏儿道。
允又要追问,忽然意识到什么,放下碗筷与敏儿一起走出膳堂。熙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没有说什么,继续吃饭。文珞回过神来,低下脑袋也闷头吃饭。大姐有些话不愿意同母亲说,母亲一定很生气,她现在说话就是找骂。
父女二人走到一间无人的屋子,允问道:“你为何要挑选张学熙?”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嫁给母亲为我挑选的三个人之一。”敏儿道。
“你母亲也是好意,挑出三个不错的人选也很辛苦,即使你不满意,也要体谅她。”允道。
“难道旁人的好意,我就必须接受么。”敏儿道。
“你母亲也不是旁人。”
“我当然知晓母亲是为我好,但是这三个人选我都不满意。”敏儿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与母亲说过我挑选夫婿的要求,但母亲置若罔闻,完全不在意我的要求,挑选了这么三个人。平爹你也认识,见到你的时候窝窝囊囊的样子我就看不上,再有本事也看不上。而且他在军中为将,他爷爷平安是天成伯,父亲与叔叔也都是军中大将,谁知晓他的军功有几分真?恐怕是锦衣卫都未必调查的清楚。”
允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听他说话。若是真的认真查证,锦衣卫未必查不出军功真假,不过这就没必要和女儿分说了。
“那个陕西都指挥使的幼子,长得那是什么?好像一个大冬瓜似的,也胖。身为都指挥使这样武将之子,长得这样胖,不用说一点武艺都没学过,我才不要这样的夫婿。赵的孙子,瞧起来倒是还可以,但恰巧我听说过他家的一件事,赵的另一个孙子让一个侍女怀了身子,但正巧是他已经定了亲事的时候。赵的儿媳妇就将这个侍女沉江弄死了。他的兄弟是这样的人,他也未必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摊上这么个婆婆,女儿也觉得恶心。”敏儿又道。
“赵家里把一个侍女沉江之事我怎么不知道?”允问道。
“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按照《大明律》,即使证实是故意杀死,主人家也顶多被杖责三十,再弄个管家之类的顶罪,连杖责三十都不用,这样的小事,怎会被报到爹爹你耳边。”敏儿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允不在意她嘲讽,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晓的?”
“女儿在女子学堂的九年学,可不是白上的。”敏儿道:“当初我的那些同学,现下都嫁给了前程不错的文武官员,我们互相之间也有联系。其中有一个的丈夫现下正在北城警察分署做县尉,去年告诉我说在江边发现一具女尸,肚子里还有未成形的胎儿。但尸首放在警察分署门前十几日仍然无人认领,就扔到乱坟岗了。女儿对这件事有兴趣,就用了文垣和文圻的人手,查出来她原本是赵家的侍女。又一细查,得知了她的死因。”
“你呀,竟然动用你弟弟的人手。他们就让你用?”允道。
“他们敢不让!”敏儿回答一句,又道:“爹,难道听了这样的事,你无动于衷?”
“这样的事太多了,为父虽然没有听过说这件事,但听锦衣卫奏报过其他事情。不是为父冷血,只是为父也改变不了。”允道。不要说赵家杀得还是死契的下人,就算平民,被勋贵和官员弄死的都不少,现下应天府尹还算是清廉正直的官儿,命案一定要追究,勋贵和官员还不是弄人来顶罪?应天府尹也没有办法,只能多判死者家人几个钱。往大了说,他们家就是整个特权阶层的领头人,前二年因为乱传闲话被处死的宦官宫女冤不冤?不也是熙瑶一个命令就死了。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彻底消失的。
“哼!”敏儿没有再说什么,又道:“反正母亲挑选的这三个人女儿都看不上,正好爹提到张学熙,女儿觉得张学熙正好符合女儿的要求,也符合父亲的要求,就要让他做我的夫婿。”
“还有一天时间,你即使不满意你娘的人选,也不能随意挑一人。”允道。
“一个多月都找不到喜欢的人,仅仅一日,女儿去哪儿找?”敏儿白了他一眼,又道:“女儿挑选张学熙也不是破罐子破摔。除了适才女儿说的那些,张学熙长相也不错,为人也不错,也确实一个合适的人选,反正比母亲挑的这三人好多了。”
“而且,女儿也确实有一点喜欢他。”敏儿脸上微微泛红。“那一日去格致院,女儿瞧着他在父亲面前一边操纵蒸汽机,一边侃侃而谈的样子,就有些心动。父亲你不是说过一句话嘛,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女儿虽然不太懂‘魅力’这个词为何意,但也能大概猜出来。后来又见到他的长相,也就有些喜欢。”
“当然,只是略有些喜欢而已,就好像当初在女子学堂读书的时候同学有时见到身材高大又仪表堂堂的侍卫,也会心动,但过几日就忘了,女儿回了宫后也把他忘了。只是今日又听父亲说起,想起他来,觉得比母亲的三个人选更顺眼,就选定了他。”
“这是真的?”允追问道:“你可不要随口胡编几句欺骗你爹。”
“这当然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女儿骗爹爹有何用?”敏儿道。
允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父亲就相信你。但父亲再问你一次,你可是要挑选张学熙作为夫婿?”
“是,父亲。”敏儿郑重地说道。
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她一起走出这间屋子。他刚走出去,就见到熙瑶站房屋大门附近,文珞也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允将敏儿拉出来,同熙瑶说道:“女儿说了,要让张学熙做她的夫婿。为夫也答应她了。”
“不过,”赶在熙瑶说话前,允又道:“但敏儿并未详细了解过这人,也并未详细了解过这人的家世。我这就命锦衣卫和镇司去查,看看张学熙的为人到底如何,他家里人如何。若是不错,就让他做敏儿的夫婿。”
“既然敏儿自己选定了人,我也不会反对。锦衣卫和镇司好好查查,将他家查个遍,不能漏了一件事情。”熙瑶道。
“我当然会这样吩咐他们。”允点点头。他又对敏儿说道:“去向你娘认错。”
“娘,女儿向您认错。”敏儿马上说道。
可听到她这句话,熙瑶却完全没有搭理,拉着文珞转身就走了。文珞偷偷给敏儿使了个眼色,告诉她母亲现在很生气。
“你娘现下正在气头上,等晚上你再向她认错。”允苦笑道。
“不,女儿这就去向母亲认错。”敏儿说了一句,追上母亲。允看着她们的背影,看着不断想要摆脱敏儿,但又摆不脱的熙瑶,忽然大笑起来,引得宫女都诧异地看向他,但又赶忙低头。
允在一间屋子里随便凑合了一个时辰,未时正起来去乾清宫继续处置政事。他首先命人将锦衣卫指挥使和镇司掌司使叫来,让他们认真查一查张学熙家里。锦衣卫指挥使和镇司掌司使完全不知这是为何,但都躬身答应一句,回去后将最擅长调查的人派出去。
三日以后允收到了他们的调查结果,张学熙的为人确实很好,对人热心肠,也从未使研究经费做其他用途过,一门心思扑在蒸汽机上,甚至除了格致院的点头之交,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更令他高兴的是,张学熙身边没有婢女,也从未去过青楼楚馆。
张学熙家里也不错。本本分分的商人。过去家里有一个亲戚是工部员外郎,所以经营过煤矿,又供应过工部一些货物,后来这个亲戚被调到四川做知府去了,他们家就将煤矿让给别人,也不再做工部的生意,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买卖。允对于他们家占过朝廷便宜丝毫不在意。工部身为六部中最能‘合法’贪污的一部,做工部的生意不大赚才特殊,也会被视作异类,以后生意做不下去。更何况张学熙家里赚的也不太多。
将两份奏报完整的看过后,允又拿回坤宁宫给熙瑶看。虽然当时熙瑶对女儿有话竟然不同自己说很生气,但毕竟是亲母女,第二日就和好了。熙瑶反复看了两个衙门的奏报,又同自己命娘家人偷偷调查的结果相印证,没发现问题,同允道:“既然他本人不错,家里也本本分分,就定下这一家吧。不过,张学熙族中还有几个泼皮无赖,虽然不算近了但也是五服以内的亲戚,若是他们以后仗着敏儿更加为非作歹,怎么办?”
“这个好说。”允道:“我给应天警察署下个命令,将张学熙族中的泼皮无赖,甚至是做生意稍微霸道些的都抓起来,流放汉洲,一个月后再传旨赐婚。”
“若是这段日子张学熙忽然定亲呢?”熙瑶又问道。
“你忘了当初我用在张无忌身上的手段了?”允笑道:“张学熙还在京城,比张无忌更加容易安排。”
“都十年过去了,当然忘了。”熙瑶摇摇头,道。
“是啊,都十年过去了。”听到熙瑶这话,允也有些感慨起来。“为夫今年虚岁都四十岁了,你也三十多了。”年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但一转眼间他已经四十了。
“是啊,夫君四十岁了,更加成熟稳重了,宫里的妃嫔又不多,许多宫女看你的眼神都热通通的,恨不得晚上爬上你的床。而我三十多岁,已经是个黄脸婆了。”熙瑶故意说道。
“哪里的话。”允笑道:“你如何就是黄脸婆了?眼角都没有皱纹,还年轻的很。若穿与敏儿相似的衣服,准保被认为是姐妹。倒是我,越来越像是大叔了,岂会有小姑娘喜欢。”
熙瑶正想再说什么,允正色道:“我有你们已经足够了,孩子也有了许多,不会再随意纳妃嫔了。”
“夫君。”熙瑶靠在允怀里。敏儿本想进来,但见到这一幕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第1794章 姐弟感情与插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格致院主簿张学熙,……,赐婚为广陵公主驸马,钦此。”格致院内,卢义站在张学熙身前,大声说道。
听到圣旨的内容,围了一圈旁观的格致院官员顿时哄然一片,无数人带着震惊与羡慕的眼神看向张学熙。纵使格致院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死硬的理工科宅男,但也知道成为驸马有多大好处。“陛下一定会给广陵公主殿下很多陪嫁吧,以后张学熙的研究经费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我听说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就是广陵殿下了,陪嫁绝对少不了,够张学熙几辈子研究用的,张学熙再也不用担心研究经费不够了。”他们纷纷说道。站在一旁的差役本来也羡慕的看向张学熙,但听到身旁这帮研究人员的话不由得低头以手扶额,琢磨着是不是应当请求调离格致院,以防被他们传染。
卢义也听到了周围这些研究人员的议论,也很想笑,但多年来在宫中的历练让他的表情丝毫不变,合上圣旨笑着对张学熙说道:“张驸马,接旨吧,咱家恭喜张驸马了。”
张学熙并没有马上接旨,呆呆的跪在地上。卢义对这种情形也有所预料,命侍卫将他扶起来带进屋子、关上屋门,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要让他回过神来。但张学熙完全惊呆了,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卢义又不敢打他,命侍卫掐他的人中,又叫来格致院中懂得医术的人给他针灸,过了好一会儿才让他回过神来。
卢义又让医生为他反复检查,没什么问题才将圣旨塞到张学熙手里,连声到了几句恭喜,离开格致院。格致院院使杨翥与院副曹徵忙要将他送到门外。卢义知道允很看重格致院,杨翥与曹徵也是允十分重视的官员,卢义笑着和他们说不必相送。但即使他这样说,杨翥也丝毫不敢怠慢,执意要送到大门口,二人推让了好一会儿,卢义才‘侑不过’杨翥,被他送到大门。
张学熙并不关心,也不知道杨翥与卢义的推让,他怀里抱着圣旨,思绪很乱,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公主殿下过去就曾经资助过自己研究,成婚后多半仍会给他研究的钱,自己以后不必担心缺钱花了;但在得知资助自己的人是广陵公主殿下后,他偷偷查过殿下,发觉这位公主殿下在官员眼中的名声不算好。普通百姓不知道广陵公主时常出宫,做官的可知道,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人不会是好儿媳妇,言辞中虽然不敢说坏话,但也不说好话;张学熙此时回想起打听到的消息,有些担心这位公主会是类似于唐代的公主。若广陵公主和唐代的某些公主一样,他可十分不愿意。
但他又一想,圣旨已经颁下,难道自己还能抗旨不遵?陛下不得砍了他的脑袋?不,砍了他的脑袋都是小事,没准会砍了他们全家。想到家人,张学熙心想:‘成婚后,即使发觉她与唐代的一些公主一样,只要她能给我钱进行研究,不对我家人不好,我也要完全忍了。’
想到家人,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大事,自己应当马上赶回去告诉父母。‘父母应当会十分高兴,前一阵子不知为何,警察署搞了一个叫做‘严打’的动作,对京城内外的流氓恶霸、盗抢之徒从严、从重、从快处置,抓了好几千人,人头砍了几十个,剩下的都被流放,族里有几个平素欺负过左邻右舍的族人也被抓了起来,流放汉洲。’
‘因为‘严打’,还有族里人被抓,父母都十分担忧,生怕有些人借机生事,将他们也算作流氓恶霸。有了赐婚的旨意,家里就不必担心了。若是圣旨提早几日颁下来就好了,或许能够阻止族人被流放汉洲。’
‘父亲应当只是为我当了驸马狂喜,不会在意旁的;母亲应当会在意这个儿媳妇好不好相处,也会打探公主殿下的消息。若是母亲打探到不太好的消息,和我说,我一定要和母亲说这些都是谣言,广陵公主人很好。’
张学熙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走出这个院子,向一道侧门走去。从这里出去他可以省几步路。从院子走到侧门这一路上当然有许多人都恭贺他做了驸马,张学熙将担忧隐去,脸上堆着淡淡的笑容回应这些人。一直到走出侧门,才恢复正常表情,向家中走去。
……
……
“卢公公,你怎会在这里?”卢义刚从格致院走出来没多远,忽然听有人说道。他忙侧头看去,下意识就要下跪,之后反应过来这里是大街上,面前之人也穿着常服显然不愿泄露身份。忙走进几步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奴婢是来格致院传旨的。”
“传旨?父亲为何会让你传旨?”文垣追问道。
“是赐婚的圣旨,所以让奴婢来传。”卢义回答。
“赐婚?赐谁的婚?难道是大姐?”
“启禀殿下,正是大小姐。”
“赐婚何人?”
“是格致院的主簿,名叫张学熙的。一个多月前郎君曾与老爷一同来过格致院,见过此人。”卢义道。
“张学熙?父亲为何会赐婚给此人?”文垣自言自语道。在他看来,张学熙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卢义没有答话,垂手侍立在一旁。文垣也不指望卢义会告诉他缘故,对侍卫们说了一句:“快赶回宫里。”随即翻身上马奔驰而去。卢义带着几个侍卫继续慢慢走着。
文垣很快赶到乾清门,翻身下马,问把守乾清门的宦官道:“父皇可在乾清宫?”
“殿下,陛下正在乾清宫处置政事。”宦官赶忙回答。文垣点点头,走了进去。侍卫们当然不能随意进入宫城,牵着马赶往马厩。
乾清宫内,允正大声呵斥一位身穿正四品官服的人。他高举手里的奏折,对这名官员说道:“这奏折上的话,是你写的?”
“启,启禀陛下,是,是臣,写的。”官员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提的好建议。”允冷笑道:“在奏折中说有些来国子监读书的蛮夷首领之子汉话说的不大好,从前也并未干过活,所以要为他们配备服侍之人?”
“陛下,确有些来国子监入学的蛮夷子弟汉话不太好,家务也做不好,所以臣才提议为他么配备服侍之人。”官员继续战战兢兢。
“哼!许多在国子监读书的汉人子弟在前来京城之前也从未做过家务,不也是严禁有任何仆人,许多事情都要自己做,怎为听说你提议为他们配备服侍之人?”允冷笑道。
“他们毕竟是汉人,汉话也说的流利,……”官员又反驳起来。
“胡扯!有些地方的方言与官话差别极大,即使学过官话,不少人仍然说不利索,好些京城子民都听不懂,过几年才好些。你只提议为蛮夷之子配备服侍之人,是何居心?是不是还要为他们准备三个娇童美妾作为伴读,每日红袖添香,学府出资招伴读,半读半侍比鸳鸯?以让远人归服?”允又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官员正说着,允将折子向他扔过来,正好砸中他脑袋,他知道陛下十分生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忙跪下请罪。
但允不会这样放过来。“来人,摘去孔成浩的顶戴,朕免除你国子监祭酒之职,削职为民,永不叙用,不准顶戴闲居!”
“陛下!”孔成浩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受到这样重的处置,又想说什么,但这时侍卫已经走进来,摘去他的顶戴,将他拖了出去。
即使如此重的处置了孔成浩,允仍然余怒未消,又对屋内所有官员道:“你们给朕记住了,朕想来对于汉人、外夷一视同仁,谁敢给予外夷特殊待遇,一旦被朕发现,即刻革职拿问!”
又骂道:“曲阜孔家怎么会出这样的玩意儿,金舍人,为朕拟旨,朕要好好斥责孔家!对了,听说孔成浩的这个想法是受他夫人樊氏建议提出的,命孔成浩即刻休了其妻樊氏!”
“是,陛下。”在场所有官员都答应道。
文垣站在殿外都听到父亲的喊声了,他没听见前边,只听到了最后一段,心里有些纳闷父亲为何会这样生气,正好几个侍卫押着一个被摘去顶戴但身穿四品官服的人出来,忙拦下询问。侍卫告诉了他陛下发火的缘故。
“这也罢了。”待侍卫押着孔成浩走了,文垣道:“孔祭酒的初衷未必是坏的,但这样做确实不合适,岂能单独为蛮夷学子预备服侍之人?会伤了汉人学子之心,长远来看对朝廷并无好处。若是他们汉话说的实在不好,可以在就读国子监之前着人教他们几个月的汉话,待能说的流利之后再入学国子监。”
这时跟在他身旁的只有几个小宦官,都听不太懂太子在说什么,也不敢答话。文垣反应过来,失笑道:“几位先生还在苏州尚未赶回,身边无可议论之人。”又笑了笑,走进殿内。
“儿臣见过父皇,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文垣对父亲行礼道。
允忙站起来,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笑着说道:“好!这一次去苏州办差,不仅差事办的不错,人也更精神了!好!”
“多谢父皇夸赞。”文垣又道。
允拉起他向后殿赶去,到了后殿又认真打量他一会儿,夸赞他几句,正要问起正事,忽然文垣问道:“爹,儿子赶回宫里路过格致院的时候,遇到卢义,儿子问他为何会出现格致院附近,他说是爹赐张学熙为大姐的驸马?爹,此事可是真的?”
“此事确实是真的。”允回答。
“爹,张学熙虽然确实大有用处,但也不必将大姐下嫁给他。蒸汽机而已,就算没有,大明也是全世界第一强国,百姓的生活也富足安康,岂需用这样的手段笼络他,又岂能用大姐来笼络他!”文垣和大姐敏儿的关系极好,此时因为担心大姐做了联姻的牺牲品,语气有些冲的说道。
听到儿子的话,允愣了一下,之后笑了笑,说道:“此事为父说你未必信,叫你姐姐来与你说。”他随即吩咐下人将敏儿叫来。
敏儿很快来了乾清宫后殿,允将适才文垣的话复述了一遍,敏儿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同二弟说道:“二弟,你这话说错了,这个夫婿是姐姐自己挑的,不是父亲或母亲安排的。”
“自己挑的?”文垣见大姐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惊讶的反问道:“京中的才俊这样多,为何要挑选他?”
敏儿不愿意多说,只是说道:“母亲让我在二月十五之前选定夫婿,我思来想去,觉得张学熙的条件也勉强够格,也比现在京中还未成婚的勋贵子弟、官员子弟成器得多,就选定了他。”
“这。”文垣仍然不愿接受张学熙成为自己的姐夫,要说什么,但敏儿又道:“二弟,姐姐知道你是为姐姐好。但确实是姐姐自己选定了他,也有些喜欢他,认为婚后一定比嫁给旁人更好,所以反对的话就不要说了。”
“好,弟弟不说了。但若是他以后对姐姐不好,弟弟一定要他全族好看!”文垣道。
“有你这份心就好。”敏儿笑道。
之后说起正事。文垣将自己这段时日在苏州的一切经历都告诉了父亲。包括处置打死看守工场的人的工匠,包括处置违法的工场管事或东家,包括组建机工工会,包括劝说有些工匠自己开办工场,监督当地的钱庄借钱给工匠,等等事情。
第1795章 文垣的太子妃
文垣和大姐敏儿的关系极好,此时因为担心大姐做了联姻的牺牲品,说话的语气有些冲。
听到儿子的话,允愣了一下,之后笑了笑,说道:“此事为父说你未必信,叫你姐姐来与你说。”他随即吩咐下人将敏儿叫来。
敏儿很快来了乾清宫后殿,允将适才文垣的话复述了一遍,敏儿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同二弟说道:“二弟,你这话说错了,这个夫婿是姐姐自己挑的,不是父亲或母亲安排的。”
“自己挑的?”文垣见大姐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惊讶的反问道:“京中的才俊这样多,为何要挑选他?”
敏儿不愿意多说,只是说道:“母亲让我在二月十五之前选定夫婿,我思来想去,觉得张学熙的条件也勉强够格,也比现在京中还未成婚的勋贵子弟、官员子弟成器得多,就选定了他。”
“这。”文垣仍然不愿接受张学熙成为自己的姐夫,要说什么,但敏儿又道:“二弟,姐姐知道你是为姐姐好。但确实是姐姐自己选定了他,也有些喜欢他,认为婚后一定比嫁给旁人更好,所以反对的话就不要说了。”
“好,弟弟不说了。但若是他以后对姐姐不好,弟弟一定要他全族好看!”文垣道。
“有你这份心就好。”敏儿笑道。
姐弟说了一会儿话,允侧头看了一眼时候,插话道:“敏儿,文垣,家事过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再说,现下父亲还要与你弟弟说正事。”
“你们聊正事。”敏儿本就不想继续和文垣说自己夫婿之事了,闻言说道。
允放下茶杯,正要说话,可见到敏儿却没有离开这间屋子,说道:“敏儿,你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还不回去?你娘已经开始筹备你的嫁妆了,你回去和你娘一起挑,省得你娘挑的你不喜欢。”
“女儿要听二弟在苏州的经历嘛!”敏儿坐在允身旁,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从往来书信和奏折中都看过了?每一封奏折我可都拿回坤宁宫了。”允道。
“女儿不是想听弟弟亲口说一说嘛!”敏儿继续撒娇。“而且有些事情文垣在书信中未必会写,比如若是在苏州看上了哪位姑娘可未必写在书信上。”
敏儿眼睛闪了闪,又道:“难道父亲也以为女儿会成为太平公主不成?”这些年因她不受闺阁女子的束缚,甚至能够出入皇宫,还与诸多官员的妇人交好,有对她十分看不惯的古板文人私下里说广陵公主的做派肖似太平公主,对朝廷社稷不利。当然,这些古板文人不会随意乱说,但也瞒不过锦衣卫,向允奏报。
“父亲岂会这样认为?”允笑道。他与熙瑶可不是唐高宗与则天皇后,文垣也不是李弘,敏儿与史书上记载的太平公主也并不一样,他才不会担心大女儿成为太平公主似的人物。
“既然如此,那女儿留在这里听一听又有什么。”敏儿道。
“好好好,就让你听一听。”允笑道。文垣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父亲答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说起自己在苏州的经历。
文垣到了苏州,先是处置打死人的工匠和行会赔偿之事,将此事处置妥当后,苏州警察署已将开设工场的人家违法之事打探清楚,他随即命警察抓人。所有人家面对上门抓人的警察态度非常和蔼,把警察们都搞蒙了,进了人家府邸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抓人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接见他们的当家人连声答应,丝毫没有拒不交人的意思,命下人将衙门要抓的族人带来。警察们反复核对画像,又让见过的警察辨认,确定是本人而不是找人冒充,连忙领着人走了。走之前当家人还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包好茶叶。
文垣对此并不奇怪。他亲自在苏州坐镇,若是还有谁不开眼胆敢抗拒官府的命令,恐怕会被他记住。他虽然现下还不是皇帝,但想整治地方上的士绅还不容易?没有人敢不开眼的。
文垣随即命警察署的官员按照《大明律》判刑,大多数被处以流放,少数几个被处死。所有士绅都对处置心服口服,无任何不满。
之后就是劝说工匠做机工、组建工会。一开始听说要让工匠家的女人去做机工,他们都摇头坚决不干。文垣亲自召见工匠的领头之人陈述利弊,劝得他们答应;他随即又在机工中组建工会,工会管事由工人推举,工场不得干涉,官府也不得施加影响。工场当然不大愿意,但也不敢反对。
之后又劝说部分家里还有些本钱的工匠开设小工场。其实这些工匠早就看着工场眼馋了,只是没有那么多本钱,得知太子鼓励他们开设工场当即答应。文垣来苏州带了一个钱庄总行会的管事,让他去操办借款之事。苏州的钱庄不愿意借这笔钱,但更得罪不起太子,只能答应借贷,年息三分。
“……,爹,儿子打听过,三分的年息已经很低了,即使是吃相好看的归钱庄总行会管的钱庄放贷月息也要八厘三,年息十分。至于私底下的高利贷月息三分,不,隔夜息三分的都有,给工匠年息三分已经很不容易,若此事不是儿子操办,换一个官员,绝无可能这样低的利息。”文垣道。
顿了顿,他脸色略有些变化,又道:“在苏州办差的时候,东山男李家对儿子的帮助不小。李家本就是苏州本地人,对当地的事情十分清楚。若不是有李家协助,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李家。”允低声说了一句。勋贵在地方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找个借口将李家迁移到京城才好。’他心想着。但嘴上说道:“既然李家对你有所帮助,也该赏赐。不过这次李氏族人也有违法之举,就功过相抵。”
“父亲,儿子认为功过相抵并不妥当。”文垣却脸色郑重的说道:“李氏族人有违法之举,已经处置了其族人,若是功过相抵,是否要赦免已经被判处流放的这些人,还要将他们从流放之地带回来?儿子认为父亲绝不会如此。所以李泰元父子立下功劳,应当对其赏赐才对。”
“你说的也是。”允笑道:“为父想一想如何赏赐李泰元父子。”
“爹,女儿倒是有赏赐李泰元父子的好法子。”这时敏儿忽然笑着说道,而且一边说一边看着文垣。文垣被她看的十分不自然,侧过头去。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允疑惑的问道。他不仅是疑惑敏儿有什么法子,也对她忽然出言感到疑惑,适才文垣讲述在苏州的经历时敏儿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赏李家一个太子妃就行了。”敏儿又道。
“胡闹!”允厉声喝道。太子妃多么重要,事关重大,岂能作为对李家的赏赐?但他又想到:‘敏儿从未开过这么大的玩笑,难道是……’
“爹,你看二弟适才说起李家用的话语,分明想要让父亲对李家有好印象,赏赐李家。但二弟为何这样偏向李家?李家能给他什么好处?再看看说话时的神态,女儿就明白了。文垣分明是喜欢上了李家的女儿。”敏儿笑道。
“是你姐姐说的这样么?”允平静下来,转头看向文垣。
文垣咬咬牙,说道:“确实是姐姐说的这样,儿子喜欢上了李家的一位小姐。”
他刚要介绍一下他喜欢上的人,又被允打断。“你是如何见到李家小姐的?难道是李泰元在内宅招待你,让她们出来见你?”
“父亲,不是这样。”文垣忙道:“儿子只去过李家一次,而且在前厅略坐了坐就走了。儿子见到她是十分偶然的情形。”他随即说了自己在苏州街上行走,偶遇李家小姐的经过。
允端起茶杯,琢磨起来。‘偶遇’到底是真的偶遇,还是李家故意制造的偶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家是否适合成为太子妃的娘家。从官位和爵位上来说,李家只有四品官衔、男爵爵位,不高不低正合适;但李家的另外一个身份让他有些担心。
江南是大明的财税重地,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和江南相提并论。李家身为江南巨商,与许多巨商都有联络,若是因为自己让李家的女儿成为太子妃,使得江南巨商错误估计了形式,与其他士绅发生冲突,使得江南震动可就不好了。他虽然想要促进工商发展,但还是稳妥一点更好。
但是,促进工商是一项必须要做的事情,李家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对提升从事工商之人的地位用处极大,也能促进工商发展。
允沉思李家的女儿是否适合成为太子妃,敏儿则问起了文垣在苏州街上闲逛的经历。敏儿年纪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苏州,当时是随同父亲一起出巡,先后去了镇江、常州、苏州、上沪、杭州等地。但之后敏儿再也没有去过除应天府、凤阳府之外的地方,对苏州的情形十分好奇,不断询问。
文垣当然认真回答。敏儿听了文垣的话,说道:“苏州还是这样美,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去一次。”
文垣正要说两句什么,就听允说道:“文垣。”
“儿子在。”
“你可是真心喜欢那名李家女子?愿意让她成为太子妃?”
“父亲,儿子真心喜欢她,愿意让她成为太子妃。在儿子看来,她也适合做太子妃。儿子觉得,她与母亲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为人处事很像。”文垣脸色发红,但语气坚定地说道。
“他是否与你母亲相像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是否愿意让她成为太子妃。既然你自己愿意,为父答应让她成为太子妃;你娘若是反对,也由为父去说。”允道。
“多谢父亲!”文垣激动的说道。但听允又道:“但,她不能以李泰元之孙女、李孝行之女的身份成为太子妃。为父会派锦衣卫细细查访,在李氏族人中找寻老实本分的一家人,将她过继给这一家,再以这一家之女的身份嫁给你。”
“儿子并无话说。”他想娶得只是她,以什么身份成为他的正妻并不要紧。
允放下茶杯。心里想着:‘李家的女儿,但不是李泰元的孙女,而且是特意过继出去的,足以让江南的巨商明白朕的用意了。’
“爹,快派人命苏州的锦衣卫查访李氏族人吧。快些定下,别让二弟等急了。”敏儿笑道。
她又说道:“从今年年底到明年宫里会非常忙碌。今年年底是女儿的婚礼,明年文琳、文垣、文圻都要成婚,没准文坤也要娶妻,这就是连续五场婚礼。还都要准备足够的聘礼和嫁妆,内库可千万不要被掏空了。”
“这不会。”允笑道:“从建业十年允熙成婚后到现在,只举行过一次婚礼,就是文的婚事。内库可充实的很,就算文垠也明年成亲,内库也不至于被掏空。”
“这就好。”敏儿笑着说了一句,又问道:“文垣与文琳的婚礼哪个在先?”上个月文琳也已经定下人家。
“当然是文垣。文垣身为兄长,当然要长兄为先。不仅文垣,文圻和文坤成婚也要在文琳之前。”允道。
“那文琳妹妹恐怕要长吁短叹地多等几个月了。”敏儿笑道。文琳的驸马也是千挑万选她自己想要的人,又在宫里住了十七年早就想嫁出去了,所以敏儿有此一说。
“文琳可比你乖多了,若是你,恐怕会整日缠着父亲。”允道。
“是是是,女儿最调皮了。”敏儿又道。
他们父子三人闲聊一阵,时候已经到了午时,敏儿抱住文垣的胳膊,一边带着他向外走一遍说道:“走走走,咱们赶快赶回坤宁宫,把好消息也告诉母亲。”允也笑着站起来,和他们一并前往。
第1796章 又有进展
他们父子三人赶回乾清宫,告诉熙瑶文垣喜欢上了东山男李家的女儿。熙瑶特不太愿意娶进来这么一个儿媳妇,虽然她和允不愿意的缘故不同。但她为文垣挑选的女子文垣自己都看不上,文垣的脾气又一向很倔,万一不同意文垣成婚的年纪恐怕又要向后推迟几年,她也只能说道:“让你爹派锦衣卫细细查访一番这个姑娘的为人,若确实是个良善之人,娘就答应。”
“娘,她一定是个良善之人。”文垣道。
熙瑶笑笑,并不说话。不过文垣已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也只是见过李家小姐两面,即使李家小姐在他面前伪装,他也未必能看出来。他坚信李家小姐是个良善之人,正要说话,忽然想着让锦衣卫细细查访一番也好,可以打消爹娘的疑虑,也就答应了。
熙瑶又对允说道:“文垣迎娶李家的姑娘,可会对你施政有所不利?”
“确实有些影响,不过影响不大,而且我打算让李泰元将女儿过继出去,过继给族内的良善之人为女儿,李泰元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样也好。”熙瑶点点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文圻喜欢上了解缙的小女儿,想娶为妻,可有不妥当之处?”
“解缙的性子,确实不适合为皇子正妃的娘家人。但文圻过二年就会去南汉洲大陆为藩王,影响不到中原,倒也无妨。等文圻去了南汉洲大陆,让解缙也一起去吧。”允道。
“夫君,”听到这话,熙瑶犹豫了一下,说道:“夫君,可否不将文垠封到北汉州大陆,而是留在中原附近为藩王?”
“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中原附近的藩国将来都会被朝廷吞并。等百年后被吞并时,当时的皇帝与南洋诸藩王的血缘关系已经极远,不会在意,早晚被削去王位变成一般宗室;反而在汉洲,朝廷鞭长莫及,将来子子孙孙可永世为王。”
“那能多留文垠在中原几年么?”熙瑶道。她对于两个儿子一般宠爱,但文垣就会一直在她身边,可文垠就要远赴汉洲,这辈子也未必能够再见到几次。一想到这儿,她就心如刀割。
允有些犹豫,但见到熙瑶的表情,点点头答应道:“文圻两年后从讲武堂毕业后会赶去南汉洲就任藩王之位。文圻比文垠大三岁,就让文垠五年后赶去北汉州。正好讲武堂毕业后在乾清宫做三年舍人,积累治国理政之经验。”
“这样也好。”熙瑶心知这是允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也不再让他宽延期限。但她还有一个问题实在不解。“爪哇岛,自从十年前被苏藩、蒲藩等藩国联手灭亡后,这些年来一直是由当地高门大户自治,朝廷派出几个官员与将士收取少量赋税而已,以后这一地到底要加封给谁?或者派出总督治理?”
“我准备将这一处加封给文。”允回答:“文喜好研究天文,恐怕没心思治理藩国,我也不愿让他去藩国赴任,就将爪哇岛作为他的封地,由王相打理,他只要偶尔去巡视一番,从爪哇岛得钱即可。爪哇岛离着中原这样近,量派去的王相也不敢打什么不该有的主意。等文的世子长大后,由世子治理藩国。”
“若是文的世子也像他一样喜好研究天文呢?”熙瑶笑着问道。
“那就让世孙将来治理藩国。”允也笑着回答。
他们夫妻又说笑几句,这时饭菜已经送来,和孩子们一起用膳。
下午允继续批答奏折。到了酉时正终于将今日的奏折批答完毕,又听了四辅官的奏报,起身离开乾清宫,向钟粹宫而去。
到了钟粹宫,他和妙锦说了几句闲话,见到文走进来,笑着问道:“今日在格致院又研究了什么?”
“爹,今日仍在证明万有引力定律。”文回答:“安排了人昼夜不停观测星象,记录星球的运行速度、方向,估算星球的大小与重量。”
“可有了成果?”允又问。
“还没有。”文脸上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实在太困难了。星球运行的方向、速度只要有观测有略微的误差,就会导致计算错误,到现在为止对于许多星球的运转方向和速度仍然有争议,想要验证万有引力定律,到底是重量还是体积影响引力的大小仍然十分困难。”
“不急。”允笑道。现在就研究出万有引力定律已经是他揠苗助长的结果了,再想提前将计算公式弄出来,不说允早就把公式忘了,就算他还记着也不会这样做。
“对了,文,为父为你选了一处封地。”允又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已经与熙瑶说了要把他加封到爪哇岛,过不了几日宫内就会传开,与其让文听真真假假的流言,还是自己告诉他们为好。
“要加封文为藩王了?封在何处?文可要也去讲武堂学习?”妙锦忙问道。不过文自己并不在意。
“文不必前往讲武堂学习。”允道:“为夫将他封到爪哇岛,此地离着京城极近,交由王相治理无碍,文仍可留在京城研究天文,待世子长大后让世子去治理藩国。”
“这可真是好事。”妙锦笑道。
“多谢父亲。”文也说道。
“身为父子,还谢什么。”允笑道:“况且为父之所以留你在京,也是因为你研究天文对朝廷有好处,你又十分聪慧等思澄堂等人老了之后可以接过他们的研究,说起来也是为父的私心,你更不必感谢了。”
听到父亲的话,文笑着摸摸脑袋。
“最近格致院的其他研究可有进展?”允又问道。
“旁的都没什么进展,只是张学熙研究的蒸汽机似乎又要有改良,不过尚未得出什么成果。今日赐婚的圣旨一宣读,估计他这段时日也没心思继续研究蒸汽机。”文道。
“蒸汽机又要有改良?张学熙可真是厉害。不行,不能让他这么暂时停了研究,得继续研究下去。”允抬起头对卢义吩咐道:“你派人传旨,明日宣张学熙入宫觐见。”
第1797章 强调科学的重要与倒数第二次改革
允抬起头对卢义吩咐道:“你派人传旨,明日宣张学熙入宫觐见。”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
之后允又与妻儿说了会儿话,时候已经不早了。允让妙锦先去寝室,同文说道:“文,你刚才说‘多谢父亲’,可是真心实意说这句话?”
“儿子当然是真心实意,父亲为何会认为儿子不是真心实意?”文反问道。
允看着儿子的表情,觉得他没有说谎,松了口气,说道:“为父是因其他分封的藩王都在藩国掌权,只有你为父没安排掌权,担心你心里不大高兴,所以有此一问。”
“父亲是因在格致院的时候儿子议论了几句朝政,被二哥反驳后又有些不大高兴,所以这样猜测吧。”文笑道:“第二日晚上父亲就和儿子解释了,何况儿子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议论过去就忘了,真正喜欢的还是钻研天文,不在意是否能在藩国掌权。不,儿子反而不愿在藩国掌权。儿子看父亲处置朝政,每日都很忙碌,若是也在藩国处置政事恐怕就没空研究天文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允又道:“天文十分重要,不,不仅仅是天文,由运动三定律与万有引力定律、微积分等所组成的整个科学体系都十分重要,将来大明能否一直保证世界第一,全看科学体系的发展了,你一定要认真研究。”
“儿子知道了。”文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问道:“父亲,科学真的这么有用?”
允十分认真的点头道:“科学非常重要。”
“那儿子今后定会更加认真研究天文,不,科学。”文也认真的答应道。
说过这句话,文回房休息,允前往寝室也要休息。临睡下前,妙锦又提到一件说过很多次的事情:“三姐夫今年已经三十六了,仍然无所出,找遍了整个中原的名医也没有用处,看来是不会有后了。这样百年之后,谁来供奉香火?妾的姐姐谁来供养?”
“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将来再说吧。”允心中已有打算,但没有说出来。妙锦见他这样说,也无法再提,只能躺下睡觉。
第二日上朝,允进行了他整个在位期间倒数第二次改革。改革分为三部分。第一,对文官衙门再次进行改革:裁撤海务院,设立度支院,将市舶司与内地的所有关卡、税务警察划归度支院掌管,关税与商税向度支院缴纳,而非户部;废除户部三库,设立国库监,所有税款不论田税、商税与关税等,一律由国库监保管。
关于这项改革,允原本想设立类似于税务总局的衙门,将所有收税差事都管理起来。但他在详细调查后发现,收取田税与人口统计、田地统计等密切相关,强行将收取田税的差事也剥离户部会增加收税的成本,也容易产生问题,所以收取田税的差事只得继续留在户部。
第二,对军事体系再次进行改革:改革军户制。大明的军户制类似于府兵制,但又有所不同,最显著的特点一是府兵居于乡间时并无上官,只有征召为兵时才有将领统辖,而大明的军户时时刻刻有指挥使、千户、百户等武将管着;二是府兵需轮番至京城或边关戍卫,但军户不必。前者导致军户在大明中后期极其受武将压迫,还不如奴隶;后者随着大唐的地盘越来越大导致府兵不愿当兵,大量逃亡或自残。
允吸取两者的优点进行改革。其一,军户虽仍是军队编制,归属大都督府管辖,但不再执行对外作战的职能,所有军户男丁只需年满二十岁后在同一省内的其他州府为守备司的兵丁三年,之后除非发生十分重大的事情才能再次征召,如同一般百姓一样;在守备司当差这三年,不必缴纳税赋,而且所有的军户都不必服徭役。自然,原本各卫所的武将也将陆续转到其他职位上。至于守备司,则是允新设的一个衙门,在他的构想中类似于后世的武警,由当地知府管辖。
自然,光有武警,没有正规军是不行的。在内地各府、重要地方与边关设立军队,承担防守边疆、镇压造反、出国征战等差事,实行募兵制,招募大明子民为兵。武将则是原本各卫所的武将。当然,主要招募对象仍然是军户。毕竟军户都要在守备司做三年武警,武艺多少要练一些,纪律性也比一般百姓要强,适合当兵。至于‘招募’的方式,则首先以较高的军饷诱惑,其次若招不满,则可半强制征召军户。但仅限于驻地附近的军户,不能强行招募外地的军户。
允自己知道这个军事改革方案并不完美,但好歹比之前的制度要强一些,应当不会像卫所知那样很快烂掉。允打算利用十年的时间,将这个改革完全推行下去。
其三,则是对文官封爵的改革。所有在四辅官任上退休或病死的大臣,一律加封为子爵;在六部尚书、大学士等官职任上退休或病死的大臣一律加封为男爵;二爵之后无陛下旨意均降等袭爵。允要构建勋贵利益共同体,但这个共同体里只有武将世家他不太放心,决定增加文官世家,平衡武将的势力。
允在早朝时同时抛出这三项改革,顿时将绝大多数官员打懵了。这三项改革都有人反对,但不论对哪一项改革的反对众官员都形不成合力,允又已经事先与徐家等武将世家沟通过了,所以三项改革顺利通过。
允随即趁热打铁,推行三项改革。度支院的人手他早就准备好了,当即宣布成立度支院,将户部与海务院内涉及相关差事的官员连人待差事一并调入度支院,又任命原海务院院使为度支院院使。
加封所有仍在世的在四辅官任上退休的官员为子爵,在六部尚书任上退休的官员为男爵,已经去世的不追封。头一个被加封的就是练子宁。他退休前替允背了口黑锅,允一直记着呢。允还打算过二年再以其他理由将他加封为伯爵。
至于军事改革,因此事十分要紧又并不好办,允并未当场宣布进行改革,容后再议。
将这些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已经到了午时。允返回乾清宫,也没心思批答奏折,就要传膳。这时卢义走过来说道:“官家,是现下召见张学熙,或是让他下午再入宫觐见?”
“朕都忘了,还有张学熙未召见。”允笑道:“朕上了年纪记性差了,脑子不如年轻时候了。”又想了想,吩咐道:“你吩咐御膳房准备三人的午膳,召张学熙觐见,再将太子叫来。”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第1798章 蒸汽机车与再观察
“臣格致院主簿张学熙,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学熙走进屋子,一眼瞧见一位身穿皇帝常服之人,忙跪下行礼道。
“免礼平身。”允笑道。
张学熙又行了一礼,起身站起来。他这时发觉文垣也在,又赶忙行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在对文垣行礼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周围。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屋子,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桌上有许多盘子,里面盛着菜,香飘四溢;允文垣父子坐在桌旁,似乎正在用膳。
‘竟然在用膳时接见大臣,这未免对臣下太过轻慢了。’张学熙顿时有些气愤的想着。
“不必多礼。”文垣看他并不顺眼,但强忍着不高兴的心情说道。
“学熙,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已被赐婚为驸马,就是一家人了,不论对我或是对文垣,都不必客气。”允站起来走到他身旁,笑着说道。
“陛下,臣,”张学熙又要说什么,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该自称为小婿才是。称呼我为岳父即可,可将文垣称为郎君。”就连某些宗室见到文垣都叫郎君,而不是依照辈分称呼,让张学熙这样称呼更好些。
听到这话张学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驸马了,虽然尚未正式成婚,但赐婚的旨意已下,除非发生巨大变故不然皇家绝不会反悔,士人也都以驸马来看待他。‘我真是太紧张了,头一次被陛下召入宫中觐见,一时竟然都忘了我已被赐婚为驸马。’张学熙心想。
“你在琢磨什么?”允又道。
“启禀陛下,泰山老大人,小婿,适才因头一次被召入宫中,十分激动,一时忘了自己已被赐婚为驸马。”张学熙老老实实的说道。
允马上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呀,这都能忘了?你到底有多激动?”
“臣,小婿也难以形容自己有多激动,只是知晓从未这样激动过。”张学熙说道。
“哈哈,以后多进宫几次就不会这样激动了。好了不多说了,再说饭菜都凉了。学熙,你坐在我右侧,文垣左侧的椅子上。碗筷已经为你预备好了。”允拉着他来到桌旁。
“我岂敢与陛下并坐而食!”张学熙马上又道,而且换了自称。
“已经说过了,都是一家人,你坐在我身旁用膳又有何妨?况且即使你不是这样的身份,就算一般官员与朕一起用膳也是常事。你不必担心,坐下便是。”允说道。
文垣侧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早年与臣下一起用膳的时候还多些,但近十年来,除正旦晚宴外,他极少同大臣一起用膳了,根本算不上常事。不过文垣也不会揭穿父亲的话,只是站在一旁盯着张学熙的表情。
“可是,”张学熙又犹豫了一番,这才坐下,但也只是半边屁股挨着椅子,不敢坐实了。
允笑呵呵的也坐下了,命下人为他盛菜盛饭。张学熙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盘子十分奇怪,这盘子不仅是长方形,而且分成一块一块的,足有十来块,就好像将许多小碟子镶在了一副架子上。他正看着,一个小宦官端起他面前的盘子,在小碟子内盛菜,将十来块小碟子都盛上菜后端回来放在他面前。
“我喜欢分餐制,但一家人在一起用膳,如同正旦宴饮与文臣武将吃饭时那样分开吃又显得十分疏远,于是命内官监造了这样的盘子,每样菜放一点,若是哪一样菜不够再命宦官添菜。这样一来虽是分餐,但也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允见到张学熙有些疑惑的神情,解释一句。
之后也可以称之为一家三口的三个人开始吃饭。允边吃边与张学熙闲聊。他们二人聊了一会儿,允问道:“这两日研究蒸汽机可又有进展?”
“没有。”张学熙摇头道:“这几日因赐婚之事,我心中十分忐忑,无心研究蒸汽机。”
“这有什么好忐忑的?莫非你不愿成为驸马?”允的声音马上冷了下来。
“陛下,广陵殿下年轻貌美,又对臣有恩,臣岂会不愿成为驸马?只是臣毕竟不知广陵殿下的性情,不知以后如何与殿下相处,是以有些忐忑。而且臣还有些不知所措。臣从未想过会迎娶一位公主殿下,就算梦中也不敢这样想,臣家中的亲人也从不敢做这样的白日梦,是以被宣读圣旨后,臣家中上下都不知所措。”张学熙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勉强流利地说了下来。他此时非常害怕。允刚才那冷冷的声音差点儿没将他吓尿,他用了绝大的毅力才忍住跪下请罪的冲动,说出这番话。
“原来如此。”允的表情又重新变得和煦,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起来。“你不了解广陵,所以心中忐忑,这确实十分正常。但你不必这样担心。广陵虽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但性情温良,与你十分相配,将来成婚了,你们定会琴瑟和谐。”
“面对陛下不敢说谎话,即使陛下这样说了,臣与家人仍然免不了心中忐忑。”张学熙又道。
“哈哈,这也是人之常理,毕竟你没有与广陵相处过,对旁人的话自然半信半疑。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又变了称呼?应当叫我岳父才是。”允笑道。
“是,小婿知晓了。”张学熙忙道。
“适才咱们说到了什么?哦,说起你无心研究蒸汽机了。学熙,这可不行,你们的婚事至少要在十一月份才会举行,难道这八个月你都不研究蒸汽机?蒸汽机是于国于民都大有好处之物,能早一日将其改进,能拉动更重的物什,能用于更多的地方,对朝廷、对百姓都是好事。所以你这几个月也要认真研究蒸汽机,继续改进,让朝廷与百姓都受益。”允道。
“是,我,小婿知晓了,小婿一定努力改进蒸汽机。”张学熙忙说道。
允点点头,又道:“蒸汽机将来能用于许多地方这不必多提,很多工场将来都会因蒸汽机使得效率大大提高。不过我前日又有了一个想法,要与你说一说看看是否能够实现。将蒸汽机用于有轨马车上,代替马匹驱使车辆,你认为是否可行?”
“将蒸汽机用在有轨马车上,代替马匹驱使车辆?”张学熙下意识重复一句,之后半晌没有说话,但眼睛越来越亮,过了好一会儿大声说道:“好!”
“什么?”适才张学熙思索的时候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出言问道。
“陛下不仅文韬武略,对科学也有这般敏锐的直觉,真乃千古第一全才。”张学熙却没有立刻解释自己为什么说‘好’,反而起身站在允身前,一脸郑重的说道。
允本想笑着说几句话,但被张学熙的神情所影响,本要说的话竟然说不出来,脸色也十分郑重的说道:“不敢当。”
“是臣孟浪了,臣岂能点评陛下,请陛下治臣的罪过。”张学熙回过神来,又慌张的说道。
“这算什么,不必请罪。”允也回过神来,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不说这个了,看你的样子,将蒸汽机用于有轨马车上代替马匹驱使车辆能够做到?”
“启禀陛下,此事将来必定能够做到。”张学熙道:“蒸汽机能拉动杠杆,只要将车辆的轮子改动一番,与蒸汽机连在一起,就能驱动车辆前行。不过现下蒸汽机个头不小、重量不轻,又要在车上装充作燃料的煤,无法做到。但臣必定能够将蒸汽机改进至足以驱使车辆。”
“好!”允道:“若是能用蒸汽机驱动车辆,对朝廷用处极大。这段时日你就专门研究如何将蒸汽机装进车里。若是你能在婚礼之前研究出能驱动车辆的蒸汽机,而且车辆之速度在十里地内不比马车慢,朕就加封你为伯,而且让全天下都知晓,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伯爵之位,并非是因驸马的身份得来。”
“臣多谢陛下恩典,定然努力研究能驱动车辆的蒸汽机。”张学熙躬身说道。
“好。”允又说了一句。
之后的下半顿饭,允一直在与张学熙讨论蒸汽机车的问题,允不时将后世研究出的火车的一些构造貌似无意的说出来,屡屡让张学熙眼前一亮。文垣彻底沦为陪衬,坐在一旁聆听父亲与姐夫说话。
等饭吃完了,张学熙也离开皇宫后,文垣同允说道:“父亲,今日召见张学熙,就是为了让他研究驱动车辆的蒸汽机?”
“这只是目的之一。”允道:“在蒸汽机被研究出来后,为父最早想到的就是用于驱使车辆。虽然蒸汽机车在初期多半不如有轨马车,不仅速度比不上,耗费也未必就小,但有轨马车跑动之速度已经无可加快、拉动之货物重量已经无可增加,可蒸汽机车随着未来能拉动的物什越来越重,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晚会超过有轨马车,耗费也会降低。”
“而更快、更大的运输有多大的用处,文垣你应当能够明白。这代表大明能用更短的时间将许多将士连同粮草、军械运到远方,而且这些将士下了蒸汽机车就能打仗,不会因长途行军而疲惫不堪,不论是出征外国,亦或是平定叛乱,都有极大的用处;重内轻外的军队安排最大的弊端也将得以解决。更不必提能够节省下来的人力和粮食。”
“所以为父一定要大力支持张学熙改进蒸汽机,造出用于驱动车辆的蒸汽机。文垣,若是为父这一代见不到速度、载重超过有轨马车的蒸汽机车,你继位后决不能放弃研究,定要继续支持。”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支持改进蒸汽机。”文垣答应道。
“这就好。”允笑着说了一句。
他又说道:“至于为父宣张学熙入宫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再相看他一番。虽然在赐婚的圣旨下发前张学熙是一位老实本分、除沉迷于研究外吾任何嗜好、十分洁身自好之人,但人是会变的,为父宣他入宫,又几次提到你长姐,就是想亲眼瞧瞧他是否因成为驸马而变化,变成为父厌恶之人。现下看来,他尚未改变,不过圣旨才下发两日,他或许还来不及变化。之后这几个月为父会时常召他入宫,也命锦衣卫派人盯紧了他,若是他变成为父厌恶之人,为父定然不会让你长姐与他成婚。”
“父亲,赐婚的旨意都已宣读,即使张学熙变了,如何不让大姐与他成婚?难道要退婚?”文垣问道。
“不会退婚。”允说道:“让他出个意外,死了就是了。望门寡虽然名声不好听,总比退亲强些。”
“害死张学熙?可是,这,父亲,这样做万一被人查出,岂不会影响父亲的名声?而且张学熙若是死了,何人继续研究蒸汽机?”听到父亲的话,文垣愣了一下,说道。
“为父当然不会亲自下令,即使被人查出,也会有人将此事承担起来,你不必担心。至于研究蒸汽机,为父打算让张学熙带几个学徒,跟着他学习。”
“当然,这些做法都只是为了预防万一,为父也不会非要将他处死;而且最要紧的是你长姐的意思,只要你长姐仍然愿意嫁给张学熙,为父就不会对他如何;但如果你长姐不愿再嫁给他,为父就会立刻将他处死。”允又道。
“父亲,即使如此,也不必非要处死张学熙,只要让其受伤变成残疾,而后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即可。”文垣道。他虽然将来想要做一位仁君,但一个外人的身体健康显然没有自己亲姐姐的幸福重要。
“这也不错。不过仍然会影响你长姐的名声,最好是将他处死。不过此事现下也无需多说,等真的发生后再议论。”允又说了两句,终止了这个话题。
第1799章 文垣的北巡
“文垣,”允又道:“你可愿意去其他衙门办差?”
“儿子唯父亲之命是从。”文垣心里有些激动,但仍然这样说道。
“难道你自己没有想法?”允问道。
“儿子已在理番院为官二年有余,确实想去其他衙门历练;但夫亲安排儿子在哪个衙门历练必定有用意,所以儿子听从父亲的话。”文垣道。
“既然如此,为父就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差事。”允笑着说道:“你应当知晓朝廷要在渤海湾的天津设立市舶司,为父打算任命你为市舶司副提举,以张彦方为度支院副使兼任市舶司提举,组建天津市舶司。”
“在外地为官?”文垣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允会将他派到外地为官。
“就是外地为官。”允道:“市舶司一年的关税数百万贯,而且征收所需人少、收取又容易,是大明最重要的一笔税赋,你十分有必要了解市舶司如何运转;正巧为父要设立天津市舶司,你亲眼瞧着市舶司从无到有建立起来,见到许多商人前来贸易,看见收取一笔一笔税赋,就知晓以后如何对待商人了。”
“儿子知晓了。”文垣说道。
“你在天津,不要随意干涉张彦方做事。张彦方曾为上沪市舶司第一任提举,对如何组建市舶司十分熟稔,你瞧着他做就是了。”允又嘱咐道。
“是,父亲。”文垣又答应。
允又嘱咐几句,让他退下了。
晚上在坤宁宫,熙瑶十分不解的询问允:“前些日子你不是还与妾说让文垣继续在理番院办差么?怎么又让他去市舶司?而且还是在外地为官?”
“这也是我忽然想到的。今日早朝我又宣布了几项改革,其中就有废除海务院、设立度支院,将市舶司划入度支院这一项。听侍者宣读圣旨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市舶司因收取许多税赋十分要紧,文垣也应在这个衙门里办差,了解一番;正巧天津市舶司刚刚设立,文垣可以从头到尾瞧着市舶司如何建立。”
“况且,市舶司往来人员混杂,又与在理番院见到的各番国使者不同,能够让他见识到更多不同的人,对他将来为君也有好处。所以安排他去天津为官。”允说道。
听了这番理由,熙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允,允心中觉得委屈:这番话确实是实话,他真的是今天上朝时忽然想到派文垣去天津市舶司的。但即使解释熙瑶也未必会信,于是他也不解释,只是看向熙瑶。
熙瑶和丈夫对视几眼,没有问出来,而是又道:“可若是李家的姑娘确实不错,那文垣就要订亲,明年就会成婚,这个时候派他去外地为官不太好。”
“他只在天津待半年多,腊月就返回京城,不会影响婚礼;订亲也不必他亲自出面,他去天津不会影响什么。”允道。
“夫君,妾不愿文垣离开京城。”熙瑶见借口被允反驳了,干脆直接亮出自己的目的。“文垣现下只曾在理番院这一个衙门办差,即使留在京城也有许多事情可学,未必一定要去外地,去市舶司为官。”
“这不是正巧要在天津新设市舶司?”允道:“我不会多设市舶司,天津或许就是最后一个设立的市舶司,之后未必有能让他从头到尾瞧市舶司建立的机会,所以要让他去天津。”
“而且还有一个缘故。”允又对熙瑶说了当初为何决定在天津设立市舶司的原因,最后说道:“既然还存着鼓励商人在天津开设毛纺织工场的心思,那曾在苏州处置有关工场诸事的文垣正好与张彦方形成互补,适合做天津市舶司副提举。”
“既然这样,妾也不反对让文垣去天津办差了。但他在年底敏儿举行婚礼前一定要返回;明年这许多婚礼,其中还有他自己的,可不能在外地。”熙瑶道。
“一定让他在敏儿的婚礼前返回。”允答应。
几日后,文垣启程前往天津。此时天津市舶司尚未组建,张彦方等官员也在交卸手头的差事,文垣到了天津也没事做;不过允让文垣这么早启程并非是让他在天津闲逛。“文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卷书你已经读过,现下缺的是行万里路。正好你要去天津办差,就从京城陆路前往天津,一路上看看各地奇异的风俗,也瞧瞧百姓的生计如何。”允对儿子说道。
“是,父亲。”文垣赶忙答应道。
允又嘱咐几句,说道:“文垣,当年为父为皇太孙时,就曾沿着此路北巡,见识到了许多不曾见识过的事情,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与蒙古人打了一仗。你此次不会前往边疆,不会与蒙古人打仗,但见识到许多不曾见识过的事情,知晓北方平民百姓之生计,对你将来为君施政很有好处。”
“是,父亲,儿子明白。”文垣又道。
“嗯,你下去吧。”允点点头,最后说了一句。文垣又行了一礼,离开乾清宫返回坤宁宫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启程。允自己走回前殿,对一个舍人吩咐道:“拟旨,对当年卡廷之战战死之将士后人每户奖赏钱百贯、绸缎一匹。”
‘陛下怎么忽然又想起了卡廷之战?’舍人一边心里琢磨,一边拟旨。
允又派人去大都督府,询问陈永华现下为何职。大都督府的官员用了很长时间才搞明白陈永华是谁,忙派一名都督佥事入宫奏报:“启禀陛下,李信男陈式现在金吾前卫为百户。”
“传朕口谕,命其为东宫侍卫,明日护送太子前往天津。”允道。
“是,陛下。”都督佥事抑住心中的羡慕之情,躬身答应。
都督佥事退下后,允看向北方,自言自语道:“陈兴,我将你的儿子放在我的儿子身旁为侍卫,而且沿着当年咱们一起北巡的道路北行,但愿他们两个,能有咱们二人的感情。”
第1800章 护卫统领与拜见朱榑
第二日一早文垣出发,前往北方。允拨了一个千户的将士保护,又以曹行的长子曹友为统兵将领。曹行当然很感激允。太子虽然两年多前就出来做事了,但是在理番院办差,与武将八竿子打不着,武将们也不敢擅自去接触太子,即使是曹家这样的大明顶级勋贵,也没与太子说过几次话。
而曹行这批勋贵是怎么崛起的?还不是从当今圣上十五岁为太孙后就跟在太孙身旁,又在太孙的带领下于北边与蒙古人打了一仗,得了当今陛下的信任和重用,这才崛起或者保持了父祖传下来的威势?像曹国公家里,虽然李景隆还活着,但他们家没有人做过东宫官、参加过卡廷之战,虽然仍是国公之爵,但已经隐隐露出颓势来了。
所以家族中是否有人跟在太子身边就很要紧了。可当今陛下却又不为太子设立东宫属官,他们干着急也没法子;可陛下忽然命太子前往天津,又派人带兵护送,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个极好的让自家子弟亲近太子、维持威势的机会。允将这个机会给了曹行之子,曹行怎会不感谢陛下?‘陛下果然十分顾念旧情,不仅最近又赏赐了当初在卡廷战死之人,还让我的儿子做了统兵将领。’曹行心想。
不过,允之所以命曹友为统兵护送的将领,并不是曹行想的这样。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曹行之子是现下这几个他最重用的勋贵家的子弟中最有出息的。曹友三年前凭借自己的本事被选入讲武堂,这样的人当然要重用。允又特意告诉文垣笼络曹友,十分直白的与他说,即使以后大明不再南征北讨夺取土地分封藩王,但朝廷也要有几个能打仗的将领,用以对付不服大明的蛮夷和造反的百姓;而曹友是现在勋贵中最有本事之人,所以要笼络他。文垣虽然偏向文官,但也明白父亲的话是对的,当场答应。
文垣三月下旬从京城出发,沿着有轨马车的轨道一路北上,过了二十余日抵达凤阳,祭拜高祖父、叔曾祖父的陵寝,接见当地乡老,体察一番民情后,继续向北赶路。
过了凤阳没多久就到了山东。此时原本祸害山东的齐王早已被废,继任的王爷也改封到了南洋;原本封在东平州的鲁王也去了南汉洲,山东少了两个藩王,就少了许多依仗藩王的势力作恶之人,百姓的生活比洪武末年好许少。
在青州府,文垣通过与当地乡老交谈,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藩王都封到海外了。确实有好藩王,但如果出了像齐王这样的坏藩王,对当地民生的影响太大,在文垣看来,朱在洪武末年的所作所为已经快要将当地的百姓逼反了,即使不发生路谢之乱也早晚会有人造反。虽然最后反贼定然会被剿灭,但失去的民心却不知多少时候才能挽回。等乡老们退下后,文垣自言自语道:“等将来我的孩子出世后,除嫡长子之外的儿子也一定都打发到海外去。”
“至于打发到哪儿,新发现的澳洲大岛似乎面积极大,水师饶了岛屿一圈后,估算岛屿有南北十几省大小,甚至更大些。虽然这座岛屿荒凉了些,但至少东南与西南可再各分封一位王爷。况且汉洲大陆还有许多空地,印度还能分封,地方总还有。”
第二日文垣去拜见了废王朱。他对于这位已经成为传奇的叔祖十分好奇,对他为何会从一位残暴的王爷变成一心向善、普度众生的高僧非常不解,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被手下擒住,裹挟进了反叛之军,妻儿又被叛军所害,就大彻大悟了么?文垣一向认为这种敢于残暴的搜刮百姓、即使多次被曾祖训斥也不悔过的人都有一副厚脸皮和硬心肠,岂会就这样大彻大悟?还是说,他想用这种法子洗脱过去的坏名声?
不过他想要见到朱并不容易。因为身份,朱的名声极大,每日有许多人想要求见他,朱也对所有想要求见他的人一视同仁,不论贵贱都亲自接见,就算是文垣也只是见面的时间长一些。文垣又不愿惊扰了百姓,只与这位叔祖父交谈了一刻钟就只得离开。
但是这短短一刻钟的见面,文垣已经被朱折服了。他不信佛教也不信道教,但见过许多高僧真人,但那些所谓的得道之人在他看来都远远比不上这位七叔祖。他当时就感叹道:“七叔祖,侄孙在前来之前还怀疑叔祖是沽名钓誉,想要用这种法子洗脱自己从前的坏名声。但亲眼见到叔祖,侄孙才知晓自己想错了,叔祖必定是真心悔过、皈依佛祖。”
“贫僧已是方外之人,太子殿下不必称呼贫僧为叔祖,请殿下称呼贫僧的法号昧庵。”朱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文垣又说了几句话,忽然道:“昧庵大师,父亲几个月后今年秋季要在南海举行佛教大会,邀请大明、日本、印度、藏地、蒙古等人的高僧前去参加,您可会前往?”
“贫僧本不愿去,但又想着中原的佛教散失典籍颇多,若是能在这样一个汇聚天下所有佛教高僧之地与其他地方的高僧交流,或许就能补齐散失的典籍,又与寺内的其他僧人商议后决定前往南海。”朱道。
“这就好。”文垣笑着说道。他并不完全知晓举行佛教大会的目的为何,只知道这是父亲试图加强对藏地、印度控制的手段之一;但临行前父亲特意嘱咐他邀请朱前去,见到任务达成忍不住笑了出来。
达成这个目的后,文垣离开山东,继续北上。又过了十几日,他来到天津。
此事张彦方等人走水路已经赶到天津,只是等着文垣赶来,待他也到了天津后马上开始组建天津市舶司。新组建一个衙门,又是与外番商人打交道的衙门,事情千头万绪,文垣也没空再去其他地方,专心和张彦方等人组建市舶司。
第1801章 天下佛教大会
“方正大师,此事就交给大师了。”允笑道。
“陛下放心,贫僧定将陛下交代的事情处置妥当。”已经年过八旬的方正微笑着说道。
允交给他的事情,当然就是主持天下佛教大会。其实允早在十多年前,带兵向西和帖木儿在伊吾打一仗之前就已经决定要举行这样一个活动了。
这个时代,在东方佛教的影响力还是很强的,天方教虽然在西域站稳了脚跟,但佛教也没有一败涂地,仍然与天方教不断斗争;印度的佛教徒也不像后世那样少;更不必提爪哇岛和吕宋群岛等南洋之地仍然多佛教徒少天方教徒。再算上藏地等完全被藏传佛教控制的地方,汉地和朝鲜、日本这种半信佛教之地,整个东方,仍然是以佛教为主。
既然如此,佛教就很有利用价值了。众所周知,在现代民族主义兴起之前,宗教是最能团结百姓的组织,允一时拿不出民族主义来团结百姓;即使能够拿出,他也不愿用民族主义来团结印度人和南洋人,更不必说想让长相、肤色与汉人完全不同的印度人相信自己和汉人是同一个民族也不大容易。所以只有使用在东方影响力极大的佛教来团结。
“方正大师,旁的事情朕都已经与大师说过了,只有两点朕再强调一番:其一,必须让所有前来参会的高僧答应,建立统辖天下僧众的佛教会,所有僧人都必须从属于佛教会,不然就是假僧人,人人得而诛之。”
“其二,所有僧人都必须承认四川峨眉山、山西五台山与安徽九华山分别为的普贤菩萨、文殊菩萨与地藏菩萨之道场,并选出公认的观音菩萨的道场。朕觉得,既然中原通称观世音菩萨为南海观世音,那观音菩萨的道场就设在珠江入海口的大屿山吧。大屿山位于南海,但离着大陆又不远,又是从外洋进入珠江的咽喉要地,设在这里正好方便信奉之人祭拜。”
“陛下,第一点所有僧人不会反对,可第二点却不容易让他们答应。”方正说道。所谓统辖天下僧众的佛教会,即使建立起来了也不过是一个空头组织,大明也不会允许有这么一个能统领天下佛教徒的组织,大家表面上听从,回去后仍然该干嘛干嘛,大不了每年交几个钱罢了,没有多大影响。
可第二点却不一样。各地的佛教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独立发展,早就有了自己的菩萨道场,岂会愿意承认自己的道场是假的?这不仅仅是名声问题,还事关‘钱’途,万万不能相让的。
“天下的菩萨,也不只有这四个,还有大势至菩萨、日光菩萨、月光菩萨等许多菩萨,将这些菩萨的道场分别设在其他地方不就成了?”允笑道:“中原也不独吞,只占四个菩萨道场,其他的菩萨任由他们去分。”
“贫僧明白了。”方正说道。但他心中仍有疑惑:‘既然要承认这么多菩萨,并不仅仅独尊文书、普贤、观音、地藏四大菩萨,那这样做又有何用处?’
用处当然是有的。这代表着全世界的佛教除了最基本的教义之外,又有了统一的‘圣地’,各地的佛教徒将从僧人嘴里知晓远方也有菩萨的道场,有些人就会前往远方的菩萨道场去祭拜,不同地方佛教徒的交流增加,就会促进全天下的佛教徒团结,大明也能更加方便的利用佛教控制外番。
当然,各地的高僧虽然未必能够看出允的目的,但他们都不傻,大明皇帝大张旗鼓地请天下的高僧都去广东开会,不去还不成,一定是要利用他们,若是没有好处,他们不会心甘情愿被利用。所以允还要给他们好处。“朕会下一道诏书,从明年正月初一开始,大明在南洋加封的藩国,所有官员都必须为佛教徒,而且必须得到隶属于佛教会承认的寺庙承认身份;印度的三个总督府,所有官员至少一半为佛教徒,同样必须得到隶属于佛教会承认的寺庙承认佛教徒身份。朕还会传旨给各番国,各番国的高僧可以朕的圣旨请求国君实行。”
“有陛下此圣旨,事情必成。”方正这时笑道。这等于是让僧人们垄断了做官的权力,几乎就是与僧人共有国家,僧人们怎么会不答应?
听到方正说事情必成,允也松了口气。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他想了想,又道:“现下才是四月份,大会要在十月份才举行,大师这几个月是在京城或是前往广东?”
“三日内贫僧就启程前往广东。”方正马上说道。
“广东可比京城要炎热的多,大师已经年过八旬,恐怕受不得广东夏季的气候,不如等秋季天气凉爽后再前往广东。”允道。
“为陛下办事,贫僧岂敢懈怠?”方正又道。他当然要立刻前往广东。既然设立佛教会,那不管是叫做教宗或是叫做牧首,总要有一个领头的。天下佛教会的首任头领啊,必定是要名传千古的,他当然想要争这个位置。何况他已经年过八旬,又是中原第一大寺庙少林寺的主持,还在伊吾之战中施展过‘法力’,对大明击败帖木儿也有功劳,完全有资格得到这个位置。所以他要早早赶往广东,在会前与来自各地的高僧商议,通过各种手段让他们支持自己。为了与各地的高僧能够交流,他连翻译都找了九个,所有佛教徒众多的地方的语言都能说,人也已经到了京城,等着出发。
“方正大师如此勤于国事,朕自然不会阻拦。从京城赶往广东千里迢迢,而且或许也有盗匪骚扰,朕就派一队兵马护送大师赶往广东。”允道。方正的心思他心知杜明,不过方正得了首任佛教会教宗对大明也有好处,他不仅不会阻止,反而会出手帮助。
“多谢陛下。”方正心中一喜,又赶忙行礼谢恩。
第1802章 宗教婚礼与留亲
两日后方正启程前往广东。他在广东待了五个多月,经过一系列台上台下的反复谈论、收买、妥协、威胁,方正如愿以偿成为佛教会的首任领头之人。又经过议论,决定将佛教会的领头之人尊为上师,意指他是所有佛教徒之师。又经代表统辖藏传佛教的宗喀巴来参会的贾曹杰提议,为方正加尊号‘遍知一切德智如海上师’。当得到‘遍知一切德智如海上师’的尊号后,方正同自己的弟子说道:“为师即使现在就死了,也死而无憾。”
广东热火朝天召开佛教大会的时候,朝堂上倒是十分平静。允没进行什么改革,官员们也不会没事找事;再加上大明也并未派兵赴海外征伐,官员们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日子。
不过有一个衙门却与其他衙门完全不同。张学熙不仅被加封世袭的爵位、得了官职,还成为驸马之事让格致院所有人都非常激动。张学熙的境遇充分证明了在格致院当一个研究人员是很有前途的,即使成不了驸马,能得一个世袭的爵位这辈子也值了。所有人都竭尽全力,休沐日也不休息了,597努力研究。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得到什么成果,反而是张学熙,竟然将蒸汽机又进行了改进,不仅能拉动的东西更重了,而且竟然拿来一辆较小的有轨马车,将改进后的蒸汽机装到了马车上面。不过当张学熙想让这辆车开动的时候却失败了。他有些沮丧,反而是允得知后派人安慰他。得到陛下的安慰,张学熙又鼓起勇气继续研究。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份,方正来到京城,向允汇报过佛教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这时文垣也已经返回京城,允与他一同接见方正。待方正退下后,允对文垣说道:“文垣,宗教是终日奔波但也只能糊口的穷苦百姓躲避现实、让自己心中有个寄托而诞生之物,除非能够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十分富足的日子,不然宗教是无法消除的,你不要想着消灭宗教,更不能完全排斥宗教,要利用宗教。尤其是佛教,在中原要对佛教又打又拉,但在外番要鼓励佛教,利用佛教控制外番。但你自己也切不可真的信奉任何宗教。”
“对天方教与十字教,万不可允许其在大明传播。这两教均是尊崇同一神之教,不同地方的信众联系密切,若是有人信了这二教,到底是听从官府还是教宗就难说了。未免这种情形发生,所以不能允许他们传播。”
“儿子知晓了,儿子必不会违背父亲的教诲。”文垣当即答应道。
十一月底,举行了敏儿和张学熙的婚礼。众所周知,广陵公主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允又大张旗鼓地筹备婚礼,摆明了是要往大里办,所以所有有资格,或者自认为有资格参加婚礼的人都来了,不仅是留在国内的勋贵、藩王,就连分封海外的藩王,分封到孟加拉的文以及三个总督中的秦松,与张无忌的妻子淮南长公主昀芷都返回京城。甚至恰好遇上封到北汉州大陆的允回京,自然也来为她庆贺,使得婚礼热闹到了极点。
成婚当日更是万人瞩目。允为敏儿准备了让顶级勋贵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嫁妆,有些人议论道:“陛下莫不是将国库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半作为嫁妆?不然怎会有这许多?可这样一来,明年年初还要举行太子殿下的婚礼,皇三子殿下的婚礼,淄川公主殿下的婚礼、皇四子殿下的婚礼,如何还有货分给皇三子、淄川公主与皇四子殿下?陛下这也太偏向广陵殿下了。虽说广陵殿下是嫡长女,嫁妆理应厚重,但也不能厚重到这个地步。”
允对他们的议论不屑一顾。他嫁女儿,也没有从户部和度支院管的国库里拿钱,用的全部都是宫里的钱,花的多了些又怎么了?而且现在他可富裕的很,每年从汉洲大陆运回来的金银,除了购买布匹、碗筷等剩下的全部都进了他的仓库,不要说置办敏儿的这些嫁妆,就算是为他所有的女儿再置办几份同样的东西也不会吃力。
敏儿婚后不久就是除夕。除夕过后建业二十年从二月到五月,又先后举行了文垣、文圻、文琳与文坤的婚礼。因这段时日婚礼太密集了些,允本想将文坤的婚礼推迟到年底,但被瑶阻止了。瑶说道:“夫君,现下所有海外的藩王都在京城,要庆贺文垣婚礼,文圻与文琳的婚礼也在其后不久,他们也会庆贺,婚礼都会十分热闹。若是将文坤的婚礼推迟到年底,他们定然不会再敢来庆贺,虽然贺礼不差,但看起来就不如与文圻等人的婚礼。文坤向来好面子,看着自己的婚礼不如哥哥姐姐的,心里恐怕不会高兴。所以还是将文坤的婚礼也安排在这几个月更好些。”
“那就将文坤的婚礼安排在文琳之后。”允听她说的有理,就答应了。
文垣的婚礼与敏儿一样万人瞩目,文圻、文琳与文坤的婚礼就差了些,毕竟文垣是太子。不过从海外赶回来的藩王都是一场不落的参加婚礼,本就在中原的勋贵王爷更不会缺席,从场面上来说倒是不差什么。
等文坤的婚礼举行完毕,海外的藩王就要离京返回封地,昀芷也要返回印度与丈夫团聚。但允却把亲妹妹昀芷与亲兄长允留下了。允对他们说道:“二哥,四妹妹,自从二哥封到汉洲,咱们兄弟已有十多年未曾见过面了,弟弟有些话想和兄长聊一聊。四妹妹,自从建业十五年你与无忌去了印度,也已经五年多没见过了,为兄也有话想要与你说。而之前这几个月弟弟十分忙碌,没有许多时间与你们说话,就留你们在中原再陪弟弟一两个月。”
“而且,”允看着允与昀芷又道:“二哥四妹,你们也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了,难道就没什么话想说?”
“这个,”允和昀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因允成了皇太孙,允一是避嫌二也是不擅长与女孩子打交道,所以一直是允对四个妹妹履行长兄的职责,昀芷又是四个妹妹中年纪最小的和允接触不多,所以他们确实没有话好说。
不过昀芷很快笑着说道:“妹妹早就猜到三哥会留二哥与妹妹在京留几日,自然要等着三哥出言挽留妹妹后,才顺势答应。”
“哈哈,你呀,永远这么机灵。”允笑着说了一句。他又看向允:“二哥难道不想留在中原与弟弟聊一聊?”
“我也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下次回乡或许又是十年之后,也想多在京城待几日,与亲眷叙旧,自然也想与官家说话。”允也已经想好了言辞,出言道。
“好,既然如此,过几日你们就与我一道北巡。”允道。
“北巡?”允和昀芷同时惊讶的说道。
“就是北巡。”允道:“从建业六年冬至今,我也已经十三年多没去过除凤阳府之外的地方,早就想出巡一番。正巧去岁新设立天津市舶司,这个市舶司又是我推进北方繁荣十分要紧的一步,所以决定亲自去瞧瞧。”
“线路则是从京城北上沿着江淮之间的运河来到徐州,从徐州走兖州府、济南府、河间府至天津;回程则是天津来到北平,从北平南下保定、真定、顺德等一路南下至襄阳,从襄阳乘船回京。”
“这一路走下来,至少也要四个月,我在中原滞留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允道。他是趁着北半球夏季的北赤道暖流返回的中原,若想回去,最合适的时间仍然是夏季,顺着北半球的北太平洋暖流返回。可若是他陪着允北巡,等四个月后都是九月底了,根本没有合适的洋流能够返回。虽然冬季逆着洋流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毕竟危险,他可不愿冒险。
而且他也不想离开封地太久。他长子就是嫡子,与敏儿同岁,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二十三岁当然是可以治国理政的年纪了,允离开封地前也将权力交给长子。可如同大多数人到中年的君王一般,他也担心被储君篡夺了权力,所以虽然将权力交给长子,也留了一手。但他对于自己留的这一手也不是很放心,生怕自己离开封地的时间太长权力被长子完全拿走。
“这好办。”允笑道:“让船队前往直沽港等着,你从天津上船返回汉洲。最晚七月份也能赶到天津,不至于耽误了行程。”
“既然如此,我愿意与官家一并去北巡。”允答应。
得到他的答应,允又看向昀芷。“妹妹在印度的总督府还有无忌看着呢,也不必着急,怎会不答应?”昀芷笑道。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几日,咱们一同去北巡。”允最后笑着说道。
第1803章 沿着二十年前的道路——汉洲局势
“这么说,连上天都在保佑大明的诸位藩王了?”允说道。
“确实如此,若不是上天保佑,怎会忽然发生一场瘟疫?可见必定是上天保佑。由此可见,汉洲土人所信奉之神确为中原上古信奉之神的变化,汉洲土人也确实是殷商败亡时东迁之人的后代,不然当他们要对再次来到汉洲大陆的汉人不利时,为何神明会降罪于他们?”允说道。
允说的是这些年北汉洲大陆局势紧张,但被神奇的化解之事。来到汉洲大陆的人,不论是自愿跟随几位藩王前来的将士,还是后来被流放过来的人,基本上是没有好人的;又因为他们几乎不可能离开汉洲大陆,所以所有来到汉洲大陆的汉人或和人或越人或其他民族,都穷凶极恶地要钱,金山附近还好些,其他地方如果不是几位藩王严密管束,来到汉洲大陆的东方人早就和当地土人发生剧烈冲突了。
但即使有藩王严格管束,东方人与当地土人的关系仍然越来越紧张。官员们肆意征发臣服的部族的土人出劳役,采挖金银矿,修筑城池。征发劳役也就罢了,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官员们完全不吝惜土人的性命,对征发来的土人照死了使唤,死亡率极高,但又没有多少抚恤。再加上平日里征粮很重,东方商人对土人坑蒙拐骗,土人对藩王的政权越来越不满。所谓汉洲大陆土人是‘殷商败亡时东迁之人的后代’的宣传也没人信了。
渐渐的,武装冲突越来越多,还有许多被强征来的土人矿工与部族其他人里应外合攻陷矿场,残忍杀死东方人监工,夺走监工的武器的重大事件!
听闻有矿场被夺取后,允、朱桢与朱柏详加调查,发现了官员们的种种做法,马上开始整顿,至少有一成官员被下了大狱以后要做最苦最累的活儿,三成官员被贬,还有许多官员受到严厉训斥。他们又派人出使土人部族,向他们解释缘故。
有些部族接受了解释,但许多部族已经不相信他们了,坚决不再臣服于三位藩王,甚至要联合起来将他们赶走。
三位藩王非常紧张。这些年随着东方人与土人的不断接触,土人已经进步了许多,尤其是在军事上,他们已经学会了使用弓弩,学会了打造铁器,也不再见到马匹就害怕,军队的组织也更强了。战斗力虽仍比不上正牌军队,但差距也缩小了。汉洲大陆,即使北汉州大陆也有数以千万计的土人,东方人只有二三十万,他们用人海都能将三藩淹没,三藩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朱桢与允虽然阻止抵抗,但也做好了跑路的准备;朱柏的统治核心还安定,但也打算放弃南部一些土地。
但就在战争爆发的当口,从玛雅潘城到墨西哥谷地,再到金戈城附近,许多土人大部族几乎同时爆发了天花,来势之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这种在大明本土很少威胁成年的人疫病,居然可以让整个城邦八成以上的土人感染!而且感染后死亡率极高,也达到了八成以上!也就是说,一个部族只要出现天花,就是六成五以上的人会死去。这简直是屠杀,不,比屠杀更厉害。
更可怕的是,天花疫病很快在所有土人部族中流传开来,一个又一个部族驻地化为人间地狱。据后来探查的士兵说,地上满满都是死人,根本无处下脚,他们也不敢进去,只能一把火将整片营帐与尸首全部焚烧。
各个部族的祭司举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血祭,向各路神灵祷告,也不知献上了多少吨的鲜血、杀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但依旧无法阻止疫病传播,无法阻止部族的末日,也无法阻止他们自己染上这种可怕的恶疾。
但东方人却几乎没有人染上天花。这时人痘都已经在中原被发明几百年了,早在宋代就已经诞生,来到汉洲大陆的所有人都接种了人痘,不会再染上天花。不过,在大明本土人痘接种率不算高。这个时代的人痘接种还比较原始,使用的都是人身上自然发出的天花的痂,接种者有感染重度天花死亡的可能,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种;但来到汉洲大陆的都是流放犯,接不接种自己说了不算,都被官府强制接种了。既然已经接种过人痘,当然不会再得。
汉洲大陆的土人很快发现东方人不染天花。他们马上想出了许多解释,都与神灵有关,有土人说天花是大明的神灵制造出来的,是在惩罚他们。这个说法很快在各地流传传开。不用说,又引起一场又一场的血祭。祭司们发了疯一样的杀人放血,乞求本地的神灵打败外来的神灵,但毫无用处,疫病还是继续流行,继续吞噬着他们的生命。
这时一个新的解释出现了。这个解释的内容为:其实汉洲大陆的土人祖上确实来自中原,是殷商败亡时东迁之人的后代;他们所信奉的神灵也是中原上古信奉之神的变化,这不是汉人在忽悠他们。而之所以天花流行。就是因为他们不认祖宗,即使新来的汉人举出种种例子也不认,所以神明降罪他们。
这个解释一出,顿时被所有土人所相信。他们哭着喊着前来觐见三位藩王,承认自己是殷商汉人后裔,请求神灵宽恕他们。
允对他们的请求莫名其妙。天花疫病的发生与他们是否承认自己是殷商汉人后裔有什么关系?但他麾下专管宗教的官员却发现这是一个让他们承认自己是殷商后裔,彻底教化土人的好机会,向允进谏一番。允虽然觉得这是在欺骗土人,但毕竟对自己统治有好处,就答应了。这些官员马上行动起来,装作神棍假模假样的表示神灵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心思,只要他们将‘神药’沾一点放进鼻孔,而且七七四十九日内不接触患有天花之人,以后就不会再染上天花疫病。
土人沾了神药后走了。其中大多数人之后果然没有得天花。他们从此坚信他们的神灵就是中原神灵的变化,他们就是殷商汉人的后裔,而且对三位藩王十分忠心。允、朱桢与朱柏又严格限制官员征发土人徭役,惩处坑蒙拐骗的商人,缓和与土人的矛盾,终于彻底稳固了自己的统治。
允对于汉洲大陆大规模爆发天花并不惊讶。汉洲大陆太‘干净’了,身上根本没有许多疫病的抵抗力,只要有一个前往汉洲大陆的人身上携带有天花病毒,汉洲大陆就会爆发天花。
但他仍然对天花爆发的时机这样巧合感到惊讶。他不禁想到:‘莫非真的是有上天护佑大明?或者说,护佑每一个第一个控制汉洲大陆的国家,不论是前世的卡斯蒂利亚,还是这一世的大明?’
“经此一事,你们三人彻底稳固了在封地的统治,以后也不必再担心统治不稳了。”允笑道:“既然如此,有一事我可以让你们做了。”
“何事?”允问道。
“从汉洲大陆,运送当地土人来到中原。”允道。
“将汉洲大陆的土人运到中原?”允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有何用处?”
“当然是为了稳固中原附近各藩国的统治了。”允笑道:“中原的汉人本就不多,这些年又流放了许多,所有的罪犯都流放到了海外,已经难以再向藩国运送汉人了;但藩国又需汉人来稳固统治。”
“既然不能给他们足够的真汉人,就给他们一些假汉人。汉洲土人既然已经相信自己是殷商汉人后裔,就能够当做汉人送到中原附近各藩国,帮助他们稳固统治。你放心,我也会嘱咐南洋与西北诸藩王,让他们给予汉洲土人汉人待遇,不至因待遇不同而再次怀疑自己的祖宗是不是殷商汉人。”
“这。”允没有马上答应。他还想留着他们在汉洲给自己当兵当差呢。他封地内有几百万土人,在他看来一点也不多。
“你每运送一百个汉洲土人来中原,我就给你一个工匠。”允道。
“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了。六叔与十二叔也还会答应的。”允马上说道。现在汉洲可太缺乏工匠了,毕竟工匠一般不会犯事,即使犯事了允也未必将他流放到海外。他曾多次拿出高昂的薪酬引诱工匠去汉洲,但没几个人上钩。他又不敢强抢,只能干着急。现在有了简单的得到工匠的法子,他与朱桢、朱柏怎会不答应?
而且来到南洋或西域,对汉洲土人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在汉洲老家他们就是最普通的一名百姓,但在南洋或西域就能获得高于当地人的地位,衣食住行的享受也远在汉洲老家之上。允觉得将汉洲土人运来中原也是做善事,也能心安理得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