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9章 发现
“二叔,侄儿想说,是不是,咱们家有人偷偷投靠了官府?”唐景炎用非常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的声音说道。www.uu234.net
“不可能!不可能!”唐石鹏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他的声音略大了些,引得不少人向他看来。但被他双眼一瞪,又赶忙转过头继续低头吃饭。
“二叔!”唐景炎又叫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见到几名狱卒走过来,忙住口不言。他本想等着这几个狱卒离开后继续与唐石鹏说话,可狱卒却走到他们这间牢房前,高声叫道:“唐石鹏!要提审你。”一边说着,一个狱卒拿出钥匙打开这间牢房的大门,另外几个人抽出腰刀警惕地看着牢内的唐家人。虽然唐家人脚上都系着铁链,但之前也不是没有被抓来的江洋大盗趁狱卒的疏忽杀死狱卒夺下钥匙想要逃走的先例,虽然最后没能逃走,但从此以后中原各处的衙门对人犯都提高了警惕。
唐家人当然不会试图越狱。就算他们自己跑了,老家的数百族人也跑不了,说不定就是男丁斩首妇孺流放的下场,就是为了族人着想也不能逃跑。他们看着唐石鹏走到牢门前,被这几个狱卒押着离开监牢。
“怎么这个时候单挑咱们唐家人审问?”一人即不解,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其他被抓到这里的家族都没人被提审,只有唐石鹏被提审,很奇怪。
唐景炎心里也觉得奇怪,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什么,低声说了一句:“大约是那个,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来了。”
唐石鹏被人带着走过一扇又一扇门,走过一间又一间房屋。他心里有些奇怪:‘记得昨夜我走的不是这条路,到底要带我去哪?难道今天要严刑拷打我?’一想到严刑拷打,他忍不住就有些害怕。锦衣卫的恶名就连他这个乡下人都听说过,想起隔壁村的秀才曾经说过的锦衣卫的那些刑罚,唐石鹏甚至涌现出撞墙自尽的想法。
他正想着,狱卒已经在一间房屋前停下,轻轻推开房门将唐石鹏带进去,又让他坐上一把椅子后就转头离开这间屋子。而此时屋内除了唐石鹏外,只有一身着飞鱼服之人站在唐石鹏身前两丈外,除此之外别无旁人。
这是非常奇怪的举动。一是出于防止越狱的考虑,二也是出于保证口供真实的考虑,锦衣卫审问人犯从来都是至少两人一起,再有两个负责押送人犯的校尉,屋内至少应当有四个人才对。唐石鹏这几日也被锦衣卫审问过,只是没有用刑,应当会感觉惊讶。
可唐石鹏此时完全顾不上惊讶了,待看清面前这人的长相后,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抖着伸出左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又感觉胸闷气短,忍不住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二叔,你这是怎么了,二叔。”那人正要说话,见到唐石鹏忽然咳嗽起来,忙上前扶住他说道。
“你让开!”唐石鹏却一把推开他,又咳嗽几声缓了过来,指着他说道:“景羽,你,你竟然投靠了锦衣卫!”
这人当然就是唐景羽。昨天他在另一处也十分要紧的地方审问锦衣卫校尉与卫所将士抓来的俘虏,今天天刚亮就快马向滨州而来,终于在中午赶到滨州锦衣卫衙门。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点东西,就吩咐狱卒将族长带来。
“二叔,侄儿确实是投靠了锦衣卫。”唐景羽沉声回答道。
虽然在见到他穿着飞鱼服后已经能够确定唐景羽确实投靠了朝廷,成为了锦衣卫一员,可亲耳听到他这样回答,唐石鹏仍然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得跌坐在椅子上。
“二叔。”唐景羽又赶忙上前要扶起他。
这一次唐石鹏却并未推开他,却也没有立刻搭理他,而是喃喃自语了一句:“如果早知你已经投靠了朝廷,我又何必让族人受这些苦。”
“二叔,你说什么?”唐景羽没听清他说的话,问道。
“没什么。”唐石鹏说了一句,将其他任何情绪都放下,反问起来:“你是否能保咱们家族不受朝廷处置?”既然唐景羽已经是锦衣卫的一员,那他们家是白莲教徒的身份必定已经暴露了,此时对于整个家族最要紧的,就是唐景羽能否保家族平安。
“二叔,侄儿下不了这个保证。”唐景羽面露苦色:“不瞒二叔,侄儿也是因身份泄露被朝廷抓起来不得不投靠锦衣卫的,只是朝廷想要清剿3,所以允许侄儿戴罪立功才并未将侄儿处死。若是能立下大功,或许可以保自己脱罪。但侄儿这次来山东,对清剿3却也没起到多大用处。也不知是彭聚早就对我们叛变有所防备,亦或是正常变动,各堂、香所在的地方都与八年多前不一样了,彭家庄虽然没有搬走,可总坛也已经迁到其他地方。那几个当时恰好在苏州的咱们山东坛的人起得用处比我还大。”
“侄儿既然本是不得不投靠,戴罪立下的功也不多,过后会被朝廷如何处置尚不清楚,如何能保整个家族不受处置?”
“那咱们唐氏一族怎么办啊!”唐石鹏叫道。昨日他不论锦衣卫百户怎么问都不承认自己是白莲教徒,肯定会被记一笔,唐景羽又保不了家族,他们唐家有可能会受到很重的处置。
“这也无可奈何。”唐景羽说了一句,见唐石鹏这么担心,又劝道:“二叔,即使被朝廷惩戒,也不会受到太大惩处的。咱们家除了我之外都只是普通信众,陛下又爱惜人命,应当不会有人被处死,多半是全族流放到海外。”
“流放到海外。”唐石鹏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昨天就猜到了家族被发现是2的处置多半是流放海外,若是愿意,岂会不承认2身份?
见到已经五十多岁唐石鹏哭起来,唐景羽也忍不住为家族担心起来。而且他比族人知道的还多些,知道朝廷正在派兵攻打印度,若是被流放海外多半是去印度。虽然听说印度这个地方很富庶,土地肥沃,可毕竟是新占之土,当地的土人不会愿意看着这么多从东方来的汉人占据他们的田地,打架甚至杀人少不了,哪里比得上在老家安定。
“若是能抓到彭聚就好了。”唐景羽喃喃自语道:“彭聚是山东坛坛主,若是抓到他,就是一个大功,咱们家多半就不用被流放海外了。”
“你说什么!”唐景羽本来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唐石鹏马上问道。
“二叔,我说若是能抓到彭聚就好了。”
听到这话,唐石鹏脸上变得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他对唐景羽说道:“叔叔知道彭聚在哪。”
“二叔,你知道彭聚在哪?”唐景羽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我知道彭聚在哪。”
唐景羽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情,但转瞬即逝,忙道:“二叔,快告诉我他在哪。不,二叔,咱们这就去找费副指挥使,您当面告诉他彭聚在哪!”
……
……
“彭大哥,前面再有十五里,就是青城县城了。咱们是在这里歇息,还是赶到县城外歇息?”张兄弟说道。
“就在这里歇息。”彭聚又扫了一圈周围,觉得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小树林还算隐蔽,说道。虽然到了县城张兄弟和刘兄弟可以入城买些吃的,可他们现在身上还有炊饼不缺吃的,而青城县城周围他记得没有隐蔽的地方,不好藏身,不如就留在这里。
“好。”张兄弟与刘兄弟答应一声,张兄弟解开背上的包袱,从中拿出从一个村子里偷的破草席铺在地上,刘兄弟悄悄走出树林去河边取水。
不一会儿刘兄弟拿着三个小水瓶走回来,分别递给彭聚和张兄弟,又从身上拿出三张炊饼,就吃了起来。
彭聚接过炊饼,闻到油纸上传来的汗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们路上当然是不敢生火的,可大冬天又只有凉水,又凉又干干巴巴的炊饼根本难以下咽,刘兄弟于是将炊饼贴身放着,用体温保证炊饼不凉。可难免就沾染到汗水。彭聚虽然是3匪,但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很不想吃面前沾染汗气的炊饼。
但他皱过眉头后,仍然就着凉水吃起来。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不吃就要饿死,只有吃才能活着,有力气走到济南。他不仅吃起来,而且大口大口的吃,不一会儿就将这张炊饼吃完了。
“彭大哥,吃完了这三张饼,咱们就没吃的了。好在在路上遇到两个书生,咱们杀了这两个书生后从身上搜出了几百文钱来。咱们今晚睡足了,明天一早出发,过青城县城的时候小弟入城去再买几张饼。足够吃到济南城了。”吃完饼,他们三人躺在破草席上睡觉,但现在天还没黑下来,一时也睡不着,张兄弟就说道。彭聚作为山东坛的坛主当然山东到处都画了他的画像张贴,可张刘两个人就没那么重要,没有画像。他们可以入城。
“张三哥,我总觉得咱们杀了那两个书生不太好。那毕竟是两个书生,还是咱们本地人。”刘兄弟道。
“不杀他们,哪来的炊饼和钱?去村里偷?两张破草席没几个人在意,可粮食和钱哪家都舍不得丢了,咱们根本不可能偷来,只能明抢。在村子里,一家叫一声全村都来帮忙,咱们就算有武功也逃不走。”刘兄弟说道。
张兄弟叹了口气,知道刘兄弟说的都是实话,无可辩驳,只能不再说话。
“刘兄弟,知道你对读书人尊敬。大哥对读书人也尊敬,可现在事急从权,只能杀了他们。”彭聚又道。
“是,大哥,小弟知道。”刘兄弟道。但声音仍然闷闷的。
彭聚正要再说几句话,忽然感觉到地面有颤动,忙翻身而起,猫着腰盯着颤动传来的方向。刘兄弟与张兄弟也感觉到了颤动,转身趴在地上。
不一会儿十多个骑兵与数十步兵从树林外十多丈远的官道上出现,见到这片树林后停下来,为首一骑在马上、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人大声吩咐道:“你们二十人,去搜查这座小树林。”
“大人,也不必逢林就搜吧。”一个总旗说道。
“你懂什么!”那锦衣卫训斥道:“还不快去搜查!若是敢不听从号令,我定然禀报你的上官处置与你!”
又道:“冯总旗,也不过是辛苦这几天,待忙完了,我请诸位将士喝酒!而且哪怕抓不到彭聚,抓到一两个潜逃的普通教众也是功劳,上头定然会有赏赐。说不定就将冯总旗升为百户。”
听到这话,那个姓冯的总旗这才不再反驳,吆喝几声带着二十来个人向小树林走过来。
“彭大哥,这怎么办?”刘兄弟马上有些慌张的问道。
“是啊,彭大哥,怎么办?”张兄弟也问道。现在天还没黑,他们逃出树林一定会被发现。而且他们现在也来不及将草席都收起来,即使藏到树洞中也会被发现痕迹,他们定然会认真搜查,也逃不过去。
彭聚没有立刻答话,又认真盯着前面看了几眼,转过头瞧了一眼张兄弟,又看了另一侧的刘兄弟,犹豫片刻后说道:“张兄弟,刘兄弟。”
“彭大哥。””彭大哥。”
“大哥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彭聚道:“过一会儿朝廷的狗子搜过来的时候,你们兄弟藏在一块,当狗子见到草席的时候冲出来吸引朝廷狗子的注意。之后,之后,“
“彭大哥就能趁乱跑出小树林。”张兄弟说道:“大哥,小弟明白了。我们定然吸引住朝廷狗子的注意,让彭大哥跑出去。”“小弟知道该做什么,大哥放心,小弟定然拖住这些朝廷的狗子,让大哥跑出去。”刘兄弟也说道。
见到他们毫不迟疑的答应,彭聚心中一酸差点就哭出来。
第1520章 猜到追击
见到他们毫不迟疑的答应,彭聚心中一酸差点就哭出来。顶 点 X 23 U S
张刘二人七八岁上就因为天生力气大、长得高引得彭聚注意,收在身边,又派白莲教中武艺最高的人教导他们武功,长大后作为他的护卫。他们两个虽然只是彭聚的护卫,一开始收他们在身边也只是当做护卫培养,但慢慢的相处时间久了,也就有了感情,彭聚渐渐把他们当做了侄子、外甥来对待,还想着等他们年纪再大几岁就派到下面当香主,将来升为堂主。可今日遇到危难,需要他们做出牺牲才能逃脱,彭聚如何不伤心?
可他也知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勉强将眼泪忍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藏到远离搜林的明军的树林边缘处。但在心里,他对自己说道:“若是这次能逃出生天,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两个之子。”
张刘二人也藏在林中距离两张破草席不远的地方。不一会儿搜林的明军走进树林,慢慢搜了起来。他们一开始还漫不经心,似乎不觉得树林中会藏有人;可当他们发觉林中有人留下的痕迹后顿时警惕起来,待走在最前的几个人发现两张破草席后更是竖起刀枪指向各个方向。
就在此时,张刘二人忽然窜出。他们就藏在草席旁不远处的树洞里,身旁就有几个明军,猝不及防之下这几人登时被砍杀。其他明军大叫一声,冲上来围杀他们二人,可毕竟在树林中行动不便,武艺又不如刘张二人,一时间不仅没能杀了他们,反而又被杀了几个。
树林外的锦衣卫校尉见到树林内打了起来,脸上先是露出了喜色,但随即变幻了脸色,大喊道:“林中有白莲教匪,将士们快去铲除教匪!”说着催马来到树林旁,又下马走进树林,但并未靠近张刘二人。但他手下的将士纷纷冲进林中,将他们两个团团包围起来,要斩杀了他们。
就在这时,彭聚从树林旁悄悄逃走了。因此时天色已经略有些昏暗,众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张刘二人身上,没发现他,让他逃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刘二人被斩杀。名叫赵德的锦衣卫校尉走过来伸手进其中一人的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来,笑道:“他们果然是白莲教匪。”
“大人,这是什么?”旁边从莱州卫调来的总旗吴海看了一眼这个雕刻着花纹的牌子,问道。其实总旗算作不入流的官员,普通锦衣卫校尉则不算官员,他不用称呼赵德为大人;可这次是将地方上的卫所临时交给锦衣卫指挥,最后计算功劳也是依据锦衣卫的报告,何况锦衣卫威名远播声名赫赫,他也就称呼赵德为大人。
“吴总旗,你瞧这个牌子,正面的花纹像不像太阳,反面的花纹像不像月亮?”
“太阳?月亮?”吴海认真看了几眼,说道:“大人一说看起来有点像,如果不说是看不出来的。”
“像吧。”赵德继续笑着说道:“这面牌子正反的花纹分别代表太阳与月亮,‘明’字是由日月组成,说明这面牌子正是代表‘明’字。而明教又是白莲教原本的称呼,所以身上有这面牌子的人定然是白莲教徒。”
“不仅如此。自从先帝下令禁绝白莲教以来,白莲教维持日益艰难,岂还有心思做雕刻牌子这样的无用之功?而你瞧这块牌子,雕刻的多么精致,并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多半是当年白莲教正盛时雕刻的。所以身上带有这面牌子的,多半是白莲教中的要紧人物。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一边说着,赵德又伸手去另一人身上摸索,摸索了一会儿也掏出一块差不多的牌子,更加高兴,吩咐道:“去旁边的村子接一辆车,将这二人放进车里运回滨州。只要能查明他们的身份,咱们的赏赐少不了!战死的弟兄,更会优抚。他们身上的东西,只要与白莲教无关的,你们尽可以拿走。”
他这番话让在场的将士因同袍战死导致的忧伤缓和了一些,众人一边将同袍的尸首收敛起立,另有几个上前搜查张刘二人的尸体,还有人则又在树林中转起来,看看他们是否丢下了什么东西。
赵德也在树林中慢慢的走起来。他这时心里是非常高兴的。据他所知,只有坛主彭聚的亲信和堂主身上才会有这样的牌子,不论这两个是堂主还是彭聚的亲信,杀了他们都是一件大功劳。‘凭这个功劳,至少得升为小旗吧,俸禄就能多些,总旗年纪也不小了,没准等他年老后可以接班做总旗。’
‘说起来,他们两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应当不是堂主,那应当就是彭聚的亲信了。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德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树林内还有人!”
“什么!还有人!”听到这话,赵德马上转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并未听到打斗声,又高声问道:“人在哪里?”
“赵大人,”一个卫所将士跑过来对他说道:“赵大人,倒是没发现人影,可是林中的脚印却有不是这两个人留下的。”
“不是他们留下的?”赵德好奇的问道。
“是,赵大人。”将士带着赵德走到一处,指着地面上一个脚印说道:“这个脚印的大小与那两个被杀的白莲教徒的鞋大小不一样,要大一些。”
赵德接过两只左脚鞋,对比了一下,果然发现大小不一样。而且他认真的看了脚印几眼,发现不仅大小不一,而且花纹似乎也不完全一样。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手里的鞋,发现这两双鞋虽然磨损严重,但看得出来是两双好鞋,在京城,这样一双鞋差不多得卖两贯钱,一个伙计一个月都未必有这么多月钱。
刹那之间,他想明白了什么,高声叫道:“快,查看树林四周是否有脚印!”
“大人?”吴海正小心带领将士在树林里搜寻呢,忽然听到赵德的喊声,问道:“大人觉得剩下那人已经跑了?”
“多半已经跑了。”听到的吴海的话,又见将士们仍在树林中搜寻,叫道:“也不能排除仍然潜藏在树林中的可能。一半将士继续搜寻树林,另一半查看树林四周。”
吴海马上按照赵德的话分配将士。不多时,一个在树林四周搜寻的将士高喊道:“这里有脚印!”
赵德马上跑过去,认真看了几眼,喃喃说道:“果然,果然。”
“日他娘的,我算是明白了,这两个死了的冲出来找死就是为了让最后这人逃走。我说呢,当时他们怎么根本就不跑,就和咱们兄弟打,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吴海骂骂咧咧的说道。
“快,循着脚印追上去!”赵德又连忙说道。
“大人,”吴海虽然骂骂咧咧的,但看了一眼天空上已经显现出来的月亮,说道:“现在已经不早了,不瞒大人,我手下的这帮兄弟有一半有雀眼,晚上看不清东西,抹黑追恐怕是不成!”
“那就留下有夜盲症的,让晚上能看清的人追!”赵德又道。
吴海一时没有说话。留下一半人可不成。这是追白莲教匪,追上是有功劳的,留下谁谁也不愿意。他又不是有野心的人,觉得做个总旗已经满足了,可不愿意因此闹得兄弟们不高兴。
赵德又吩咐了一遍,可吴海仍然没动作。赵德见他这样表现,咬了咬牙说道:”吴兄,你知道逃走这人是谁!他就是白莲教山东坛坛主彭聚!”
“逃走的人是彭聚!”吴海大吃一惊,但马上又问道:“赵大人怎么猜到他是彭聚的?”就凭一个鞋印子?吴海才不信一个鞋印子就能证明是彭聚。‘不会是赵德为何让我愿意带人追胡说吧?反正如果追上了,就算不是彭聚他也不会受罚。’他又想到。
“吴兄!”赵德又急又快的说道:“我刚才说了这两个被打死的人身上有代表‘明’字的腰牌,应该是白莲教中的要紧人物,不是彭聚的亲信就是堂主。可他们的年纪又轻,不大可能是堂主,那就是彭聚的亲信了。”
“既然是彭聚的亲信,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吴兄再想,他们刚才冲出来后好像就没有逃走的想法,只是与将士们搏杀,再加上有人逃走,那一定是在掩护这人逃走。以他们彭聚亲信的身份,什么人值得他们掩护逃走?”
“这。”吴海的心跳也加快起来。赵德分析的很有道理,除了彭聚,有谁值得两个在白莲教中地位不低的人掩护逃走?
“赵大人,会不会是你猜错了?这两个人其实在白莲教中的地位不高,只是巧合才得到了这样的腰牌?”吴海又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这,”赵德听到这话血压急剧上升,费劲力气才将骂人的话压下去。他想了想,又道:“吴兄,你派人快马加鞭告诉冯百户与路千户,就说我说的,在青城县城以东十五里发现彭聚的踪迹。”随即他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发现彭聚。”随后将布递给一个将士,说道:“还不快去传令!”
“快去传令!”吴海也赶忙说道。赵德敢向上级禀报发现彭聚,而且还写了血书,可见对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他虽然不是很有野心,但生擒或杀死彭聚的功劳太大了,按照路千户说的,连胜三级,生擒彭聚的功劳足够他他升到副千户,也由不得他不动心。而且彭聚此时已经是孤家寡人,追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将士们,追!”
第1521章 劝说
“呼!呼!”彭聚忍不住大声呼了几口气,但随即用左手捂住口鼻,同时慢慢趴在地上。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他此时在一个小山坡上,这个小土坡大约五六丈高,方圆也只有三四丈,但好在在顶端还有几块二三尺高的石头可以作为遮挡。
与前次从青城县城东面逃走时相比,彭聚脸色微微发青,身上的衣服也宽松了一些。但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只是铁青着一张脸,扫视一圈见到四面都有穿着红色衣服的明军将士,苦笑着说了一句:“莫非我彭聚今日就要死在此处不成?”
自从他正月初十那一日凭借张刘两个护卫的牺牲从青城县城东面逃走以来,已经又过去了三日。当时他已经逃出数里外都看不见那片小树林了明军也没追上来,以为他们不会追击自己了,毕竟自己只是孤身一人,贸然追击还可能破坏了搜寻的部署,导致出现漏洞让更多的白莲教徒逃走。所以当晚他放心地潜入一个村子,躲在了一间破败的房屋里睡觉。
但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正要趁着村民大多还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溜走,忽然村头就传来人喊马嘶的声响,谨慎之下他又躲回藏身的破旧房屋,透过一面还算完好的墙上的缝隙看着外面。
随即令他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一队明军将士从村中走过,而且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人大声喊着:“快,将整个村子搜寻一遍!你们要搜的人是一个年纪在四旬上下,国字脸,薄嘴唇,不胖不瘦,身体结实一看就练过武艺,身量七尺上下的人。还有,这人这几天风餐露宿,面色多半泛焦黄。”
“若是谁能够发现这人,官升三级,赏赐黄金一百两!”
在场的将士听到最后一句话,纷纷面带喜色的应和一声,随即散开开始在村中搜寻。自然,村民们住的屋子也是要搜的,顿时又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还有将士骂骂咧咧的在说着什么。
“老丈,多半是令村的百姓不愿被搜查。这本官也能理解,毕竟现在还早,又是冬天百姓大多尚未起床。但此事事关重大,就连京城的皇上都十分关切,本官也不得不扰百姓清梦了。不过老丈放心,若是他们敢做出其他事情,本官定然严惩!”那个穿着飞鱼服的人说道。
“事关白莲逆匪,学生自当配合,责无旁贷。”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大约是本村村老的男子说道。
彭聚并没有听到锦衣卫与村老的对话,但他听到了这个锦衣卫之前高声叫喊的话,顿时心里一惊:‘这分明就是我的长相。既然官府清剿我白莲教,在滨州老寨里还有我的画像,知道我的长相不奇怪,但为何会猜我大约在这一带?若是整个山东都这样搜查,搜上一年也搜不完。’
‘是了,定然是唐石鹏投靠了官府,告诉了他们前日我在蒲台西关村,之后官府的人划定了这两日我大概能逃到的地方,派锦衣卫与卫所将士搜寻。该死的唐石鹏,若是我能逃出升天,一定要让唐氏一族悔恨今日的作为,即使唐景羽仍然在京城做奸细!’
彭聚咬牙切齿的一阵,发觉已经有几个将士慢慢靠近这所破房子旁,很快就要搜索后,他忙抛下这个想法,专心琢磨如何躲过搜索。他想了想,瞧瞧蹲下身子,从另一面墙上的缝隙钻出去,瞅准另外一条街上两个将士转过身的机会飞快的走到对面,躲进他们刚刚瞧过一眼的一间厕所里。这间厕所地下的粪坑已经堆满了,臭气熏天,可彭聚根本无暇顾及,透过木板中间的缝隙紧紧盯着外面,同时从身上抽出匕首,随时等着若是有人再来看这间厕所就拼死一战。
不过大约是将士们都不愿意再闻臭味的关系,对这间已经有人瞧过一眼的厕所无人再看,搜寻他原先藏身的那间房屋的将士也只是看是否藏了人,没注意脚印,让彭聚躲过一劫。
等明军离开村子后,彭聚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离开村子。虽然这个村子已经被搜查过,再次这样搜查的可能不大,但他不仅要能藏身之地,还要能不被发现得到食物的地方。现在是冬天,什么能吃的野菜都没有,也不能去田间地头拿吃的,只能买或者偷。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大家都是熟人,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买吃的,村民联想到之前官府的搜查,肯定会上报的;至于偷吃的,这个村子里没有太富有的人,少了食物一定会发现,放狗出来,只要他还在村子里一定会被找到。两种方式,不论哪种都会被发现。
所以彭聚从一户人家偷了一张饼后就赶忙逃出这个村子,继续向济南赶去。虽然济南城门处一定张贴有他的画像,他进不去城里,但省城附近的村子里有钱人也会很多,找一家富裕人家藏在里面偷吃的,慢慢挨到官府停止对白莲教的清剿后再说,这就是他的打算。
本来他或许能够平安到达济南成附近,但可在清晨他又打算偷偷潜入一个村子偷点吃食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一家人养的狗,这条狗顿时惊叫起来,惊醒了这家的主人,旁边人家的狗马上也叫起来。
彭聚随即一刀杀了这条狗,但也不敢再停留,翻出墙就要逃走。可这时这家主人大声叫喊起来:“抓贼啊!”
随着这一声叫喊,无数人家被惊醒,无数条狗被被惊醒。村里最富有那一户马上亮起了灯,又有几个人牵着三四条狗跑出来。
彭聚马上逃走。可还是被几条狗追上,纵使他很快把它们都杀了,但仍然被咬伤,不得不忍者疼痛逃走。
村民在他逃出村子几里地后不再追,但马上派人告诉了附近把守的锦衣卫。锦衣卫马上调动卫所将士围捕他。他即使止住了血,但也始终没能逃脱追捕,最终在此时,他被围在这个小土坡上。
彭聚又扫视了一圈围在周围、足有二三百人的明军将士,知道自己一定不可能幸免,把刀放下,抽出匕首,静静躲藏在一块石头后面。虽然他已经不可能幸免,也不会投降朝廷,但与其自尽,不如在明军攻上来的时候瞅准机会再杀死几个人,多拉几个人为自己陪葬!
他这样等了一会儿,听到从下面传来脚步声,但声音非常孤单,一听就是只有一个人正在向他走来。‘怎么只有一个人上土坡?是了,他们想要劝降我,让我投降明国。’彭聚想着。
‘正好,他们主动送一人上来送死,我可以多拉一个人陪葬。’彭聚又冷笑了一下,举起匕首蹲起身子。随即,在见到走上来这人的身影后,彭聚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就向他的心脏捅去。
可就在匕首离着这人的心脏只有不到一寸的时候,匕首突兀的停在了那里,而且彭聚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十分怪异,而且僵在了原地。因为这人喊了一句:“彭大哥”,因为这人彭聚认识!
“彭大哥,好久不见。”这人见彭聚好半天没有其他反应,也不挣扎,只是用尽量轻松的话语又说道。
听到这话,彭聚才回过神来,将这人按到地上,但匕首仍然对着他的心脏,同时用低沉又隐含着愤怒的声音说道:“景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当然就是唐景羽。他在听闻发现彭聚的踪迹后,马上申请参与围捕他的行动,而且在主持清剿山东白莲教的费副指挥使答应后马上赶过来。今日将彭聚包围住后,路千户让手下的将士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就要下令冲上土坡生擒或杀死彭聚。可就在此时,唐景羽忽然说自己想上去试试劝降彭聚。路千户虽然不认为彭聚能被劝降,但唐景羽是锦衣卫(这时唐景羽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一般人也不知道他是反正的白莲教徒),死了他也不心疼,点点头就答应了。
“彭大哥,去年年初我随汝南王殿下巡行南洋,这是彭大哥你是知道的。去年年底我随王爷返回京城,路过苏州,当地的锦衣卫与警察署发现了丹家教徒的身份,想要查抄丹家。丹家在锦衣卫中收买了一人,提前得知消息,随后造反想要生擒王爷。但最后失败了。虽然我因彭大哥派我去京城的职责没有参与叛乱,但丹家有人被生擒,我的身份也因此被官府知晓。官府用我唐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相威胁要我叛变,为了保住族人的性命,我不得不投靠官府。”唐景羽用比较简略、半真半假的话告诉了彭聚自己为何叛变,而且语气平和,也没有用更加亲近的自称。
“丹家被发现身份?之后造反,失败供出了你的教徒身份?”彭聚非常惊讶。“此事我怎么不知道?一点风声都未传来。”
“此事发生后迅速朝廷封锁,整个苏州府城都被包围起来,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许出,要过长江的人也会被严查,白莲教徒应当是混不过来,所以消息一直没能传过来。”唐景羽仍然平和的说道。
“丹家下场如何?与你一起前往王府的另外六个人呢?”彭聚又问道。
“派往开封周王府的四人我不知晓,派往京城的三人中,我与莫离投靠朝廷,相远红在乱中战死。”唐景羽回答。
彭聚一时没有在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景羽,官府既然用你整个家族的性命威胁,我不会责怪你叛变之事。可今日你上来是做什么?想要劝降我与你一起投靠朝廷?”
彭聚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你是一个香主,而且是第一个投靠朝廷的香主,朝廷要用你来清剿我白莲教,所以你投降对朝廷有用处,朝廷会容你,甚至可能免除你的罪过,任命你官职。但我投靠朝廷能有什么好处?”
彭聚嘲讽的笑意更甚。“我本就是白莲教山东坛坛主,山东坛是势力最大的一坛,现下又无教主,我就是现下教中头一号人物。像我这样的人,朝廷定然想要生擒,从我嘴里得知教中的密辛,但过后定然会将我处死。我既然必定不能生还,为何还要投降?”
“想用我的妻儿之性命劝我?我身为一坛之主,必定是满门抄斩,即使你想欺瞒我也欺瞒不了的。至于那些远支族人,我也不太在乎他们能否活着。所以,你打算如何劝说我投降朝廷?”
“彭大哥,”唐景羽才说了三个字,又被彭聚打断。“你不要再叫我彭大哥了”。“是,坛主。坛主说的不错,若是从前,我必定不会上来劝降坛主。可现在不同,当今陛下也与先帝不同。”
“有何不同?”彭聚继续嘲笑道:“他还能将白莲教徒一个不杀,甚至不再以白莲教为邪教不成?”
“坛主所猜虽然不全对,但也有猜中的,”谁知唐景羽说道:“当今陛下一向重视人口多寡,觉得现下大明人口太少,所以尽量少杀人,这次只要投降朝廷之人,一概不杀,洪武年间的罪过一概赦免;即使那些不愿投降之人,也只诛杀本人,就连妻儿也不杀,而是流放海外。”
听到这话,彭聚愣了一下,仔细盯着唐景羽的脸看了几眼,又道:“看你的脸色,你说的大约是实话。可我毕竟与旁人不同,我投降之后多半仍然不能保命。甚至妻儿之性命也未必能够保全。”但即使他这样说,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嘲讽。他仍然坚信自己必死,可既然连不投降的人的妻儿都不死,自己若是投降,妻儿或许也能保全。
‘是否要投降朝廷?若是投降了,自己的命就由不得自己了,即使受尽折磨想死都不容易。可唐景羽说的是不是实话?就算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否告诉他这话的人在欺瞒他?’彭聚在心中想着。
他正想着,只听唐景羽又道:“至于以白莲教为邪教,也未必不会取消。朝廷或许会承认白莲教是与佛教、道教一般的宗教,可以光明正大的传播。”
“什么?朝廷可能承认白莲教是如同佛教、道教一般的宗教,可以光明正大的传播?”彭聚惊叫一声,马上又摇头道:“不信,我不信。”若说出于爱惜人口的角度少杀人他还能相信,但这一点是万万不信的。朱元璋当年称帝后马上禁止白莲教传播,管得极严,当今陛下岂会取消禁令,岂敢取消禁令?
“我本来也不信。但是,……”唐景羽忽然附在彭聚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听到这话,彭聚瞪大了眼睛盯着唐景羽看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好,我答应投降。”
第1522章 回赐
“臣朱/朱见过大明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大约二十上下的青年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朝着允跪下说道。m.www.uu234.net
“快起来,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允笑道:“儿,前次你来京城,为叔已经嘱咐过你不必叫为叔皇帝,称呼叔叔便好,如何还跪下口称皇帝?”
“侄儿已经五年未见过陛下,心情激荡之下不由得就跪下行礼。”朱又行了一礼,站起来笑道。
“以后切不可如此了。”允笑着说了一句,又对朱说道:“朱,你也如此。朝鲜虽然只是大明外藩,但朕一向视之为亲藩,朕一向视汝等为侄,你也称呼朕为叔即可。”
“陛下,”朱又叫了一声,见允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大好看,忙改口:“叔叔。”
“这才对。”允笑了一声,说道:“瞧叔叔,都忘了给你们赐座了。来人,为两位王子搬把椅子来。”
侍立在一旁的宦官赶忙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朱与朱又对允躬身行了一礼,才坐下。
“叔叔,侄儿先向叔叔请罪。”落座后,朱首先说道:“去岁朝鲜国内有些事情,使得未能赶在年前来到京城恭贺陛下,特向叔叔请罪。”
“叔叔能理解,你不必请罪。“允说道。去年建业十四年年中李芳远的一个弟弟、朱朱兄弟的亲叔叔病死。李芳远因继位时杀了几个兄弟,为洗白自己,对剩下的兄弟都非常好,至少表面上非常好。这个弟弟病死后不仅自己戴了几天孝,还下令几个儿子服齐衰,需要穿九个月的孝服,正好在今年正月初一除服。他们当然不能穿着孝服来京城恭贺,又过了几日赶在正月初八赶到京城。当时允正在紧张的安排清剿白莲教之事,根本就没空见他们,让太子文垣代替自己接见他们收了贡品。这几日能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有些空闲,于是宣他们入宫觐见。
“叔叔瞧着你们今年有一件贡品非常好。叔叔也得到过几只海东青了,但都比不上这次你们进贡来的这只。不仅叔叔十分喜欢,淮南也十分喜欢,常常带出去打猎,每次都能发现猎物。这样好的东西,为何遗德(李芳远)不自己留下?”允笑道。
“如此神物,岂是我朝鲜小国之君能够享有的?自然要进贡给上国。若是叔叔喜欢,汉城还有几只捕获的海东青,亦可送来献给叔叔。只是不如这只神俊。”朱又道。
“罢了,叔叔身旁还有几只,不必再进贡。”允摆摆手说道。
“朝鲜的事情叔叔也时有耳闻,有时也会向贡使打听。厚伯(朱),听说你前年得了一个女儿?”允又好像唠家常似的说道。
“是。”提到自己的孩子,朱满面笑容说道:“建业十三年六月初九出生,今年虚岁三岁,去岁被家父加封为全义县主。她虽然才三岁,但十分聪明伶俐,不仅已经会走,而且也已经会说话了,甚至能背诵唐诗了。不论侄儿或家父都十分喜爱,才破格提前加封为县主。”
“这么聪明伶俐?”允笑道。
“嗯,”朱狠点头:“在侄儿看来,天下间没有更加聪明伶俐的孩子了。自然,这是在朝鲜国内,叔叔的诸子女是侄儿之女万万比不得的。”
“哈哈,你不用这样说。莫非臣下的子女就不能比叔叔的子女更加聪明伶俐了?若是叔叔之子并不聪明,难道你们夸他聪明,他就十分聪明了?不过这只是叔叔打的比方,并不是说叔叔之子并不聪明。”允道。
“多谢叔叔教诲。”朱忙道。
“这也算不上什么教诲。”允笑道。
他又与朱闲聊几句,忽然转过头看向朱:“元正,叔叔与厚伯聊天,你怎么不说话?”
“启禀叔叔,听到叔叔与长兄聊起孩子,侄儿想起侄儿也已经成婚两年,但尚未有孩子,心里觉得有些烦闷,一时并未说话。”朱忙道。
听到他的话,允笑了笑。朱刚才之所以不说话的原因他看的很清楚:这个十多岁的少年非常谨慎,而且从前也与自己没见过面,应该是担心贸然说话触犯自己的忌讳,所以才一直没张嘴。但他故意说了这么一个理由,不仅解释了缘故,还绝不会触犯自己的忌讳。
允回想偷偷派到朝鲜的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朝鲜王之第三子十分喜好读书,博学多才,朝鲜王时常夸赞起聪慧;反而对世子朱略有不满,认为其不好学问,沉于声色。又抬起头认真打量了朱几眼,见他确实透出一股书卷气,但却又不像纯粹的书生,而且长得眉清目秀,适才坐在一旁聆听他与朱说话时也十分守礼,不由得心中暗叹:‘看起来,朱比朱更加出色。’
这时允转过头对身旁的小宦官吩咐几句,小宦官轻声答应一句转身离去。不多时,
允则继续对朱说道:“元正,虽然这是叔叔头一次见你,但你的名字在前次厚伯前来朝贡之时已经听他提起过了。厚伯说你非常喜好读书,废寝忘食手不释卷。还说有一次遗德见你整日读书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了,故意将宫中的书都藏了起来,可你仍然找出一本未来得及收走的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允笑道。
朱耳朵微微泛红,说道:“侄儿只是喜欢读书。书中所写的圣人之道理、古人之治国施政、历朝历代之典章法规、先贤之逸闻趣事等,侄儿都喜欢看。所以书读得就多了些。”
“好,喜好读书是好事。叔叔也喜好读书,文垣也喜好读书。厚伯,在叔叔看来,你样样都不错,只是不大喜好读书这一点不好。”允忽然又对朱说道。
朱一边摸摸自己后脑勺,一边笑着说道:“叔叔,侄儿也不是什么书都不看,《孙子》、《六韬》、《韩非》这些书侄儿都是看过的。”
“厚伯,你也应当多读些儒家经典。若想治国理政,不能不通读儒家经典。自然,要尽量读先贤所书的原本,而不是经过后人修改的版本。通过阅读先贤的原本,自己体会先贤的本意,而非只是看他人的解释。元正,你读书也应当如此。”允道。
“是,叔叔,侄儿知晓。”朱与朱又一起说道。之后朱又道:“侄儿长大后,也听往来京城与汉城的使者说起过建业七年叔叔驳斥理学学者时说过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之后特意托往来之使者从京城买了恢复原貌的《论语》与《孟子》回汉城。这次来京城,也打算带一套五经回去。”
“好,这样才好。”允微微颔首表示对他的做法的赞同,又对朱说道:“你也应当将恢复原貌的《论语》、《孟子》等书籍从头到尾看一遍。”
“是,叔叔,侄儿回去后定然看一遍。”朱虽然心中不大乐意,但仍然只能答应道。
这时文垣与文圻二人从外面走进来,对允躬身行礼道:“父亲。”
“坐。”允说了这个字,又指着朱对他们说道:“你们可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文圻笑着说了一句,又躬身对朱行礼:“见过厚伯兄长。”
“厚伯兄长。”文垣也说了一句,不过只是微微拱手。
“见过郎君,见过三郎。”朱忙道。
“见过郎君,见过三郎。”朱也忙站起来行礼。
待他们互相行礼完毕,允笑道:“文圻,父亲还记得你与厚伯性情相投;文垣,你喜好读书,元正也喜好读书,你们年岁又只差一岁,正好一起谈论几句,瞧瞧谁读的书更多。”
文垣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朱。几年前他就听说朱十分喜欢读书,后来又问过往来的使者,得知她确实十分喜欢读书,心里早就想见他一面谈论读过的书,只是上次见面没能多说几句,这次总算能得偿所愿。恰巧此时朱也抬起头看了一眼文垣,文垣微笑着对他示意,朱愣了一下,才试探着回应,文垣又示意了一下。随后得到允准许,文垣坐在了朱身旁,打算与他交流。另外一边文圻与朱也坐到一起。
可这时允忽然说道:“厚伯,叔叔记得尚未给与朝鲜进贡的贡品回赐。”
“这并非是叔叔不愿给朝鲜赏赐,只是此次朝鲜进贡之物较为贵重,叔叔前几日又忙别的事情,一时还没来得及想回赐何物。不过今日叔叔已经想到了回赐何物更合适。这件回赐之物,元正定然喜欢。”
听到允的最后一句话,朱与朱支起耳朵听起来,同时在心中猜测回赐之物会是什么。可允刚要说出回赐之物,就见卢义小跑着进来,躬身说道:“官家,山东急报,报称抓到了彭聚!”
第1523章 朕之想法与诸位爱卿均不同
“什么,抓到了彭聚?”听到卢义的话,允惊讶地说道。www.uu234.net
“是,官家。奏折六百里加急从山东滨州送来,‘摘要’确实写的是生擒彭聚这四个字。”卢义又道。
“快把奏折拿来给朕看!”允吩咐道。可说完这句话,允又道:“罢了,朕去乾清宫看奏折。卢义,你派人传黄淮、齐泰、蹇义等人入宫觐见。”
一边说着,允就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朱朱,转过头对他们说道:“文垣、文圻,你们先与元正、厚伯说话,待父亲处置过此事后再回来继续说回赐之物。文垣你派人告诉御膳房一声,今日中午多做两人的饭食,今日中午要留厚伯与元正在宫中用膳。若是中午父亲不回坤宁宫,就由你们陪着与厚伯、元正用膳,一如几年前厚伯前次来京时。”
吩咐过这句话,不待他们答应,允就匆匆走出适才他与他们说话的阁子,向乾清宫而去。
过了一会儿,允来到乾清宫。小宦官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见到允走进来行了一礼后马上双手将奏折递上去。
允接过奏折,从中抽出一个似乎是书签,但样式类似于官员上朝时拿着的笏的东西来。他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生擒彭聚‘这四个字。
这就是摘要。在奏折上写摘要是他这几年新树立的规矩。大臣们为了表现自己的功劳,往往愿意事无巨细都写上,可允哪有那么多时间将数千字的奏折从头到尾看一遍?于是推行摘要制度,要求凡是字数超过五百字的奏折都要写摘要,一千字以下摘要字数不得超过奏折字数的十分之一,一千字以上摘要字数不得超过一百字。凡是没有摘要的长奏折,除非事关造反、灾害等大事,否则一律不看,直接退回。经过几个月允同大臣们的对峙,总算将这个规矩树立起来。有些官员揣摩允的心思,摘要越写越短,就像这封奏折,只写了四个字。
允看过摘要,确定卢义没看错,翻开奏折认真看了起来。允看的非常认真,过了一会儿,才抬起脑袋,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当然高兴。这次清剿白莲教,至少清剿山东的白莲教取得了巨大成功。白莲教山东坛坛主彭聚最后关头束手就擒;十三个坛主,已经抓到了八个,打死了四个,只有一人下落不明;一百多个香主,抓到及打死了九成以上。成果之丰硕,甚至超过了允的想象。
“好好好!”允又连说了三个好字。
“官家,锦衣卫指挥使秦松在乾清门等候召见,官家可要见他?”卢义这时又说道。他刚才去吩咐小宦官给黄淮等人传信去了,来到乾清宫时允已经开始读奏折。他不敢打扰,就侍立在一旁,等到允读完了奏折才上前说话。
“朕也觉得这样要紧的事情,秦松不可能仅仅将奏折送入宫中,自己不来。快宣秦松觐见。”允道。
卢义答应一声,转身退下。不一会儿,穿着正三品官服的秦松走进来,行礼道:“臣秦松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允说完这话,马上笑道:“秦松,这次的差事,锦衣卫办得不错。”
“多谢陛下夸奖。这都是锦衣卫分内之事。而且若无苏州反正的白莲教徒,仅凭锦衣卫万万不能做到这种程度。”秦松忙道。
“虽然是分内之事,但差事办得好与不好也不同。况且那些反正的白莲教徒既然已经反正,朕又吩咐让他们穿锦衣卫的飞鱼服,他们就是锦衣卫之人,立下的功劳也是锦衣卫的功劳。”允道。
秦松又谦逊几句。不过允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谦逊之语,说道:“这次派去山东清剿白莲教的锦衣卫之人,除去有明显过错的,一概赏半年俸禄,立下功劳之人另有赏赐;若是其他省份清剿白莲教的锦衣卫差人都能做的这样好,也同样赏赐,而且如爱卿这等坐镇京中之人也一概赏赐半年俸禄,朕对爱卿你也会加赏。”
“臣谢陛下隆恩。”秦松只能跪下谢恩。
“不过现下如何赏赐他们还不着急,封赏的圣旨暂且还不会下发,朕还要斟酌。现下最要紧之事,是如何处置这些反正或被俘的白莲教徒。”允又道。
他正说着,刑部尚书黄淮等人已经走进来,在他这段话说完后躬身行礼。允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坐下后,大略介绍了一番山东清剿白莲教的进展,之后说道:“诸位爱卿,虽然其他省份清剿白莲教的奏折尚未送到京城,但既然山东已经抓到了这许多人,朕要与诸位爱卿商议一番,到底如何处置这些白莲教徒。”
“陛下,应当按照先帝及建业初年处置白莲教徒之先例处置。坛主、堂主一概处死,其子孙抄斩;香主若是反正有功的,可以根据其戴罪立功立下的功劳大小酌情处置;并未反正只是被生擒的香主同样处死,但不必处死妻儿;精锐教众视同香主处置。普通信众,若是并未做过恶,可以赦免。”黄淮最先说道。他是刑部尚书,当然要头一个发言。
听了黄淮的话,允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又看向其他人。“陛下,臣以为,黄尚书所言大体不错。不过,若是有反正之堂主,也应当视其反正后功劳发小斟酌处置,而非一概处死。另外,并未反正的坛主、堂主等,本人固然要处斩,但可视其为恶大小处置其妻儿,不必非要满门抄斩。”蹇义说道。他琢磨了一下允的意思,根据以往的管理应当是不愿意杀死太多人,所以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允仍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又看向其他人。其余人等也说了自己的意见,大体与黄淮与蹇义差不多。
又过了一会儿,待无人再说话,允说道:“朕之想法,与诸位爱卿均不同。”
第1524章 挂钩终于挂上了
“朕之想法,与诸位爱卿不同。www.uu234.netwww.uu234.net”
允说道:“朕以为,这些白莲教徒还有用处。是以,所有反正之白莲教徒,只要愿意投靠朝廷,朕都不会下旨降下死罪。”
之后,在在场的大臣们出言之前,允又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知晓白莲教的渊源?”
“陛下,臣对明教之渊源略知一二。臣曾经看过朝廷查获的有关明教历史的一些记载。”齐泰出言道:“明教,诞生于西方之国家波斯,大约在三国年间,有一个名叫摩尼的人创立该教。该教当时以创立者之姓名称之为摩尼教。教中人称呼其创始人摩尼为明使,崇信之神灵叫做明尊。唐朝宪宗元和年间,该教传入中原,中原百姓亦称之为摩尼教。”
“该教认为人世间一切人、事、物皆有善恶,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该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之世界依然善恶混淆,故人当努力向善,以造成光明世界。因其教义,后来该教教众称呼本教为明教。但自从唐末以来,此教与佛教多有冲突,因此佛教徒多称之为魔教。”
“两宋时,该教流行于淮南、两浙、江东、江西、福建等地。宋徽宗年间,因宋廷在江南强征花石纲,许多百姓破家,沦为赤贫,使得宋廷在江南民愤极大。趁此时机,明教在江南的教主方腊造反,意图推翻宋廷,但被剿灭。明教也为宋廷严禁。但后高宗南迁,又解除禁令。”
“之后,元灭宋。之后元末又有许多明教众人造反。至本朝,先帝下诏严禁白莲社、明教,并把取缔“左道邪术“写进《大明律》十一《礼律》。此后至今,明教大多改名为白莲教,亦或改名为弥勒教。”齐泰最后说道。
最后从元到明初这一段齐泰介绍的十分简略,主要是因为当初朱元璋似乎也做过明教徒,但后来又严禁明教,所以他不敢介绍的太清楚。不过这段历史在场官员没有不知道的,确实也不必介绍的太详细。
“齐卿说的不错,白莲教原诞生于波斯,唐代传进中原。但这一教不仅在中原传播,自从摩尼创立此教以来,同时向东西两面传播,而且在东晋至唐初时一度为信徒极多、传播范围极广之宗教。”
“但在西方,于白莲教创立之前二百余年,已有一名叫耶稣者创立十字教,白莲教向西传播时,十字教在拂等地已有许多信众,后来就连拂权势最大的一位皇帝也信奉十字教,严禁其他宗教,白莲教从此在拂销声匿迹。”
“后于唐代初年,天方之地有人创立天方教,而且建立大食国,借助国家之力也消灭了其他宗教,所以现在在天方,包括波斯等地白莲教也已消失无踪。”
“但在东方,诸国统治者并未如同西方国家那般借助国家之力严禁其他宗教,允许各教流传,是以中原与印度此白莲教仍然流传下来。虽然自从先帝称帝后严禁白莲教,但毕竟时日尚短,而且大明也并未只尊崇一种宗教,白莲教可以在表面上借助佛道改头换面继续流传,是以此教仍然流传。”
“而在印度,虽然大多贵族与百姓信奉婆罗门教,但也并未严禁白莲教,是以同样仍在流传。只是与佛教一样,信众较少。”允介绍了一下白莲教在全世界范围内流传的历史。
“陛下的意思是,让白莲教徒去印度?”练子宁犹豫着说道。
“爱卿果然猜中了朕的心思。”允笑道。他就估计练子宁会头一个猜出这一层意思。练子宁洪武二十五年就在他身旁做东宫属官,至今已经二十年有余,又十分聪慧,应该能够猜到。
不过,允笑着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秦松。秦松差不多洪武二十八年起跟着自己为官,也十分聪明,更因为掌管锦衣卫对自己的施政更加了解,也能猜出来。只不过秦松不好出风头,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也不适合出风头,不会说出来。
“陛下,即使如此,臣也以为不妥。”黄淮又道:“白莲教多年被朝廷禁止,即使朝廷赦免他们的死罪,将他们流放到印度,他们也未必会对朝廷感恩戴德。不,臣以为,他们必定不会对朝廷感恩戴德。这样一来,若是流放到印度的白莲教徒人数少些还罢了,若是人数众多,多半不会听从璐国公之命令,甚至与当地的白莲教徒合谋对付璐国公。所以,臣以为此事不妥。”
“陛下,臣赞同黄尚书之意见。”蹇义也说道:“即使陛下要用白莲教,也应当将其首要人物都处死,打散教众,而非将白莲教徒随意流放到印度。他们到了印度定然不会听从璐国公之令,而是会仍然听从原本教中首要人物之令。”
“朕何时说过,要将他们随意流放到印度了?”允忽然反驳道。
“陛下适才的意思,不是如此么?”黄淮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允笑道:“朕当然不会认为仅仅赦免他们的死罪,就能让白莲教徒对朝廷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朕的意思是,回溯明初历史,解开当初先帝受到的蒙蔽,将白莲教不再算作左道邪术,除之前曾犯下过错造反之人外,其余白莲教徒均无罪。”
“这!”练子宁不由得惊讶地叫喊出来。他虽然猜到了允的第一层意思,也就是要将白莲教徒流放到印度,但也没能猜到第二层意思。而且这第二层意思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仅是他,在场众人包括秦松在内,都没有猜出允的这一层意思。但齐泰惊讶过后,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陛下,白莲教为左道邪术乃是先帝钦定,岂能随意废除?”蹇义惊讶过后,马上说道。虽然允已经改过朱元璋制定的许多制度了,但大多通过迂回的方式,而且取得朝中大多数人的支持后才实行;而废除白莲教左道邪术的地位在朝中恐怕不会有多少支持者,皇族因为这是朱元璋明言定下的,也未必会支持。这样一来,允废除这一条面对的压力会很大。而且在他们看来得不偿失:完全可以将白莲教打散分别派到许多海外之土,而非非要让他们继续攥成一团。
“朕记得白莲教为左道邪术乃是李善长向先帝进言,先帝方才纳入《大明律》。凡是《大明律》之中的律令,均要加盖玉玺圣旨明文下发,但先帝纵使十分勤于政事,仍无法将朝政事无巨细亲自决定,这一条多半先帝并未细想,当时又十分信任李善长,所以纳入《大明律》。而非先帝多赞同。”
允先强辩了几句,又赶忙说道:“而且当初先帝为何会同意认定白莲教为左道邪术?是因先帝称帝后白莲教仍然反对大明朝廷;可为何在先帝称帝后白莲教仍然反对大明朝廷?则是因为先帝又一次疏忽。先帝继位后,随即下令开始修《元史》,而且以蒙元为中华正溯。但白莲教以蒙元为哒虏,不认为其为中华正溯,这才反对朝廷。因其反对朝廷,先帝才禁绝白莲教。”
“但奉蒙元为中华正溯实乃先帝之疏漏。蒙元虽然嘴上说入华夏则华夏之,且国号也是来自于易经,但其国皇帝多半只是粗通汉文,做派也仍然与原来一样,选官任官也以蒙古人为主,甚至自西方而来的色目人做官也比汉人容易,蒙古百姓地位更是百倍于汉人百姓。这样之国家,岂能是中华正溯?”
“因此白莲教反对蒙元为中华正溯乃是正理,反而是先帝当初有所疏漏。既然导致白莲教反对朝廷,先帝下令禁绝白莲教的缘故乃是先帝疏漏,朕也已经更改,如何不能将白莲教从左道邪术中去除?”允最后说道。
听到这番话,在场本来还想继续进谏的官员顿时沉默起来,不再说话,一时间整个宫殿都十分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允的话当然有问题。当初朱元璋禁绝白莲教的原因有很多,因为蒙元是否是中华正溯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缘故。但当允将这个缘故单独挑出来,甚至作为主要原因的时候,他们却很难反驳,或者说不愿反驳。
首先,贬低蒙元对于所有的朝臣来说是政治正确。正如允所说,蒙元历代皇帝在选官上歧视汉人,汉人的人数是蒙古人的数十倍,但为官的汉人比蒙古人还少,甚至比色目人还少,汉人士绅恨蒙元入骨,他们绝对不会对蒙元说好话。把蒙元从中华正溯中排除出去他们可是非常高兴的。实际上,当年朱元璋将蒙元算作中华正溯的时候许多文官反对,历史上明代后期真的否定了蒙元的正统地位。
第1525章 见面
其次,朱元璋本人的态度似乎也摇摆不定。www.uu234.netwww.uu234.net在不同的圣旨或发言中,朱元璋有时会承认蒙元是中华正溯,有时则称之为虏窃据中华,态度时常发生变化,似乎是既想安定留在中原的蒙古人心,又想争取中原士绅的支持。正是由于朱元璋本人摇摆的态度,允才能在即位后将蒙元排除出中华正溯,而且不断揭露蒙元统治时期黑暗的一面当然,其中一部分是编的。
第三,白莲教徒反对蒙元为中华正溯也确有其事,虽然其实是他们凡是有关蒙元的都反对,但其中自然包括朱元璋承认蒙元为中华正溯,将忽必烈列入历代帝王祭祀。
所以,当允说,白莲教徒反对朱元璋奉蒙元为中华正溯才是导致朱元璋将白莲教列入左道邪术、严禁其传播的缘故时,在场的诸位大臣一时都没有出言反驳。
“况且,”允又道:“秦国赢氏治下百姓困苦,陈胜、吴广斩竿揭木以为天下先。虽寻就覆亡,后之议者犹言此乃秦末之汤、武。蒙元非我族类,致使天下百姓无以为生,韩山童、韩林儿父子起义,号召天下,天下云合响应。当是时,据河南,荡山东,夺取赵、魏,跞上都,入辽东,略兵关西,下江南,尽皆是韩氏父子之将帅。蒙元不能以匹马、只轮临江左者,亦以有宋为捍蔽也。韩氏父子非特有功于中国,其亦大有功于我明。韩氏父子又正是白莲教之教主,其属下将帅亦多白莲教徒。凭他们对我大明之功劳,足以证明白莲教徒中亦有好人,能为朝廷所用之人,如何不能将白莲教徒从左道邪术中去除?”
允这话说完后,整座宫殿继续沉浸在寂静中。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齐泰说道:“臣赞同陛下所言。”
齐泰老家就是应天府下属的溧水县,属于当年在蒙元统治时最受歧视的地方之一,极少有人能够在蒙元时出仕做官。也因此即使朱元璋杀官员杀的很厉害,本地的读书人仍然非常支持大明。既然允将禁绝白莲教的缘故定为是否奉蒙元为中华正溯,那他只能表示支持。
“臣也赞同陛下所言。”练子宁、黄淮、蹇义、秦松等在场官员也相继说道。他们都是南方人,家乡属于当年南宋治下,备受蒙元歧视,都只能表示支持。
“既然诸位爱卿都赞同,那朕就下旨,将白莲教从左道邪术中去除,以后如同佛、道一般可在民间流传。”允笑道。
“臣等遵旨。”齐泰等人又道。
允又笑了一声,但并未马上下令拟旨。虽然经他说服齐泰等人都不再反对,但若想不至于因此在朝中惹起大争论,还需要再做一些准备。而且其他省份清剿白莲教的奏折尚未送到京城,也不必着急。
“原德庆侯廖永忠,接韩林儿来应天府时却使其溺水而亡。虽此事是廖永忠疏忽大意所致,但也十分不妥。朕决意追废廖永忠与其子廖权之德庆侯之爵,罢黜廖权之子廖镛之官。”允又道。
听到这话,虽然嘴上仍然口称遵旨,但众人都在心里想着:‘难道韩林儿不是先帝私下里指示廖永忠所害?却又推脱是廖永忠疏忽大意。’
允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其实也知道他们定然会这样想。但他心中却非常坦然。因为他确定,此事不是朱元璋做的。
当年在朱元璋还活着的时候,为了解开这个千古疑案,允曾经壮着胆子问过朱元璋这个问题。朱元璋当时苦笑着说道:“就连你都听说了爷爷指使永忠害死韩林儿?”
“当时韩林儿号称明王,爷爷也算作其属下将帅,谋害他属于以下犯上,难道爷爷就不怕后来之臣有样学样对付大明后来继任之皇帝?岂会谋害了他?爷爷确实想要做皇帝,但将他接到京城让其禅位,远比谋害了他更好。何况爷爷就连明玉珍之子明升、陈友谅之子陈理都并未杀害,而是受降之后加封他们为侯,一开始安置在京城,后安置于朝鲜,完全可以仿效安置他们二人安置韩林儿,何必害死他?”
“另外,即使爷爷有害韩林儿之心,也不会在当时就害了他。爷爷那时只是夺取了江左、湘楚之地,福建、两广、北方许多地方都仍为蒙元所统治,还需借助白莲教,害了他对爷爷来说得不偿失。后来也正是如爷爷所预料,因韩林儿之死导致北方白莲教将帅对爷爷心有疑虑,不愿全力相助,统一中原晚了几年。”
“爷爷曾经说过,‘永忠战鄱阳时,忘躯拒敌,可谓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窥朕意,徼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这话可不是在推脱,而是爷爷的真心话。”
朱元璋当然不会欺骗允,至少这个问题没必要欺骗他,允当然就相信了。而且他后来又琢磨了一番,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理。自古以来从没有自南方统一全国的,朱元璋当时也不非常确信自己能做到,怎么可能当时就干掉韩林儿?而且陈理与明升投降大明后活得好好的,陈理五年前才病死,明升还活着呢,李芳远有时还回去看看他,朱元璋实在不像要谋害了韩林儿之人。
但这番话他根本没法向大臣解释,解释了大臣也未必信,只能这样去了。
之后允又与蹇义等人议论了几件其他事情,让他们退下。蹇义等人起身行礼就要告退。练子宁起身的时候顿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可最后仍然什么都没说。
允也注意到了练子宁的异常,可既然他本人不说话,允也没有问,只是在心里琢磨命锦衣卫或镇司这几日注意一下练子宁。
他正想着,忽然又听秦松说道:“陛下。”
“秦卿,有何事?”
“陛下,臣忽然想到一事。就在不久前,白莲教在苏州造反,还曾试图生擒安王殿下,此事如何处置?”秦松说道。将白莲教从左道邪术中去除容易,但白莲教才刚刚造过反,他急匆匆地去除,岂不是显得对白莲教太宽容了?在宗室中的影响也不好。
“所以朕不能现下就公开赦免白莲教徒之事,对苏州参与谋反之人的处置也要仔细斟酌,不能轻了,也不能太重。”允当然也想到了苏州谋反之事,也觉得不好办,所以才暂且不正式下旨。
“那臣可要尽快将此事公开?”秦松又问道。一直到现在,苏州谋反之事的消息已经隐隐约约传到了京城,允也指示亲信大臣承认在苏州发生了谋反之事,但事情的细节仍然尚未公开。依他想来,此事总不能一直捂着,那尽早公开比太晚公开更好。早一日公开,就早一日被朝臣与百姓忘记。
“尽快公开。但有关他们试图生擒安王之事不必提了,而且整件事不要夸大。”允吩咐道。既然不能不公开,就只能尽量降低朝臣与百姓对白莲教的厌恶了。
“是,陛下。”秦松又答应一声,之后再无其他事情,也躬身退下。但允却继续留在乾清宫内,琢磨对白莲教的处置。虽然将白莲教从左道邪术中去除会减轻白莲教徒与朝廷之间的隔阂,但想要完全解除隔阂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剿灭来剿灭去杀了不知道多少白莲教徒,这仇怨没那么容易化解。只能慢慢来。
“不能将这些白莲教徒都流放到印度。一来,每个家族留一半人在中原,能够让被流放到印度之人心中有所顾忌,不敢不听朝廷与藩王的话;二来,白莲教徒多在北方,而北方本来人口就少,这么多人同时流放海外,对北方的发展也不利。”
“彭聚等人虽然因要昭示赦免白莲教而不杀,但也不能让他们继续管着原本的教众,朕要派出一人去管。但又不能彻底废除白莲教的组织形式,此事也不好做。”他之所以非要赦免白莲教、不将白莲教徒拆散流放,就是为了保持很有战斗力的白莲教组织形式。但这样一来朝廷就不能随意指派一人去管他们,他们就算表面上不敢不听,但暗地里也会捣乱的。
“到底派谁去掌管白莲教呢?”允自言自语道。他心中琢磨着一个又一个人选,但又都觉得不是非常合适而否定了。这个人不能是这段时间参与清剿白莲教的官员,也不能直接派出一位王爷去管;最好年纪不大身体康健,但又有足够的手腕。另外,与他本人的关系也还不能太远了,得是允非常信任的人。
允又想了一会儿,暂时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也就放在一边,将其他有关利用白莲教的事情都确定下来,记在纸上,抬头见时间还没到午时正,吩咐卢义先去坤宁宫传信今日回去用膳,一边起身向坤宁宫而去。
……
……
“彭聚?他可是白莲教山东坛的坛主?”允匆匆离开后,朱问道。他们来京城十来天,很难不关注清剿白莲教这件大事,也就顺便听闻了彭聚的大名。
“就是他。”文圻说道:“现在白莲教势力衰弱,连教主都没有,山东坛势力又在诸坛中最大,彭聚可是此时白莲教最有权势之人。”
“这么说,生擒他意义很大?”朱又问道。
“大约是吧。不过在我看来,不论是生擒他还是击杀他都差不多。”文圻说了一句,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说起了别的。朱也不好再问。
几人闲聊一会儿,忽然有人通传:“广陵公主殿下驾到!”听到这话,文圻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害怕的看向门口。受到他的影响,朱、朱与文垣也不由得站了起来。
很快一道青春靓丽的身影走进这间阁子,目光扫了一圈,瞧了一眼朱,又瞧了一眼朱,笑着说道:“这位一定是朝鲜国王三子了。”
“臣见过广陵公主殿下。”朱忙施礼道。他父亲算作大明的亲王,他作为非世子,地位等同于大明的郡王,当然要对公主行礼。
“我爹爹应该嘱咐你叫他叔叔吧?既然叫我爹爹叔叔,何必叫我公主殿下?叫我姐姐便好。”敏儿笑道。
“外臣岂敢如此称呼公主殿下。”朱又道。
第1526章 剥夺股份
“外臣岂敢如此称呼公主殿下。www.uu234.net”朱略有些磕巴的说道,而且显得十分窘迫。朝鲜的礼教虽然不算很严,但非同一家族的男女之间说话仍然有规矩,他相信大明也有类似的规矩。
可适才敏儿与他说话的态度实在随便,完全是对待关系很好的同宗兄弟的态度,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显得比平时迟钝一些。
“元正,我就这样叫你吧。爹爹既然把你当做侄儿,你年岁又比我小,也就是我弟弟,当然要叫我姐姐。”敏儿说过这话,不等朱出言,马上又说道:“元正,你博学多才、喜好读书手不释卷之名早在五年前姐姐就听说了,厚伯可是把你好好夸了一通。正好文垣也非常喜欢读书,那你们两个谁读过的书更多些?”敏儿转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二人。
“自然是郎君读书更多,臣,我自愧不如。”朱马上说道。
“我读过的有些书元正没读过,可元正读过的一些书我也没读过。不过若仅论读过书的数目,还是元正更盛一筹。”文垣说道。
朱立刻就要再说什么,但敏儿马上说道:“姐姐也是这样觉得,觉得你读书多寡不如元正。元正比你大一岁,而且按照厚伯的说法,比你更加勤于读书,读过的书比你多才正常。”
文垣顿时脸上泛红,但什么也没说,默认了敏儿的话。朱则又高声道:“这是郎君谦虚,虽然元正痴长一岁,但朝鲜小国寡民,书籍也远不如京城丰富,读过的书不如郎君。”
“元正,你不必这样说,”这时忽然从外面传来这样的声音:“汉城的书籍自然不如京城丰富,但世间的书籍这样多,岂是你们这些才十几岁的少年所能读的完的?你比文垣大一岁,比他也更加勤于读书,读书比他多也应当。”同时,一道人影也缓缓出现。
“爹。”敏儿看着这道出现的身影,笑着说道。
“父亲/叔叔。”文垣等人也忙说道。
“今天你不是出宫去找你四姑玩去了,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允笑着对敏儿说道。
“女儿本来是想在四姑家里玩一天的,也逗逗表弟表妹;可谁想到四姑与四姑父也打算今日入宫,女儿因为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有提前派人说,到了四姑的淮南公主府的时候四姑正挑今天入宫穿的衣服呢。因女儿去了,四姑说今日就不入宫了,可女儿岂是这样因为一己之私耽误旁人事情之人?与四姑一起说了会儿话,赶在午时前就一起入宫了。”敏儿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允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又问道:“你四姑入宫来有何事要说?”
“不知。四姑不说,女儿也不问。”敏儿摇头。
允正要再问,一眼瞥见朱与朱兄弟,笑道:“瞧我,都差点儿忘了你们还在。”
他又看了一眼刻漏,笑道:“厚伯,元正,时候也不早了,先去用膳,下午再说话。”
“是。”朱答应一声。可他并未马上听到朱的声音,不由得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轻轻拉了他一下。
“是,叔叔。”朱被他这一拉才反应过来,忙说道。他刚才被允与敏儿相处的方式又震惊了一把。他父亲朱芳远对他们这些孩子也很关心,但平日里相处也比较严肃,大多数时候都在考教孩子,极少露出亲近之态;依他想来,大明国家更大,国君也更进一步是皇帝,平日里对孩子多半更加严肃。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允与女儿相处竟然这样亲近随意。不由得有些失神。
允笑了笑,没有说话。就连宗室王爷头一次见到他与敏儿相处都感觉奇怪,更不必说朱了。他又招呼一声,就要带着他们去坤宁宫膳堂。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又听朱说道:“请问是哪一位公主殿下?”允转过头来,就见到朱正对着一个十六七岁、身着宫装的少女行礼说道。少女一时有些尴尬,但并不惊慌,声音平静的说道:“小女子并未公主,应当小女子向郡王殿下行礼才是。”
“元正,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表妹,永固伯之孙。”敏儿仿佛才想起来她,急忙说道。
“见过薛姑娘。”朱又行礼道。能被敏儿称为表妹的,只有郑国公常家、曹国公李家与皇后的娘家萧家。去年年底允改革爵位制度,薛宁被改封为子爵。他祖籍徐州萧县,萧县境内有一山名叫永固山,所以请求将封号定为永固子,得到许可。之后允又以他在军中多年,劳苦功高为名义加封伯爵。朝鲜对于大明的封爵变化还是很注意的,作为皇后娘家的薛家更是重中之重,朱自然知道。
“见过郡王殿下。”薛姑娘也回礼。
“好了,元正,我既然视你为侄儿,你对我的内侄女也不必这样多礼。虽然身份有别,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太讲身份。”允笑道。他进来时就见到了内侄女薛岱雯,询问得知今日薛老夫人也入宫来探望熙瑶熙怡,带她入宫。敏儿回宫后见到就拉着她来了这边,她听到屋内有朝鲜来的两位王子就并未进去,在外面等着。
“是。”朱答应道。薛岱雯也落落大方地弯腰行礼。
允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她表现的也太平静了,就算她从小被选做敏儿的伴读,但毕竟岱雯的父母不像他这样,见到外男不应该这样平静才对。
“敏儿,岱雯一向这样大气么?”允不由得小声问了敏儿一句。
“岱雯一向大气。她不仅大气,而且,”敏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允追问一句,敏儿说道:“等下午外祖母离宫了,娘一定会与爹爹说今天外祖母入宫说了什么,爹爹就知道岱雯怎么回事了。不过那都是无知之人污蔑!岱雯是一个很好的人,才不像他们说得那样。”敏儿最后有点激动的说道。
允有些奇怪,但按捺下来,没有继续询问。一是岱雯如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懒得多问;二来,则是他要为另外一件事费脑筋。
“今日还是分男女席吧,为夫与厚伯、元正、文垣、文圻、文垠、无忌一起用膳,你带着孩子们与岳母、昀芷、岱雯一起用膳。”允对熙瑶说道。今天等于宫里来了三波不同的客人,虽然朝鲜两兄弟远道而来,而且几年才来大明京城一次,应当厚待,可也不能将另外两拨人都赶回家去,允想了想决定分为男女席招待他们。
“是,夫君。”熙瑶点点头,受了朱与朱的礼,带着敏儿、岱雯一起向另一间阁子走去。
“姐夫。”张无忌也走过来对允行礼道。
允点点头,同他寒暄几句落座。因今日在场的都算是至亲,不算至亲的朱朱兄弟允也当做至亲,座位也比较随便,不过允将张无忌安排在了自己右手边。
“无忌,今日入宫有何事?”待饭菜奉上,允吃了几口饭,同身旁的张无忌说道。
“倒是也没有十分特别之事,只是从今年年初起那个拂来的人指导我们两家钱庄学习拂国家的钱庄业务,如今两家钱庄已经差不多都学会了,可以开展新的业务了。”张无忌说道。
“哦,是此事。”允都快忘了当初收买来自佛罗伦萨共和国美第奇银行的高材生迭戈美第奇指导张无忌与萧涌挑选出来的钱庄拂新式业务的事情了。这件事虽然不算小事,但也不算大事,允去年那么忙,就给忘了。
“我知晓了。”允说了一句。
“姐夫,这几个业务正式开始经营后,必定能够赚得比过去更多的利润,但也会引起其他钱庄的眼红,他们或许会在钱庄总行会的例会上发难,要求我与三姐夫挑选的钱庄将这些新式业务如何开展的法子公开。可是,”
“岂能随随便便公开?”没等张无忌说完,允就冷笑着打断道:“你们挑选的钱庄可是付给了迭戈美第奇一大笔钱,岂能白白教给旁人?”
“我会吩咐其他钱庄总行会的理事的,旁的钱庄想要经营这些业务的法子,当然要拿大价钱来换。而且最好多拖延几日,让你们这两家钱庄赚到了足够的钱之后再说。”
“多谢姐夫。”张无忌忙高兴的说道。他与萧涌虽然是驸马,但钱庄总行会里面藏龙卧虎,几个顶级勋贵都有族人在里面做理事,如果一起发难,未必顶得住压力。但有允这句话,他们就不怕了。
但他又想起什么,笑容收敛说道:“姐夫,两家钱庄迭戈美第奇都占有两成的股,钱庄的利润如此丰厚,他每年什么都不必干就能得钱。可否将他占的股份赎回来?”
“此事你再也不必想。”允语气坚定说道:“若想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遵守契约,既然当初你答应给他两成的股,也白纸黑字签了字,除非他自己不要股份了才可赎回,绝不能巧取豪夺!”
现代商业快速发展的重要因素是契约精神。契约精神并不等于诚信,在契约中动手脚也是非常常见的情形,但不论是否在契约中占了便宜,只要签了契约,就要严格按照契约来办,绝不能以任何理由违背契约。既然当初张无忌与萧涌没想到要在契约中动手脚,现在就绝不能违背。
“是,姐夫。”张无忌有些沮丧。他其实算是一个诚信之人,若是一个能说流利汉话的东方人以此入股,他未必会想着违背契约;但教他们如何经营这些业务的迭戈美第奇是一个色目人,他下意识就有些排斥,想要把他从股东中排除出去。现在允不同意,他就不敢这样做,心里不大高兴。
“你真是实诚。”允笑道:“姐夫只是说不能违背契约,没说你不能用其他法子夺回股份。”
“怎么夺回?”张无忌好奇的问道。刚才允非常坚定的否决了强行赎回股份的办法,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可以继续增加股本啊。”允笑道:“姐夫不知晓你们武当派开的钱庄股本多少,假设是十万贯,可以再增加十万贯的股本,这样一来,迭戈美第奇的股份不就只剩一成了?若是将股本增加三十万贯,他的股份只剩半成,能分得的红利就少了。”
“姐夫,这样做,不违背契约么?”
“这如何违背契约?”允笑道:“当初契约中有不能增加股本的规矩?若是没有,当然可以。”
“多谢姐夫,我明白了。”张无忌再次高兴地说道。
“不仅如此,若是只要当初在契约上没有约定之事都可做,那还可以……”他的思维又发散起来,很快想出好几个能够不违背契约侵蚀迭戈美第奇股份的法子。
“等回了家,就告诉宋师伯。”他最后小声说道。
“宋师伯?”这句话被允听到了,反问:“宋远桥在京城?”
“是,姐夫,因年底开钱庄总行会的大会,中原各省、大府的分行会管事人都来京城参会,所有他在京城。”
“张先生一起来了么?”
“家父也来了京城,在京城过年等出了正月再返回武当。”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家父能够作为湖广省分行会常驻京城之人就好了。可惜家父对于钱庄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在武当也有更适合的差事,只能罢了。”
“张先生现下在武当山上做着什么差事?”允顺便问了一句,表示对妹夫的关心。
“管着山上习武之道士或外门弟子。”张无忌道。武当派的主营业务收入是经商赚的钱,当然要保护生意。虽然因为武当派名头很大,也因为允对武当山的重视以及张无忌做了驸马,地方官员不管心里怎么想,对于武当派都要着力保护。可正因为如此,平素谨慎的张三丰特意吩咐尽量少麻烦官府,现任掌教李玄道也曾反复强调。既然掌教这样要求,武当派只能自己让一些道士习武,或收江湖上的武术好手来充作武力,保护生意。
“但凡习武之人大多是桀骜不驯之辈,可不好管。”允点评一句。
“习武之人当然不好管,不过家父武艺高超能压服他们,也有些手腕,更懂得道教的道理可以教化他们,将他们管得服服帖帖。”张无忌有些自豪的说道。之前他的大师伯宋远桥管过,没管好;二师伯俞莲舟也管过,也没管好,只有到了他父亲手上才管好了,这说明他父亲比大师伯、二师伯都更有管理才能,他自然会为父亲自豪。
“确实不错。”允也点点头称赞道。
可就在此时,允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无忌。”
“姐夫请吩咐。”
“姐夫要给你一个新差事,你可愿意?”
第1527章 明教教主张无忌
“姐夫要给你一个新差事,你可愿意?”允问道。www.uu234.netwww.uu234.net
“姐夫还能让我吃亏不成?无论姐夫吩咐什么差事,必定愿意。”张无忌道。
“好。”允笑道:“姐夫要派你去掌管白莲教。”
“什么?”张无忌惊讶地叫了一声,引得几个少年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他们。不过文垣文圻他们兄弟可不像敏儿胆子大,朱朱兄弟更是不敢当着允的面随意说话打扰他,被允看了一眼忙又低下头去吃饭。
“怎么,姐夫的话很难明白不成?姐夫要你掌管白莲教。不过并非是在中原,而是去印度。”允又道。他随即又将最近清剿白莲教的进程和他说了,而且告诉他自己为何要继续利用白莲教的名义。
允刚才,忽然想到张无忌很适合作为掌管白莲教的人选。首先,他出身武当派,虽然没有当过道士,可从小也与道士一起长大,受过道教典籍熏陶,对宗教比较了解;白莲教虽然源自波斯,可在中原单独发展了七八百年,受到道教、佛教的影响,现在与道教佛教也有相通之处,派一个受过道教典籍熏陶的人更容易管理。
其二,是张无忌的武艺高超。张无忌过去可做过允的侍卫,虽然当时是出于笼络武当派的想法,但允对自己的生命安全也非常在意,不会让一个武艺差的人护卫自己,张无忌能被选作侍卫,武功虽然算不上绝顶,可也是一流高手。武艺高,就能压服白莲教中的武术高手,更容易让他们听命。
其三,是他有一个专业团队可以借用。张无忌掌管白莲教后,必定向武当派求援,而武当派一定会派人帮助。同为宗教势力,武当派派来帮助之人多半比朝廷派去的人更加懂得如何管理。或许宋远桥、俞莲舟、张翠山等人都会被派来协助张无忌掌管白莲教。尤其张翠山,不仅本人十分擅长管理投靠武当的武术高手,而且又是张无忌的父亲,被派来协助张无忌的可能很大。
其四,当然是允与他的关系亲近了。他妻子昀芷是允最宠爱的妹妹,当然会有所偏向。
至于第五,则是允已经答应派昀芷这个最宠爱的妹妹去印度打仗。她既然去印度,张无忌就不能不去,正好委派他一个差事,也算是对人才的充分利用。
“恰好姐夫答应让昀芷统兵打仗,你去印度统领白莲教,你们夫妻都在印度有差事,正合适。”允又道。
张无忌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但仍然没有开口答应。这事与他陪昀芷去印度是不一样的。陪昀芷去印度打仗他等仗打完了他们就会返回中原,而若是答应了这个差事,他有预感以后就要定居在印度了。他现在在京里,作为驸马,又是钱庄总行会的理事之一,不仅地位高,而且权力也不小,实在没必要去印度做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张无忌又想了一想,想到一个推脱的理由,正要说话,忽然又听允道:“说起来,又有三四年没见过大妹妹,也就是昀芷的大姐了。虽然台湾离着京城不算太远,但她与曹彻镇守台湾,事物繁杂,轻易不得闲,也很少回京城。不过再忙,兄弟姐妹之间也该常常见面。这就派人去台湾,让她们夫妻今年有空闲了回京一次。”
听到这番话,张无忌顿住了。允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江都长公主朱昀英,而且还特意提了她与她丈夫镇守台湾,含义难道是?张无忌又沉思一会儿,咬咬牙答应道:“我愿意掌管白莲教。”
“好。”允又笑道:“姐夫思来想去,在朝臣之中没找到适合的掌管白莲教之人,正有些苦恼,却恰巧今日你与昀芷一起入宫,而且你又恰巧十分适合掌管白莲教。依姐夫看来,这是天意要让你做这个差事。”
“天意?”听到允这样说,张无忌自己也觉得有些巧合了,不由得说道:“莫非真的是天意?”
“哈哈,姐夫逗你的。”允又笑道:“你这般适合掌管白莲教,任命掌管白莲教之人又不急于一日,就算你今日没有入宫,姐夫早晚会想到把这个差事给你。无论如何你逃脱不了。”
“爹,四姑父到底在与爹说什么,让爹爹这么高兴?”这时忽然从一旁响起一道声音,允侧头一看,见到是文圻。他见允与张无忌聊天中总是在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也没什么。”允笑道:“父亲给了你四姑父一个新差事,让他去掌管白莲教。”
“掌管白莲教?”文圻惊讶的叫道:“白莲教不是反贼么,如何还需要派人掌管?”
“父亲打算利用这一教。”允随即说了上午他在乾清宫与蹇义等人议论的话。
朱与朱对视一眼,同时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按照他们的想法,就算要将白莲教徒流放海外,也应当打散重编,怎么还能让他们继续保持过去的组织?就不怕受到反噬,反而有害于在印度征战?但他们才不会当众反驳允的话,只能沉默不语,低头吃饭。
文垣也觉得不妥,提出自己的意见,但被允驳回,说出上午让齐泰等人都无话可说的理由。听到有关于蒙元是否为中华正溯这个理由,文垣也没话好说了。文垠则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不过很快眉头又舒展开了。
文圻却不在意这些,听父亲说的有理,笑道:“既然如此,确实应该将白莲教从左道邪术中排除,赦免那些无大过错的教众,再派一人掌管白莲教。而且四姑父也是合适的人选。”他又转过头对张无忌开玩笑道:“以后是不是应当称呼四姑父为白莲教教主?”
听到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可允笑过后心中一动,对张无忌说道:“不,不是白莲教主,而是明教教主张无忌。”
第1528章 畅想与请求
允听到文圻的话心中一动,对张无忌说道:“不,不是白莲教主,而是明教教主张无忌。www.uu234.netm.www.uu234.net”他自己随即大笑起来,乐不可支。
“明教教主?”可其他人并不知道允在笑什么,而且他们因为现在的国号就是大明,觉得这个名字与国号重复了,觉得并不妥当。“父亲,儿子以为不应将白莲教改名为明教。”文垣说道。
文垣说话的时候,允仍然在笑,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止住,说道:“在中原及南洋仍然称呼这一教为白莲教,但在印度等地,改称其为明教。”
“爹,”文垣正要再说什么,允打断道:“文垣,父亲明白你的意思,但父亲自有用意。”
“儿子敢问父亲是何用意?”文垣问道。
允顿了顿,用余光扫了一眼朱与朱,觉得此事让他们兄弟知道也无妨,说道:“父亲适才说为何赦免白莲教徒缘故时说起过,白莲教教义认为人世间一切人、事、物皆有善恶,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该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所以虽然其原名为摩尼教,可若是依照教义,应当将其命名为明教。其在印度等地的分支要么依据其创世之人摩尼之名自称摩尼教,要么自称为明教。”
“是以,在印度等地称呼其为明教,能够让当地的教徒有亲近之感。而联络当地的明教教徒,拉拢他们投靠父亲加封到印度等地的藩王,也是父亲赦免白莲教徒的目的之一。”当然,他赦免白莲教徒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不过这个目的现在还没什么意义,允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爹,虽然可以用来自中原的白莲教徒联络当地之教徒,但当地之教徒同样可以联络来自中原的白莲教徒,若是来自中原的白莲教徒反而被他们拉拢过去,如何处置?”文垣又道。所谓拉拢,其实是一个双向的过程,自己派出的人在拉拢对方的同时,也给了对方拉拢自己派出的人的机会。华夏历史上不乏派出亲信拉拢敌方大将,最后反而肉包子打狗的故事。
“文垣,你说的不会发生。”说完这话,允不等文垣发问就解释起来:“明教与天方教不同。父亲虽然在中原及藩国打压天方教,但在西方天方教发源之地,仍然有以这一教为国教、上下都十分尊崇之国;可明教虽然发源于波斯,但在波斯这一教已经被天方教所灭,不复存在。在更西的拂等地,明教也已被十字教所灭,只有东方的中原之土与印度等地尚有遗存。”
“但在印度这一教也处境艰难,少有人信奉,各国国君也在打压。过去中原的教众也处境相当,但父亲赦免中原之教众后,虽然去往印度之教众多半并不心甘情愿,但他们在印度的地位也高于当地人一截,而且可以不受打压信奉明尊。当地的明教教徒如何能够拉拢得了他们?”允笑道。
“父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文垣马上说道。
“儿子受教。”文圻与文垠也说道。他们都确信自己将来会被加封到海外,受这样的教导理所应当。
“侄儿受教。”朱与朱也赶忙说道。
“我……”张无忌正要说话,被允拦下了。“无忌,你凑什么热闹。”
“姐夫,见在场的人都表示受教,我也就想顺便答应一声受教。”张无忌嘿嘿笑道。
“不用了。”允也开玩笑似的回应一句。
之后允与他再无话说,低头吃饭。不过文垣等几个小的适才已经吃了五六分饱,允刚才说的话又值得思考,低声议论起来。朱与朱听着心痒,也不由得参与进他们的议论中。
正议论着,文圻忽然想到一事,凑到允身边问道:“爹,唐家如何处置?这次在山东清剿白莲教徒,他也立功,可以减罪吧。”
“你指的是唐景羽家?你为何会在意他家?”允反问道。
“爹,儿子倒是并不在意。可大姐有时候会嘀咕万一爹爹要严惩唐家,如何救唐姑娘于苦海之中;廷益(于谦字)有时也会问一问。因大姐与廷益在意,儿子就记住了,问一问爹爹。”文圻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直言说出了自己询问的缘故。
“廷益?他为何会在意唐家如何处置?”允感觉更加奇怪。
“这儿子就不知了。”文圻摇头道。
虽然秦松在锦衣卫的奏报中提到了抓捕何苗与唐赛儿时于胥于谦父子也在,但允当时哪有心思琢磨这些小细节?于胥带着儿子出门买菜也非常平常,碰到何苗与唐赛儿也不奇怪,允当时看过就放在脑后,早就忘了。他不由得想着:‘于谦这是怎么了?得让锦衣卫或镇司好好查一查。’
“最后说服彭聚束手就擒并未负隅顽抗,唐景羽功劳不小,足以赦免他之前犯下的罪过。不仅如此,父亲还要奖赏他。”允心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说道。唐景羽犯下的最大的过错就是作为白莲教暗探潜伏在周王府八年之久,但由于允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也不觉得是多么严重的过错,他之后在苏州就已经反正立功,后来被派到山东也立下功劳,足以赦免他的罪过了。
“唐景羽都被赦免了,他妻儿也不会受到处置。等过一会儿见到大姐就告诉她,让她安心。不,不能这么快就告诉大姐,让她再多担心几日。”文圻笑道。
“你呀。”允笑了笑,没说什么。文圻虽然现在这样说了,但见到敏儿担心唐赛儿的时候还是会主动告诉她的。他们姐弟的感情可是非常好的。
这时众人已经吃完了饭,允起身去后殿歇中觉。朱犹豫了一下,本想问回赐之物是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贸然开口询问不太好,就没有跟上,而是与文垣等人告辞后,和朱一起去另外一间殿阁休息。
“元正,你很想知道陛下口中你必定喜欢的回赐之物是什么吧?”在路上,朱忽然问道。
“是,大哥,弟弟很想知道。”朱并没有隐瞒。如果不是允说这件回赐之物他一定喜欢,他才不关心大明回赐朝鲜什么东西呢。
“元正,你放心,既然陛下说了会回赐你喜欢之物,那就一定是你喜欢之物。”朱道。
“难道是书籍?陛下让我在皇宫内书房挑选一本书?”朱猜测。
“哥哥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应该不只是一本书,陛下没这么小气。当然,古籍原本是不必想了,定然是刻印本。”朱笑道。
“这太好了!”朱不由得高兴的叫出了声。“去年年底大明的《鉴文大典》编成,据说有许多我从未听说过的书籍重现。我一定要央求陛下多挑几本。”
……
……
“三哥。”昀芷见到允走进来,忙起身行礼。
“恩。”允打个哈欠,答应一声。他刚刚睡醒,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
“妹妹多谢三哥!”昀芷忽然又行礼答谢道。
“这又是为了什么而谢?”允脑子还半睡半醒,一时没想到昀芷感谢他是为了什么,问道。
“妹妹当然是因为三哥给无忌的差事。”当着至亲的面,昀芷直呼丈夫的名字。“因为无忌被派到印度掌管3。”
“可是,你们夫妻今后或许要留在印度了,你不埋怨哥哥?”允想了想,说道。
“不能时常入宫见到哥哥嫂嫂和侄子侄女还有母妃,当然于心不忍,但妹妹也想领兵于疆场之上,与敌兵交战,不想一辈子窝在京城。”昀芷心情非常复杂的说道。
“哥哥理解。”允点点头:“你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哥哥也觉得你不应该像一只家雀一般圈在京城,应当翱翔于更为广阔之天地,所以安排你去印度。”
“至于见我与你嫂子,这也好说。等克拉地峡运河修通后,从印度到中原距离更近,往来也方便,你尽可将与打仗无关之事都交给无忌,让他处置,回京来看看哥哥与搜子。”允又道。
“也只好这样了。”昀芷虽然仍觉得印度距离中原很远,往返不便,但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答应一声。
允又与她闲聊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四妹,今日可不是哥哥叫你入宫,是你自己回来的,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哥哥说?”
“今天妹妹入宫主要是为了探望母妃与哥哥嫂子,不过也有一件小事与三哥说。”昀芷说道:“年前在苏州谋反之事中,萧统夫妻也立了功,三哥也该奖赏才是,不能只奖赏李泰元父子。”
第1529章 小武则天
“萧统夫妻?”允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说李咏琳吧?怎么,为兄知晓谋反事发时他们夫妻在苏州,怎么,他们也做了义士、协助平定谋反不成?”
“李咏琳与他夫婿虽然并未亲自上阵杀反贼,但谋反事发时,恰巧她们与萧,会稽男在李家宅子里,会稽男听到喊杀声就要赶回二十二叔住的府邸,李泰元虽然有心派出族人跟会稽男一起回去搏一个功劳,但又担心族人的命,犹豫不决。www.uu234.netwww.uu234.net这时是李咏琳坚决劝说她父亲才让他下定决心派出二百族人去救二十二叔,在苏州卫的将士赶到前就打退反贼。所以李咏琳也立下了功劳,三哥你应该奖赏她才对。”昀芷道。
“这你是怎么知晓的?”允问道。他并不怀疑昀芷在说谎话,但好奇她是怎么知晓的,明明在苏州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有公开,昀芷也不是多事的人,就算听到了一点风声也不会多问才对。
“李泰元向秦指挥使请求带李咏琳夫妻回京,而且告诉秦指挥使他们家会派出族人敢去救二十二叔是李咏琳劝说之故,要为她请功,会稽男也说当时李咏琳确实出言劝说李泰元。秦指挥使与苏州知府等人商议过后就答应李咏琳夫妻入京。秦指挥使应当也给三哥进了折子。”昀芷说道。允决定公开正式公开苏州谋反案,在严惩造反的丹墨等人的同时,也要将立功之人都叫到京城亲自接见当面封赏,所以李泰元等人可以入京。不然除极少数人外,其他人都不能离开苏州城。
“之后李咏琳就去与你说话?”允又道。
“按照惯例,入京受赏的人在被三哥你接见之前不能不其他人见面,她怎会提前去见妹妹?是妹妹去李家的店铺买首饰时偶然听到,又和二十二婶婶说话才知晓的。”昀芷道。
允没有再问什么,但心里想着吩咐妙锦去问问二十二婶(安王妃是妙锦的亲姐姐)是否与昀芷说起过有关李家的事情。他相信昀芷不敢在李咏琳是否立功这件事上说谎,即使她夸大李咏琳的功劳也无所谓,只要李泰元承认就行。但李咏琳是否不顾规矩把事情告诉昀芷可不好说。
“若是李咏琳真的劝说李泰元派出族人去救二十二叔,那为兄当然会赏赐她。她是女子,不能封爵,为兄就加封她为乡君。”允心里想着,嘴上也说道。
“妹妹就知道三哥最讲究公平了。”听到允打算封给李咏琳的名号,顿时喜动颜色,笑着说道。按照朱元璋定下的制度,皇女为公主,亲王女及郡王嫡女为郡主,郡王庶女为县主,亲王孙女为郡君,亲王曾孙女为县君,亲王玄孙女为乡君。允改制也没有改动这一系列女子封号,不过由于女子的封号太少,与男子的十六等爵位也不能完全对应,乡君只是大约享受三品待遇。这一系列女子的封号大多数情况下只加封给宗室,但也可加封给外姓女子,比如徐达死后被追封为郡王,当时尚未嫁人的三个女儿都曾受封为县主。当然,她们后来都有了比县主高得多的封号。
但昀芷最高兴的还不是赏赐够高,而是允加封李咏琳为乡君,而不是品级差不多的淑人封号。淑人封号虽然品级与乡君差不多,但顾名思义,也知晓这大多数情况下是加封给官员之妻或母亲的,是为了表彰男人的功劳。若是允加封李咏琳为淑人,许多人或许就以为这是因萧涌立下功劳而不是她自己立下功劳。而允这样封,就能告诉每一个听说的人知晓是李咏琳,是她这个女子立下功劳。所以昀芷才这样高兴。
“三哥什么时候不公平过?”允笑道。
“是,是,三哥一向最公平。”昀芷笑着附和。
他们兄妹又说笑几句,允想去乾清宫批答奏折,昀芷侧头看了一眼窗外,也起身笑道:“三哥,妹妹想去看看母妃。”
“你尽管去,探望自己的母亲还需为兄批准不成?”允笑道。
“今晚妹妹还想在宫里住一晚。”昀芷又道。
“尽管住。”允笑道:“不过无忌怎么办?让他睡在皇城?”
“谁还管他!”昀芷笑道:“他愿意在皇城等着就在皇城等着,若是不愿意等,就先回家,明日再来接我。反正他现在管着钱庄总行会,也不用上朝,无事也不用去衙门坐班。”
“你这样做可不利于夫妻关系。”允大笑。
“说什么呢笑的这样高兴?”这时熙瑶走进来坐在允身旁,笑着问道。
“是这样的,……”昀芷将自己适才说的话复述一遍,又笑着说道:“对待丈夫嘛,就不能总是对他太和蔼了,不然他会蹬鼻子上脸的。嫂子,你有时也要对三哥严厉些。”
“你三哥对嫂子这样好,嫂子怎么舍得对他严厉。”熙瑶笑着回答,但笑容却不太自然。
“说的也是,天下的男子,没有比三哥更好的了,嫂子本就不应觉得不好。”昀芷没注意熙瑶的表情,叹道。在尊重女人这方面,她确实没有见过比允做的更好的。许多男人对她非常恭敬,但她这是因为她的身份,而不是这些人尊敬女子。
不过她随即感觉到自己说这句话不太合适,比开的玩笑更不合适,而且这时也意识到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又忙开了几句玩笑,之后就告辞去探望自己的母亲。
“昀芷今晚歇在宫里,你记得提前安排好。”允对熙瑶吩咐道。
“妾记得了。”熙瑶柔声答应。
但允听了她的话,顿了顿又说道:“熙瑶为夫知晓你对思齐之事还心怀芥蒂,但,哎。”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虽然熙瑶表现的一如往常,甚至见到蓝思齐说话的语气和原来也差不多,但他能感觉出来和过去的不同。
熙瑶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欺瞒更没有意义。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敏儿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允找话道。
“与岱雯一起玩呢。她们感情很好,又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熙瑶道。
“对了,说起岱雯,今日岳母入宫到底是要说什么?”允忽然想起这件事。“我问敏儿的时候,敏儿说了很多话,但就是没说岳母入宫究竟做什么。”
“妾的母亲,这次入宫是为了岱雯的婚事。”提到这件事,熙瑶也放下其他,脸上露出发愁的神色。
“岱雯,怎么了?”
“与妾家里门当户对的几家,都不愿意结这门亲事;愿意结亲事的呢,大嫂又都看不上。前二年年纪还小不觉得,今年岱雯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定下人家,妾家里就着急起来,妾的母亲就在近日入宫与妾说了这件事,大约是想让我指一户像样的人家。可指婚这种事怎好随意做?妾也发愁。”
“怎么,为夫觉得岱雯的性子不错,为何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结亲?”允疑惑地问道。他见岱雯的次数也不少,没觉得她性子差,长相也好,而且为人更是落落大方,怎么大家都不愿意结亲?莫非是她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隐疾?但他都不知道,旁人是怎么知道的?
“事情是这样的。过去在女子学堂上学的时候,大约九、十岁左右,有一次组织她们去骑马,因这些小姑娘当时都没骑过马,纵使家里有马见过的也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去骑马。可岱雯却并不害怕,反而是她骑得那匹马显得有些害怕,那堂课也只有岱雯表现的最好。后来不知怎的,有人将岱雯这件事与则天皇后联系起来,叫她小武则天。后来虽然首先说这个外号的人被妾下令严惩了,但外号已经叫开了,大家虽然表面上都不敢再说,可仍然暗地里说。
而且,而且,岱雯表现的也确实与别的小姑娘不大一样。大约是在宫里住久了,她和敏儿很像,但更加沉稳,想事情十分周全。而则天皇后在史书上也有类似的记载,众人就更加以为她像则天皇后了。各家勋贵都有女儿在女子学堂上学,岱雯的外号也被各家勋贵所知晓。这样一来各家在结亲的时候就有些犹豫,犹豫来犹豫去,就没有下文了。”熙瑶道。她这段话中的则天皇后就是武则天,因武则天临终前去帝号称皇后,李隆基继位后追加谥号则天顺圣皇后,所以熙瑶称呼她则天皇后。
“先不说岱雯是不是像则天皇后,就算家里娶进来一个类似则天皇后的媳妇,对家里有什么不好的?她还能篡了爵位不成?”允有些奇怪的问道。若是他还罢了,娶进来当太子妃要担心她篡了皇位屠杀宗室,可他们这些大臣,上头还有皇帝呢,无论如何爵位都夺不走,有什么好担心的?
“夫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而且则天皇后的身份,先为唐太宗的妃嫔,后来又是唐高宗的皇后,这,各家也有顾虑。最要紧的是,各家挑选媳妇也不是只有岱雯一个人选,还有条件相差无几的,岱雯就被排除在外了。”熙瑶苦笑道。如果各家都能像允这样想,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样,”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岳母的意思,是由你指婚。为夫觉得不妥。说起来,好像是薛家以势压人,别最后亲家结不成,反而结成了仇家。”
“妾也是这样以为。”熙瑶继续苦笑。指婚可是一柄双刃剑,婚事固然是能成的,但未必能促进被指婚的两家关系亲近起来。尤其她嫂子因为她是皇后,心气高,与熙瑶父亲同等爵位的人家都看不上,可公侯一共有几家?都是大明的顶级勋贵,圣眷上未必比他们薛家差。
“当然,也有适合指婚的人家。所有年岁大些的亲王世子、郡王都在京城读书,而且为夫身为族长,为家里的晚辈安排婚事也合情合理。”允又道。
“指婚给宗室家里?夫君就不怕岱雯……”熙瑶话没有说完,但允明白她的意思。“为夫不担心。他们上面还有为夫这个皇帝呢,篡不了权的。何况大多数郡王也不会有封国,不必担心。”
“郡王。”熙瑶嘀咕一句。根据她对于她嫂子的了解,郡王正妃她嫂子都未必愿意。不过,‘若是夫君选中了郡王,也由不得她不愿意。’
“夫君,你不会用岱雯去和亲吧?”熙瑶忽然想到什么,开玩笑道。
“你还别说,若岱雯真的像是则天皇后,确实适合和亲。”允也笑着接了一句,之后说道:“不过为夫不会和亲;即使和亲,岱雯的身份也不够。历代和亲大国之人,至少也是宗室女,比如金城公主嫁吐蕃;至于小国,哪里值得为夫亲自安排和亲?”
“分封海外的藩王以女儿、孙女嫁招降的异族将领,为夫不会多管,这个做法也未必算得上和亲;但为夫不会安排和亲,也没有人值得为夫安排和亲。”允最后说道。
“既然如此,若是妾看中了哪家亲王世子、郡王,就来和夫君说,若是夫君也觉得不错就赐婚。”熙瑶笑容十分灿烂的说道。
“好,就这样安排。不过你也不要就觉得身份相当的勋贵人家都无望,或许也有愿意结亲的人家。”允又道。
“妾知晓了。”熙瑶又道。
说过此事,他们夫妻又说了几句话,允起身去乾清宫批答奏折,熙瑶起身也一起向外走。她也要去其他屋子打理宫务。走了几步,熙瑶又想起来什么,说道:“夫君,歇过中觉朝鲜世子与其弟起来后,一直嘀咕着夫君的回赐,说猜测多半是任元正在内书房挑选几本书。若是夫君给朝鲜的回赐不是这个,夫君还是尽快与他们说更好些。”
“不必担心,夫君给朝鲜的回赐,会比他们想的更多。”允笑道。
(虽然这一章更得早,但今天不会有下一章了,下一章得等到明天早上。今天这一章也是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下码出来的)
第1530章 腌菜指挥使
“臣会稽男萧卓/苏州卫指挥佥事李治良/苏州府警察署西城分署录事李九成,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李泰元/李孝行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谨身殿内,萧卓等人面对御座上坐着的人跪下行礼道。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待他们行礼完毕起身站在台阶下,允笑道:“萧卓,李治良,李九成,李泰元,李孝行,你们五人都是此次苏州造反一案中的有功之臣。”
“陛下过誉,此乃臣的分内事,何谈有功?”萧卓马上说道。李治良与李九成也赶忙说道:“臣有所疏忽才至反贼如此猖狂,岂敢称功劳。”
“李九成,你确实有过错,身为警察,事发之时竟然并未值守。就算安王宽宏大量也体恤官员之辛苦,但你们岂能如此懈怠!”允语气严厉的说了几句,吓得李九成赶忙跪下请罪。
“不过,好在事发后汝能秉承忠君爱国之心赶去救援安王,而且与反贼奋力搏杀,朕也不会追究汝之罪过。汝子为护卫安王深受重伤,朕另有恩赐。”允又道。
“臣谢陛下隆恩。”李九成又感激涕零的说道。
允点点头,不再对他说话,又转过头对萧卓说道:“爱卿跟随安王出巡南洋,但也并非是随行护卫,救援安王岂能说是份内事?何况当时爱卿并不与安王殿下在同一处,本不必返回救援,何况又击败反贼生擒反贼首脑,功劳卓著,朕不能不奖赏以酬功!”
“李治良,”允又看向他。“若说李九成尚有过错,爱卿却是一丝过错也无。爱卿并非苏州卫指挥使,也管不到苏州卫的千百户是否允许将士不在军营回家睡觉,并不过错。可爱卿在听闻苏州城有变后却马上带领尚在军营中之将士带兵赶去救援安王、夺回苏州城。朕亦不能不奖赏爱卿。不仅爱卿,苏州卫所有曾反攻苏州城、救援安王之将士,朕也要封赏!”允又说道。不过他说完这段话,忽然觉得李治良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而且不是最近因为查找李治良的生平履历而熟悉,似乎是自己记着一件与李治良有关又已经过去很长时间的事情;但他认真回想却又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了,转身吩咐卢义道:“前次朕曾经吩咐你查找李治良这八年的履历,你马上再去查一查他之前的履历。”卢义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李泰元,李孝行。”允最后对他们父子说道:“汝父子身为平民,却能秉承忠君之心做义士救援安王,且为消灭反贼立功甚大,朕必定要奖酬汝父子之功劳!”
“草民不敢当皇上的夸赞!”过了一会儿,李泰元才又跪下说道,可李孝行仍然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李泰元忙伸手拉了一下他,萧卓也小声提醒一句,李孝行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跪地说道:“草民第一次得以见到天威,为皇上天威所摄一时失神,求皇上治罪。”古代皇帝乃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能被皇帝接见可是莫大的荣耀,李家父子也不例外。所以当今日他们真的得以亲眼见到皇帝时,不由得有些失神。李泰元毕竟年纪大几岁,略微失神后就回过神来;但李孝行年纪较轻,过了好一会儿得到李泰元的提醒后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请罪。
“朕岂会因此治有功之人的罪?”允道。李孝行的反应他见过许多次,也不以为意。他反而笑道:“汝适才拜见朕时十分沉稳镇定,朕还以为汝少年老成,没想到却是因为一时失神。”
“平常人初次见到陛下岂有不为天威所摄的?”萧卓凑趣笑道。
“这也未必,比如爱卿你初次见到朕,虽然说话有些磕巴,但却并未像他这般表现。”允笑道。
“臣初次得见陛下时臣也为皇上天威所摄,不过陛下问臣话时臣都已经面见陛下好一会儿,又走了一段路,因陛下天威都摔倒在地一次,若是仍然不能从陛下的天威中回过神来,怕是陛下后来都没法向臣问话了。”萧卓继续开玩笑。
允听了笑起来,可另外四人都感觉十分奇怪,用余光看向允或萧卓,似乎在为皇帝竟然与大臣开玩笑而惊讶。皇帝不应该都是不苟言笑之人么?他们一时难以接受皇帝的真实形象。
允也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们几眼。中国古代对于皇帝的神话十分严重,有些百姓甚至真的认为皇帝是真龙化身神仙转世,觉得皇帝不用拉屎撒尿;李治良等人作为朝廷官员或顶级商人当然知道皇帝也是人,但对皇帝的印象也颇为刻板,一时间竟然难以接受皇帝真实的一面。
不过允可没有心情向普罗大众普及皇帝的真实形象。一来,现在又没有广播、电视、网络,皇帝想将一件事传给百姓需要官员层层传递,到最后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二来,皇帝在百姓心中更有威严和神秘感对他也没什么不好。
允与萧卓说笑几句,正色道:“汝等爱卿都是有功之臣,朕不仅要当面夸赞诸位爱卿,更要给予封赏。”
“会稽男萧卓,在事发后赶去救援安王,……,功劳甚大。朕决意晋升萧卿爵位为会稽子,加俸禄五百石,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授上柱国。”
“多谢陛下!”萧卓马上跪下谢恩,喜动颜色。大明授予爵位十分严格,轻易不授不升,想要提升一档千难万难,他能被升为子爵,已经喜出望外了。
“苏州卫指挥佥事李治良,不仅忠于职守,且……,功劳甚大。朕决意任命卿为苏州卫指挥使,加封公乘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此外,苏州卫凡是参与平定叛乱的将士,一律赏赐半年俸禄,伤残之人分别授予一二等勋章。”
“多谢陛下恩典!”李治良也非常高兴的跪下谢恩。
“苏州警察署西城分署录事李九成,事发时不在衙门里,这算是一过;但在事发后……,立下功劳。朕决意任命卿为县尉,掌管西城分署,加封大夫爵。另外,卿之长子李行校为护卫安王丢了手臂,朕决议取其为官员,任命录事,调往中城分署协理县尉,同加封大夫爵,赐忠显校尉阶,升授忠武校尉阶。”
“臣叩谢陛下天恩。”李九成忙跪下说道,同时眼睛感觉有些湿润。他心中暗道:‘行校,你虽然丢了左臂,但不仅当了官,还得封爵位,你下半辈子也不用担心没了手臂的生计了。’
“苏州士绅李泰元李孝行父子,派出族人前往救援安王,功劳甚大。朕决议加封李泰元为男爵,世袭罔替;另加封李孝行五大夫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阶,加授龙虎将军阶!”
“多谢皇上!”李泰元忙跪下行礼,而且高兴极了,只是不敢在君前失仪所以强忍着。允的赏赐极其丰厚,起码对于他们来说非常丰厚。这丰厚的赏赐中,李泰元最高兴的就是世袭罔替这四个字。允改制后至今还并未加封过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都要降等承袭,甚至有的人热乎乎的爵位才到手几天就生病故去,爵位要降一等继承,惹得后人乱骂。李泰元得到世袭罔替的爵位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至于李孝行,刚才虽然答了几句话,但仍然有些失神,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见到父亲跪下才赶忙跪下。
随后,允又说了让李泰元更加高兴的话。“李孝行不仅愿做义士,且亲自统领族人敢去救援,忠君之心昭显。朕决议任命其在大都督府为官。”
“草民谢陛下隆恩。”李泰元又跪下磕头行礼,李孝行听到自己的名字,也马上跪下谢恩。
说完对他们的封赏,允坐下喝了杯茶,略微休息一会儿。李泰元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躬身说道:“皇上,草民有事要向皇上奏报。”
“朕既然已经加封你为男爵,你就是朕的臣子,以后自称为臣不必自称为草民。”允先纠正了一句,之后说道:“卿有何事?”
“皇上,臣,想向皇上禀报,臣之所以派出族人赶去救援安王殿下,也有臣的女儿劝说之故。正是臣之女劝说,才使得臣愿意派出族人赶去救援。所以臣向皇上请求,赏赐臣之女萧李氏。”说到最后,李泰元跪下道。
听到李泰元的话,李九成与李治良都诧异的看向他。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是你们李家的人了,你竟然为女儿请功而不是将这份功劳按在另一个儿子身上,脑子犯抽了么?就连允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一时并未回答。
只有萧卓想了想,明白了李泰元的心思。一来,当初将整个李家救出来靠的就是李咏琳,李泰元因她曾被休弃也一直十分愧疚,总是想要弥补,这次为她请功,就是弥补的做法之一。
二来,则是这对李家也有好处。虽然李咏琳劝说李泰元之事发生在李家宅院内,但也保不齐就会泄露出去,若是被锦衣卫知晓奏报陛下,陛下得知李泰元竟然欺瞒了他后当然会心中不快。要知道,对于大多数勋贵与官员来说圣眷是最要紧的,李家若是能一直有圣眷,爵位官位再低也前途无量,可若是失了圣眷,爵位官位再高也前途无亮。为了保住圣眷,李家还是诚实些好,虽然因为这一件小事未必失了圣眷,但这样要紧的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萧卓想明白了,可允一时间并未明白李泰元这样做的用意,不过他前日已经从昀芷口中得知此事,又得到李泰元证实,说明李咏琳劝说李泰元之事应当是真的。既然这件事是真的,李咏琳真的立过功劳,允当然也要奖赏她。他又追问了几句,从李泰元与萧卓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朕加封萧李氏为乡君,待朕思量过后,还有其他赏赐。”
“多谢皇上恩典。”李泰元忙跪下道。
“爱卿平身。”
说过了赏赐,允又勉励他们一番,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没有与这几个官员一起用午膳,就随口再称赞几句让他们退下。李泰元与李孝行父子是第一个告退的。允虽然赏赐他们父子最厚,但他之前从未见过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勉励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第二个是李九成。他与李泰元父子一样允都未曾见过,也随意勉励几句让他退下。
“萧爱卿,虽然你已经向家里去信说并未受伤,可朕的妹夫担心这是爱卿让他们安心之词,仍然有些担忧,爱卿赶快回去让儿子瞧一瞧是否受了伤。何况爱卿出京近一年,想比也十分思念家人,朕就不留爱卿在宫中用膳了。”允则对萧卓笑着说道。
“多谢陛下。”萧卓自己正挂念妻儿老小很想马上回去,但听到允的话后仍然又推辞了几句才行礼退下。
最后轮到李治良。允因卢义仍然没有返回,一边出言称赞他,一边心中继续想那件与他有关的事情。可他想了一会儿仍然没有想到为何;而且这时认真听李治良答话,发现他是京城口音,不由得出言问道:“卿原本是京城人?卿的履历上写卿在建业六年因功入军中,是何功劳?”
“陛下,臣当时向朝廷奉献出臣家中祖传的一种腌制菜蔬的法子,被加封为世袭百户,得以入军中。”
第1531章 产业
“陛下,臣当时向朝廷奉献出臣家中祖传的一种腌制菜蔬的法子,被加封为羽林左卫世袭百户,得以入军中。m.www.uu234.net”听到允的问话后,李治良缓缓说道。他当初进入军中的方式说不上不光彩,但毕竟很奇怪,他不大愿意对任何一个人说。可面前之人是皇帝,而且还是当年加封自己为世袭百户的人,他当然不敢隐瞒,只是出于习惯说话仍然慢吞吞的。
允愣了愣,隐隐约约似乎想起来一些事情,但仍然十分模糊,不由得又问道:“爱卿是何时被加封为世袭百户?”
“建业六年,陛下。”李治良又道。
允还是没想起来,好在这时卢义已经返回,将找到的资料递给允,脸上带着一股奇怪的表情。不过允很快就不在意为何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因为他自己脸上显现出同样的表情。
“竟然是当年朕出宫转悠,偶然遇到这人,听说他们家中的店铺卖一种十分特殊、能许久不坏的腌制菜蔬,一时起了好奇之心就问问,还买了些尝了尝,觉得口味十分接近后世的榨菜;而当时正要出兵攻打安南,允需要这种榨菜来为将士提供菜蔬,所以将制作方法征为国有,李治良当然不敢不从;但又出于朴素的保护知识产权的观念,觉得应该给予李治良一点补偿,但他当时也没心思琢磨如何给一个平民补偿,就随口加封了世袭百户。前几日吩咐卢义找出这人的履历时只略微瞧了瞧他的年岁与升迁,没发现异常就没有继续看下去,却原来是当初朕一时兴起随口吩咐,才得到最初的官职。”允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
搞清楚了这一点,允颇有啼笑皆非之感。一个因为交出榨菜制作法子才得到世袭官职的人,一个原本灰色地带的小黑社会头子兼小商人,竟然能够成为一卫的指挥使,正三品官员。允心中甚至涌现出一个经典老梗: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因为卖榨菜成为指挥使。
“李卿,当初朕加封爱卿为羽林左卫世袭百户,建业八年爱卿参与伊吾之战立下功劳升为千户,但后来为何会成为苏州卫千户且升为指挥佥事?”过了一会儿,允又问道。虽然知道了他官职的由来,但仍然有些奇怪他为何会去苏州卫。履历只记载了他的调动,可不会记载调动的缘故。
“陛下,羽林左卫乃是上直卫,将士皆是洪武初年就编入其中之将士的后人,臣在其中,十分不便,是以自请调往其他卫所。可当时京城的其他卫所都没有空缺的千户官职,甚至京城左近也只有苏州卫有一空缺,臣就自请调往苏州卫。后来因做事勤勉升为指挥佥事。”李治良又道。
听了这话,允点点头。上直卫确实与其他卫所不同,甚至一度就连皇宫的侍卫都是只从上直卫选拔,又是全脱产的军队,其中的将士自然更傲气一些。当然经过建业初年的几次整治,比洪武末年好了些,但外人同样不容易融入。何况李治良成为上直卫百户的缘故这样稀奇,更难以被其他将士接纳。‘所以李治良后来就想方设法调往他卫,即使要出京。’允想着。
“既然如此,朕将你调回京城,作为一卫之指挥使,爱卿可愿意?”允又问道。
“请陛下恕臣的罪过,臣请求陛下准许臣继续留在苏州卫。”李治良跪下说道。做官做到指挥使这个等级,又与千百户不同,来到一个新的卫所也无所谓融入不融入了,也不需要融入,只要能指挥得动这个卫所就行。但李治良也不愿意再费心费力重新适应一个新环境了,何况他已经在苏州安家,也已经不愿意搬家。
“既然如此,朕就许你继续做苏州卫指挥使。”允也不强求。
“多谢陛下。”李治良松了口气,谢恩道。
允没再问话,而是又勉励他几句,最后说道:“爱卿之后应当继续奋力朝廷效力,爱卿虽然已经升为指挥使,但也不可心生懈怠之意,早晚必定还有为朝廷效力立功升迁的机会。”
允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但很显然被李治良误会了,他心中微微一颤,顿了顿才躬身行礼谢恩。允又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李治良一直在想着:‘陛下最后说的那句话何意?是否要派我去印度打仗?是否要早作准备?’他陷入了纠结之中。
但允却丝毫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会让李治良胡思乱想起来,他起身伸伸懒腰,又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其实给李九成的赏赐还是低了些,依照他的履历,朕又看了之前苏州府的锦衣卫对当地警察衙门的记录,李九成这人十分适合做警察,甚至能够做掌管一府警察的通判。只是因这次立功并非是因为侦破某一个大案,与警察应该做的差事完全无关,所以爵位自己可以任意奖赏,但官职最多只能升一级。不过他年纪也不算太大,以后朕优先提拔他即可。”
又琢磨了几件事,允看了一眼刻漏,见时候已经到了午时,自己也有些饿了,吩咐卢义道:“命御膳房给朕预备些饭食,朕要用膳。就与昨日一样的午膳即可。”
“奴婢知晓了。”卢义答应一声,转身赶去御膳房告诉御厨。很快御膳房的大厨将菜做出来,送到乾清宫,允吃完后睡了一觉,下午开始批答奏折。
……
……
“爹,大哥,你们回来了。”在隶属于礼部的外地官员进京觐见陛下前的临时居住的住所里,见到李泰元李孝行父子与李九成等人一起返回,李咏琳马上走过去叫道。她因也算平定苏州谋反的有功之人,也就住在了这个地方,而且大概是这个地方迎来的第一个女住户。
“嗯,我们回来了。”见到女儿,李泰元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皇上给了咱们家什么奖赏?”0将他们迎进院子里,马上问道。
李泰元也并不惊讶。给予什么奖赏可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对整个李家都是,0会马上询问十分正常,他早就预料到了。不过即使他已经预料到了,可听到女儿询问,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皇上加封你父亲为男爵,世袭罔替;又加封你大哥五大夫爵,赐二品的散阶,还要任命你大哥一个大都督府的官职!”
“这真是太好了!”0马上叫了一声,又忙道:“真是皇恩浩荡。”
“嗯,真是皇恩浩荡。”李泰元也忍不住说道。一个世袭罔替的直接迈入勋贵阶层的爵位,赏赐给一个之前从未有任何官职与爵位的人,真的称得上是皇恩浩荡。
“咱们家也可以又与萧家勉强平起平坐了。”0又道。自从萧卓的儿子萧涌做了驸马后,萧卓加封男爵成为勋贵,地位一下子比他们李家高了许多,即使萧卓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摆勋贵的架子,但压力仍然时时刻刻被李家的人感觉到,要矮一头;可现在他们家也有了世袭的爵位,虽然因萧卓也升了爵位仍然低一等,何况人家还有做驸马的儿子,但起码都是勋贵了,而且都是新近加封的勋贵,可以算作同一阶层的人物了。
“对咱们家的生意也有好处。”李泰元又道。勒索一个只是有背景的商人的产业,与勒索属于勋贵的产业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地方官员胆子再大也不敢做的。
这也应该是高兴的事情,但听到这话,0却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爹,可是,依照陛下当初定下的规矩,勋贵只能经营某些产业,许多产业不能经营,咱们家现在经营的产业都是勋贵不能经营的产业。这些产业怎么办?”
“这,”李泰元一路上光顾着高兴了,忘了此事,这时才想起来,顿时皱起眉头。“陛下多半不会因为咱们家破例,这些产业只能交给旁人,咱们家顶多在背后暗地里操控,但族人与家中的下人绝不能直接参与经营,否则就是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可是,若将这些产业都交给现在的管事人,他们能否经营得好?能否一直对咱们家忠心,而不会带着产业转投其他地位更高、圣眷更隆的勋贵?”
虽然允一直强调政商分离,绝不能变成官僚资本主义,可他也知晓官商不勾结在一起时不可能的,毕竟勋贵和官员需要财富,商人需要人保护产业,只有是以官员为主导还是以商人为主导两种不同情形而已。允做的只是让这种勾结不影响到正常的商业秩序,勋贵与官员不能让族人或仆人以任何形式直接经营生意,不让官员动用行政手段打压同行业的其他商户,同时将部分最赚钱的产业归为宗室大勋贵垄断,降低他们插手‘小生意’的可能而已。所以李家将产业给出去,自己继续在幕后操控是可以的。但这样做却又得担心是否能继续赚到钱或能否一直控制这些产业。
“这确实不好说。那些掌柜的能否一直经营的生意兴隆不好说,过去还能换,以后要换人可要难上十倍了。不过后一点,爹,女儿有个法子:咱们家将产业与公主殿下分享即可。”0道。
“与公主殿下分享?”
“是。爹,陛下对公主殿下十分宠爱,有她做靠山,必定不会有人敢打这些产业的主意;女儿与公主殿下也是旧识,公主殿下这些年也并未索取太多的珠宝首饰所以值得信任,不如就将部分产业送给公主殿下。”0道。
听了她的话,李泰元还在琢磨,忽然听门外传来声音:“要将什么送给吾?”
第1532章 问允熥该怎么做
(赠送书友六百字)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公主殿下!”李泰元与李咏琳马上对着昀芷行礼道。www.uu234.netm.www.uu234.net李孝行慢了一拍,但也很快行礼。
“免礼。”昀芷走进院内,笑着说了一句,又对李咏琳问道:“你要将何物送给吾?虽然适才吾听到的半句话中并未提到公主的封号,但这个公主应当指的就是吾吧。”
李泰元与李孝行留在了外面,李咏琳则邀请昀芷走进房屋中,又服侍她喝了杯茶,说道:“殿下您应当知晓家父被加封为世袭男爵。这自然是皇恩浩荡,可李家是商户人家,家里经营着许多买卖,而这些买卖都是皇上不许勋贵经营的买卖,李家以后也不敢再经营,只能交给现下的掌柜,从背后暗中控制。”
李咏琳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李家毕竟仅是小小的男爵,与公侯相比相去甚远,若是有公侯来夺走李家产业,万难守住;所以我建议父亲将一些产业送给公主殿下,让殿下帮李家守住其余的产业。”
“多谢好意,”昀芷笑着说了一句,但随即又道:“不过吾不能要。并非是吾不愿要,而是吾不能要。”
“殿下为何不能要?”李咏琳马上问道。
“今年吾多半会与驸马去印度,至少会在印度待数年,如何能够照看李家的产业?”昀芷道。这么多产业摆在眼前,她也确实有些心动,但对她来说,去印度能亲自指挥将士征战更为要紧,她宁愿放弃得到这许多产业的机会。
“这,”李咏琳一时语塞,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很快变得手足无措。“这样一来,李家如何保住现下的产业?”
“为何不寻萧家帮助?你夫婿是萧家子弟,李家与萧家也数代交好,过去亦是商户,为何不寻萧家帮忙?”昀芷问道。
“这。”李咏琳苦笑一声,没有说话。正因为萧家过去也是商户,才不能寻求萧家帮忙。萧家做买卖也是行家里手,找萧家帮忙岂不是自家产业的内情很快就会被他们知晓?萧卓或许看在几代的交情上,也看在政治联盟的面子上不巧取豪夺,可萧家其他族人未必能克制住贪婪之心,不仅产业可能不保,自己身为萧家的儿媳妇也会里外不是人。所以绝对不能找萧家帮忙。
但这话没法与昀芷说,李咏琳只能勉强找了几个理由解释为何不能寻求萧家帮助。
昀芷没信李咏琳找的这几个蹩脚的理由,不过她也不在意,想了想又道:“李家这种情形确实十分特殊,纵使萧家与李家也难以相提并论。这,”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由李家主向官家上奏折,请求官家明示如何处置?”
“由家父向皇上上奏折?”
“李家主现下也是官家加封的男爵,自然可以向官家上书。而且此事前无先例,官家又一向在意工商之事,不会因此对李家主恼怒,必定会批答。”昀芷道。
“这,”李咏琳仍然十分犹豫。因为这样的事情向皇上上折子,不要说她,他们整个李家也没人能想得到。而且这事似乎也算是前无古人,即使昀芷这样说了,她也仍然担心皇上看到奏折后暴怒。
“可否请殿下在皇上面前帮李家询问?”她又说道。她还是觉得这样做比较保险。
昀芷并未生气,只是摇摇头道:“这可不成。这是李家的事情,不是吾之事。官家曾说过一句话,自助者天助之,何况此事即使官家对李家的做法不满,最多只是李家主被申饬一番,若是李家主连被申饬一番的风险都不愿冒,如何称得上自助?”
“这。”李咏琳又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下定决心:“我明白了,多谢殿下指点。”
“你既然感谢吾之指点,吾就再指点你一番。”昀芷见她愿意劝说李泰元上奏折,笑着又道:“既然李家已是勋贵,那奏折中须要称呼官家为陛下,而非皇上。现下官员与勋贵都称官家为陛下,少数时候称圣上、当今,皇上极少用。另外,……”昀芷说了许多上奏折约定俗成的规矩,最后说道:“不过虽然吾说了这许多,但或许仍然有未想到的,李家最好聘用一名师爷,专司写奏折及与官员勋贵文书往来、陪客等差事。”
“一定聘用一名师爷。殿下可有推荐的合适人选?”
“这,你去问一问萧老爷,他应当就聘有师爷,可以推荐合适之人选。”昀芷道。虽然理论上她三姐嫁了萧卓的儿子后萧卓成为她的长辈,可宗室国法大于家法,就连昀蕴自己在公开场合对萧卓的正式称呼都不是公公,更不要说昀芷了。但毕竟又确实大一辈,所以就用萧老爷或萧先生称之。
“我一定去问一问。多谢殿下。”李咏琳又感谢道。
“不必总是谢来谢去的。”昀芷又与他说笑几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笑道:“瞧吾,都忘了今日来找你的正经事了,还没与你说呢。”
“殿下有何事来找我?”李咏琳好奇的问道。她在刚一见到昀芷时也猜测她忽然来这里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没想出来,后来提到李家的产业如何处置就忘了,这时经她自己提起,又重新好奇的琢磨起来。
“吾是来恭贺咏琳姐姐被加封为乡君的。”昀芷站起来,又从随行的侍女手中拿过一件东西递给她。“这是吾送你的礼物。”
“我被加封为乡君?”李咏琳自己却一愣。
“怎么,李泰元还未与你说么?这也太不在意你了。”昀芷顿时对李泰元的称呼都不客气了,吩咐侍女:“去将李泰元叫来。”
李咏琳回过神来。忙阻拦。“殿下,家父或许只是尚未来得及说,求殿下不要呵斥家父。”
“罢了,你自己家事吾不多管,不过你记着,即使吾到了印度,也可为你撑腰,你若是遇到实在无法忍受之事,不论哪方面之事,都可写信给吾。吾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昀芷道。
第1533章 不同人的回答
“《三国志》蜀书可看完了?”坐在乾清宫内,允扫视了自己的儿子们一圈,出言问道。顶 点 X 23 U S
这是允教导自己儿子与亲王世子的时间。如果不发生意外,这些孩子将来都会被分封到海外,虽然有父母之邦做后盾,但也要学习如何治国理政。允有了空闲时候,就将年纪稍微大一点儿(十二岁)的孩子都叫来亲自教导一番。
而且今日还有两个编外人员:朱与朱。他们入宫来见允时正好赶上他教导儿子们,就要退下;可允既然一向表示把他们两个当做亲侄儿,岂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也就留下两人各发了一本《三国志》坐在后面。
“看完了。”文垣等人与朱朱齐声答应。
“《诸葛亮传》可从头到尾认真仔细看了一遍?”允又问道。
文垣、文圻、朱当然马上又答应一声,可有些几个虽然也答应了,但声音略微透出一股心虚来。至于朱,他进来时允留给儿子们读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理直气壮的没有出言,表示自己没有读完《诸葛亮传》。
允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既然都已经十分仔细看过《诸葛亮传》,那你们以为,三顾茅庐武侯出山后,所犯下的最大错误是什么?”
“爹,指的是内政、外交或是用兵打仗?”文垣问道。
“均算在内。”允解释道:“凡是武侯做下之事。”
听到这话,这些孩子都松了口气。诸葛亮可是非常著名的人,不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接近一个完人,中国历史上最接近完人的政治家,更是因为历朝历代的皇帝、文人吹捧,使得真真假假地有关诸葛亮的故事人人都知道些,他们也都能分辨出那件是真的,大概说上一件事就能将这个问题对付过去。
不过这样想的都是年纪还小的,年纪大些的才不会这样想,文垣等都开始认真琢磨起来,包括朱与朱。朱就不必说了,这么爱读书的人肯定会认真思索这个问题;朱虽然平日里没有世子的样子,但也知道允这是在考教,皱着眉头想了起来。
“爹,儿子以为是在入蜀后未能妥善安排荆州之事。‘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这是武侯隆中对之时定下的策略,之后蜀汉也一直按照这个策略行事。”
“但儿子不知是武侯疏忽,亦或是也无好办法,在入蜀后并未妥善安排荆州之事。若蜀汉跨有荆益,则蜀汉强而东吴弱,且若是蜀汉依照隆中对之策灭亡魏国,东吴也不能幸存;何况荆州位置十分重要,又与扬州水路相连能攻能守,东吴必定觊觎荆州。这样一来,荆州两面受敌,若想守住十分困难,关羽虽然对先主忠诚,但其才能不足以面对荆州如此险恶之情形,何况关羽为人恃才傲物,并不适合驻守荆州。而一旦荆州丢失,则隆中对之策无法实行,蜀汉也无法一统天下。所以儿子以为武侯最大的失误是未能妥善安排荆州之事。”文垣首先说道。
允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又看向其他人。这时朱说道:“叔父,侄儿以为是武侯事必躬亲。武侯是全才,不论内政外交、用兵打仗都十分厉害,但也正因如此,也因先主托孤之恩深厚,所以武侯事必躬亲,军中二十棍以上之刑罚都要亲自督导。这样一来,虽然自从马谡街亭之败后再无疏漏之处,晋宣宁愿着女衣亦不敢与武侯交战,可武侯因太过忙碌致使身体损耗极重,年仅五十四岁既薨,无法继续辅佐后主;而且身后之事也未能安排妥当,武侯才薨不久北伐将领即内讧,魏延、杨仪先后被杀,蒋琬接任也十分突兀,损害蜀汉国力。所以侄儿以为是武侯事必躬亲。”朱这番话对诸葛亮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了他事必躬亲五十多岁就早死不能继续辅佐后主,以及身后事安排的不妥当导致蜀汉国力削弱,与一般人的视觉不同。不过他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着重批评这两点很正常。
“爹,儿子以为,是街亭之战任用马谡。“文圻说道:“《三国志马谡传》中写道: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指明马谡不可大用,而且当时马谡素无战绩,蜀汉众将皆不认为应当以马谡为将,但武侯却又派其驻守街亭;二来,一出岐山是蜀汉仅有击败魏国、据有雍凉之时机,却因马谡失街亭而不得不退兵,此后魏国对于防守关中日渐重视,以蜀汉之贫弱,再无机会。所以儿子以为街亭之战任用马谡为武侯最大的失误。”
“叔父,侄儿以为是冤杀常房之子。据《魏氏春秋》所载:常房听说太守朱褒将有异志,逮捕他的主簿,审问后将其处死。朱褒闻迅大怒,率军杀了常房,并诬其谋反。武侯当时留守成都,听信了朱褒的话,将常房的几个儿子悉数处死,还将常房的四弟流放到偏远的越隽郡。”
“侄儿知晓此事当时的前因后果。当时蜀汉先主刚刚在夷陵战败不足半年,南中诸郡要么公开反叛,要么不听号令,实质仍处于反叛中。蜀汉朝廷也无兵力平叛。这时益州从事常房忽然杀了太守朱褒的主簿,武侯若是追究太守朱褒,则他必定会造反。武侯确实只能忍下此事,承认朱褒所做不错。”
“但又何必诛杀常房诸子?既然本来常房就是被冤杀,即使不得不安抚朱褒,也不能杀了常房诸子。常房虽然处死主簿作为有些不妥,毕竟出于对蜀汉忠心,如此冤杀了他的诸子,岂不是会让将士寒心?而且常房是益州人,先主、武侯所重用之大臣大多是先主旧部或荆州人,益州士族本就对蜀汉心存疑虑,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为蜀汉尽忠之人还落得如此处境,益州士族岂不会对蜀汉离心?后来蜀汉在三国中最早覆灭,多半就有益州士族离心之缘故。所以侄儿认为武侯冤杀常房之子是一大失误。”朱说道。
允微微颔首,但仍然没有发言,只是继续四处看过去。这时其他孩子先后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有文垠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等到辽王世子发言完毕,只剩下文垠一人没有说话,他才说道:“爹,儿子认为,应当是承认孙权为皇帝。魏国太和三年,蜀汉建兴七年,孙权称帝,年号黄龙,派使者出使蜀汉。蜀汉朝堂闻之骇然,有人随即提议讨伐东吴,至少将孙权之使者逐出成都。但武侯却并未这样做。不仅如此,武侯还上表后主,请后主承认东吴孙权为皇帝,两帝并尊。”
“儿子认为此事极为不妥。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天底下只有一个皇帝,岂能两帝并尊?何况蜀汉自称为两汉正统延续,却做出两帝并尊之事,这样一来,蜀汉完全失去了正统,也不会再有心向两汉之人支持蜀汉,所以儿子认为武侯不应当承认孙权为帝。”
听到文垠的这番话,允眼前一亮,但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扫视一遍,见确实每个人都发言过了这才说道:“既然都已经说过了自己的想法,那吾就来点评一番。自然,人无完人,吾所说也未必毫无错误,若是觉得吾所言有不妥当之处,可以指出。”
“文垣所说不错,以关羽之能,面对魏吴两大强敌,手下的兵马也不如吕蒙或曹仁,确实守不住荆州。但父亲以为,当时蜀汉也无更合适之人驻守荆州。首先,荆州士族出身之人不能留。荆州士族本就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若是再以一荆州人驻守,就算名义上荆州仍然属于蜀汉,但先主未必指挥得动;何况他们对蜀汉未必忠心,所以绝对不成。”
“益州人也不成。当时先主刚刚平定益州,又实行比刘焉刘璋父子更为严苛的刑法,蜀中人心不向蜀汉,所以也不能用。这样算来算去,只有先主旧部以及从中原南下寄居荆益之人可以镇守荆州。但这样的人中又有几人比关羽更有才能?武侯要镇守成都管理政事,法正协助先主谋夺汉中,张飞赵云等才能还不如关羽。”
“父亲以为,武侯未必不知关羽不适合镇守荆州,只是也无更好的人选。所以此事不能算作武侯的失误。”
文垣点点头,说道:“儿子受教了。”
“不过你能想到这点很好。不论是治国理政或是用兵打仗,派出合适之人做合适之事最要紧。当然,先下朝廷人才济济,不至发生蜀汉无人能驻守荆州之窘境。”允又道。
文垣又点头答应。允开始点评朱的话。“武侯事必躬亲,而且身后事安排的不算好,这确实是一大问题,但若说是武侯最大的失误太过了。原本武侯也是打算放权的,可头一次放权就遇到马谡兵败街亭,之后更加谨慎也情有可原。”
“而且,你小子提出这点是站在后主的角度,想着若是属下有一类似武侯之大臣偷懒吧。”允又笑骂一句:“作为国君不必凡事都亲自处置,但可不能如同后主一般。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你岂能知晓手下得用的大臣是武侯是王莽?万万不能学蜀后主。”
朱也表示受教。允又继续点评文圻的话。“文圻,你的想法也不算错,但父亲认为属于细枝末节。当时武侯要提拔培养人才,首当其冲就是马谡。即使街亭之战武侯没有任用马谡,之后多半也会任用,总不能指望马谡首战侥幸取胜。而且提拔培养人才并无错误,马谡名声显赫,提拔培养他更不算错,所以父亲以为这不算大过失。”
“元正,你的想法让叔父大开眼界。叔父知晓益州士人与蜀汉离心离德是蜀汉覆亡最要紧的缘故之一,但却没想到冤杀常房之子恶果这样大。无论何时人心向背,尤其是读书人与士绅与朝廷的人心向背最要紧,所以说此事是武侯最大的失误也不算错。”
“可叔父仍然认为,益州士人是否忠于蜀汉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而是许多事情累计而成。这一件事对人心的影响不算十分大。自然,这许多抑制益州士人之事也能视作同一类事情,但终究不是一件事。”允说道。朱就这个问题与允又聊了几句,最后表示了对他教诲自己的感谢。
允又一一点评了其他的意见,最后对文垠笑着说道:“文垠,你的想法,正是父亲的想法。”
说完这句话,他换了口气,对在场所有人说道:“适才吾点评元正所言时说过,人心向背非常要紧,而人心向背与大义名分也很有关系。武侯一出岐山,陇西三郡随即叛魏,与蜀汉有正统之称也有关系。等到后来蜀汉承认孙权为帝后,蜀汉再无资格自称正统,岂还有魏郡叛魏投蜀之事?”
“剩下吾要与你们说的话更加要紧。”允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正统之名也不是不能丢,若是即将倾危之际,或有极大的好处,正统之名也不必非要坚持。可蜀汉丢了正统之名,得到了何好处?不过是蜀吴两国盟约更加紧密。但蜀吴两国盟约再紧密,也绝无可能齐心协力北伐魏国;两国关系再差,吴国也不会派出大军攻打益州。所以蜀汉失去了正统名分却可以说一无所得,所以吾说这是武侯最大的败笔。你们以后就封后也要记住这一点,不能随意丢掉大义名分。”
“儿子/侄儿受教。”在场众人大多真心实意的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