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4章 已经被遗忘的人
阿比西尼亚帝国位于默伽猎大陆的最东方,全国最大的港口也是文坻等人抵达的港口是马萨瓦港,位于今天的厄立特里亚境内。此时阿比西尼亚帝国的首都在阿克苏姆,虽然不是港口,但也离着港口很近,所以达维特一世皇帝才能赶到马萨瓦港迎接大明的船队。
距离阿克苏姆城只有三四十里外有一座城市,名叫阿杜瓦。这座城面积不大,但位于聚集马萨瓦港和阿克苏姆城都不算远,所以还算繁华,时常有外地商人经过,他们有时也会在这座小城停下来住上一两日。
这一日又有一队人进进城中。按理说本不应该引起注意,但这队人的组成太奇怪了,惹得当地的百姓好奇的看了起来。
这队人中竟然一个黑皮肤的人都没有,全都是皮肤比较白的。阿比西尼亚国北部的百姓几乎都是天方之民与当地土人的混血后代,肤色类似于南洋土人,也有少数很白的,长相类似于大食人。若他们是本地的商人,定然不会所有人都皮肤较白。
而且他们认真看了几眼后,又发现其中竟然有东方面孔的人。这就更加令人惊讶了。虽然也有少数东方人在阿比西尼亚国生活,但他们的皮肤可一点也不白,和自己差不多,怎会这个肤色?
“我知道了,他们必定是来找所罗门的!”忽然有人恍然大悟般说道。听到他这番话,不少人也纷纷醒悟过来,说道:“一定是来找所罗门的。”
“所罗门?哪个所罗门?”但也有人仍然迷糊。
“就是那个住在格布雷塞拉西老爷家附近,以贩卖东方样式的家具和教人大食语等语言为生的东方人。他的皮肤就比较白,据说来自全世界第一强国明帝国,这些和他肤色差不多长相差不多的人一定是来找他的。”有人解释道。
他们猜的不错,这队有西方人有东方人的队伍,就是来找被他们叫做所罗门的人的。文坻下令那个南洋青年带着他的侍卫去找来历神秘的汉人后,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愿,但也不敢不答应,只能带着三四个文坻的侍卫去找他。文坻又想着若是发生什么冲突需要与当地的官府交流,就派克拉维约也一并前去。
这个南洋年轻人曾经与神秘的汉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住在哪里,带着他们来到阿杜瓦城,入了城后也没有停留,直奔他家而去。
“尊敬的陈侍卫,诸位侍卫,克拉维约先生,这个十分神秘的人在被那个阿比西尼亚国的官员带回来后,一开始的身份似乎是奴隶,不过没过几年那个官员就去掉了他的奴隶身份,让他成为自由民,而且对他十分照顾。在官员的帮助下,他在当地建起了一个商铺,自己做些大明样式的家具来卖。当地人图个新奇,买的人不少,阿克苏姆与马萨瓦港都有人来买。我也是因为买家具才与他认识的。”
“后来随着大明击败帖木儿汗国的消息传来,有人想起他曾经说自己是大明人,就要把他招进自己家里,让他成为自己的幕僚。但是被他谢绝了。不过他即使谢绝了成为幕僚,倒也愿意告诉旁人大明的一些情形。所以倒也没有人强迫他。后来达维特一世陛下知道了他,也曾让他去阿克苏姆城教授几个人汉话,不过也只是教了几年又让他回来了。”
“之后他即使仍然卖家具,生意也比过去好了很多,买家具的人多了很多。有人劝他搬到阿克苏姆或者马萨瓦港,但都被他拒绝。再之后明国的消息又渐渐淡了,也没什么人记得他了。”
“为了生活方便,他起了个当地名字叫做所罗门。不过我与他交谈的时候记得他说起过,自己原本姓张。”在前往所罗门家的路上,南洋年轻人还介绍道。
为首名叫陈永华的侍卫听了他的介绍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其他几个人忍不住议论起来。“这人在不是奴隶后为什么不返回中原?”
“或许他原本是商人,因出来经商败光了家产,没脸回去?”
“可他后来可挣了不少钱。”
“后来多半就懒得回去了。而且在这边这么多年,没准已经娶妻生了孩子。”
他们议论着,南洋年轻人已经停下脚步,指着二三丈外的一处店铺说道:“那就是他家的店。这个时候他应当在店里不会外出。”
陈永华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家店铺门面不大,但房屋建造的十分精巧,并不会给人一种逼仄的感觉。门外摆放着几件家具,都是些桌子、椅子,看样式确实像是大明的。这家店铺的生意也确实不错,几个穿着华丽的人正在外面试坐,透过房门还能看到里面也有人在。
“这种房子,”另一个侍卫这时说道:“好像是广西那边的样式。京里的广西会馆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这一说,确实像广西的房子。莫非这个人来自广西?”又有人说道。
他们正议论着,忽然见到陈永华抬腿就向店铺走去。有人忙询问他。陈永华回归头来说道:“干什么在外面自己琢磨,进去问问不就成了。”随即又向店铺走去。其他人对视一眼,也忙跟上。克拉维约与南洋年轻人却没有进去,在外面等着。
陈永华走进店里,一扭身见到一个汉人长相的人正与一个衣着不差的当地人说话,没有立刻出言,而是在店内的椅子上坐下,打量起这人来。这人看年纪大约是四十来岁,身量颇高,左脸上有一处疤痕。
“尊敬的客人,您想要买什么家具?”他正打量着,忽然他在身旁响起这样一句话,是用阿姆哈拉语说的。陈永华听不懂这种语言,转过头来。与他说话的人见到他的长相愣了一下,随即换做南洋的一种语言又说了一遍。
这种语言陈永华会说,回答道:“我要所罗门直接商量。你是这家店铺的伙计?”
“是的,我是这家店铺的伙计。”伙计笑道:“您若是想与老板商量,要多等一会儿了。梅斯克尔老爷买家具每次都要精挑细选,而且反复还价。”
“没事,我可以等。”陈永华回答。伙计见他执意要等着老板,也只能让过他,去服务别的客人。另外几个侍卫走进来,也没有惊动所罗门。
过了一会儿,所罗门谈完了这单生意,长出了一口气。他刚刚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就听身旁传来一句汉话:“你可是张先生?”
听到这话,所罗门惊讶的水杯掉在了地上。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水杯,而是一脸震惊的转过头来,看向陈永华等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们,你们是汉人?”
“我们确实是汉人。看来那些南洋人没有诓骗我们,你确实也是汉人。”陈永华说道。
“我确实也是汉人。”所罗门的脸色变幻,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出言问道:“你们是来阿比西尼亚国经商的,来找我做什么?要买家具?不,不对,你们虽然没穿铠甲,但一看就是武将,绝不可能出海做生意。难道是,难道是大明向阿比西尼亚国派出使节?”
“怎么,你没听说最近的事情?”陈永华却反问道。
“什么事情?”所罗门先愣了一下,之后说道:“你说的是大明使节来到阿比西尼亚国之事吧,也只可能是这样的事了。前几天我一直在打一副定做的家具,没关心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若是早知大明会有使节来到阿比西尼亚国,我早就到处打听这件事了。”
“大明这几年的情形如何?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在阿比西尼亚国,听说的最近有关大明的事情就是十多年前大明击败帖木儿汗国。之后再无消息传来。这几年南洋的商人也没来过了。”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大明可出兵攻打了印度?已经控制南洋多少土地国家了?”
陈永华愣了一下,说道:“你过去是什么人?你绝不会是一般的商人,一般商人可不会问这些问题,而是询问自己家乡又发生了何事。”
“而且,”陈永华又上下打量他几眼。“你的身体十分匀称,一看就是练过武的。而且你说话也很有条理,绝不是一般百姓出身。你这样的人,怎会来到海外,而且一度十分落魄?”
听到陈永华的这番话,所罗门似乎再次陷入某种回忆当中。不过这次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正要说话,扫视了店内一眼,对伙计们吩咐几句,带着陈永华等人向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只有几个大约是学徒的人在打家具,见到他们走进来只是扫了一眼就又低下头。所罗门从旁边随手拿过来一个半成品的椅子放在陈永华身旁,又拿了一个自己坐下,郑重的说道:“我本名张碳,是广西人。”
“张碳?”几人面前相觑。面前这个中年汉子既然郑重的说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应当是一个出名的名字才对。可他们都不记得自己听说过这个名字。几人反复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但就是想不到。
见到他们的神情,张碳似笑非笑的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原来皇帝陛下与掌管外番事的官员都已经将我忘了,我还以为他们还会记着我,派人出使海外前会嘱咐寻找我。不过这样也好。我以后安心在阿比西尼亚国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就在这时,陈永华忽然说道:“我好想听谁说起过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听谁说起过?这个张碳是干什么的?”其他几人纷纷问道。
“是,是,是,啊,我想起来了,是陛下。当时我才入宫当差不久,有一次护送陛下前往理番院,陛下在路上就提起了张碳这个名字。”陈永华说道。
听到这话,张碳重新将头抬起来,似乎带着些希冀看向陈永华。陈永华没在意他的神情,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时陛下说,‘怎么在建业七年后,张碳再也没向京城送来一封密奏,之后派人去印度找他也找不到?他到底在哪,还是已经死在某个地方了?’陛下就是这样说的。”
陈永华随即低下头对张碳说道:“这么说来,你是许多年前,陛下派到印度的细作之一?”
“派到印度的细作?”张碳笑了笑,陈永华感觉这个看起来像是买卖人的人似乎突然有了一股气势,让人不由得不敢打断他的话。只听他说道:“我可不是细作,我是当年大明皇帝陛下派往西方出使的使者,是类似于凿空西域的张骞的使者!”
“当年皇帝陛下让我出使许多国家,有西洋琐里、琐里,印度所有国家,波斯国,大食人的国家,大秦国,还有大秦再往西的国家。”
“陛下也曾要我摸清沿路这些国家的情形如何,包括人口、历史、国家制度等等,事无巨细,全部记录下来。”
“我还记得,当初陛下曾直白的和我说过:‘你这次探索,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也很有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路上有无数的艰难险阻,无法翻越的高山、拦路抢劫的强盗,亦或是蛮不讲理的国家。都有可能让你无法回来。’”
“我还记得,当初陛下说起过,若是我能活着回到大明,就加封我为博望侯!如同张骞一般!”
第1745章 他老婆也不一般呐
听到这番话,四人都呆愣愣的看向张碳。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就像市侩商人的中年汉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当年陛下曾经赋予他这么多的重任,而且对他寄予厚望,甚至还说他一旦返回大明就加封他为博望侯。
这可是侯爵,在大明不带十好几万兵与敌人打仗打赢不可能得封侯爵,现下朝廷上还在世袭的侯爷也就二十个不到,陛下竟然就要许诺加封他为侯爵!
“不对,若皇上曾许诺加封你为博望侯,你为什么不返回中原?”想到这里,忽然有人回过神来,提出疑问:“这可是侯,不论怎么说,在大明做一个侯总比在阿比西尼亚国做老百姓强吧。”
“你说的不错。在大明做侯比在阿比西尼亚国做老百姓强,但是,”张碳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完成陛下的嘱托,不要说大秦更西的国家,就算是大秦,就算是天方的国家我都没去到,回去后怎么可能被加封为侯?陛下顶多赏赐我一些财物。我在阿比西尼亚国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也就不想回去了。”
“而且,我已经在这里娶妻生子,与一个大秦女人生的孩子长相与汉人差别不大,可与一个奥罗莫女人的孩子长相与汉人差别很大,回去后他一定会被排斥。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回去了。”
“你还娶了两个老婆?不是说这边信奉的什么十字教只能一夫一妻,不能纳妾么?”一个侍卫问道。
“我又不信十字教。”张碳道。
陈永华瞪了问这个问题的侍卫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打岔。陈永华又转过头来对张碳道:“你不愿返回中原,这我们自然也不会强迫。不过现下需要你为大明出力,你可愿意?”
“要我做什么?”张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要你告诉大明使臣有关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陈永华斟酌着说道:“你恐怕不知晓,大明要派兵攻打埃及,两万精锐与两万民已经到了阿比西尼亚国,正在马萨瓦港休整。大明本来准备了许多粮草军械足够大军使用,但天方教海盗联合起来在索科特拉岛附近与大明舰队血战,想要阻止天兵攻打埃及。大明虽然得胜,但也有所损失,粮草军械就不够用了。”
“到了阿比西尼亚国,殿下发觉这一国的皇帝达维特一世对大明攻打埃及十分高兴,甚至主动提供帮助。殿下得知达维特一世这样的缘故后,想让阿比西尼亚国补足这些粮草。”
“殿下,什么殿下?有一位殿下来到了阿比西尼亚国?”张碳惊讶的问道。
“是皇七子殿下。皇七子殿下出生于建业四年,你或许不知。待夺取埃及后,陛下就会加封他为埃及国君。”陈永华回答。
“大明已经要夺取埃及了!”张碳完全不敢相信。“建业六年我离开印度前往波斯,与朝廷失去联络。当时风传帖木儿要出兵向东与大明开战,过了几年后我才知晓大明打败帖木儿,夺取了帖木儿汗国不少地方。这才过去多少年,仅仅十年,大明已经夺取了印度、波斯、天方,能够攻打埃及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陈永华向他解释了一番,解释大明并没有夺取波斯、天方,是从印度出发攻打埃及,才让张碳释然。
“既然如此,对阿比西尼亚国也没多大损害,我就答应告诉你们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张碳又沉思一会儿,答应了陈永华的要求。
“好!”陈永华笑道:“既然张先生答应了,那就跟随我们前往殿下所在的阿克苏姆城吧。殿下与曹将军、李将军都要亲耳听张先生说。张先生放心,殿下定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定会对你有所赏赐。”
“我也不求多少赏赐。我自己赚的钱足够一家人花了。只是我毕竟是汉人,为大明出兵攻打埃及出一份力,只求问心无愧而已。”张碳道。
“不论你如何想的,既然出力,殿下定然会赏赐你。”陈永华又道。
此事既然定下,陈永华等人不愿耽误,当即就要带着他一起前往阿克苏姆。张碳也不拖延,将伙计们叫来吩咐几句,又对两个女人说道:“我有事去一趟阿克苏姆,过几天就回来。”
那个肤色较黑的奥罗莫女人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可那个比较白的大秦女人偷偷看了陈永华几眼,出言道:“亲爱的,我也想去阿克苏姆城。”
“你去干什么?”张碳问道。
“亲爱的,你知道,阿杜瓦城远远没有阿克苏姆繁华,有些东西不是想买就能买到。我要去买些家里常用的东西。”大秦女人道。
“什么东西,我买带回来不行?”
“有些是女人用的东西,让你去买不方便。”
“这,”张碳转过头对陈永华说道:“我可以带着一个妻子去阿克苏姆么?他想去买阿杜瓦城买不到的东西。”
陈永华听不懂他们夫妻刚才说的阿姆哈拉语,对于张碳忽然提出这个要求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想了想,答应道:“带她一起去也可以。”
“你可以一起去。”张碳转过头来对妻子说道。
“我马上收拾行李。”听到张碳答应她的请求,大秦女人眼睛里闪烁起光彩,又说了一句马上转身去屋里收拾行李。不过她也没拿多少东西,简单收拾一番就和陈永华等人一起向阿克苏姆赶去。
他们很快抵达阿克苏姆城。两座城市本就离的不远,陈永华等人又是骑马而来,奔驰了半天晚上太阳落下前赶了回去。
陈永华将张碳夫妻安置在府邸的客房,赶去向文坻奏报此事。克拉维约也一并去了。文坻听说这人的来历后也目瞪口呆了一番,叹道:“竟然是十多年前,孤尚未出生时被派到西方的使者。真是难以想象。等打下埃及返回京城时,我一定要告诉父皇此事。他可说了,他怎么会一度沦落为奴隶?”
“并未,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不说,臣也不好问。”陈永华答道。
“大不了等孤召见他的时候装作随意的问一问,他不愿回答的话也就罢了。”文坻这样说了一句,又收束起思绪,出言问道:“他既然跟你来了阿克苏姆,那就是愿意透露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了?”
“是,殿下。”陈永华回答。
“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上午辰时正,也就是这里的上午八点,孤召见他。你也去将此事告诉曹将军与李将军。”文坻又吩咐道。
“臣知晓了。”陈永华又答应一声,见文坻没有别的吩咐,就要拉着克拉维约躬身退下。但克拉维约却没有动弹,反而说道:“殿下,下官发现一件事情,觉得应当让殿下知晓。”
“何事?”
“是有关张碳妻子之事。”
“他妻子怎么了?”文坻反问。刚才陈永华说过了张碳妻子来到阿克苏姆,文坻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的身份,似乎不大对。她自称是拜占庭,也就是大秦人,可她的长相不像是纯正的大秦人,反而带有大食人的样子。而且她的希腊语不够流利,拉丁语说的更差。实在不像是大秦人。”克拉维约道。
“她或许隐瞒了身份,本是大食人却自称是拜占庭人,或许也是一个过往复杂之人。不过这与大明无甚关系,不必细究。”文坻道。
克拉维约本还想说其他事情,比如这个女人虽然现在皮肤粗糙,但一举一动像是受过贵族教育,可也没有接受完全,只是个半吊子。不过既然殿下都说了不必细究,他也就没说再说下去,行了一礼与陈永华一起退下。
第二日一早辰时正文坻召见张碳,详细询问了阿比西尼亚国的内情。张碳虽然只是一个卖家具的,但与许多阿比西尼亚国贵族官宦家庭有来往,偶尔听到的一鳞半爪已经比南洋商人知道的多了。让文坻感觉颇为惊喜。
“殿下,草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张碳最后说道。
“这已经比孤猜测的要多了,有了这些,就能有的放矢与达维特一世说话了。”文坻笑道:“你立下功劳,孤要赏赐与你。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孤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殿下,草民不求什么赏赐。”张碳推辞。不过文坻坚决要给他赏赐,张碳也不敢硬推,只能说道:“若是殿下愿意,希望能给草民一些大明之物。草民在思乡时也能看看。”
“这个容易,孤让下人挑一挑,给你送去。不过这赏赐也太薄了。嗯,要不,等打下埃及后,你去埃及,孤给你一个官做。”文坻侧头吩咐下人一句,又想了想,对他说道。
“殿下厚恩,本不该推辞。但草民在阿比西尼亚国已经住的熟了,也衣食无忧,不愿再搬去其他国家,还请殿下赎罪。”张碳又道。
“罢了,既然你不愿去,孤也不强逼。”文坻见他不接收自己的好意,有些意兴阑珊,又说了几句话让他退下了。
下午文坻也没出门,与曹行、李继迁一起商议明日对达维特一世的话怎么说。他们正商议着,忽然一个下人走进来,对文坻说道:“殿下,奴婢已经将从中原带回来的东西送了些给张碳。”
“他可说了什么?”文坻随口问道。
“张碳不在,据说是有一阿比西尼亚国的大户人家听说他来了阿克苏姆城,叫他过去商量定制家具了。是张碳之妻接见的奴婢。她对于这些东西倒没说什么,可却对奴婢说,她有要事,想求见殿下,而且说对攻打埃及有用处。”
第1746章 一条通道
“张碳之妻想求见孤,而且说她要求见的事情对大明攻打埃及有用处?”文坻疑惑的说了一句,见下人点头,侧头对曹行和李继迁笑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碳自己的来历就十分奇特,他这个老婆也不一般。竟然还能影响攻打埃及。”
“殿下,此人未必是虚言,殿下还是问一问的好。若是殿下觉得有**份,可着侍卫去问一问。”曹行出言道。
“曹将军还是这么谨慎,也罢,孤就亲自见一见她。”文坻笑道。不过他又想起什么,说道:“虽然十字教国家的男女大防比大明轻些,可孤单独召见她一个女人,是否不大合适?”
“殿下又不是单独召见她,有何不合适的?”李继迁也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孤就接见她。”文坻对下人道:“你去将张碳之妻叫来,孤要见他。再宣克拉维约来做翻译。”
“是,殿下。”下人答应一声,下去传令。不多时他返回来,说道:“殿下,张碳之妻已经来了。”
“宣。”文坻停止与曹行、李继迁商议,坐上主位。很快,一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西方女人跟在下人身后走进来,见到坐在主位上的文坻跪下,又用汉话说道:“尊敬的皇子殿下,民女索菲亚,见过您。”
“你会说汉话?”文坻有些惊讶。
“尊敬的殿下,我曾经跟我的丈夫学过一点儿汉话,不过并不熟练,而且懂得的词汇不多。”索菲亚又道。
“这已经十分不错了。”文坻平静下来,问起正事:“你有何事求见孤?”
“尊敬的皇子殿下,”索菲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克拉维约,用大食语说道:“我能够帮助大明以更小的损失夺取埃及,只求您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要孤答应你什么要求?”文坻问。
“我希望殿下能够答应我,”索菲亚的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声音里也含着一股恨意。“在攻陷埃及后,将穆塔迪德二世处死!不,将他整个家族的人呢都杀掉!”
“穆塔迪德二世,是现下马穆鲁克国的苏丹么?”提到什么什么几世,文坻的第一反应认为这人是一国之君。“若此人是马穆鲁克国的苏丹,那孤不能答应你。”如何处置马穆鲁克国的苏丹还需要他与卡斯蒂利亚国一起商量,他自己做不了主;何况即使他能够做主,也绝不会答应旁人这样的条件。
“不,殿下,穆塔迪德二世并不是马穆鲁克国的苏丹。他是天方教世界的哈里发,宗教上的最高领袖,理论上相当于罗马的教宗。不过他早已失去了所有权力,只是马穆鲁克国苏丹的傀儡而已。”索菲亚回答。
“天方教的哈里发?”听到这番话,文坻有些意动。打压天方教是大明的一贯政策,都快要成为基本国策了,若是能抓到穆塔迪德二世,将他处死是应该的。不过文坻也不会随便答应,又道:“你所说能帮助大明更加容易夺取埃及的计策是什么?”
“尊敬的皇子殿下,我说的不是什么计策,但一定可以帮助大明更加容易夺取埃及。”
索菲亚听出了文坻话语中的意动,略有些激动的说道:“殿下,大明之兵若是想夺取埃及,必须夺取开罗。开罗城是埃及的中心,是马穆鲁克苏丹国的首都,也是这一国最繁华的地方。只有占领了这里,才能算是控制了埃及。”
“但也正因这座城市如此重要,不论谁控制开罗,都会加固这座城市的防守。到了现在,开罗城的城墙厚度与高度都在天方所有其他城市之上,城门也可以堵死,除非城中军队的士气太低,不然想要通过正常手段夺取开罗一定会伤亡很大。大明的军队是异教徒,而且一向公开打压天方教徒,即使他们不愿打仗,面对大明的军队也会坚决抵抗,大明军队的损失不会小。”
文坻听到这里点点头。他也与曹行研究过攻打埃及的陆战怎么打,提到开罗的时候曹行也说过除非城中守军的士气极低不然想要攻下这座城池必定伤亡极大。
“但我可以让大明军队以极小的损失夺取开罗。”索菲亚又道。
“怎么做?”文坻忍不住追问一句。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
正要继续说的索菲亚听到大明皇子这样追问了一句,心里更加高兴,又道:“殿下,我知道一条从城外通到城里的通道,可以绕过城墙,让大明军队出现在城里。见到大明军队忽然出现,城内守军的士气必定跌落到最低,不战而降,大明军队不会付出多少伤亡就能夺取这座城市。”
“通道?”索菲亚只听从上面传来两声相同的话,她不敢抬头不知是谁说的,只是继续说道:“是的,一条从城外通到城里的通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样一条通道?”文坻问道。
“我不敢欺瞒殿下,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开罗。而这条通道的一端出口,就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房子。”
第1747章 答应索菲亚与陛下的密旨
“我不敢欺瞒殿下,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开罗。而这条通道的一端出口,就是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
“通道的一端出口,是你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文坻问道:“你究竟是何出身?为何小时候住在开罗?”
“尊敬的皇子殿下,能否请您将屋内服侍的下人与侍卫都遣出去?”索菲亚却问道。
“你们都出去。”文坻道。他以为索菲亚要说的话含有机密之事。侍卫们与下人都赶忙行礼退下。不过文坻留下了一个下人。这是从小时候就贴身服侍他的宦官,十分信任,不担心泄密。
索菲亚磕了一个头,开始说自己的身世。“我母亲是大秦人,是大秦贵族出身,我外祖父是一位伯爵。虽然这些年大秦的国力越来越弱,屡次被奥斯曼国打败,领土也丢失了很多,但君士坦丁堡城内贵族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仍然可以维持奢华的生活,我母亲本该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她在十四岁的时候,要坐船去意大利探望自己的亲人,却不想船行到半路上被大食人的海盗打劫了,我母亲也被海盗所劫持,之后被贩卖到埃及的哈希姆家族。”
“我母亲很快被哈希姆家族的一个人所强暴,之后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与一个女儿。”索菲亚声音十分冷漠。“埃及的哈希姆家族同样是大食人,也保持着大食人非常重男轻女的习俗,那个男孩得到了他父亲的重视,被从母亲身旁抢走,作为一个大食人培养。他也很快成为了一个大食人。”
“但那个女孩子,也就是我,仍然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被起名为索菲亚,而且从小被母亲教导,学习大秦贵族的礼仪,还要学习大秦贵族所说的话,拉丁语和希腊语。理所当然的,我只是假装信奉天方教,实际上信奉十字教。”
“后来我长到十五岁,长相也还不错,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我虽然被母亲教导了一些大秦国的文化习俗,但也知道天方教世界的实情,知道不可能过上大秦国贵族的生活,也已经慢慢接受现实,等着被父亲嫁给一个年纪大几岁的贵族家庭的男人,期盼他婚后对自己好一些。”
“但就在这时,我,我被同族的堂兄强暴了。是的,被同族的堂兄。”这时索菲亚脸上的表情仍然冷漠的同时,又多了一丝伤心之情。“我当时想要自杀,但被我母亲拦了下来。她说每一条生命都是上帝赐予的,是最珍贵的礼物,绝对不能自杀。我在母亲的安慰下,慢慢接受了现实,不再自杀。”
“但即使我知道天方教极端重男轻女的现实,我仍然被父亲与哥哥的反应所惊呆了。父亲认为堂兄之所以强暴我都是因为我勾引他,是我堕落,要将我杀死;哥哥也同样厌恶我竟然假装自杀而不真的死去给他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这都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但却对我是这样的态度。”
说道这里,索菲亚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边哭又断断续续的说了道:“我母亲阻拦父亲杀我,被父亲处死了。”之后她呜呜咽咽的趴在地上,痛哭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索菲亚的情绪才恢复过来,抹了抹眼泪叩头说道:“我失态了,请殿下治我的罪过。”
在她刚才讲述自己的过去的时候,文坻一直静静的坐在上面,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倒是不时发生变化,似乎为索菲亚过去的经历而感叹。站在他身后服侍的下人觉得索菲亚说话里嗦,轻声在文坻耳边提了一句,但被他斥责了。
后来索菲亚痛哭起来,在场的许多人感于她过去经历之惨,都有些动容,文坻也不例外,不过他仍然没有说什么。这时他听到索菲亚请罪,忙道:“孤不怪你。”
“十分感谢皇子殿下。”索菲亚又叩头说道。
“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如何沦落到了阿比西尼亚国?”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因她过去的经历对他心生悲悯,但李继迁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又出言问道。
“尊敬的将军,我的父亲后来没有杀了我,而是将我卖给了人贩子。之后我被人贩子带到阿比西尼亚国。他本打算将我卖到一处贵族人家,赚大钱;阿比西尼亚国的贵族都喜欢皮肤白一些的女奴,如果信奉十字教、会说希腊语或拉丁语更好。我以为既是十字教徒又会说希腊语和拉丁语,所以被认为能卖个好价钱。”
“最后他确实将我卖了个好价钱,也确实是一户贵族买下了我。但这户贵族却没有将我用来做一般皮肤白的女奴应当做的事情,而是送给了我现在的丈夫所罗门。我真的非常庆幸,所罗门虽然没有坚持一夫一妻,也不愿信奉十字教,但对我很好,我很满足。”索菲亚平静的语气中忽然带上了一股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我刚才所说的哈希姆家族,在大食人中被称作圣裔家族,也就是说他们家族被认为是天方教创始人的后代。世世代代继承哈里发的位置,即使现在哈里发已经完全变成傀儡,也仍然由这个家族继承,这个家族的人只要不想争夺权力,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当然,仅限于男人。”
“那个强暴我的男人,就是现在的哈里发穆塔迪德二世。”
“所以,我十分痛恨哈希姆家族,尤其痛恨穆塔迪德二世与我的父亲,恨不得他们所有人都死光!”索菲亚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又略有些激动,但很快平静下来。
听完了索菲亚的故事,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她的这段故事太过于令人震撼。在大明,若是女儿失贞,也未必不存在要将女儿打死的父亲。在场的哪怕仅仅那个太监,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听说过因女儿失贞打死女儿的父亲;但不找强暴自己女儿的人报复的情况却没听说过,在这个人自己能够报复的情况下。在大明,这种情况父亲即痛恨女儿,也痛恨强暴自己女儿的人,提着刀去追砍都正常。想索菲亚说的这种情形,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她的经历也太悲惨了。真想不到,世界上会存在这样的人。而且据她说,天方教徒大多数都是如此,极端重男轻女。我忽然觉得,父亲过去说过大明出兵海外是为了‘主持正义、让所有民族的子民都能沐浴在文明之中’是真话了,大明消灭天方教国家,确实是让所有这些国家的女子可以生活在文明之中,对她们确实是大好事。’文坻心里想着。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李继迁的声音道:“你说的过去的经历确实很悲惨,我也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令你自己都忍不住哭泣的事情告诉殿下。但如何证明?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其他四人,包括上了年纪的曹行都有些动容,只有他没受多大影响。悲惨的事情太多了,他过去当海盗的时候见过无数,若是每听说一个都动容那眼泪早就流干了。而且他也见过太多太多伪造过去的经历博取同情的人了,攻打埃及又事关重大,他不能马上相信索菲亚的话。
“尊敬的皇子殿下,这位将军,我本名阿法芙哈希姆,我不愿意叫他父亲的人名字是阿马尔哈希姆。虽然我被强暴、生活在开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在哈希姆家族内应当还有人记得这件事,你们可以找人询问。如果要询问这件事,最好的人选就是我父亲。他对这件事非常清楚,而且他是一个烂酒鬼,经常在城内的酒馆喝酒,喝醉了有时还会睡在酒馆里,在他神智不是很清楚的时候询问这件事,一定能够问出来。”索菲亚回答。
“我们会派人查证。”李继迁又道:“即使你说的是实话,但这条密道未必只有你一人知道。哈希姆家族既然身为哈里发家族,也一定不愿明军打进城里。如果他们知道这条密道,一定会进行防备。你的进言也无用。”
“尊敬的将军,这条密道应当不会有人知道。我发现这条密道的时候,密道里一点儿能够让人呼吸的成分都没有,我差点儿窒息而死,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这条密道了。而且这条密道的位置是我小时候与母亲一起生活的院子,这个院子十分偏僻,房屋的条件也很差,而且据说曾经有好几个人死在这里,按照大明的话说就是凶宅,没有人愿意住,在我母亲被买来前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而且我也试探过阿马尔哈希姆,他完全不知道这条密道。阿马尔哈希姆的父亲就是上上代哈里发,在家族中地位很高,如果他都不知道,那这条密道被人知道的可能很低。”索菲亚回答。
“但是你仍不能否认,或许会有其他人知晓这条密道。”李继迁又道。
“确实如此。”索菲亚点头承认。“但我认为,大明军队为了减少损失,尽早攻克开罗城,冒这些风险是值得的。”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由殿下决定。不过你的这番进言确实有用处。”李继迁又侧头看向文坻:“殿下,您一下如何?”
“嗯?”文坻听到他的话才反应过来,忙说道:“若是你所言并无虚假,且计策对大明天兵攻陷开罗城起了用处,孤答应处死穆塔迪德二世与你的父亲,至于整个哈希姆家族之人的生死,孤还要斟酌。”
“十分感谢殿下。”索菲亚又叩头说道。她虽然说了希望文坻处死哈希姆家族的所有人,但也知道这并不现实,能得到殿下处死穆塔迪德二世与她父亲的承诺已经很高兴了。
之后李继迁与曹行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这条密道通向城外的何处,城内的出口位置在哪里,具体是哪个院子地下。索菲亚都认真回答。
“好了,孤并无其他要询问的,你退下吧。”等他们二人问完了问题,文坻对她说道。
“是,殿下。”索菲亚答应一声,刚要起身,忽然又说道:“殿下,二位将军,我求尊贵的人们不要将刚才我说的这一番话告诉别人,不要传到我的丈夫耳朵里。”
“孤必定不会对旁人说。”文坻马上答应道。曹行和李继迁也点点头答应。太监当然更不会拒绝。
“感谢尊贵的殿下,两位将军。”索菲亚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慢慢倒退着离开这里。
等她离开了,文坻说道:“真是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父亲。真是想不到。”他一连感慨几句。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李继迁道:“李将军,你适才说知道她为何要对咱们说这番十分悲惨之经历,可孤没想明白。”
“她是为了取信于殿下。”李继迁回答:“她不将过去在开罗之经历诉说出来,殿下必定对她为何如此恨哈希姆家族不解,岂会答应她的请求?她只有告诉殿下,才能让殿下理解,答应她的请求。”
“不过,”李继迁又捻着胡须说道:“她大概是说到一半时情绪不稳,将事情完整说了出来。她其实本不必说的这般详细。”
“原来如此。”文坻道。
“殿下,您真的要答应她的请求,处死哈里发阿比西尼亚?”李继迁又道:“殿下,朝廷虽然一直打压天方教徒,但这与处死天方教的教宗可完全不同,传出去后必定会引起所有天方教徒的极端仇视,对之后殿下统治埃及不利,卡斯蒂利亚国也未必答应。”
“而且此时陛下在印度任命的三个总督辖地仍有许多天方教徒,若是消息传到印度,保不齐就会有人因此而造反。大明自然不惧天方教徒造反,但因平定反叛要耗费的财货兵马不会少,陛下也未必高兴。”李继迁从文坻的角度出发,觉得处死哈里发对他并无好处,提出反对意见。
可听了他这番话,文坻却与曹行对视一眼,又转过头来同他说道:“这些李将军不必担心,孤自有对策。”
“继迁,此事早有对策,你不必担心。”曹行也说道。
李继迁狐疑的看了他们二人几眼,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难道陛下早已决定在大军夺下埃及后处死哈里发穆塔迪德二世?而且对此有旨意?”
“李将军你猜的不错,父皇早有旨意,如何对付哈里发,与埃及的天方教徒。”文坻说道。
“旨意的内容为何?”李继迁追问道。
“也罢,这道旨意与水师的干系不大,所以当初陛下并未让你知晓。不过你提前知晓了也无妨。孤就告诉你。”文坻随即转过头对身后服侍的太监说了一句,太监转过身从文坻的行李中翻出一个盒子,递给他。文坻拿出钥匙打开盒子,又看了一遍这道圣旨确定没有被掉包,递给李继迁。
李继迁接过圣旨张开来看。他才看了几眼,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继续看之后的内容。没看几眼他又愣了一下。
过了许久,李继迁才慢慢将圣旨又卷在一起,递给文坻。文坻递给太监让他收好。“殿下,陛下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旨意,我,下官实在难以相信。”李继迁,面色复杂的说道。
“我也想不到父皇会有这样的旨意,会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给天方教徒留,之前父皇可从未这样做过(他并不知道安南之战后对色目军的处置)。不过,”文坻回想起当时父亲将这道圣旨递给他的时候说的几句话。‘反正朕以后也不图埃及的这点儿利益,不在埃及疯狂一回,也就没机会疯狂了。’当然,文坻没有将父亲的话说出来。
“印度天方教徒若是造反,陛下要如何处置?”李继迁又问道。
“自然是派兵镇压了。谁敢造反,就屠灭全族。”文坻道:“而且,父亲这样做,其实也是有意在试探印度的天方教徒。这两年来三个总督府不断出台歧视天方教徒的政令,总有些人受不了造反。父亲这是要将所有将宗教放在自己的利益、性命之前的人全部逼反,剩下的,除非死到临头不然不会造反了,以后印度也就安生了。”
“哎!”李继迁又感叹一句,没有评论允的想法是对是错,只是说道:“但愿大明天兵按照陛下的旨意这样做的时候,不会失败。”
第1748章 见面商谈
大军在阿比西尼亚国休整几日,船也都修好了,粮食也都被补齐,文坻还说动了达维特一世送给他上千个抓获的伊法特苏丹国俘虏充作民,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带领军队赶往埃及。自然,文坻也带上了张碳与索菲亚夫妻。张碳当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为什么会被带上,索菲亚也不会说,十分惶恐,连忙询问带他来的人。可带他来的人也不知晓为何,让他更加忐忑。
明军在红海沿岸的塞法杰港登陆,又一路向西夺取基纳,随后沿着尼罗河向北攻打;就在明军登陆后一日,以卡斯蒂利亚雇佣兵为主的弗联军在亚历山大港以西登陆,沿着海岸线向亚历山大港进兵。
面对大明之兵与弗联军的两面夹击,马穆鲁克国的苏丹塔塔一世与其他奴隶出身将军反复商议,决定将本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安排在北与弗联军交战,一部分安排在南,抵抗明军的攻打。
不过,计划毕竟只是计划。安排在北面的军队因为现在弗联军正行军的地方人烟稀少、水源缺乏,就连弗人都根本没法从当地获得补给只能靠船运送,所以没有主动迎战而是驻守在亚历山大港。南面明军要攻打的地方倒是人烟繁茂、水源充足,理论上能够迎战;但自从十年前击败帖木儿后,明军就给所有天方国家留下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印象,两年多之前的印度之战又打消了明军战斗力下降的幻想,这使得所有马穆鲁克国的奴隶将军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兵去打仗;至于驱赶当地人组成的地方军队打仗,不是明军将要攻打地方的人不愿去打仗,所以每次能派出去的兵很少,面对战斗力强大的明军只是当运输大队而已。
所以最后互相妥协的结果就是只守城,不野战。由于索哈杰城已经沦陷,大军就防守阿斯由特城。
明军进兵的速度并不快。文坻似乎并不急于打到开罗,沿着尼罗河以很慢的速度向北前进。明军每到一处地方,都会从当地征集粮食和民,这并不奇怪,不过奇怪的是,凡是明军经过的村子,甚至附近的村子,在明军离开后都会变得静悄悄的。
曹行带兵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从基纳城向北推进到了法尤姆和贝尼苏韦夫城。因马穆鲁克人龟缩在城里,使得他们在城外行军驻扎完全不必担心遇到成股的敌军;又凭借从船上卸下来的十几门大炮攻城的伤亡也不大,截止到抵达法尤姆和贝尼苏韦夫城前总损兵还不到五百人。其中被老百姓造成损失远远大于马穆鲁克人的军队。
同时北面的拂之兵也有进展。经过一番苦战,卡斯蒂利亚人打进亚历山大港,将城内的天方教居民屠戮一空,就连十字教徒都误杀了不少。有些天方教徒绝望之下在城内放起火来,使得这座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的港口变成一片废墟。这使得亲自带兵作战的费迪南一世陛下感觉十分遗憾,不过下面来自各国的骑士和佣兵对于自己鼓胀胀的腰包都十分满意,士气大旺,恨不得马上打进开罗再抢掠一番。
在这种情形下,拂联军在亚历山大港休整了三日后就向开罗进兵。他们先后打下达曼胡尔城、坦塔城和本哈城,也逼近到了开罗北面,距离开罗城不足百里。
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派使者向奥斯曼国求援外,奴隶将军们仍然不愿带兵迎战。马穆鲁克国的制度非常奇葩,非奴隶出身不能做将军和国王;而由于将领们都是奴隶出身,使得奴隶二代即使再英勇奋战也会因为没当过奴隶而不被将军们不信任。所以到此时国家的苏丹也不准世袭,由奴隶将军们推举;凡是获得封地的奴隶将军,其封地也不能世袭,本人死后土地归公。
在这样的制度下,手下的兵就是将军们唯一所能依仗的东西,他们宁愿土地一寸寸丢失也不愿带兵打仗。
不过当只剩下开罗城的时候,奴隶将军们即使不愿打仗也只能打了。若是开罗丢失,归属于马穆鲁克国统治的地方就只剩下西埃半岛和巴勒斯坦,凭那片贫瘠的土地可养不活这么多人,到了那里只能等死;何况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财货也都在城里。奴隶将军们终于开始认真准备守城。
在法尤姆和贝尼苏韦夫城又休整了十几天后,明军继续向北进军。又夺下赫勒万城,之后推进到开罗城外,在距离开罗仅有十几里的吉萨安营扎寨。许多将领都想立刻开始攻城,但对于文坻来说,此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
……
“尊敬的明国皇子殿下,很高兴能够在开罗城外见到你。”费迪南一世的长子、也是阿拉贡王国的继承人阿方索面对文坻微微行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其实在他看来,他的身份与文坻是一样的,但谁叫明国远比阿拉贡王国强大而且又是帝国呢?他也只能在二人会面的时候首先行礼。
“我亲爱的阿方索,你不用对我行礼。”文坻则用卡斯蒂利亚语笑着对他说道,而且按照拂的礼仪上前和他拥抱了一下。幸好阿方索在来之前特意洗过澡阿方索曾经在意大利待过,受到影响有洗澡的习惯文坻才不至于被熏得胃泛酸水。
他们二人寒暄几句,文坻改回汉话问道:“费迪南一世陛下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今日是他们两支军队的为首之人会面的日子,意义重大,这次亲自带兵来到埃及的费迪南一世为什么没有来?
听到这句话,阿方索脸上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文坻,我父亲他生了重病,不得不留在开罗养病。”
“陛下生了重病?是什么病?”文坻忙追问道。
“是肝病。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太清楚,让几个医生治了好几天也没有治好。”阿方索道。
“需不需要我派出几位大明的医生为陛下诊治?不同地方的医术或许各有独到之处,比如印度的医生就能治大明御医束手无策之病。拂的医生治不好陛下,大明医生或许能够治好。”文坻道。
“那就请殿下派出医生为我父亲治病。”大明由于军事实力的强大和城市的繁华,使得其他国家的人往往对大明各方面都高看一等,阿方索当然愿意父亲被大明的医生救治。
说过这句话,他们就不再谈论费迪南一世的病情,谈论起正在进行的战事。“阿方索,现下最紧急之事是打败马穆鲁克国,夺取开罗和苏伊士地区,其他事情先放在一旁。”
文坻说道:“根据探查来的消息,开罗城内有超过二十万人,其中士兵就有五万人。若是塔塔一世用这五万将士驱赶城内的百姓充作民守城,则我军所面对的敌人会在十万之上。况且开罗城位于尼罗河三角洲上,两旁的河道最狭窄之处也有近三十丈,最宽处足有百丈以上,攻打城池十分不易。”
阿方索听到他这么快就说起攻城,有些惊讶。拂这个时候的战争形态有些类似于华夏的战国初期,正在发生变化,但许多贵族仍然坚持上千年来的传统,即使打仗的时候也极其讲究贵族礼仪。现在马穆鲁克人也没有冲出城来和他们打仗,二人第一次见面应当好好闲聊一番,再用一顿大餐,下午一块打猎,明天再商议攻城。文坻的做法让他难以理解。
‘这多半是东方的习俗,在战争完全结束后才会讲究礼仪,打仗的时候不讲。’阿方索心中想着。
“文坻,开罗城当然不好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尼罗河三角洲面积很大,纵向长度超过大明的十里,宽度也超过两里,周长足有二十五里。”
“这大大超过了修建开罗城需要的面积。你向东看去可以看到,被城墙围起来的地方还不到三角洲的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是没有城墙的。虽然习惯上也将他们算作开罗的一部分,但这些地方显然要容易攻打得多。”
“而且奴隶将军们也不容易驱使城内的当地人。你应当知晓,马穆鲁克苏丹国的士兵都是从外地买来的奴隶,当地人不能进入政府军中当兵,士兵与城内的百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圈子,除了信仰一样什么都不一样,就连说的语言互相都听不懂,想要让百姓守城并不容易。”
“你说的不错,可毕竟他们都是天方教徒,而我军对他们而言都是异教徒,他们不会愿意被异教徒统治,多半愿意协助将士守城。至于开罗城并未囊括整个三角洲之事,那些未被圈入城中之地确实容易攻打。但尼罗河毕竟太过宽阔,若是仅凭陆师,恐怕难以攻进三角洲。”文坻说完,侧头看向阿方索。
第1749章 如何劝说阿方索同意水师助战
文坻说完这番话,侧头看向阿方索。
阿方索却与他说起了城内的天方教徒百姓是否愿意协助将士守城之事。文坻一边与他议论,一边心中暗骂一句。他说适才那番话的目的,是让阿方索提出派水师来协助攻城,若是有装备了火炮的战舰助阵,想要打上三角洲会容易许多。可阿方索却没有理文坻的话茬,转而说起其他事情。看来他是想让明军主动提出,好能够讨价还价了。
文坻又在心中暗骂一句,侧头看了一眼也在与拂各国贵族寒暄的曹行,转过头来又道:“城内百姓是否愿意协助将士攻城,此事不好判断,咱们二人也不必在此争论了。现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二人还是先用过了午饭,再商议攻打开罗城之事。”
“很好,正好我已经有些饿了。”阿方索笑道:“这顿饭是由贵国提供,我就尝一尝被阿隆索(吉哈诺)称赞过许多次的大明饭食到底有多好吃。”
“军中厨子做的饭,自然不如京中御厨,况且有些菜蔬在埃及都无处寻觅,若是你抱有太大期望,恐怕要失望了。不过若是你能去往中原,必定能够尝到最美味的饭菜。”文坻笑道。
之后当然就是吃饭了。埃及自然找不到猪,于是以牛肉为主,做了几道菜。因吃的是大明菜,餐桌的礼仪当然采用大明的礼仪,文坻充作主人家坐在上首,阿方索坐在他身侧,其他人依次从两边向后排列。
大明的饭菜当然成功征服了在场的拂贵族。“这个牛肉做的真是太好吃了!”才仅仅吃了一口,阿方索就忍不住说道。
“是啊,这道菜真是太好吃了。”又有其他拂贵族赞同道。
“皇子殿下,您真的是太谦虚了。在我看来,这道菜虽然与我在中原吃到的牛肉羹不同,但同样十分好吃,完全不逊于宫中御厨做的。”阿隆索吉哈诺说道。
“真是谬赞了。岂能与宫中的御厨相比。”文坻笑道。
“文坻,我郑重的请求你,将做这道菜的厨师送给我。”阿方索这时已经将碗里的肉吃完,招呼侍者给他再盛一碗,同时说道:“我愿意付出一百枚明国金币作为代价。”
“请恕我不能割爱。”文坻说道:“做这道菜的厨师是最和我心意的厨师,若是送给了你,我就吃不到好吃的饭菜了。不过你可以派人来向他学大明的饭菜如何做。”
“我听阿隆索说起过,大明饭菜的做法与卡斯蒂利亚国饭菜截然不同,恐怕难以学会。”阿方索道。
“这也未必。我在中原时,也吃过卡斯蒂利亚国的饭菜。在我看来,二者之间的差别仅是大明饭菜有许多炒菜,但卡斯蒂利亚国的饭菜甚少炒菜。他只需学习如何炒菜即可。”文坻道。
“炒菜未必好学。”阿方索又道。
“我虽然没有亲自做过饭,但好奇时也瞧过他们如何做饭。在我看来,炒菜最要紧的是火候的把握,只要火候把握好了,不要让食材老了或太嫩,调料不少也不多,做出来的饭菜就不会难吃。”
“在我看来,其实出兵打仗与此道理相同。”文坻继续说道:“譬如现下贵我两军从南北两面包围开罗,正是一鼓作气攻陷开罗城之时,若是迁延日久,不必提要多耗费多少钱粮,时日拖得长了,事情就会有变数,未必还能如一开始所想。”
“何况奥斯曼国的动向至今不明。奥斯曼国必定不会坐视贵我两军夺取整个埃及,早晚会出兵。若是顿兵开罗城下时日长久,将士士气不振,这时奥斯曼国之兵忽然杀过苏伊士赶来救援,内外夹攻之下我军未必能胜;即使最终能胜,兵马也会大损。”
“所以我认为,还是尽早出兵得好,而且动用所有能用得上的将士。”文坻最后说道。
“我自然也知应当尽快夺取开罗与苏伊士,毕竟我国之兵大多都是雇佣兵,时间长了雇佣的费用也会大大增加。但我已经出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军队。虽然在亚历山大港等地还有军队尚未出动,但若是将这些地方的军队都抽调到开罗附近,恐怕会让当地残余的天方教徒鼓起勇气反对卡斯蒂利亚的统治。”阿方索继续装傻。
见这样说仍然不能让阿方索主动提出,道行还不够的文坻只能直言道:“若是贵国之兵能够出动水师战舰协助进攻,必定能够轻易登上三角洲,之后攻陷开罗城也会更加容易。”
“文坻,若是战舰能够出动,我当然会答应出动。但在攻打亚历山大港时,马穆鲁克苏丹国也出动海军防守港口,卡斯蒂利亚的海军不得不和它们交战,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损失也很大。天方教徒又烧毁了码头,使得许多船只就连修都做不到,只能趴在港口等待码头重建好。”
“而且海军也不仅仅只是卡斯蒂利亚一国的。热那亚共和国也出动了海军协同作战。他们的船只损失不大,还能出动,但并不是我能随意指挥的,需要与热那亚共和国的海军司令商量。”阿方索说道。
‘尽扯谎!’文坻心道。他可知道实情。卡斯蒂利亚国水师确实有所损失,但绝对没有阿方索说的这么大。但他不能拆穿阿方索的谎话,只能又出言劝说。可阿方索只是反复说这几个理由,不愿出动海军。
“既然如此,热那亚共和国的海军司令可在此处?”文坻咬咬牙,说道。
“因海军都在亚历山大港停泊,所以热那亚共和国的海军司令在亚历山大港,没有来到开罗附近。”阿方索回答。
“那请你替我给他送一封书信,我请他来到开罗城外,商议出动热那亚共和国水师之事。在书信中,我会告诉他,大明愿意开出一百门炮的价钱,雇佣热那亚共和国的水师,来到开罗城下协助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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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0章 奥斯曼人要来了
“那请你替我给他送一封书信,我请他来到开罗城外,商议出动热那亚共和国水师之事。在书信中,我会告诉他,大明愿意开出一百门炮的价钱,雇佣热那亚共和国的水师协助攻打开罗城。”文坻说道。
听到这句话,阿方索明显的愣了一下,迅速低下头不让文坻看到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我可以替你向热那亚人送这封信。不过,雇佣他们的价钱是不是太高了?一百门火炮,即使都是射程近、口径小的火炮,也太多了。我认为,你只需要支付二十门,不,十门火炮作为报酬,就能雇佣热那亚人协助攻打开罗城。毕竟马穆鲁克苏丹国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协助攻打开罗城没有任何风险。”
“而且,支付火炮作为报酬与支付金钱作为报酬是完全不同的。”阿方索继续说道:“火炮是一种十分先进而且造价高昂的武器,现在整个欧洲都没有多少火炮,如果热那亚人得到太多火炮,会影响地中海的局势,海上秩序也会变得混乱起来。这对于大明与欧洲国家进行贸易是不利的。所以我认为,你即使要雇佣热那亚人的海军协助攻打开罗城,也不应该用火炮作为报酬。”
‘嗯?’文坻心中冒出问号。他当然不会真的给热那亚人一百门火炮,这只是刺激阿方索,让他答应派出卡斯蒂利亚国的水师出战的手段而已。可阿方索确实反对他出这样高的价钱雇佣热那亚共和国的水师,但却没有主动提出出动卡斯蒂利亚国的水师代替,只是建议他减少给热那亚人的报酬。‘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会迎娶我的妹妹,将来也会成为统治埃及的国王,怎么可能真的给热那亚人这么多火炮。’阿方索心中想着。实际上,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这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已经摸清了明国对欧洲政策的基本脉络:以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同时也给老牌海上强国热那亚和威尼斯两个共和国留一定的利益,也不排斥比如佛罗伦萨共和国、英格兰王国等国家加入,从而维持西方的秩序,保证大明的商业利益。
费迪南一世与凯瑟琳王后并不知道大明这样做的原因,他们只能猜测其中一个原因是卡斯蒂利亚国拥有这时地中海最强大的海军,还有人觉得另一个原因是大明也是君主制国家更愿意与同为君主制的卡斯蒂利亚王国联盟,其他的理由猜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利用大明的政策。既然大明以卡斯蒂利亚王国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那么绝对不会给热那亚人这么多火炮。心里有了底,阿方索又比文坻大几岁经验更丰富,当然不会被他一诈就诈出来。
文坻又与阿方索说了一会儿话,见阿方索始终只是这样说,他本来年纪就不大,能够沉下心与阿方索打机锋这么久已经是提前有所预备的结果了;现在他所有提前准备的话都已经说尽,也已经失去耐心,语气略有些不耐的说道:“阿方索,既然你说给予热那亚共和国的水师这么多火炮会影响地中海的局势、打乱秩序,那我用火炮雇佣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水师协助攻打开罗城,你意下如何?”
“这,我与我父亲当然都愿意得到火炮,但是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海军确实在之前亚历山大港外的海战中损失不小,恐怕难以派出许多船只来协助攻城。”阿方索心中一喜,但并未马上改变自己的口风,而是这样说道。
“有多少算多少,马穆鲁克人并无多少火炮,投石机也远不如火炮好用,即使战舰少些也无妨。不过,既然战舰少了,给你的火炮自然也会减少。”文坻道。
“既然如此,我就答应出动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海军通过尼罗河来到这附近,协助攻打开罗城。我马上派人返回亚历山大港传信,通知他们派出战舰,同时询问能够出动多少战舰,这些战舰上又有多少火炮。”阿方索终于答应了这件事。
‘明国的皇七子文坻毕竟还是少年,不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看起来将来向埃及进行渗透,慢慢让这个国家与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密并不会很困难。’阿方索又在心里想着。他既然这样想,脸上就显露出来了一些。
‘还是让他得逞了。’文坻虽然不像阿方索那样沉得住气,但注意到他的表情,意识到这一点,在心中有些恼怒地暗道一句。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住自己的怒气,与阿方索谈笑风生。
吃完午饭,他们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两刻钟后文坻借口自己要午睡与他告别、返回军营。等回到自己的帐篷,文坻先是问了曹行与李继迁今天都和弗贵族说了什么,之后忍不住说起自己今日与阿方索斗智斗勇的过程,最后有些沮丧的说道:“看来孤是斗不过阿方索了。而他今年也才二十一岁,只比孤大六岁,连他孤都斗不过,更不必提老奸巨猾的费迪南一世与卡斯蒂利亚国王后。以后孤恐怕是做不到父皇交给孤的事情。”
愤怒过后,文坻却变得沮丧起来。阿方索比他大六岁,算是同一代人,但他今天却被阿方索吃的死死的。他并不知道卡斯蒂利亚人已经猜到了大明的底线有恃无恐,认为是自己比不上阿方索;埃及距离大明又太远借不到多少力量,所以他觉得,以后自己恐怕会一直斗不过阿方索;若是父皇对他有什么吩咐,恐怕也做不到。
“殿下岂能如此想。即使现下殿下比不上阿拉贡国的阿方索殿下,但殿下十分聪慧,将来必定在他之上。”曹行宽慰道。
不过他这番宽慰并没有起到作用,文坻听了反而更加郁闷。文坻心知曹行向来如此,也没法强求他,侧头看向李继迁,盼望听到真正能宽慰他的话语。
但李继迁听了他这番话,刚要说话,却忽然又想到什么,低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见到文坻与曹行都看向他,忙说道:“殿下,曹兄,我适才想起一件事情,所以才低头沉思。”
“你想到了什么?”文坻问道。
“殿下,几个月前下官看到的那道圣旨,还有离开京城前陛下对下官等人的嘱托,臣觉得,虽然大明与卡斯蒂利亚国联军夺取埃及会让这一国表面上看大占便宜,但实际上估计会吃一个大亏。”李继迁道。
“吃一个大亏?什么亏?”文坻追问道。
“下官也看不明白,毕竟陛下乃是英明之主,臣下猜不到陛下的心思。但卡斯蒂利亚国必定会吃大亏。”李继迁模模糊糊的回答。
“既然如此,孤心里就好受多了。”文坻也不追问,笑着说道。“孤就等着瞧,卡斯蒂利亚国和阿拉贡国吃一个大亏。”
……
……
之后几日,因等待水师从亚历山大港赶来,大明与拂之兵都没有什么大动静,基本上就是每日分出些许兵马四散开来搜寻钱粮。明军在印度出征的时候带了几百匹马,在阿比西尼亚国又陆续买来些马匹,加上这一路缴获的、从拂联军买来的,凑出四千匹马装备给上直卫金吾后卫的骑兵,让他们每日骑着马搜寻粮食,同时也将找到的村落的青壮都强征做民。阿方索觉得明军征召这么多民纯属浪费粮食,拂联军比明军还多,可民只有明军的三分之一。但明军自己愿意这样干,他劝说文坻两次不听也就罢了。
十二日后,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两个王国的联合舰队的部分战舰来到开罗城以北的巴苏斯,在这里停泊了一日,又将明军提前支付的报酬三十门大炮运上战舰。明军不仅提前支付了全部报酬,而且还派出炮手指导卡斯蒂利亚国的炮手如何使用这些火炮。当然,指导不是免费的,除了付给炮手个人的饷钱,阿方索还赠送了文坻五十匹战马。
第二日这些战舰开到开罗城附近,在明军炮手的指导下向城头开炮。马穆鲁克国当然也有火炮,各个将军都偷偷仿制了几门。但卡斯蒂利亚国的工匠曾经近距离观看过明军火炮(装作吉哈诺的随从出使大明时看到的),仿制出来的比马穆鲁克国的当然要好得多;再加上三十门真正的明制火炮和明国炮手的指导,威力远超马穆鲁克国的炮,经过三天对轰,开罗城头的炮被打坏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撤下来,不敢再摆在城头上。
打掉了马穆鲁克人的大炮,投石机也消灭了大半,曹行开始组织军队要登陆三角洲。但就在他将准备工作都做完,就要带兵登陆的时候,传来的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停止:奥斯曼国的军队要来了。
第1751章 奥斯曼皇帝的想法与文坻的应对
“幸好赶在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登陆三角洲之前赶到了开罗附近。”穆罕魔德一世看着不远处的开罗城,松了口气。
他支援马穆鲁克苏丹国也是掐着时间来的。他之所以救援马穆鲁克苏丹国当然不是善心大发,也是抱着吞并这一国来的。虽然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占领埃及放在夺取君士坦丁堡之后,但既然明军忽然要攻打埃及,他也只能修改自己的计划。
既然他也是抱着吞并的心思来的,那何时出兵就要仔细斟酌了。如果在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刚刚登陆没多久就出兵帮助马穆鲁克苏丹国解围,那样成功解围的可能到时很高,但马穆鲁克苏丹国损失不大,想要吞并这一国可不容易;若是在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已经占领埃及大部后再出兵,那未必打得过占有防守之利、士气正旺的敌人。穆罕魔德一世虽然早就带兵从安纳托利亚来到叙利亚,但一直在听从埃及传来的消息,并未贸然出兵。
一直到塔塔一世送求救信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定到了每天两封的地步,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已经逼近开罗,他才正式带兵进入埃及。不过他对战舰在攻城战中的作用估计不足,没想到能起到这么大的用处,若是再晚一天或许明军已经登上了三角洲,战事就不可挽回了。所以他来到开罗城外后才松了口气。
“传令全军,今日在开罗城东面安营扎寨,明日登上三角洲协助防守开罗城。”穆罕魔德一世又下令道。
“陛下,为什么要全军登上三角洲?”他身旁的一个侍从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留在开罗以东?”
“留在开罗以东?”穆罕魔德一世笑道:“是要旁观明卡斯蒂利亚联军围攻开罗城么?”
他指着尼罗河继续说道:“尼罗河将这片土地分成了三部分,河西岸、河东岸与河中三角洲,这三块地方被河流分割开来。我军留在尼罗河东岸,如果过几天明军要攻打开罗城,我军怎么救援马穆鲁克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海军会阻断河流,防止我们渡河支援。所以一定要趁着明军尚未攻打开罗前,渡河去到三角洲,与马穆鲁克人一起防守。”
“就算这样,也可以在河东岸留部分军队。”那人又道:“大军一旦登上三角洲,就很难再离开了。如果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坚决要打下开罗,即使无法登上三角洲也要围困开罗,这样怎么办?难道大军就一直待在三角洲上与明军、卡斯蒂利亚军队对峙?就算开罗城内有许多粮食,但控制着大半个埃及的明卡斯蒂利亚联盟能够得到更多的土地,围城会比我军坚持的更久,而我军又很难向明军、卡斯蒂利亚军队发动反击,最后仍然会因为粮食吃完而战败。”
“陛下,您或许认为这时概率很小的事情,但这样重要的战争,当然要将这些小概率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侍从最后说道。
听了这话穆罕魔德一世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嗯,不错,比过去有进步,也不枉费我对你的栽培。”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这样的情形,我当然考虑到了应对的办法。”
“怎么应对?”侍从追问。
“当然就是海军!”穆罕魔德一世道:“既然明卡斯蒂利亚联军能够占据战争主动权凭借的是开入尼罗河的战舰,那我军想要夺取战争主动权也只能依靠海军。”
“可是,海军正在爱琴海上与威尼斯人打仗啊?”
“所以我在等待海军结束战争。我相信,这场海战很快就会结束的,即使我军主动撤退,威尼斯人也绝对不会穷追不舍一定要分出胜负。”穆罕魔德一世笑道。
历史上,就在今年,在格利博卢战役中奥斯曼国的海军被威尼斯人打败,不得不与威尼斯共和国和谈,让威尼斯人守住了自己在爱琴海沿岸的岛屿与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权力。但现在的情形与当时并不相同。
“威尼斯人虽然因不敢直接得罪明国,所以不得不答应不干扰卡斯蒂利亚王国出兵埃及,甚至派出几百人的陆军随同参战,但他们心里不会愿意埃及被明国和卡斯蒂利亚王国控制的。他们宁愿继续由天方教徒控制埃及和苏伊士,以保证自己在东地中海的地位。”
穆罕魔德一世继续说道:“所以威尼斯人得知开罗战场的局势后,一定能够猜到我国海军撤退的原因,也一定不会阻拦和追击。至于他们为什么派出几百人的陆军参战,在我看来,这些陆军军官士兵与其说是参战,不如说是去现场观摩明军的战斗力,进一步确认明国的实力。”
“所以,威尼斯人期望的结果,是奥斯曼帝国、卡斯蒂利亚王国与明帝国三**队同归于尽?”侍从问道。
“你说的很对,这就是威尼斯人的想法。数百年来,威尼斯人就是凭借着发展海军、挑拨其他强国互相打仗维持自己在地中海的霸权。”
“不过威尼斯人的这种做法是错误的。”穆罕魔德一世毫不客气的说道:“这种不想着壮大自己国家,反而通过削弱其他国家维持霸权的手段是错误的。威尼斯共和国只有十万公民,其他人都是受到歧视和压迫的奴隶或殖民地人,即使他们拼尽全力生产,能够在短时间内造出多少船只,造出多少火炮或抛石机,造出多少钢铁?而占领了一大片土地,又愿意比较平等对待治下子民的国家,能爆发出的生产力远远超过威尼斯。当地中海沿岸出现一个其他任何国家不能在陆地上挑战的强国后,威尼斯人的霸权就会彻底失去。”
“不说威尼斯人了。”穆罕魔德一世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因为要等待海军赶来,所以大军登上三角洲后,就是防御明军与卡斯蒂利亚军队的进攻,反击等到海军战舰赶来后再说。”
“就算威尼斯人不会追击,但在尼罗河入海口处还有卡斯蒂利亚王国海军部分战舰与热那亚共和国的海军,他们难道不会阻拦海军进入尼罗河么?”侍从又问。
“听说威尼斯海军退回去后,热那亚人也一定会将海军撤回去防备威尼斯人,所以海军的对手仅有卡斯蒂利亚。卡斯蒂利亚虽然拥有地中海最强大的海军,但卡斯蒂利亚王国控制的岛屿也很多,许多战舰不能参战;之前在亚历山大港海战中他们又经受了一定损失,现在不是我国海军的对手,费迪南一世多半会选择让海军龟缩在港口里。即使他命令海军迎战,他们也打不赢。”穆罕魔德一世回答。
至此,这个侍从再没有其他问题,躬身对穆罕魔德一世说道:“尊敬的陛下,真的很感谢你能够这样详细的回答。”
“你虽然是印度人,加入奥斯曼帝国的时间也不长,但我认为你很有成为一名大将的潜质,所以愿意培养你。”穆罕魔德一世笑道。
“多谢陛下。”这人再次说道。
穆罕魔德一世又笑了笑,回头看去,见到士兵们正在拆下带来的帐篷,铺设营地,又笑着对侍从说道:“宰希尔,我记得你自己曾经说起过,在印度的时候面对明军,带兵打仗还从未赢过?”
“尊敬的陛下,”宰希尔的脸色微微泛红,说道:“您说的不错。明军的战斗力非常强大,带兵的将领又比较谨慎,再加上运气也站在他们一边,我曾经有过与明军打成平手的情形,但从未打败过明国。”
“这也不怪你和当时德里苏丹国的许多将领。当地的婆罗门教徒大多支持明国,他们兵力又多,武器也先进,战败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埃及,普通人都是天方教徒,就算不支持我也不会支持异教徒;明军的兵力也不多,武器虽然略微先进一些,可差距也不大;再加上我也是不逊于明国将领的指挥官,在埃及,你就能报了在印度的仇,打败明军了。”穆罕魔德一世说道。
“请陛下一定要让我有带兵的机会,亲自打败明军。”宰希尔说道。
“你放心,这个请求我一定答应。”
……
……
“奥斯曼国的军队全部登上了三角洲?”第二日中午,文坻正和曹行吃午饭,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说道。
“穆罕魔德一世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他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局势并未险恶到这种地步。”顿了顿,文坻又道。
曹行摇摇头。在他们之前的谈论中,都认为穆罕魔德一世会带兵在上游渡过尼罗河,来到河西岸。这样一来奥斯曼军队就能从背后威胁明军,使得明军不能尽全力攻打三角洲。但没想到他竟然带领全军进入三角洲。
他们二人讨论了一会儿,都没有想到穆罕魔德一世的作战计划。这也正常,毕竟曹行是陆师将领,平常作战不会将水师考虑进去。谈论了一会儿没有结果,曹行说道:“虽然不知道穆罕魔德一世为什么这样做,但我觉得他一定不是随意做出的决定,需要认真防备。”
“那就从印度舰队运来更多的火炮,不论他有什么打算,也用大炮给他轰散了!”
第1752章 炮灰
“开火!”随着文坻一声令下,二百多门大炮先后开火,炮弹飞向三角洲,揭开了开罗之战的序幕。
在火炮轰鸣起来的同时,早已做好准备的多国‘士兵’们架起小船要渡过河流。刹那间,尼罗河上飘起无数木头,几乎将整个河面遮盖住了。
三角洲上的马穆鲁克人与奥斯曼人当然马上进行反击。他们火炮不多不敢随意开火,就使用各种投石机和大型弩机;三角洲西侧的河面不过三十多丈宽,投石机和弩机的射程对付大炮不够,但对付河面上的小船也足够了。顿时,许多石头和箭矢高高飞到空中,又落在河面上,多半能够砸中某一艘小船。正在喊着不知道什么语言的冲锋口号的人顿时发出惨叫声,被石块砸中的后背渗出鲜血。不过无人理会他,船上其他人都慌忙想要堵住被石块砸出的窟窿。但他们坐的本就是小船,水冒出的速度极快,很快这艘小船就沉到了河底。士兵们用嘴咬住刀剑向岸上游去,但三角洲上的士兵也已经做好准备,冒着炮火冲到岸边向水里发射箭矢,将落水的敌人一一杀死。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小船抵近了三角洲,船上的人跳下来向岸上冲去,马穆鲁克或奥斯曼的士兵上前和他们搏杀。大多数冲锋之人的武艺都不怎么样,又结不成阵势,完全不是对面天方教徒的对手。有人眼见身旁的人都被杀死,扔下刀剑转身想要逃跑,但都被标枪或箭矢射死,少有人能够游回去。当然,即使他们游了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身披铠甲的大明将士组建了督战队,巡游在河岸边,见到逃回来的人就一刀劈死。
“看起来是要败了。”文坻放下手里的千里眼,说道。
“如果驱使一些奴隶和空有狂热但不会打仗的狂信徒就能攻上三角洲,那奥斯曼帝国也不会越来越强大了。”站在他身旁的阿方索满脸不在意的神情,说道。今天上午只是他们的试探性进攻,就如同昨夜偷偷派人泅水试图渡上三角洲一般。能成功固然高兴,如果不成功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倒是对于这么多火炮同时开火时的情形十分惊讶,感觉永远也忘不了。”虽然只有二百多门火炮同时开火,但这也让阿方索看呆了,忍不住说道。
文坻只是笑了两声,没有说什么。阿方索又道:“只是我认为用火炮为这些炮灰提供掩护太浪费了。刚才五轮齐射发射出去的一千多发炮弹在卡斯蒂利亚王国生产的成本都要数千枚银币,再算上将他们运到埃及的运费,这一通炮击等于是花掉了上万银币。”说道这里,阿方索仿佛是心痛的说不下去了一般,用手捂着胸口。
“你们之前在亚历山大港也抢了不少财货吧,不至于连这些钱都出不起。而且六成炮弹是大明的,只有四成是你们的,花钱多的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抱怨上了,这可不大合适。”文坻最后又问了一句:“你说的上万银币是哪儿的银币?”
“哦,为了方便与明国进行贸易,我父亲与凯瑟琳王后已经决定将两国的钱币制式改为与大明一样,发行同样重量和规格的金银币。所以指的即可以说是大明的银币,也是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银币。”阿方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说道:“就算只有四千多银币,也令我非常心疼。占领亚历山大港后许多钱财都被雇佣兵抢走了,是不可能拿回来的,也不能以此为由削减他们的报酬,所以我们得到的金银与值钱的东西并不多。”
“我仍然建议你,之后使用炮灰的时候不要再用火炮进行掩护了。”阿方索最后郑重的对文坻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火炮进行掩护了。”文坻对于他这种想法不以为然,不过炮灰都是埃及当地人或者阿方索从拂带来的人,就连印度人都不当炮灰,死光了他也不心疼,也就答应了。
他们正说着,上午的攻势已经结束了。被驱赶着上了战场的四千多炮灰除了极少数最后一批冲锋的被允许撤回来,其他人全部战死或被督战队处死。联军损失了数百艘小船和数千刀剑,又使用了一千多发炮弹;换取马穆鲁克人和奥斯曼人损兵大约二百多人,消耗箭矢上万支,石块数百。阿方索觉得这个交换比可以接受,文坻也不反对他的意见,毕竟炮灰到处都是可以随意抓,小船也都是粗制烂造的木头甚至都没有阴干即使不沉在水里过几个月也不能用了。二人经过谈论,决定继续使用炮灰战术,消耗马穆鲁克人和奥斯曼人的箭矢、石块,待将这些消耗一空后在动用精兵进行登陆战。
他们二人想的很好,但随着奥斯曼国水师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
……
“殿下,今日已是使用炮灰的第五日了,虽然马穆鲁克国与奥斯曼国的箭矢尚未用光,但下官瞧着也用的七七八八,可以动用精锐之兵攻打开罗了。”这天伴晚,在收兵回营后,曹行来到文坻的营帐,随意闲谈了几句后同他说道。
“怎么?曹将军不忍心?”文坻反问道。
“确实有些于心不忍。”曹行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点点头说道:“毕竟都是人,看着他们被驱赶着送死于心不忍。”虽然他带兵打死过的人远远超过这几天被驱赶着去送死的人,但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敌人,而这些人即使是炮灰,也勉强能算是自己人。
“曹将军,既然只有咱们三人,孤就直说了。他们即使不被驱赶着送死,难道将来就能活命?”文坻侧头看了一眼也在帐篷里的李继迁,又转过头来脸色郑重地对曹行说道。
“哎!”曹行叹口气,不再说这件事,转而问李继迁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不呆在港口?”
“水师也没什么仗打,自从占了苏伊士港,就连海盗都不在方圆五百里内的海上打劫了,奥斯曼人和埃及人也不敢来没事找事,我就将舰队交给了几个指挥使,来这边瞧瞧拂的水师怎么打仗。”李继迁回答。
“瞧瞧拂的水师怎么打仗?难道水师还会与拂国家交战不成?”曹行又道。
“就算不与他们打仗,瞧瞧他们怎么用战舰、火炮也能取长补短;何况将来会不会和拂水师打仗也说不准。苏伊士运河是必定要修的,这段日子我也派了几人从南向北探查了一番,又问了当地人,从苏伊士港到塞得港中间有几个或大或小的湖泊,地势又平坦,修建运河应当没什么不能的,就是看耗费多少了。”
“等运河修通了,拂国家的水师、商船就能直接进入印度洋。他们一开始或许会老实做生意,但慢慢就会起了在印度洋甚至南洋占一处地方的想法。在西域不就是这样?什么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占了里海东岸的地方,如果不是秦王殿下压着,他们就向内陆扩张了。”
“陛下必定是不准他们在印度以东占地的,到时候少不得要打仗。”李继迁道。
“苏伊士运河就算修通了,也是在大明和卡斯蒂利亚国控制之下,商船和少数半商半战的船也就罢了,除了卡斯蒂利亚国之外的水师能过来?”
“卡斯蒂利亚国也得罪不起这么多拂国家啊。”李继迁回答:“不让其他战舰过去,等于是得罪了所有拂国家,不,不仅是拂国家,奥斯曼这样的天方国家也会想着水师能够在地中海和波斯湾之间来回调动。卡斯蒂利亚可不敢一次得罪这么多国家。陛下又说了不会在埃及投入多少,甚至汉人都不会迁多少过来,埃及肯定是卡斯蒂利亚人做主,拂国家的水师肯定会过来的。”
“那干嘛要修苏伊士运河?这对大明有何好处?”曹行不解。
“这是陛下的旨意。”李继迁自己也不知道对大明有何好处,只能这样回答。曹行听到这话,也不再问。
可这时他又想起李继迁之前说的那一番话,忽然心中一动,刚要说什么,就见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把守在门口的侍卫走进来说道:“殿下,阿拉贡国的阿方索殿下求见。”
“都这个时候了,他来做什么?”文坻疑惑的说了一句,但站起来向帐篷外走要去迎接他。可他才走了没几步就见到阿方索正向他跑来,让文坻十分惊讶:‘他平日里不是一向讲究什么礼节?怎么这时不顾礼节了?’
但他马上就知道了缘故。阿方索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身前,喘了口气后马上说道:“文坻,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也进入了尼罗河!”
(为符合说话习惯,文中不同国家人的某些称呼是不一样的,比如拂/欧洲、水师/海军、将士/士兵等)
第1753章 一个人的日记——面对奥斯曼帝国的海军
“你说什么?”文坻反问道。他并不是在装傻,也不是惊讶之下的反问。阿方索脱口而出的是卡斯蒂利亚语,文坻只能会说卡斯蒂利亚语的几个单词,刚才阿方索说的这句话他并没有听懂。
阿方索看表情就知道他没听懂,想改用文坻能听懂的话说。可阿方索的汉话也很差,完全就是鸡同鸭讲,折腾了好一会儿互相还是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直到克拉维约匆匆赶来做翻译二人才能交流。
经过克拉维约的翻译,文坻终于明白了阿方索在说什么,顿时惊讶的叫道:“你不是说奥斯曼国的水师正同威尼斯共和国的水师交战?怎会忽然出现在埃及?”
“是我大意了。”阿方索也一脸懊恼的说道:“我本以为有威尼斯人纠缠,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不可能前来。但我忘了威尼斯人本就不愿贵我两国控制埃及,即使与奥斯曼帝国也有冲突,但当奥斯曼海军要撤退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追击。”
“而且在威尼斯共和国与奥斯曼帝国停战后,为了防止威尼斯人用海军进攻本国的殖民地,热那亚人也将大多数战舰撤走,只留下十几艘船。仅凭这十几艘船和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两个王国尚未修好的战舰,虽然给奥斯曼海军造成了一些麻烦,但他们仍然突入了尼罗河。”
“不能阻挡他们么。我记得华夏历史上曾有过铁索横江之事。”文坻说道。
“已经来不及了!从尼罗河入海口的拉希德来到开罗也就是几天时间,根本来不及造出能够拦住他们的东西!”阿方索道。
“这如何是好?”文坻叫道。他们现下能够拥有主动权凭的就是战舰,可眼下奥斯曼国的战舰就要来了,而且数量比卡斯蒂利亚国的战舰要多。开罗可是在三角洲上,若是水师不能占据优势,他们怎么可能攻克开罗城?
“曹将军,马上集结所有主力将士,在卡斯蒂利亚国战舰的配合下强攻开罗城!”文坻忽然对曹行吩咐道。
“殿下,马上就要天黑了,天黑之后将士如何征战?”曹行道。
“可是,”文坻刚要说什么,曹行见他有些惊慌,不得不出言打断:“殿下,就算是奥斯曼国水师到了开罗,天兵也未必不能攻克开罗城。”
“如何做?”文坻马上追问道。
“他们既然战舰比卡斯蒂利亚国的战舰多,将战舰打沉了也就是了。”曹行道。
“曹将军,”阿方索说道:“想要从陆地上打沉战舰,只能依靠火炮,但打沉奥斯曼帝国的战舰是十分困难的。首先,战舰是可以移动的,而炮兵阵地很难移动,据我所知大炮的命中率并不高,以不能移动的炮兵轰击能够移动的战舰,很难成功;第二,奥斯曼帝国的战舰上也有火炮,而且数量不少,完全可以与我军对轰,我军炮兵未必能打赢。”
“二百多门大炮打不赢,那就再调二百门,甚至三百门、五百门大炮来!”曹行说道:“印度洋舰队的战舰上还有上千门火炮,反正现下不需战舰出战,拆下一半的火炮运到这里轰击奥斯曼国的战舰!”
“再调五百门火炮!”听完翻译说的话,阿方索顿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看了一眼曹行,又看了一眼文坻,没有说什么。但看他的样子,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调五百门火炮过来!”文坻也愣了一下,被曹行的大手笔所震惊。但他随即意识到曹行的法子确实管用,也顾不得分析利弊,对李继迁说道。
“这,开销是否太大了?”李继迁没有马上接受文坻的命令,迟疑着说道。将五百门火炮运来容易,但使用这么多火炮,耗费也太大了。
“不必担心开销。”曹行道:“从塞法杰港登陆后至开罗,一路得到的钱财足够这笔开销了,况且打下开罗城后还能得到大笔金银。”
“而且,”曹行见李继迁还要反驳,又道:“你不记得陛下临行前的嘱托了?要震慑拂诸国,让他们知晓大明实力之强。同时使用这么多火炮,一定会让拂诸国印象深刻,也就达到了陛下的目的。”
“我明白了。”李继迁答应道。
刚才这段话克拉维约没有翻译,但见几人的表情,阿方索也能明白明国人是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时他已经平复了心情,说道:“若是大明真的能够再动用五百门火炮,那必定能够击败奥斯曼帝国的海军,此战也必定能够取胜。”
“你放心,大明必定会再动用五百门火炮,让奥斯曼人知道,被万炮轰鸣的绝望之感。”文坻道。
‘也让所有欧洲国家,知道大明的强大国力。’阿方索却在心里补充道。
……
……
“……,第三天,奥斯曼帝国的海军抵达开罗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战舰撤到上游。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将领命令向明军与卡斯蒂利亚王国在海边构筑的临时营地发射炮弹,将这些简易的房屋都摧毁。在此期间,明国的炮兵并未反击。这让奥斯曼帝国的将领心里生出对明国的轻视,他甚至命船上所有士兵高声叫喊羞辱明国的话,明军仍然没有反应。”
“但这并不代表明军就会忍下这些侮辱,他们只是在等待五百门火炮运过来而已。又过了五天也就是第八天,从明国印度洋舰队的战舰上拆下来的火炮送到了营地内。明国皇七子文坻下令连夜设置炮兵阵地,并且在第二日凌晨四点多,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就轰击奥斯曼帝国的海军。”
“瞬间,超过八百发炮弹离开炮膛,射向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虽然火炮的准头很差,即使面对固定目标也差不多只有百分之三的命中率,可奥斯曼帝国海军的战舰沿着河中三角洲的东面一字排开,而且明国发射的炮弹太多了,第一轮齐射就有超过五十艘战舰被命中,其中有十多艘战舰因击中的炮弹较多,竟然被击沉了。好在码头的水并不深,这些船只都没有完全沉入海底,还能够捞上来修补。不过这对奥斯曼帝国未必是好事。”
“听到炮击声,或者感受到船体的震动,水手们被惊醒,四处乱窜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们得知是明军炮击时,有些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明军竟然会反击?”
“不过这些水手毕竟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人,惊讶过后马上跑到甲板上,在大副、二副的指挥下清理甲板,或者救助一旁的船只,还有人揭开炮衣要轰击明国的火炮。”
“但就在这时,第二轮齐射的炮弹已经来到了他们头顶。我相信这会是令他们终身难忘的情形。超过八百发大小不同的炮弹在空中飞舞,而且借助第一轮齐射后的校正更加集中,我即使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十分震惊,决心要将这幅情形画下来,更不必说奥斯曼帝国的水手了。”
“但其中大多数人并没有机会向旁人诉说这个难忘的情形。八百发炮弹又击中了超过五十艘战舰,其中部分战舰第一轮就被击中了,第二轮齐射再次被击中后很快也坐沉在了码头上。”
“这时一些战舰的舰长开始指挥水手们操纵船只驶离码头,同时命炮手胡乱开炮。但许多水手仍然处于震惊之中,船只行驶的速度很慢。”
“这时第三轮齐射的炮弹又发射了过来。许多船只再次被击中。不过这次齐射后所有舰长都开始指挥船只离开码头,想要向下游驶去。但尼罗河在三角洲东面这一段的宽度只有一百丈宽,这么多船杂乱无章的行驶很快就堵塞了河面,许多船只动弹不得。”
“明军随后又进行了第四轮、第五轮炮击。更多的船只被击沉,更多的船只受创。当然,这时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也进行了反击,打坏了明国的一些火炮,但由于形不成齐射,威力有限,造成的损失相对于明军的火炮数量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终于,在海军总司令的指挥下,奥斯曼帝国的海军恢复了秩序,残余的战舰依次向北退却,而且在又付出一些损失后逃离明军火炮的覆盖范围,似乎是可以喘口气了。”
“可这时,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战舰追了上来。这两国的战舰都完好无损,而且炮弹充足,水手和炮手的精力充沛;奥斯曼帝国残余的战舰却多有损毁的地方急需修理,而且炮弹不是很充足、水手和炮手也很累。”
“在这种情形下,即使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的战舰并不比奥斯曼帝国的战舰多,战斗也呈现除了一边倒的态势。尽管奥斯曼帝国的士兵们全力奋战,也给敌人造成了伤亡,打沉了几艘船只,但也没能扭转局势。最终,除了极少数船只逃走外,大多数船只都被击沉,或者不得不坐滩。”
第1754章 一个人的日记——不用攻城
“在击沉了大多数奥斯曼帝国的战舰,而且确定逃走的战舰也追不上以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船只停下来,开始打捞水手。他们当然不能信任,也不会任用这些来自异教徒国度的水手,但经验丰富的水手奴隶很值钱,他们可以转卖给其他国家,甚至在将来卖回奥斯曼帝国,所以愿意打捞。”
“不过他们打捞起来的人并不多。这里是尼罗河不是大海,水手们即使落入河里也能游回岸上。实际上,虽然被击沉的战舰很多,但战死的水手并不多,大多数人当时都活了下来,在尼罗河东岸登陆,随即向北或向东逃去。”
“但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在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被消灭后,明军可以放心大胆的让士兵们坐船渡河。明国皇七子文坻派出了所有骑兵,在开罗以北、以东地区搜寻水手。绝大多数人都没能逃脱明军的搜寻,只有极少数人逃脱。”
“明军士兵并没有杀死抓住的水手,而是以极其便宜的价格卖给了欧洲的商人。所有跟随军队而来的商人,以及热那亚和威尼斯这两个国家的军官都十分高兴。”
“之后联军对奥斯曼的战舰进行了打捞。在弥补了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损失后,剩下的船只明国要了三分之二,欧洲国家一共得到了三分之一。不过明军没有马上对这些船只进行修补,一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带着船匠来到埃及,第二是他们打算将这些船都送到苏伊士港。看来明军将苏伊士港当做了未来的海军母港。这也表明他们对进入地中海没有兴趣。”
“在打捞战舰的同时,联军发动了对三角洲的登陆战。由于亲眼目睹了舰队的全军覆没,驻守三角洲的士兵认为开罗城一定守不住,士气大跌,马穆鲁克人因为在保卫自己的财产还能奋力作战,但奥斯曼人就斗志全无,又因为身处死地,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士兵都是精锐,穆罕魔德一世也是一名善于指挥的将领,他们面对敌人的进攻估计会直接投降。”
“但即使没有投降,他们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也很低。穆罕魔德一世意识到开罗城守不住了,勉强抵挡住明军第一天的进攻后,于当日半夜带兵逃离三角洲。”
“穆罕魔德一世的逃离使得马穆鲁克人更加绝望,如果不是全部家当都在开罗城内,他们或许也会放弃抵抗向明军投降。但一想到一旦投降,即使自己能够活命(这也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财物也留不下多少,妻子也可能被抢走,他们就又鼓起了勇气。”
“但城内的埃及人却再也不愿意帮助防守了。对他们来说,被马穆鲁克人压榨,和被明国人、卡斯蒂利亚人压榨的区别并不大,虽然明国人和卡斯蒂利亚人都是异教徒,但异教徒未必就比马穆鲁克人压榨的更加厉害,不值得为此送命。就算马穆鲁克人强行驱使他们在滩头防守,在明军发动进攻后也马上溃散,督战队反复杀人才挡住了他们逃跑的脚步。”
“由于奥斯曼人逃走,埃及人又不愿意帮助守城,马穆鲁克人的兵力不足,无法对整座三角洲进行防守,想要全军撤入开罗城内。但是半夜奥斯曼人才逃走,第二日一早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就会发动进攻,很多东西来不及搬回城里。塔塔一世决定再坚守一天,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和城外居住的所有人都撤回开罗城后才放弃防守。”
“但他的打算落空了。天才蒙蒙亮,明军就在火炮的支援下发动了进攻。明军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从表现和战果上来看,甚至比我在印度时见到的又有所提高。当时与我一起观战的欧洲国家的军官,不管是来自卡斯蒂利亚王国、阿拉贡王国、英格兰王国,还是来自威尼斯共和国、热那亚共和国等国家的,脸上的表情都十分震惊。威尼斯共和国的军官还说,这足以称得上是教科书般的登陆战,他回去一定将这编入军校的课本。”
“根据他们的态度,我想在明国先后展现了强大的炮兵,和同样强大的步兵后,没有任何一个欧洲国家会升起同明国作对的念头,更何况欧洲人需要的货物的原产地都在明国的控制之下,他们绝不敢得罪明国。”
“在明军强大的攻势下,防守滩头的马穆鲁克人很快就崩溃了,争相逃回开罗城;正在搬运货物的人也将正在搬动的东西扔下,或者向开罗城逃去,或者向明军投降。有极少数马穆鲁克士兵坚决抵抗,但很快就被后续登陆的卡斯蒂利亚人消灭。有部分马穆鲁克人被俘虏,明军当时没有杀死他们,而是送到了河西岸的军营中。但在军营中,他们被秘密处死了。”
“明军缴获了大量的物资,比如粮食,比如投石机和形状整齐的石块,比如大型弩机和箭矢。虽然明军在辅助攻城器械上已经火器化,但曹行将军决定不浪费这些东西,第二天攻城的时候都用上。不过他当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或许用不到这些东西就能攻陷开罗城。”
“对于这句话我很困惑:难道他认为马穆鲁克人会直接崩溃?但是通过他们前几天的表现,我不认为马穆鲁克人会崩溃,欧洲各国的军官也都这样认为。但曹行将军也是明国的著名将军,指挥过无数战役,即使在欧洲也非常有名,年纪也不小了,不会像年轻将军一样信口开河。”
“不过当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多。按照明军的习惯,士兵们也该起床洗漱吃饭,准备攻城了。我的疑惑或许马上就能解开。”
写到这里,写日记的人伸伸懒腰,站起来掀开门帘看向外面。他见到确实已经有士兵起床了,做饭的地方也飘起了炊烟,就要返回帐篷拿出洗漱用具。
可这时他忽然听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忙转过头去,就见到文坻正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向他的帐篷走过来。
“下官多纳泰罗见过殿下。”他用已经很流利的汉话说道。
“你也起的这般早。”文坻笑着说了一句,迈步走进帐篷。他四下看了几眼,见到桌子上摆放的鹅毛笔与本子,又注意到本子上的墨水还没有干,惊讶的问道:“你是从昨晚一开始一直在写东西,还没有睡觉?”
“殿下,我昨晚睡觉了,只是卯时初就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就起来写日记。”多纳泰罗回答。
“你们拂人是不是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文坻又问道:“克拉维约也喜欢写日记,好像吉贝尔蒂也经常写日记。”
“殿下,在拂,从事外交工作的,哲学家,艺术家和科学家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多纳泰罗回答:“记忆是并不可靠的东西,如果当时有什么灵感或者必须要记住的东西,如果不记在日记本上,过几天或许就会忘记。”
“说的也是。”文坻点点头。他自己有时候也记不住一些事情,要靠旁人提醒,或者也记在本子上。
“不过你的主业是画画和雕塑。我记得你之前想要将索科特拉岛海战的经过画一幅连环画作,可已经动笔了?”
“已经开始动笔了。”多纳泰罗带他向另一侧走去,指着架子上的画布说道:“我印象最深刻的千门火炮同时开始轰击的场景已经画完了。”
文坻听他这样说,忙凑头看过去。他仔细看了看暂时被命名为《大炮的轰鸣》的这幅画作,觉得水准很高,不仅几乎真实还原了当时的情形,而且一看就让人有心潮滂湃之感,不由得赞颂一句,想到什么又说道:“索科特拉岛海战的画作暂时停一下,先画几幅登陆战的情形。”
“殿下,不在攻陷开罗城后先画攻城战的情形么?”多纳泰罗问道。登陆战当然也很值得一画,可攻城战应该比登陆战规模更大,更值得纪念。
“攻城战,”文坻听到他的话,嘴角浮现出笑意。“不会有什么攻城战了。”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多纳泰罗追问道。
“天兵有法子不走城墙,进入城内。”文坻道。
“难道是要想攻克德里城一样在地下挖地道,一直挖到城墙下,然后填埋火药炸了城墙?”多纳泰罗说道。但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开罗城在三角洲上,土壤潮湿,根本不可能在地下挖出一条通道。即使能够挖出,也绝对不是几天内能够做到的,还不如攻城。明军还有足够的炮灰驱使用来降低伤亡。
“不是挖地道爆破。”文坻笑道:“是地底下本来就有一条地道。通过地道,大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开罗城,哪里还需要挖地道炸毁城墙?”
“而且现下天兵已经进入开罗城中,你马上就能见到这座城池被攻陷了。”
第1755章 开罗——潜入
就在文坻与多纳泰罗说话的同时,一支人马正在三角洲的地底下,向开罗城内行进。
“这里应当是河底下了吧,怎么会有一条地道?”借着火把带来的微弱光芒,一个人一边走着,一边小声说道。
“你没看两边的墙?这都是石头。我瞧着,这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地底下的山洞,要是人挖出来的土地道早就塌了。”另外一人说道。
先前说话的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从前面传来呵斥声:“马上就要到出口了,不要说话!”
听到这句话,顿时无人敢再说什么,只是举着火把向前走着。
出言训斥的人再没听见有人说话,转过头继续带领将士们前行。走在他身侧的人,大约是他的副手,小声说了一句:“根据那个大秦女人的话,这里离着出口还有段路,不用这么小心吧。”
“不能大意。”领头的人只是说道。
他身旁的人听到这话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他的这个千户主官,非常痛恨天方教徒,这次自己争取来了这样要紧的差事头一个通过地道入城,所以平素指挥打仗粗疏的千户竟然谨慎的有些像发神经,动辄叱骂手下的兵。好在这些兵都很了解他,倒也没什么怨怼之情。
这个千户就是林喜。他在印度之战中立下功劳,也没犯什么大错,被升为千户。因以他的资历升为指挥同知都足够,所以虽然仅是一个千户,但上面的指挥佥事、指挥同知都不大管得着他,使得他对自己的千户控制力很强。
去年年底尚炳因有事要与德里总督秦松商议,派林喜带兵护送信使前往德里。林喜将信送到了地方,闲来无事在城内逛了逛,就听说了大明要出兵埃及之事。听到此事,林喜心里顿时就痒痒起来。他一向痛恨天方教徒,如今又有针对天方教徒的战争,如何不想参加?但他毕竟是秦藩的人,这次攻打埃及陛下没说征召秦藩之兵,他也不好毛遂自荐。
但没想到秦松认为自己手底下的中原来的兵太少,一个都不肯派去打埃及,又正好尚炳有事求他,于是就让秦藩替德里总督府出兵。当然,也向陛下奏报了。尚炳不好推却,虽然自己也正想趁奥斯曼国全力西顾之际在波斯打一仗,但也只能答应秦松的请求,派出林喜等三个千户代替德里总督府出战。
林喜得知自己被派往埃及参战的同时也知道了秦藩要出兵攻打波斯的沙哈鲁,倒是没多少喜悦的心情。不过等他到了埃及之后就发现这次天兵对待当地人与之前在印度截然不同,又变得高兴起来。之后来到开罗城、登上三角洲,他偶然听说皇七子殿下有个十分重要的差事要派人做,于是主动毛遂自荐。文坻与曹行反复掂量了所有愿意办这个差事的千户,觉得林喜的千户最适合,就将差事给了他。
他正回想自己前些日子在从基纳一路打到开罗的经过,忽然感觉脚下的路向上扬起来。他知道这是快要到城内的出口了,顿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仅放缓了速度,而且也尽量不发出脚步声。
又走了一会儿,他已经来到这条地道的尽头。林喜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木板,刚要抬起双手推一下,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看来即使经过了一天两夜的通风,地道里空气中能让人呼吸的,被命名为‘养气’的东西也不多,不能指望再多的人从这里入城。’他不禁想着。
他又歇了歇,害怕外面天已经快亮了不敢再耽搁时候,伸出双手试着推了推顶上的木板,虽然有些分量,可还能推动。但他却没有马上推开木板,而是犹豫起来。虽然在大军打到开罗城下前已经提前派人查询到索菲亚的身世是真的,她应当不会说谎,但已经十多年过去,上面未必还是索菲亚还在开罗时的样子。若是上面住着人,而且没能马上将这人杀死让消息走漏,此战可就会十分艰难了。
但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林喜下定决心,将杀人最干净利落的几个人都叫来,轻声吩咐他们几句话,又命力气最大的人推动木板。
木板缓缓的被推动了,略微发出了一点儿声音,但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待张开的缝隙足够一人钻过去,林喜一马当先双手扒住上沿,向外瞧了几眼。他见到外面的情形与索菲亚说的差不多,地上也都是灰尘和树叶应当没人居住,将木板又向上推了推,随即一把窜了出去。
他窜出去后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墙角,同时从腰间拿出一把短火铳。这种类似于现代手枪的玩意儿因为射程短在战争中用处不大,所以造的也不多,也没有装备给军队,这次因为他们办的差事特殊才发了几十个。林喜从墙角向四周又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到出口处招呼将士们都上来。
一百多个人鱼贯从木板下面跳上来。因为整个院子都没人,众人也大胆了许多,只不过仍然注意尽量不发出声响。
副千户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他上来后还说道:“已经派人回去传信了,让剩下九个百户的人也都过来。”
“不成,九个百户的人没法都从这儿走。地道里的‘养气’不多。”林喜道。
“林大哥,既然咱们都走过来了,也没在地道里面憋死,就还能走人。”他见林喜还想说什么,赶忙又道:“林大哥,我知道你对弟兄们好,但是想要打下开罗城,不能不让弟兄们冒点儿险!咱们这一百多号人够做什么的?这个什么哈希姆家族光主人家就有几百号男丁,再算上仆人总有上千人,就算都是些老百姓,一百多号人也控制不住他们。只要有一人走脱了向马穆鲁克官府报告,夺取开罗城的计划泡了汤不说,弟兄们多半都要死在城里也不说,死后还闹不着好名声,抚恤都得不了多少!”
“林大哥,我临走前问过其他几个百户的弟兄,大家都说了,只要不在地道里憋死,就愿意冒这个险。”这时百户也出言说道。
听他们这样说,林喜想了想,又抬起头看了月亮一眼,点头道:“那就让弟兄们都赶快过来。不过记住,不要弄出声响。还有你们,”他又看向院内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走出这个院子。”
“知道了。”众人都小声答应道。
之后其他九个百户的将士陆续从地道走出来。随着人越来越多,这个小小的院子逐渐装不下了,林喜亲自带着十多个人探查旁边的两个院子,见人都在睡觉,夜晚打更的人的行走规律也记下了,招呼将士们占了这两个院子,院里的人不论男女都用被子闷死,将新来的人安排到这两个院子。
又过了一会儿,一千多号人都从地道里出来了,三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但除了人喘气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林喜将二十个百户、试百户叫到一起,陆续给他们分派任务。通过几个月前在开罗城的侦查,他们已经大体掌握了哈希姆家族宅院的大体情形,可以有针对性的分派差事。
在差事分派完毕后,林喜又对他们说道:“哈希姆家族不是一般人,尽量不要杀人,但如果敢反抗或逃跑也不要手软。当然,他们家的奴仆尽可以杀了。”
“告诉弟兄们,不要忙着拿东西。如果能一举夺下开罗城,咱们千户就是首功,奖赏少不了,院内的好东西也都是咱们千户的;但要是没能夺下开罗城,逃走的时候也不可能带走多少东西,现在拿也是白拿,而且还会影响夺城。”他厉声说道:“要是被我瞧见有谁敢拿东西,定斩不饶!”
“林大哥放心,弟兄们也都不是头一次打仗,知道该怎么做。”众人答应道。
林喜点点头,最后说了一句:“都去吧。”
“是。”大家又轻轻答应一声,四散而去。
……
……
‘真是太令人生气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但穆塔迪德二世仍然没有睡着。他虽然怀里搂着一个漂亮女人,但心里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塔塔一世越来越不在乎我这个哈里发了,最近这段时间就连表面上的礼貌都没有了,对我就像是对待他麾下的士兵一样。不仅如此,明帝国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联军包围开罗城后,竟然还要我出金钱和粮食!’塔迪德二世愤愤不平的想着。
但他也只能在家里生气,面对塔塔一世,不,面对任何一个马穆鲁克将军都丝毫不敢显露。明军已经歼灭了海军,奥斯曼人已经逃跑,开罗城守住的可能极小,塔塔一世以后多半用不着他这个哈里发了,当然不会继续对他的态度好。他要是惹怒了塔塔一世,被偷偷打死都不稀奇。
第1756章 开罗——‘说服’他们
想了一会儿,穆塔迪德二世又开始琢磨塔塔一世要的东西给多少。一点儿不给是不成的,但都给了他,哈希姆家族也得喝西北风。不论明帝国还是卡斯蒂利亚王国都是异教徒的国家,卡斯蒂利亚王国曾经将境内所有不愿改信十字教的天方教徒都驱逐或处死,明帝国也公开实行对天方教徒的歧视性政策,肯定不会优待他们家族,甚至有可能将他们都驱逐走。
如果被驱逐走,粮食什么的肯定不会让他们带的,只有金银珠宝这些东西能够在身上藏一些。‘这样想的话,塔塔一世要求的粮食应该都给他,反正以现在马穆鲁克人的士气,开罗城很快会被攻破,粮食留着也是便宜异教徒,不如送给塔塔一世。’
‘但金银不能给。金银是最容易花出去和最保值的东西;比金银更重要的粮食又不可能带走,金银就更加重要了。明天一早起来先巡视一遍库房,将所有的库房都看一遍,之后再去找穆塔迪德二世,和他商量能给他的东西。’
穆塔迪德二世想了半宿,困了起来,闭上眼睛就要睡觉。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虽然声音极其微弱,但他听出这是脚步声。
‘谁会这个时间在我房间附近行走?仆人们应该都已经睡了,晚上随时等候召唤的仆人也都睡在外屋,不可能在房子外。’
‘我知道了,一定是仆人也知道开罗城要被明帝国和卡斯蒂利亚王国攻陷了,他们又歧视天方教徒,将来想要安稳在哈希姆家族做仆人都不可能了,所以想偷拿一些东西。’穆塔迪德二世想着。
想到这里,穆塔迪德二世变得十分生气。他白天在塔塔一世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要被抢走好多东西,现在竟然家里的仆人也敢偷了!他又学过武术,自认为对付几个仆人不成问题,悄悄从床上起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弯刀,就要出去砍杀这几个胆大的仆人。
但他刚刚走到门前正要开门,门却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随即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手持腰刀就要冲进来。这大汉见到穆塔迪德二世吃了一惊,随即就要挥刀劈砍他。
‘这不是家里的仆人偷东西,这是外面的强盗来抢东西了!’穆塔迪德二世瞬间想到这句话,然后毫不迟疑的扔掉弯刀跪下说道:“我愿意投降!你可以将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拿走,漂亮女人也可以带走,只求你不要杀了我!”
“嗯?”这大汉的腰刀停在半空,似乎对他这么干净利落的投降求饶十分惊讶。穆塔迪德二世只听这大汉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自言自语了几句,又对外面轻声叫了一句。随后另外一个大汉走进来,用绳索将他牢牢的绑住。这时床上的女人也已经被惊醒,一个大汉一把捂住她的嘴,但没有将她捂死,只是撕下一块布把她嘴堵上,也把她绑了起来。
这并不稀奇,没准他们要将这个漂亮女人带走,所以将她绑起来。但令穆塔迪德二世十分惊讶的是,这两个大汉竟然也没有拿屋内的珠宝。
两个大汉将他们两个带到院子中间,随意扔在地上交给其他人看管,再次跑向其他房屋。穆塔迪德二世被他这一摔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缓过来后他向四周看去,随即见到更加让他吃惊的一幕。院里竟然已经有了很多人,借着火光他能看出其中有几个人他认识,都是和他关系亲近的兄弟;另外几个人虽然不认得,但也看着眼熟,应该要么是十分得用的仆人、管家,要么是哈希姆家族较远的旁支,也都算是自家人。他又向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看去,影影绰绰的也能看到许多人坐在地上,应当也是被这股强盗带到这里的人,而且看起来都像是男人。
‘这已经有将近三百人了,整个哈希姆家族的成年男子一共只有三百多人,这股强盗将整个哈希姆家族的人都带来是要做什么?’穆塔迪德二世不解地想着。
这时又有几个强盗带着家族的人走过来,他偶然扫了这几个强盗的脸,忽然呆住了:因为这几个强盗,竟然是东方人的长相。
“东方人!”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鬼叫什么!”听到他叫声的明军将士马上给了他一刀背,疼的穆塔迪德二世在地上打起滚来,又忍不住发出呻吟的声音。将士听到更加心烦,想要一刀劈死他,被看守他们的人阻拦:“这人你可不能杀,这可是天方教的哈里发,等于教主。是杀是剐,得殿下来决定!”
“天方教的教主?被打了一下就跟猪似的哼哼?早晚给他扔猪圈里和自己的同类作伴。”这将士又说了一句话,扔下自己抓来的人,又回去抓人了。
这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院子里也逐渐堆满了人。又过了一会儿除了把守四面围墙的将士外其他人都回到这个大院子,纷纷向林喜汇报:“我那一片的人都已经杀了或者抓来了!”
“好!”林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吩咐将翻译带来。等翻译来了,他对翻译说道:“你告诉这些人,我们是大明将士,想要夺取开罗城,有事需要他们配合。如果他们不配合,我就将整个哈希姆家族的所有人都处死!”
翻译点点头,将这番话告诉了在场的俘虏。顿时,响起一片大食语的叱骂声。这些人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些明军敢把他们杀光,并不在意话语中的威胁。只有穆塔迪德二世觉得不妥,想要劝阻族人,但这时现场十分嘈杂,他的声音旁人也听不到。
但就在他们大声叱骂的时候,林喜忽然拿起腰刀劈在一个叱骂的人的脖子上,这人的脑袋顿时与身子分了家,脑袋滚出老远。
“你们几个,将身旁的人杀了!”他又随手指了几个将士。这些将士虽然听不懂俘虏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闻言丝毫不客气,纷纷将身旁俘虏的脑袋砍下来。
直到这时,十多颗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了,大食语的叱骂声才停下来,但又转为尖叫声,许多年纪不大的少年尖叫起来,还有些人裤裆变得湿哒哒的。
大明将士自然对敢于尖叫的人又是一阵殴打。这里虽然是哈希姆家族宅院的中心,距离其他人家和街道很远,但也可能会被听到。被刀背反复打了几下,有些人还被打的满嘴都是血以后,尖叫声也停止了。
“你再翻译我的话:你们是不是愿配合,如果不愿配合,我就每一分杀死十人。”林喜又对翻译说道。
听到这番话,哈希姆家族的人果然坚持不住了。敌人看来并不在乎他们哈里发家族的身份,非常残忍的对待他们,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愿意答应。
他们又推举了包括穆塔迪德二世在内的十个平时家族里管事的人作为代表。林喜对他们轻笑了一下,命人松开他们的身上的绳子,出言道:“我要你们带领我麾下的将士,骗开一面城门。”
“这怎么可能!”马上有人说道:“把守每一面城墙的人足有两万人,即使夜晚值守的也有数千,你们最多只有两千人,就算靠近了城墙,你们也不可能夺下城门的。而且你们还是东方人,从长相上与马穆鲁克人就不一样,就连靠近城门都不可能。”
“我们能不能夺下一面城门这不是你琢磨的事情,你只要带着我们靠近城门。”林喜道。
“这,”这人还想说什么,被穆塔迪德二世打断:“我知道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带你们靠近城门。不过,我们哈希姆家族的人的生命安全必须得到保证。”
“我不能担保带着我们靠近城门的人是否能活,但此时在宅院里的人都能活命。”林喜犹豫了一下,出言说道。听到这句话,他身旁的副千户看了他一眼。
“你说的是真话?”穆塔迪德二世追问道。
“当然是真话,我将你们哈希姆家族杀光又有何用?”林喜道:“不过你们家族的女人、金银财宝都要没收。”
“好,那我就答应带着你们靠近城门。”穆塔迪德二世说道。
听到这句话,林喜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但一闪而过,笑着同穆塔迪德二世说了句话,随即转过头吩咐将士们。
他将所有将士分成三部分,其中五十人留在哈希姆家族的宅院里看守俘虏,五百人跟着穆塔迪德二世去骗开或者夺取城门,剩下的五百多人在城内防火,扰乱秩序。
林喜吩咐已定,就要亲自带着五百人去夺取城门。副千户马上劝道:“林大哥,你带人在城内防火就成了,夺城门交给我来办!”
“是啊林大哥,夺城门交给我们就行了,不用你亲自出马!”一个百户说道。
“夺取城门,必须我亲自带兵!”林喜说道。
“可是,……”“没什么可是,这是军令,你们要违抗军令不成!”林喜又道。
“是,下官遵命。”听到这句话,他们只能答应。
“你们放心,我不会主动去送死的。夺下城门或许比你们在城里防火还要容易。”林喜又说道,而且看起来十分有信心。旁人虽然不像他这样信心十足,但也只能相信他这番话了。‘但愿林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第1757章 开罗——偷袭
“站住,你们这是做什么的!”在北城门前,几个马穆鲁克士兵面对忽然出现的推着车辆的上百人大声呵斥起来,而且马上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领头的人。
领头这人身体马上就抖抖索索起来,话都说不完全。可这时从队伍后面走过来一人,这人的衣服十分华贵,而且气势凌人,张嘴便说道:“雅哈亚将军在哪儿?我要见他。”
“你是什么人,要见雅哈亚将军?”一人马上问道。但他随即被身旁的人拽了一下,回头看去,就见拽他的人说道:“我马上去找雅哈亚将军。”说着拉着他向城墙下一处房屋走去。
很快,被叫做雅哈亚的将军带着几个卫兵走过来。他脸上堆满笑容,走到衣服华贵的这人面前,说道:“哈里发,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么?”
他对于穆塔迪德二世来到城门附近非常疑惑。哈里发虽然地位很高,但毫无权力,被历任马穆鲁克苏丹国的苏丹所防备,也不会得到任何工作,他今天来到城门这里是为了什么?而且,雅哈亚抬起头看了一眼推着车辆的人,觉得他们带给自己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但就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我是来给你们送粮食的。”穆塔迪德二世故意吐了口气,带着略有些不高兴的语气说道:“你也应该知道,塔塔一世让我拿出一些粮食来给士兵们吃。我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拒绝;他又让我将粮食送到北面的城门,我担心你麾下的士兵太跋扈,只能亲自押送粮食过来。”
“原来是这样。”雅哈亚当然知道塔塔一世逼着穆塔迪德二世出钱出粮食的事情,穆塔迪德二世不得不拿出钱和粮食也在预料之中。他又看了一眼后面的车辆,见上面堆着的确实都是粮食,于是笑道:“竟然还麻烦哈里发亲自押送粮食过来,我真的觉得非常不安。”
“你如果心里觉得不安,就尽快让士兵们配合我家的仆人将粮食送进仓库里,让我可以尽快回去。”穆塔迪德二世没好气的说道。
“好好好。”既然将粮食送来了,雅哈亚也不会计较他的态度,招呼几名士兵带着推着车辆的哈希姆家族的仆人去粮库卸下粮食。
“北面是防守的重点吧?”穆塔迪德二世闲着无聊,与雅哈亚议论起来:“开罗城建在了三角洲的中南部,虽然四面都没有靠近沙滩,但北面的空地最大,明军和卡斯蒂利亚军队的军营也在北面,他们应该会将北面城墙作为进攻的重点。”
“这是当然的,你如果站在城墙上就能见到,明军的军营中已经有动静了,许多士兵已经起来而且吃完了饭,由各个千夫长、百夫长带领在军营外,也不知他们是要做什么。”雅哈亚说道。
“会不会是要攻城?”穆塔迪德二世问道。
“这不可能。”雅哈亚断然说道:“明军一向是大炮先行,我问过从印度跑来的人,他们都说在印度明军也是以开炮为攻城信号,炮弹不打到城头上步兵不会冲锋的。现在大炮还都在军营里裹着炮衣,明军怎么可能攻城。”
“那也不能太大意了。”穆塔迪德二世道。
“我当然不会大意。塔塔一世选择我为北面城墙的守将,就是因为我谨慎。虽然明军不会攻城,但我也已经命令士兵们做好守城的准备。过一会儿我还要上去巡视,如果发现士兵偷懒,就当众处罚。”雅哈亚说道。
“这样才对。不过,”穆塔迪德二世皱起眉头,轻声对他说道:“你和我说实话,开罗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如果你们这些人都能真心配合守城,开罗城一定能守住。’雅哈亚心想。但他当然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他想了想,半是实话半含威胁说道:“以城内的军械、士兵和粮食,只要不发生内乱,防守开罗城半年没什么问题。”
“能守城半年?那我就放心了。”穆塔迪德二世笑道。
雅哈亚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但表面上继续若无其事的与穆塔迪德二世闲聊。过了一会儿,雅哈亚想起运送粮食的人,说了一句:“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粮食还没有放进粮库里么?”
但就在这时,从他身后忽然传来高声叫喊声:“粮库起火啦!有人纵火!”
“有人纵火!”雅哈亚瞬间转过身,就见到了粮库冒起的浓烟。雅哈亚知道粮食虽然能被点着,但燃烧起来可没这么快,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绝不是失火。他忙高声吩咐道:“快去救火!”又转过头来对穆塔迪德二世说道:“哈里发,您先回去吧,那些运送粮食的仆人我要征发他们协助灭火。不过你放心,等灭火之后我一定将他们送回去,不会强征他们做……”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产生了十分危险的感觉,右手拔出弯刀,同时转过身子将弯刀放在胸前。
只听“”的一声响,一把短矛刺在他的弯刀上。偷袭他这人对他竟然能够挡住这一击十分惊讶,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抽回短矛又向他刺来。
雅哈亚的武术很高,又一下挡住短矛,就要欺身上前将这人杀死,同时他心里还想着:‘这个想要杀我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他与放火的人是不是一伙的?等等,这人穿的衣服好像……’
他想到这里,正要侧身扑向右面,忽然感觉大腿一疼,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他转过身去,就见到穆塔迪德二世手持染血的匕首,站在他身后。
“你!穆塔迪德二世,你身为哈里发,竟然投靠异教徒!”雅哈亚叫道。
穆塔迪德二世并不答话,将匕首向他投掷过来。雅哈亚这时无法躲避,只能挥舞起弯刀。他的弯刀挡住了投掷的匕首,正心中一喜,但随即感觉后脑剧痛,之后就倒在了地上。
第1758章 开罗——驱赶出城
雅哈亚被穆塔迪德二世杀死的同时,林喜也命跟随他攻打北城门的五百多人公开亮出明军的旗号,每个人都脱下身上的大食长袍,从车里拿出一面日月旗插到后背上,用汉话吼叫着同马穆鲁克人厮杀。
北城门驻守的军队顿时乱了起来。其实雅哈亚被杀死的影响不算大,北城门的士兵各有将领,雅哈亚死了也不会失去指挥;但他是被穆塔迪德二世亲手杀死,以及明军出现在城中之事却给了他们沉重打击。穆塔迪德二世是宗教上的最高领袖,竟然帮助异教徒,这是不是代表着就连真神都抛弃了他们?本以为在城外的明军竟然出现在城内,是否意味着城池已经被攻破,他们在北城门坚守也只是白白送死?
恰好这时城内也出了乱子,许多地方燃起火光,还有各种语言的嘶喊声与咒骂声。马穆鲁克士兵们顿时再也不愿防守城门,也不愿与明军搏杀,纷纷三五成群向城内逃窜,要回去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与家产;有忠于职守的马穆鲁克将军想要阻拦,被士兵一刀砍倒在地,生死不知。
明军当然不会阻拦想要逃跑的人,他们将少数坚守岗位的士兵杀死后,搬走堵在城门口的东西,打开城门,点燃了烟火。那些被千户、百户带着好像郊游的将士见到烟火,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向城门跑去;在马圈里的骑兵也纷纷翻身上马,向城门冲过来。
等到塔塔一世得知北城门失陷,派出自己的近卫军赶来夺回城门时,数千明军已经进入城中,一半人马牢牢控制住北面的城墙,一半将士已经向城内进攻。近卫军与明军打了一仗,见城门不可能夺回来了,带兵返回苏丹王宫,劝说塔塔一世逃离开罗城。当然,他没有劝说塔塔一世现在就逃走。现在是白天,即使逃出城也逃不出三角洲,必须半夜才有可能撤走。将领建议塔塔一世派人四处放火进一步扰乱城内秩序,晚上撤走。
塔塔一世也知道城池守不住了,同意了将领的建议,派出最亲信的几十人换了衣服四处去放火;自己放弃苏丹王宫,杀死妃嫔、女儿甚至年纪幼小的儿子,带着年纪较大的儿子与剩下的士兵在城内乱窜。
但他逃跑的想法最终仍然破灭了。城内确实到了晚上还没恢复秩序,但明军与卡斯蒂利亚军队夺取了四面城门,而且除了北面城门外,其他三面城门在晚上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使联军士兵不听号令也用箭矢射杀。塔塔一世想要装成卡斯蒂利亚国的军队逃走却挨了数千枝箭矢,不得不重新退入城中。
挨到天亮,塔塔一世彻底绝望,解散了近卫军,自己只带着一个儿子与几个侍卫换了埃及当地人的衣服藏在一间民居中,想要躲过明卡斯蒂利亚联军的搜捕。但明军之后的做法,让他的想法彻底破灭。
……
……
“命令将士们将城内之人全部赶出城池,一个不留!待将城内之人都赶出来后,再派将士进城往返搜罗,若是发现藏匿在城中的人一律当场格杀!”曹行对几个指挥使、指挥同知、千户吩咐道。
“曹将军,可允许他们带着自家的财货出城?”众人答应一声,有一人又问道。
“自然允许。他们的家当,不论是什么都可以带。但要告诉将士们在他们出城时仔细搜检,若是有人身上带有兵器,一定要没收。”曹行回答。
“是,将军。”众人又答应一声,退下去执行曹行的命令。
“阿方索殿下,明军将士不多,将城内之人赶出城池,以及在城内往返搜罗之事还需贵国之兵配合。”曹行又对一旁的阿方索说道。
“此事好说。”阿方索笑着说道。肯定会有人不敢将所有的家财都带在身上,命士兵搜罗城池,等于是给了他们合法劫掠的权力,他当然愿意。他这次雇佣的几万佣兵,都是过去经常和卡斯蒂利亚或阿拉贡王室合作的佣兵团,很懂规矩,从城里抢的东西会按比例上交给他一部分的。
“不过,”阿方索却又说道:“曹将军将城内的人都驱赶出城,这一点我不太理解。而且过去,大明的军队似乎也没有这样做过。”
“城内藏匿的马穆鲁克人太多,要想尽快将他们搜罗出来,只能将城中之人都驱赶出来。”曹行回答。
“曹将军不需要掩饰,我已经看明白了你要做什么,毕竟当年蒙古人西征虽然没有打到伊比利亚,但有关蒙古人西征的记载我也看过。我也没有阻止你的想法,只是很好奇: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从你在印度时做过的事情来看,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阿方索说道。
曹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殿下不必再问,本将也不会回答。”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问了。但最后即使只让大明的士兵动手,不让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士兵动手,得到的财富我也要分一部分。”阿方索道。
“会分给殿下一份的。最后得到的财货会分成三份,大明一份,你们一份,皇七子殿下一份。而且大明将士经过一日一夜的征战也十分劳累,最后动手会让你们卡斯蒂利亚人和阿拉贡人出手的。”曹行道。
“好。”阿方索又笑着答应一句,对身旁的几个佣兵团的团长说了几句话,这些人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曹将军,你不必亲自下这个命令。”这时文坻却靠近曹行,脸上带着一种特殊的表情,轻声同他说道。
“殿下,下官不下这个命令,何人来下?因这次出兵少不过只有两万多将士,两万多民,下官连个副手都没有,除了下官何人能够下这个命令?难道是李将军?”曹行自己并不在意,笑着说道。
文坻没有再说话。除了曹行,也确实没有人能够下达这个命令,除了他以外;但他更加不愿下这个命令,也只能交给曹行了。文坻沉默半晌,说道:“此战得到的各色珍宝、宝马美人,曹将军想要什么尽可以与孤说,孤必定答应。”
“殿下放心,下官不会客气的。”曹行又笑着答应。
他们说话间,城内之人都已经被赶到城外,明军懂得大食语的翻译站到土坡上,大声告诉所有人明军之所以将他们赶出城是为了将所有马穆鲁克人都搜出来,别无他意,让他们放心。随即一些人马走进城中反复搜罗,另一些人开始清点百姓,搜查马穆鲁克人。
因这番话合情合理,原本有些害怕的埃及人都略微放下心来,主动按照明军的要求以千人为一单位分开来,还有人检举隐藏在其中的马穆鲁克人。马穆鲁克人见自己无法幸免,拿起木杆与附近的搜查士兵搏杀,打算临死前再带走几个人。
早有准备的联军将士马上扑过去,杀死他们。因大多数马穆鲁克人在之前驱赶他们出城的时候已经暴露或者反抗被杀,这时被发现的马穆鲁克人不多,大约只有几百人,很快被杀死。塔塔一世也被发现,不过他得到了优待,没有被当场杀死。联军将士似乎生怕有所遗漏,又搜检了一遍。埃及人虽然认为他们是借机抢夺财物,但没有伤人之举,也就没有反抗。
这时那个翻译又走到土坡上,高声说既然已经将大家驱赶出城,大明皇子殿下要一并点阅户口,让所有工匠,不论是做什么的工匠都带着家人出列。这时有人重新泛起了怀疑,但大多数人都没有怀疑他的话,工匠们也带着家人走出队列。明军的几名军官一一询问走出队列的成年男子是做什么的工匠,然后记录在本上,将他们带到一边。
等到再没有人走出来,那个翻译又走上土坡,让剩下的人以男女为别分开。这话引起了骚动,无数埃及人嚷嚷起来,不愿意听从这个命令,即使翻译反复诉说。
正群情激奋时,一个卡斯蒂利亚国的雇佣兵似乎对这一幕很不耐烦,嚷嚷了一句什么就走过来要将一个美貌的少妇拉走,少妇的丈夫当然不愿,这个雇佣兵一刀将他砍翻在地。附近的埃及人顿时明白了他们的命运是什么,拿起什么东西想要杀死附近的联军将士。但他们的武器都已经被收走,甚至连木杆都没有,只能挥舞手里的盒子,当然不是联军将士的对手,很快被杀。但越来越多的埃及人开始反抗,与联军将士搏杀。
见已经欺骗不了他们,曹行轻声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这人又吩咐下去。很快,三角洲上回荡起汉话和卡斯蒂利亚语。听到这话语,所有联军将士都停止与埃及人搏杀,向后退却。而且有些人甚至将抢来的东西又扔在地上,美貌的少女少妇也松开了手,似乎生怕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