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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帅     宗明天下txt下载     宗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04章 苏州惊变——决断

    随着彻底放弃院墙将反贼放进内院,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顶 点 X 23 U S所有此时保护朱楹的人都知道,不论朱楹是被俘还是被杀,他们就算活着逃出去最后多半也会被处死,还会连累家人,即使为了家人也不能让朱楹被俘被杀;而想要生擒朱楹的不管是丹家人还是因为巧合卷入的其他白莲教徒,都知道如果不能生擒朱楹他们同样一定会死!所以双方都竭尽全力与对方搏杀。

    一开始朝廷的人马占着优势,他们毕竟训练有素,而且配合默契;可丹墨见迟迟不能将他们都杀死,又重新将几门炮架了起来,每当见到三四个朝廷人马同一二个白莲教徒搏杀的地方就开炮!忽然不顾自己人也会被炸死!虽然这些老式火炮很没准头,有时候打死的自己人比敌人都多,但却足以破坏朝廷人马的配合,让自己一方的武林高手能够杀掉朝廷的人。白莲教徒渐渐占据了优势。

    李行校一刀砍死一个反贼,从他身上抽出弯刀,又躲过另外一个反贼短枪,一刀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这人顿时疼的满地打滚。他正要补上一刀将他砍死,但这时又有另外两个人拿着刀剑向他冲过来,李行校只能一脚踹在打滚这人的身上,让他挡了一挡两个冲过来的人,同时自己向后退去,与二弟李行检汇合。

    “大哥,这些人太疯狂了,咱们现在也落在下风!”李行检喊道。

    “妈的,也不知道再有多长时候苏州卫的人能赶过来,可现在都没听到从外面传来攻城的声音,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李行校道。

    “难道今天也死在这儿了?”李行检想到这话,他一边又架开另外一个反贼的刀,又一脚踹在这人腰上把他踹倒,但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我才二十岁,还没娶媳妇,就要死在这儿了!”想到这里,他手就是一软,本要砍向面前反贼的刀也就没有落下去。这反贼本来已经要等死了,可见刀就悬在半空没落到自己身上,又挺起短枪扎向李行检的腰。

    可这反贼的短枪刚刚向前伸了不到一寸,忽然僵直不同了。李行校从他的脖子上抽出弯刀,又砍死另外一人,对李行检说道:“二弟,只要还没被打死就要继续和反贼搏杀,能多杀一个人就多赚一条命!死了也值了!”

    “而且你放心,你嫂子已经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找人看了应该也是儿子,咱们家的老人肯定会做主把这个小的过继给你,你不用担心没人供奉香火!”

    李行检却没有理他,只是又举起刀与反贼杀在一起。他哪儿是在乎有没有人供奉香火?他这个年纪的人可不会想那么远。他只是觉得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东西自己都没用过,也没干过漂亮的女人,觉得心有不甘。如果不是现在反贼已经四面包围他想跑也跑不了,他多半会扔下刀不顾一切的逃走!但他现下即使想逃也逃不了了,只能发了狠,与反贼拼命搏杀起来。凭借着这股狠劲,一时连连砍死了二三个人,顿时两个武艺不错的白莲教徒砍死面前的对手后跑来要联手杀了他。

    李行校见弟弟危险,赶忙过来帮忙。他拼了命挡住一人,但他的武艺比不上挡住的白莲教徒,兵器“砰砰磅”碰了几下被对手抓住一个空子一刀砍在他大腿上。

    李行校顿时站立不稳就要跌坐在地上。反贼狞笑了一声挥舞的刀就要落下。李行校举刀要挡,可反贼抬起脚将他的刀踢飞,眼看着刀就要落在他身上。

    可就在此时,这反贼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随即向侧面倒下去。又有一只手向李行校伸来,将他拽起来。

    “唐侍卫,多谢。”李行校说道。

    “不用谢。”唐景羽笑了笑,又砍死另外一个白莲教徒,在莫离的帮助下扶着李行校靠到墙边。“你把血止一下。”唐景羽又递给他一条纱布。

    李行校脸上闪过诧异之色。现在局势已经这样危急,虽然大家都在尽力与反贼搏杀,但这样救助受伤的旁人的情形极少,更不必提他也只是认识唐景羽和他根本不熟。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不过诧异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他现在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接过纱布又道了声谢撕开裤子,用纱布将伤口紧紧地缠上,之后依靠在墙边,准备继续与反贼搏杀。这时他弟弟也已经杀了对手,匆忙赶过来站在他身旁。

    他们四人就在墙角与反贼搏杀起来。他们占得这个位置极好,前面又有挡头,一连杀了七八个人自己这四个人都没再受伤。不过在李行校看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唐景羽的功夫太好了,而且对反贼的武功路数似乎非常了解,总能一下子找到反贼的空档一刀砍死。

    “唐大哥,你应当去保护殿下,怎么在外面和我们一起杀反贼?”李行校一边搏杀一边问道。此时十几个侍卫护卫着朱楹在一个石头搭起来的小亭子里搏杀,以唐景羽的功夫完全应该去那边。

    听到这话,唐景羽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虽然通过杀相远红给了投名状,又因为人手不足干脆把他放出来杀反贼,但也时刻防着他施展反间计呢,岂会允许他靠近朱楹?

    不仅如此,唐景羽为了能够彻底洗脱自己白莲教徒的身份,以求最后对他的处置轻一些,放过他的妻儿,所以一直在最危险的地方与反贼搏杀,让大多数人都能看到自己竭尽全力保护殿下,而且尽力救治其他人。只是他在杀了将近二十人以后体力逐渐支撑不下去了,才在又救了李行校后在墙角不反贼搏杀。

    但这话他怎好与李行校说?任谁也没有将自己叛徒的身份满世界告诉的,所以他只是当做听不见,继续与反贼战在一处。

    李行校见他没反应,以为是聚精会神的搏斗真的没听见,也不再和他说话,只是靠着墙继续与反贼搏斗。

    他们又搏斗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可李行校的体力已经将近耗尽,而且左臂也被砍掉只剩一条右臂,喘了口气靠在墙上,抬起头看了一眼仿佛无穷无尽的反贼,脸上顿时浮现出绝望之色:大概活不了吧?就算想多赚一条命,也赚不到了。

    他不由得举起手里的刀,就想自刎。虽然已经没有杀反贼的力气了,但这把刀这么锋利,自尽还是能够做到的,只要在脖子上轻轻一划自己就死了,而且也没有多大痛苦。他不怕死,但害怕落到反贼手里生不如死。何况若是朱楹最后没保住,他即使活下来也不如死了,以免家人被牵连。

    而且,‘我既然已经丢了左臂,活下来也是半个废人了,还不如死了。’李行校这样想着,刀就要向脖子抹去。

    可他才抬起右臂就被人挡住了。他抬头一看见是唐景羽,苦笑道:”唐侍卫,让我死了吧,不然也是活受罪。”

    “活着总比死了强。”唐景羽没有多说,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我已经是半个废人,还活着做什么?而且就算活下来,但安王被反贼掠走或被杀,陛下肯定会迁怒我们,还不如死了落个为国尽忠,以免牵连家人。”李行校道。

    “反贼马上就会被打退了,殿下不会被反贼俘虏的。”唐景羽又道。

    李行校本想说‘你不必用假话劝我,现下反贼仍然在猛攻,如何就要被打退了?’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条命本就是唐景羽救下来的,他既然劝自己不要自尽,自己就暂时还继续活着搏杀反贼,没准还能救唐景羽一次报答回去;而且想自杀什么时候都成,就又鼓起勇气与反贼搏杀起来。

    ……

    ……

    “大哥,这一炮是打还是不打?”丹青声音颤抖的问丹墨道。

    “大哥,快点决定吧,来不及了!”另外一个名叫丹波的人也焦急的问道。

    唐景羽猜的虽然不全对,但也相差无几:丹家确实已经处于进退两难之境了。

    把守苏州城墙的将士中逃走的那二十多个人虽然不知道丹家的谋划,但知道有人要夺取城墙代表着什么,而且城内还有安王殿下,都好像身后有老虎追着似的向苏州卫的军营跑去,往常要走小半个时辰的路不到一刻钟就跑到了。

    此时苏州卫指挥使在家过年呢,指挥同知也不在营中,只有一个名叫李治良的指挥佥事在营里值守。他的资历最轻,就留在军营中。

    李治良自己当然是不高兴的,若是一般人多半就是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可他又偏生不爱喝酒,就把自己的仆人都叫上桌一起打牌。

    他正兴高采烈的打着牌,忽然听有人通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来报,以为是朱楹今夜要来巡视军营,忙骂骂咧咧的让仆人把牌九都收起来,自己套上外衣就去接见传信之人。

    可他随即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什么,竟然有人要夺取苏州城!”李治良一把抓住这人的衣领,大声喊道。

    “李大人,确实有人夺取了苏州城!大多数人都被俘虏了,只有几个人逃了出来!”这人也用最快的语速说道:“大人,安王殿下可还在城里!夺取苏州城一定是要造反,而反贼一定会想打死安王殿下!要赶快去救殿下!不然……”说到这里,大概是因为李治良拉的太用力的缘故,这人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他这话没有说完,可李治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朱楹死了,他也不用活着了。他一把松开这人的衣领,大声吩咐所有的仆人:“去将这个时候还在军营里的将士都叫出来,咱们去救安王殿下!告诉他们,若是安王殿下有事,大家谁也活不了!”

    几个仆人听到这话也大吃一惊,楞在当地。李治良上去一人给了一脚,又扇了几个大耳瓜子把他们打醒,他们这才去传令。

    又过了十分的时间,许多衣冠不整的将士从军营中跑出来,许多人脸上还泛着红,酒还没醒呢,可大家脸上的表情都非常惊慌。

    看到差不多有三百多个人来到军营前,李治良叹了口气,走上前大声喊道:“苏州城内有人造反,已经夺取了城墙,安王殿下处于危急之中。将士随我去夺回苏州城,救出安王殿下!朝廷必定不会吝惜赏赐!”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李治良一挥手里的刀,骑上马当先冲了出去。

    将士们乱哄哄的答应一声,骑兵匆忙去找自己的马,步兵随意拿起一支刀枪就跟在李治良身后向苏州城冲去。这次的事情严重到就连普通小兵都明白有多严重,丝毫不敢怠慢。

    不到一刻钟,李治良带领三百多将士冲到苏州城下,随即开始攻城。正规军当然不是草寇能对付的,白莲教徒人又不算多,即使没有炮也没有任何攻城器械,但一次冲锋就差点把城墙打下来,还是武术高手杀了几个冲的最猛的将士才稳住阵脚。

第1505章 苏州惊变——转折

    可正规军就是正规军,即使苏州卫已经多年没上过战场,平日里也疏于操练,李治良打仗的本事也很稀松,苏州卫的将士在第一次攻城失败后仍然很快重整旗鼓,这时又有在家过年的将士得到消息匆忙赶来苏州城下,李治良将此时手里的八百多人临时分为三队,再次攻打城池。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反贼顿时顶不住了。即使他们又从仓库里搜罗出了两门炮不停的向下轰击,但也挡不住明军攻城,很快就被明军打上城池,在肉搏战中又败下阵来,不得不仓皇逃走。

    李治良又派出三百多人分别去夺回另外三面城墙,又留了一百多人驻守已经夺下来的东面城墙,随即带着剩下的四百多人向朱楹所在之处赶来。

    丹墨听说东面城墙已经丢了,数百明军正杀过来,一面派人堵住街巷阻挡明军,一面加紧攻打内院。可自家儿郎与白莲教武术高手已经打进去两刻钟了,仍然没有消灭王府护卫,生擒朱楹。

    丹墨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继续打下去,或许能够生擒朱楹,计划还算是成了一半,之后以朱楹为人质逃出苏州府城,丹墨就可以偷偷命人带着自己的小儿子从他路逃走;可若是不能生擒朱楹,就算逃出了苏州城,明军也不会在乎他们生擒的苏州知府等人,马上就会发动进攻,根本没有空隙把小儿子送走,可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丹墨不停的催促尽快杀光护卫,生擒朱楹,可前面只是不断的说还在搏杀,还在搏杀,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准信,还是说侍卫护着朱楹退入了一间石亭,他们急切之间难以打进去。

    听到这话,丹墨的目光就看向了三门火炮,想要用炮弹轰击石亭,将王府护卫都打死;可丹青马上说道:“大哥,火炮也没什么准头,万一把朱楹打死了,咱们还不如现在马上撤退。”

    二房的管事人丹波则说道:“二哥,现在撤退就能让咱们家人活命?苏州卫已经打过来了,咱们撤回府里就是等死,就算逃到城外,可明军一定会紧追不舍,咱们逃不到江边的,活不了的。”

    在他们激烈的争辩的时候,炮手重新架起了三门火炮,又将火药和炮弹都装填好,看向丹墨;丹青与丹波也不再争论,也都看向丹墨,等待他的决断。

    “打!”丹墨喊了一声。

    “大哥!”丹青叫道。

    “打!”丹墨又说了一遍。既然不能生擒朱楹就没有活路,不如让朱楹也一块死了!拉一个亲王陪葬,他也值了!

    炮手听到丹墨的命令,又校对了一下方向,双手略有些颤抖的点燃了火绳。随着“磅磅”三声响,三发炮弹向府内射去,轰在了石亭附近。

    “反贼竟然用炮轰击?”曹子玉有些惊慌的叫了一声。他大概也猜到了丹墨的打算,知道他们是想生擒朱楹死中求活,所以并未做防备炮弹的准备,选择石亭也是因为担心反贼不小心让火放起来,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不顾殿下被打死,开起炮来!

    “王爷,”曹子玉跑到朱楹身旁,低声说道:“王爷,反贼开炮了,为免王爷被炮弹击中,还请王爷躲在桌椅下面。”

    “孤岂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在桌椅之下!”朱楹双手提刀说道。

    “王爷!”曹子玉叫道:“当年曹孟德带兵攻打西凉,被马超所败,割袍断须方才逃脱;刘玄德在徐州为曹孟德所败,抛妻弃女才逃得一命,后来他们二人都成就一方霸业。既然他们都能这样做,王爷您躲在桌椅下面又有什么不成的?”

    “你说的这可不是正史,这是《三国演义》上的文章,魏武与昭烈可并未这样做。即使这是正史,但孤绝不效仿他们!”朱楹说道。

    曹子玉劝了几句朱楹执意不听,他也没有办法,但紧紧跟在朱楹身旁,而且想着:‘若是反贼的炮弹打到王爷身旁,我一定要马上将王爷扑倒在地,用身体为王爷挡住炮弹,在我死之前,绝不能让王爷有丝毫损伤。’

    搏杀越来越激烈,反贼几次想要打进石亭里但都被赶了出去;反贼的炮弹也不断在石亭附近落下,有几发打在了石亭上,将屋顶打的摇摇欲坠,但终究是没有落下来,还在支撑。

    丹墨也在不断催促炮手开炮。可也不知是炮手的体力越来越差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炮弹打的越来越不准,被打死的自己人比王府护卫还多,甚至影响到了对石亭的围攻。

    “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打死我们家的儿郎的?”丹青忽然一把抓住一名炮手的胳膊,抽出腰刀指着他喊道。这几个炮手并不是他们丹家的人,也不是其他白莲教徒,而是俘虏的溜号在城里过年的苏州卫将士。丹青见他们发射出去的炮弹准头越来越差,顿时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实在是体力不支了,而且这炮因为连续发射炮弹也越来越不准了,岂敢故意打死好汉!”那炮手赶忙跪在地上求饶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另外几个炮手也连忙跪下叫道。

    “你们这几个废物!”丹青挥舞了两下腰刀,一脚踹在面前这个炮手肩膀上将他踹倒在地,又吩咐其他的炮手将火药和炮弹都装填进去,高声叫道:“你们这几个废物!我自己开炮!”

    “大哥,这,”见此情形,丹波对丹墨说道。

    “让他去吧。”丹墨说道。他也怀疑这几个炮手是故意的,但他也不懂这个,没法确定。可既然炮手现在这么没准头,让丹青开几炮也没什么。

    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见已经到了后半夜,又听从东面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对丹波说道:“再有五分的时间,如果仍然不能生擒朱楹,不论他是生是死都立刻退走,从西城逃出苏州城!”

    顿了顿,又吩咐道:“把剩下的火药都埋在东面的街巷下面,给追来的明军一个惊喜!”

    “是,大哥。”丹波答应一声,命人将剩下的火药都装进一个大袋子里,要埋在东面的道路下面。

    丹青没有理会丹波在做什么,他等火药和炮弹都装填好了,站起来看了看方向,让两个侄子移动炮身对准石亭,就要点燃火绳开炮。可就在此时,忽然从府邸的北面,他们的西北面响起呼啸声,听起来好像是炮弹在空中划过之声。丹墨等人不由得抬头看去。他们随即看到,一发炮弹正从空中向下滑落,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丹青身旁!

第1506章 苏州惊变——尘埃落定

    丹墨等人不由得抬头看去,就见到一发炮弹正从空中向下滑落,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丹青身旁。www.uu234.netm.www.uu234.net又听“嘭”的一声巨响,这发炮弹落在丹青身旁,一下砸死了一个炮手,落在地上弹起来又撞在炮身上,火炮向另一侧歪过去,又撞到了另一个炮手,撞得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等这个炮手嘴里吐出血的飞溅到丹青脸上,丹青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站起来,一连后退了几步才停下,看着这一死一伤的炮手与歪在地上的火炮。被砸死那人整个后背都凹陷进去,双目圆睁趴在地上,身下汨汨的流着血;另外那个被撞伤的炮手左肩膀不自然的耸拉着,整个被鲜血染红了,大约是整个被撞碎了。

    “北面,北面有人在用炮轰击咱们这里!”这时才有人惊叫起来。

    “快,调转炮身,轰击北面那发炮弹来的方向!”丹墨吩咐道。

    可是他才吩咐下去,另外的炮手正战战兢兢地调转火炮的方向,另一发炮弹就打了过来,又打在火炮旁,一连撞死了两名炮手,又砸断了一人的脚。而且就跟在炮弹后面,一百多人忽然杀了出来,呐喊着向他们冲来。

    丹家顿时被杀了一个猝不及防。虽然已经有明军打进城,但已经派人挡住了,一时还打不过来,对有人忽然冲到这里没有多少防备,丹家众人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被一连砍倒了数人。

    听到族人传来的惨叫声,其余人才反应过来,举起刀与来人战在一处。丹墨也来不及想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马,一面吩咐族人尽力抵挡,一面让人吹起喇叭。既然朝廷的人马已经打了过来,生擒朱楹已经不可能,只能马上撤退。丹墨事先约定了以喇叭声为撤退之声,以唢呐声为进攻之声,这时忙命人吹起喇叭。

    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杀过来的,见他们的阵势也并不整齐,看来不是士卒,自家的子弟抵挡得住,略微宽了宽心,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想着:‘既然生擒朱楹已经不可能,一旦退出苏州城明军必定马上追过来攻打。不如就趁着现在还在城里让老陈护着我的小儿子趁乱躲在城里不跟着出城,虽然过后官府必定大索全城搜罗我丹家人和白莲教徒,可留在城里至少有活命的希望,跟着我出了城必定是十死无生!’

    丹墨算计已定,就要把自己最信任的仆人老陈叫来吩咐。现在不仅是苏州城内还乱着,因为眼前这些朝廷人马杀过来他们也有些混乱,正好让老陈带着自己的小儿子逃走。

    可老陈刚刚来到他身旁,丹墨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从他身侧传来一声巨响,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把还没死的人都捆起来!”萧卓大声吩咐道。说完这话,他又看了一眼面前满地的死尸,伸出左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忽然感觉一阵迷糊,差点儿摔倒在地。

    “伯父小心!”身旁有人扶住他说道。

    “没事,死不了!当初在海上,有一次被八十多个人包围,我这边只有十一个人,差点就被砍死了,不是还活下来,而且全须全尾的?今天的场面算不了什么。”萧卓笑道。

    “倒是你,受了这么多伤,赶紧去休息一会儿才对!不过幸好没有致命伤,也没有缺胳膊断腿,总算能全须全尾的让你回去见你爹与你妹妹!”

    “伯父你也说了我受的都是小伤,不碍的。”李孝行笑道。

    忽然冲出来的这队人马,当然就是萧卓与李孝行率领的李家子弟了。这二百人出了李家宅院后,在萧卓的带领下直奔朱楹下榻的府邸而来。但在接近府邸后,萧卓却忽然吩咐众人轻声慢步,并未马上与反贼打起来。萧卓虽然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朱楹的命,但也不愿白白的死了,到最后自己死了朱楹还没救下来,那也就真的白死了。当今陛下至多因为他为护卫安王殿下丧命不再迁怒他们家,可也落不下好处。何况这二百壮丁都是李家的人,都死光了他也没法与李家交代。萧卓于是命二百壮丁先远远的躲起来,自己与李孝行带着五六个人悄悄靠近府邸观察起来。

    他观察了一阵,发现在府邸北面还有五六十个反贼,正用一门火炮轰击院墙,又不时冲上去与王府护卫搏杀,后来王府护卫放弃院墙,大多数人都进入内院与护卫搏杀起来,外面只留了十多个人。

    萧卓见此悄悄退了回来,又带着二十多人慢慢靠近这十多人,之后忽然暴起将这十多人都杀死,又将另外一百多人调过来。萧卓又安排一番,悄悄靠近丹墨那边,先命人打了两发炮弹,然后趁着第二发炮弹打过来的时候忽然冲出来与反贼杀在一起。

    丹家一开始有些慌乱被杀了几人,随即回过神来与李家搏杀起来。虽然被杀的步步后退,但却没有被杀散。不过萧卓也没指望一下就把反贼杀散,他只是打着让反贼退走的心思,保住朱楹的命就成。也不着急,只是一边与反贼搏杀,一边命人大声喊道:“安王殿下,苏州卫人马已经赶来救驾!安王殿下,苏州卫人马已经赶来救驾!”试图将府内正与王府护卫搏杀的反贼都惊走。

    可就在这时,他一眼瞥见反贼中有一人正抱着一个大口袋向后退去。这个口袋很大,里面装得东西也很多,那人抱着口袋十分吃力,走的很慢。

    萧卓下意识觉得口袋里面装得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刀砍死面前的反贼又向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抽出火铳对准口袋,扣动扳机。

    刹那间,只听一声巨响,那个口袋爆炸开来,产生的冲击波将附近的十多人都震死,其余没有震死的也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即使距离那个口袋足有十多丈,萧卓也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要震聋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双腿发软身子乱晃,好像喝醉酒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等萧卓缓过来,见到面前的反贼已经七零八落,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晕倒在地,还站着的只有十之一二,回想刚才的情形,心知自己刚才应该是用火铳打中了装满火药的口袋,这才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不论现在的情形是如何发生的,这正是全歼反贼的好机会,立刻下令众人将还站着的人都杀死,将倒在地上的人中还有气的都捆上。

    “造反的果然是丹家人!”李孝行又说道:“他们家是白莲教徒,我早就知道肯定会谋反,果然在今天造反了!幸好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没有事,不然无论怎么处置丹家人都赎不回他们家的罪过!”他刚才已经发现了丹墨,也发现了丹青等人的尸首,知道这就是丹家人造反,既有些欣喜,又有些愤恨的说道。

    “将他们都捆起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人,所有地上躺着的都仔细瞧一瞧是不是还活着!”萧卓没有答话,又吩咐道。他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又不是允路过苏州杀了他可以让朝廷乱起来,只是一个亲王就算死了对朝廷也没有多大影响,何况当年允东巡路过苏州的时候丹家也没有杀帝造反,很不能理解丹家为何在这个时候造反。但不论如何,丹家造反是实,他也不打算审问,避开这个话题。

    “任何人都不要审问俘虏的人,任何人都不要审问!”他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李孝行答应道:“不要说审问,就算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侄儿也已经吩咐下去不许拿,谁敢拿被发现了就免去这次的赏赐。也已经安排一多半人等在府邸院墙旁截杀逃走的反贼。”听到外面的喊叫声,又听到那一声巨响后,府内的反贼以为朝廷的兵马已经杀过来,大多数人都慌忙逃走。萧卓与李孝行害怕误伤没敢让自己人进府,只是等在外面截杀反贼。

    萧卓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从东面传来脚步声,随即又有火把在不远处亮起来。萧卓忙看过去,这时天已经快要黑下来,可虽然夜色朦胧,他也能看出是苏州卫的将士赶了过来。

    “快,大声喊叫:我们是城内的义军!”萧卓忙吩咐道。

    李家人马上都叫喊起来。对面赶过来的人马听到这话顿了一顿,有人喊道:“对面的人是谁?”

    “我是常山长公主驸马的父亲萧卓,这些壮士都是城内商户李家的人!”萧卓回答。

    “请萧爵爷过来,请李家的领头人过来!”对面又喊道。

    萧卓与李孝行对视一眼,又吩咐了一句:“让开进入府内的道路!”之后就放下武器走过去。

    “萧爵爷,现在情形如何了?”李治良见到萧卓,和李孝行后马上确定他们应当确实是城内的义军而不是反贼,松了口气,又问道。

    “反贼大部已经被打散或擒或杀,府内的反贼也正要逃走。我已经吩咐人等在外面截杀反贼。”萧卓道。

    “殿下可还安好?”李治良十分忐忑的问道。

    “幸得上天保佑殿下,并未被杀被掳!”萧卓道。在府内的反贼开始逃跑后,萧卓让人大声询问过朱楹的情形如何,回答只有四个字“殿下安好”,但也不好说是否受了伤。

    “这就好。”李治良彻底放松下来。只要没死就行,哪怕受伤了,他也不至于被处死。而且他听闻此事后还积极带兵赶来救援,应当不会有所处罚。

    “请萧爵爷带领的人让到一边,下官要派人剿灭最后的反贼。”李治良又道。虽然萧卓和李孝行是反贼的可能性极低,但李治良出于稳妥起见,还是决定暂且扣押萧卓和李孝行,而且不与他们带来的壮丁靠近。萧卓也明白李治良的心思,让李孝行大声吩咐壮丁们带着俘虏完全让开躲到一旁。李家的壮丁听到自家大少爷的话也忙退到一旁。

    李治良又向萧卓和李孝行道了声谢,下令带来的将士将府邸的三面包围起来截杀反贼,凡是从府内逃出来的人全部砍倒在地。过了一会儿,没有人再从里面向外跳出,可包围府邸的将士仍然毫不松懈紧紧地盯着。

    之后又有将士赶过来。李治良以十人为一队,举起火把在城内巡视,同时大声呼喊让城中百姓不要出门躲在家里,凡是见到在街巷中乱走的一概处死。这样闹了大半夜总算使得城中的秩序恢复起来。

    李治良又派人去查抄丹家府邸,自己则等在朱楹下榻的府邸外面。过了许久,一直等到天微微发亮,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来,李治良见城内再无声响,将手中的武器递给亲兵,对萧卓说道:“终于天明了,能够去拜见殿下了。萧爵爷,和下官一道去拜见殿下吧。”

    “好。”萧卓答应道。他当然要去拜见朱楹。自己平定反贼的功劳可要好好与朱楹说一说。他又看了一眼李孝行,略一沉吟又对李治良说道:“这位李家壮士对于击败反贼也立功极大,可否让他也随你我二人拜见殿下?”

    “他?”李治良想了想,说道:“也好。那就一起进去拜见殿下。”

第1507章 苏州惊变——劝说

    “终于结束了。www.uu234.net”见到天微微发亮,曹子玉垂下拿着兵器的双手,叹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从昨日伴晚到今日早上这八个时辰实在是太煎熬了,虽然时间不算长,但他仿佛感觉过去了无数个昼夜一般,此时放松下来顿觉十分疲惫,几乎就要睡过去。

    “曹兄。”朱恒实见到天亮了也放松下来,正要说什么就见曹子玉跌坐在地上,似乎又要躺下去的样子,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问道:“曹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刚才受了伤这时撑不住了?在下马上回禀殿下请医生为你诊治。”他经过这八个时辰与曹子玉一起协力御敌,也算是共患难过,交情比过去好了许多,说话也亲近许多,不像过去那么公事公办了。

    “不是,不用惊动王爷。”曹子玉忙说道:“朱兄,小弟不过是累了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听他这样说,又见他身上没什么伤口,朱恒实也放下心来,又笑着说道:“就算你不想惊动殿下,殿下也会马上召见你的。虽然昨儿半夜反贼都跑了之后殿下就去睡了,可这时天亮也该起了,定然会见曹兄你。”

    曹子玉笑了笑,正要答话,就见一个小宦官跑过来,对朱恒实行了一礼又对曹子玉说道:“曹大人,王爷要见你呢。”

    朱恒实冲曹子玉笑了笑,仿佛在说‘瞧我说的没错吧’。可还没等曹子玉答应一声,就听这小宦官又对朱恒实说道:“朱指挥使,王爷也要召见你。”

    “是。”朱恒实有些惊讶,但仍然答应道。曹子玉在另外一个侍卫的搀扶下站起来,就和朱恒实一起跟在小宦官身后去面见朱楹。

    屋内,朱楹也精神萎靡的坐在椅子上。他虽然为了表示自己的镇定在外面没有喊杀声后就去睡了,可他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样惊险的事情,一闭眼就是血肉横飞的场景,如何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两三个时辰等到天亮起来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召见曹子玉与朱恒实。

    “臣曹子玉见过殿下。”“臣百夷卫指挥使朱恒实见过殿下。”他们二人跪下行礼道。

    “起来,不必多礼。”朱楹轻声说了一句,也不废话,首先问了问他们二人可有什么伤是否需要救治,那些受伤的侍卫与将士可得到了救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问到底死了多少人,重伤或残疾了多少人。

    “王爷,王府侍卫一共三十七人,共有二十人以身殉职,另有五人重伤残疾;护卫王爷的百夷卫将士一百一十人,六十人以身殉职,另有十三人重伤残疾。”曹子玉哽咽着说道。这一百多人他全部认识,与其中许多人都关系不错,可昨夜大多数人都战死了。他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流下泪来。不仅是他,朱恒实想到那些战死的将士,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朱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百夷卫将士还罢了,这次随同他出巡南洋的侍卫每一个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与他感情很深的侍卫,竟然有二十人战死,五人残疾。‘孤回去后如何与这些人的家人交代?孤又有何面目见他们?’一想到这里,朱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宦官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上前劝解。过了一会儿朱楹才止住眼泪,大声吩咐道:“所有战死之人的尸首都要装进棺材里带回京城!孤绝不能让他们的尸首留在苏州!”

    “到底谁牺牲了先不要告诉京里,待孤准备好了再与他们的家人说。”朱楹又叹息着说道。

    “是,王爷。”曹子玉哽咽着答应。

    朱楹又缓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愤恨之情所取代,又出言问道:“反贼可已经都处置了?”

    “启禀殿下,臣已经使百夷卫的将士挨着屋子搜了一遍,所有地上的尸首也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藏匿起来的活人。不过毕竟夜晚看不清楚,臣马上就命将士再搜一遍。”

    “至于府外,苏州卫指挥佥事李治良与萧卓报称,府外的死尸也都已经检查过,凡是还活着的都捆了起来;苏州城的秩序也已经恢复,只是急切之间无法全城大索。”

    “被反贼杀死或俘虏的官员也都已经发现。苏州知府、苏州府同知在府衙自尽而亡,苏州卫指挥使、指挥同知在家自尽身亡;苏州府章推官躲了起来,并未被反贼发现,见到苏州卫的将士开始恢复秩序后才现身;苏州府锦衣卫何千户在反贼攻打锦衣卫衙门时受了重伤,反贼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扔在衙门里并未带走,被巡视全城的苏州卫将士发现,正在命医生救治;苏州府掌管警察署的通判,与苏州卫的两名指挥佥事在这座府邸前自尽而亡。其余苏州官员大多也已死。殿下,苏州卫的赵佥事从昨夜起就想求见殿下,殿下可要召见他?”朱恒实介绍道。

    “呵呵,在这座府邸前自尽身亡。”朱楹冷笑着说了一句。这不过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他们被反贼抓到当了俘虏,等到朝廷的人马剿灭反贼后才为了不受更大的罪自尽。“这三个人死在哪里,孤在给官家上折子的时候一定会写的清楚明白。”

    “苏州知府、苏州卫指挥使等人还算有骨气,在自己家就自尽了,孤写奏折时就稍微求求情。何千户也算是尽忠职守,孤也不会吝惜夸奖。至于章判官,孤就顺嘴提一句,也不多话;赵佥事也是如此。”

    “可已经查清到底是何人造反了?可是丹家?”朱楹又问道。虽然之前得到唐景羽的奏报,但他仍然要确认一番。

    “殿下,已经查清,是城内的丹家造反。丹家在锦衣卫收买一人,提前得知要查抄他家的消息,于是想要裹挟殿下逃到江北或海外。现下丹家的壮丁大多已经被杀,妇孺已经被抓起来。不过丹家家主丹墨并未死,而是被会稽男(萧卓的封号)带人生擒。不仅丹墨,丹青、丹波等丹家要人都并未死,被会稽男带人生擒。”朱恒实回答。

    “不过有一件事臣十分不解。丹家平素虽然经营海外的买卖,但自己并没有船队,可他们的武术高手也太多了些,不太正常。”他又说道。

    “好!好!好!”朱楹根本没在意朱恒实后面说的那句话,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三个好字。“幸好他们没死,若是死了可真是便宜他们了!”

    “萧卓统领的人马是哪来的?”他忽然又想到这件事。“他身边只有几个随从,并无大队人马。可是搜罗的四散的锦衣卫或警察?”

    “殿下,会稽男所统领之人马是城内商户李家的人。李家是大家族,又经营许多生意,手下有很多平日里护送货物的下人,昨夜凑了七百多壮丁,又分出二百多人交由会稽男统领赶来协助臣等保卫殿下。”

    “好!好!好!”朱楹又说了意味完全不同的三个好字,笑道:“李家这次立功甚大,孤在向官家奏报的时候一定大大将李家夸奖一番,定然让官家奖赏他们李家世袭的爵位。苏州卫的指挥佥事李治良也不错,孤也要夸奖他。”

    “不过眼下,”他的脸色忽然又变得阴霾起来,低声说道:“孤要做的,是亲自审问丹家这些人。”

    听到这话,曹子玉与朱恒实对视一眼,正要上前说话,就见刚才传信那个小宦官又跑进来,低声说道:“王爷,会稽男萧卓与苏州卫指挥佥事李治良求见王爷。另有一人是城内李家的长子李孝行,也想拜见殿下。”

    “李家李孝行,”朱楹沉吟一下,说道:“宣他们三人进来。”

    小宦官答应一声,出去传令。不多时,萧卓等三人走进来,见到朱楹跪下行礼。

    “萧大人快起来!李佥事与李壮士也不必跪着。”朱楹忙说道。他虽然没有收买人心的意思,但这三人昨夜可以说救了他的命,他当然十分感激,说话也非常客气。

    “多谢殿下。”萧卓与李治良又行了一礼,起身侍立;李孝行慢了一拍,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起身。

    “萧大人,你昨夜身处安全之地,却能赶来救孤,孤十分感激。多余的话孤也不说了,等回了京,孤定然不会亏待与你。”朱楹说道。

    “臣不敢当。”萧卓忙道。

    “李佥事。”朱楹又对李治良说道:“苏州卫上下都十分懈怠,孤因想着不要多事从京城前往南洋路过苏州城时并未向陛下奏报,却不想回程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李佥事你却能忠于职守,非常好。孤定然向陛下为你请功。”

    “多谢殿下!”李治良十分高兴地行礼道。他昨夜带兵与反贼交战也是冒着风险的,黑灯瞎火指不定哪里射来一只冷箭自己就死了。可是能被一位亲王当面夸奖,又说要为他请功,他觉得自己昨夜做的十分值得。‘我这也算是救了一位亲王一命,怎么着也得封个爵位吧,而且一定是大爵位不是小爵位,至少也是个男爵。起个什么封号好听?’李治良已经开始畅想起来。

    “不过最令孤惊叹的,还是李家壮士。”朱楹说道:“此事与李家全无干系,李家竟然愿意派人救孤,如此忠君爱国,如此恩情,孤铭感五内。”

    “殿下,……”萧卓觉得朱楹这么夸李家不太妥当,又见李孝行自己好像是惊呆了似的不会说话了,刚要替李家说几句话就被朱楹打断:“……,孤适才还与朱、曹二位说起过,李壮士,你放心,孤定然在陛下面前大大夸奖你,一定让你家得到世袭的爵位!”

    “草民多谢殿下!”李孝行马上跪下行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他们家派人来救朱楹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世袭的爵位?现下有一位亲王亲自向陛下请求,自家定然能够获得世袭的爵位,如何不高兴?如何不感激朱楹?李孝行只觉得自己做出感激的举动不够,想要加倍让朱楹感受到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他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觉得身侧有些疼痛,脸上不由得露出痛苦的神情来。虽然他马上又将表情变了回去,但也被朱楹发现,他马上问道:“李壮士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孝行回答:“草民刚才与反贼搏杀时也受了点儿小伤,大约是哪里的伤口又开裂了,有些疼,没有大碍。”

    “这可不成!”朱楹道:“既然受了伤,就要让医生瞧一瞧。小刘,快带着李壮士去瞧医生。”他又吩咐一名小宦官。

    这小宦官上来要搀扶李孝行,李孝行哪里敢受宦官的搀扶,但殿下这样说了自己也不能继续赖在这里,只能又谢了恩下去看伤。朱楹又问萧卓与李治良是否受了伤,可需要瞧医生。萧卓和李治良忙摇头道:“殿下,臣受的不过是小伤,不必让医生瞧。”他们连连这样说,朱楹也不再劝他们去瞧医生。

    这时天已经大亮,朱楹又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吩咐道:“李佥事,现下还是搜查反贼要紧。昨夜十分混乱,保不齐就有反贼趁乱躲进了民宅中。现下苏州府的警察又死伤惨重,只能李佥事马上吩咐苏州卫的将士搜查全城,将藏匿起来的反贼都搜出来。若是能生擒自然好,若是不能生擒,当场格杀也无妨。”

    “是,殿下。”李治良答应一声,却迟疑着没有马上退下,似乎有话要说。朱楹见他如此,想了想,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又道:“你放心,孤绝不会让赵佥事去打扰你。”

    “是,殿下。”李治良这才退下。

    他又与萧卓、李孝行说了几句话,让他们退下。之后他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摩拳擦掌地对朱恒实与曹子玉说道:“快带孤去见那些俘虏,孤要亲自审问他们。”

    可曹子玉听到这话后却并未从命,而是上前一步说道:“王爷,臣以为,王爷还是不要亲自审问俘虏。”

第1508章 苏州惊变——结束

    可曹子玉听到朱楹的话后却并未从命,而是上前一步说道:“臣以为,王爷还是不要亲自审问俘虏。m.www.uu234.net”

    曹子玉说完这句话顿了顿,朱恒实忙上前行礼告退。待他退下了,曹子玉又道:“王爷,苏州有人造反的前因后果必定都要奏报陛下。就算王爷不报,苏州卫的李佥事、苏州府的章推官、跑到这里的赵佥事也会向陛下上折奏报;何况陛下或许还会传诸位官员入京,瞒不住的。”

    “苏州府上下的过错陛下当然会看在眼里,必有旨意申饬;可王爷您不妥当的做法,陛下也会知晓。”

    听到这句话,朱楹抽了一口凉气。曹子玉见他如此,继续说道:“王爷应当是已经想到了。王爷的所作所为并不十分合陛下的心意,也不合朝廷的章程,丹家之所以造反又与王爷有关,陛下心里必定恼怒。就算不会公开下旨申饬,也定会私下里斥责王爷一番。这对王爷可不是好事。就算王爷不想封于海外,可被陛下训斥一番也不好。”

    “所以王爷您行事还是稳妥些,处置谋反大案没有陛下的旨意宗室不宜插手,审问反贼还是交给相干的官员为好,不要亲自审问。苏州府的锦衣卫大多殉职,没殉职的也有通贼嫌疑,暂且不要把生擒的反贼交给他们;苏州府的警察虽然也死伤众多,不过总有几个官员还在,比如昨夜带着十几个警察赶来的西城警察分署录事李九成。他既然昨夜带人赶来救援,他和属下的警察都可信任,王爷可将俘虏的反贼交给他来审问。”

    “你说得对!”朱楹道。这次在苏州酿成这么大的乱子,责任即使不全是他的,他也有一部分责任,等他回京允还不知会怎么责骂,可不能再犯错误了。

    “这些反贼,便宜他们了!若是官家愿意将处置他们的差事交给孤,孤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他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王爷若是想要亲自处置这些反贼,可在回京后向陛下请旨。陛下虽然对王爷恼怒,但多半也会答应。”曹子玉又道。

    “但愿吧。”朱楹说了一句,舒缓了一下心情,又道:“将按照《大明律》该由地方官做的差事都交给地方官。”

    “王爷,这也不妥。”曹子玉又道:“苏州卫、苏州警察署这边还罢了,现下苏州知府、同知为国尽忠,通判自尽,推官是戴罪之身,上上下下一个够品级的官员都没有,就连署理都找不到合适的人。臣以为王爷暂且管起苏州府的差事更好。好在苏州距离京城很近,明日早上陛下就能知晓。今日是腊月二十五,新任苏州知府或署理苏州府事的官员,最晚腊月二十八就能赶来苏州,王爷就能回京了。总不能留王爷在外地过年。”

    “就依你。”朱楹又道。曹子玉身为安王府侍卫首领当然是他的亲信,既然觉得曹子玉说的对,他现在也头疼,就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将这些都商议过了,朱楹重新坐下,一旁侍奉的小宦官赶忙走过来给他揉脑袋。曹子玉见状就要告退。可朱楹却拦下他。“你等一会儿,孤与你一起出去,瞧一瞧为护卫孤受伤的侍卫,与尸首。”

    “是,王爷。”曹子玉楞了一下,答应道。

    ……

    ……

    “行校,你这!”李九成眼睛带着泪痕,看向自己长子的缺了小臂的左胳膊和受了伤的大腿。

    “大哥!”李行检也带着哭音说道。

    “这也没什么,总比死了强。”李行校只是淡淡的笑着。

    他们父子三人在院墙丢了陷入混战后就散了,分别与反贼搏杀,后来反贼被杀败后天已经黑了又要防备可能暗藏起来打算偷袭的白莲教武术高手,一直到天亮了才允许他们各自寻找自己的亲友。李九成这才来寻找自己的两个儿子,却不想见到了缺失了小臂的长子。

    “可是,你以后这怎么办?”李九成继续带着哭音说道:“咱们署里倒是有缺胳膊断腿的人,都是往年打仗丢的胳膊腿,虽然也当差有份粮饷,可日常办差也十分费力。还有你平时过日子,这……。你今年才二十三岁,现在就这样了,往后的几十年该怎么过?”李行校不仅丢了小臂,他刚才看了看大腿挨得那一下也不轻,怕是也伤到了骨头。往后他不仅少了手,腿脚还不方便,日子该怎么过?

    李行检听到父亲这番话更加伤心,但只是坐在一旁流着眼泪看着大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不用担心。”李行校只是仍然笑着说道:“儿子这是因公受的伤,官府总要开一份粮饷,不用担心没有嚼用。现在儿子媳妇也娶了孩子也有一个了,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你。”李九成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红着眼睛解开他裹着大腿伤口的纱布,用盐水仔细清洗了一番伤口,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裹上,又解开他包裹着左臂的布条清洗起来。

    “对了,周王府的唐侍卫呢?他这次可是救了儿子与弟弟的命,儿子要再感谢他一番。”李行校在盐水清洗伤口的时候疼的不行,为了转移注意力,想起这事出言问道。

    “唐侍卫也没受多重的伤,当然不会在伤兵帐篷里。”听到儿子提起唐景羽,李九成皱了皱眉,说道:“他既然救了你与行检的命,咱们家当然要好好感谢他一番。但还是不要与他多接触。”

    “怎么?他有什么不妥?”

    “听侍卫们说,唐景羽似乎与这次造反的反贼丹家有牵连,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个牵连法。因此,虽然他昨夜奋力与反贼搏杀,最后怎么处置也不好说,咱们家还是远着点儿。等朝廷上的处置下来了,再想法答谢他。”李九成说道。

    他们父子正说着,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小宦官走进来高声叫了一句:“安王殿下驾到!”

    “王爷来看我们了?”一名侍卫顿时惊喜的叫道。

    “本王来看你们了。”刚走进来的朱楹正好听到这话,回了一句,又对小宦官说道:“那么大声做什么?小心惊扰到了已经睡下的人。”

    说过这话,朱楹又示意想要行礼的人不必行礼小心惊扰了睡觉的人,之后就放缓了步子,挨个床铺探望起这些受伤的人来。

    朱楹出门虽然带了太医随行,这些太医也带了一些药丸、药膏,可谁料想会有人在苏州城造反?这些药丸药膏当然不够用;虽然又从全城医生搜集药物,但许多已经被苏州卫的将士拿走了,都是用来救命的,朱楹也不能让苏州卫的将士把药再交上来,因此这些侍卫护卫的药并不够,许多人只能分得少许药膏,不论止疼还是治伤都不够,许多人即使躺在床上也疼的要命,只是装作无事。

    朱楹瞧见他们这样,更加伤心,见到重伤的人就轻声安慰,残疾的人更是红着眼圈小声说话。这样转了一圈,来到李行校床前。

    他见到李行校时神情一怔,曹子玉忙上前小声说了几句,才知晓是苏州本地的警察,蹲下在床头小声安慰几句,想着他是苏州本地人,又道:“李警察,你放心,你既然因为孤受了伤,孤一定不会亏待你。子玉,拿一千贯钱来,孤要酬谢给李警察。”

    “此外,孤一定上表请求陛下加封你世袭的爵位,至少一个从六品的簪爵。”朱楹又道。

    “多谢殿下。”李行校与父亲李九成赶忙谢恩。虽然这并不能弥补李行校失去手臂的痛楚,但起码代表王爷并没有将他们弃之不顾,心里也安定了些。

    朱楹正要再说什么,目光在帐篷里扫了一圈,见绝大多数人都是醒着的,几乎没有人睡着,而且似乎因为听到了他刚才对李行校说的话都盯着这边。朱楹于是站起来,朗声对众人说道:“孤府里的侍卫,战死的必有抚恤,你们等回了京看孤的动作便好,孤也不多说;凡是残疾的,今后吃双俸,儿子长大后可以补进府里当差,若是不愿在王府当差的孤给他们找其他差事,回京还有别的赏赐。受伤的一律加半年的俸禄,官升一级。”

    “百夷卫的将士,凡是战死之人孤有一千贯的酬谢相赠,孩子年幼的另有赐予,独子死后父母孤苦无依的,孤接到王府养老送终;残疾之人也各一千贯钱,孤也保证他们能再找到差事;受伤之人赐一年的俸禄,而且孤在奏陛下的奏折中着力提起,必使陛下有所封赏!”

    “多谢殿下。”在场的人中受伤的赶忙谢恩,可残疾的却没太大的反应,只是例行公事般谢了恩典。又有人想起战死的亲友,心想不论你如何封赏都换不回来他们的命,不由得又黯然起来。

    朱楹见他们这幅表情,也再次想起那些战死的侍卫,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有心要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意义,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间帐篷。

    “王爷。”曹子玉忙追了出来,又要劝慰朱楹。可没等他的话出口,就听朱楹十分生气的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瞧着这么多人死伤心里高兴!”

    曹子玉忙抬头看去,就见到唐景羽与莫离双脚之间连着布练,在几个苏州警察的“看护”下站在不远处。昨晚反贼被打退后朱楹就命人将他们二人捆起来,听曹子玉的劝谏后又交给苏州府的警察看管。不过虽然他们被看管起来,也确实是人犯,可因有戴罪立功的举动,最后怎么处置不好说,警察也没太难为他们。他们身上也有血迹,也受了伤,大约是想来找医生要药治伤。听到朱楹的话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跪下。

    朱楹还要再说什么,曹子玉忙拉住他劝道:“王爷,他们虽然原为白莲教之人,但这两日幡然醒悟,也算改过自新,王爷还是不要再责骂。”又小声说道:“王爷,处置他们只有陛下能决定,若是因您的话让他们自尽了,陛下定然会怪罪。您就不要增添过错了。”

    “哼哼!”听到他的小声劝慰,朱楹不再说话,从他们二人身旁隔着二三丈绕过去。曹子玉连忙跟上。

    等他们走远了,唐景羽才站起来,揉了揉膝盖,苦笑道:“幸好没有让咱们一直在这儿跪着,不然就要又添一处伤了。”

    “唐大哥你还笑得出来!”经过昨晚唐景羽杀相远红之事,虽然莫离同他和解,但终究不能和从前相比,说话也不再恭敬。“安王对咱们这么愤恨,早晚要把咱们整死,咱们不如自尽。”

    “我是绝不会自尽的。”唐景羽说道:“酿成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最后多半会被处死,可我也绝不自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那怕被贬到最荒无人烟之地也有希望。”

    “那就不自尽。”唐景羽不愿自尽,莫离也不会自个一人自尽,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帐篷,问道:“那现在做什么?进去讨药?”

    “殿下已经那么说了,还怎么讨药?好在咱们的伤都不算重,自己将养也可。”唐景羽说过这句话,又对身后的警察说道:“我们要去放置尸首之地看一看,烦请几位带我们过去。”

    几个警察商议一番,觉得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就答应了,带着他们向安放尸首的地方走去。

    来到那里,正见到几个人将一些尸首放进棺材里,另一些尸首扔在一辆车上。这辆车已经装满了,就要被拉出去。见此情形,唐景羽忙叫了一声:“慢!”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这幅装束却还能在外活动,有些惊讶,摸不准身份,但还是停下了。

    “多谢。”唐景羽道了声谢,走到车旁开始扒拉尸首,不一会儿从中拉出一具尸首来。

    “相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当时曹子玉就在外面,若是不马上作出处置我就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那样我的妻女也活不了。而且你既然都说了不在意妻儿的话,多半也劝不过来,我也只能那样做了。你不要怪我。”

    唐景羽对着相远红的尸首里嗦说了许多,最后说道:“你的尸首,我会想办法安葬;你的妻儿,若是与我流放到同一个地方,也会照看。至于其他的,等我死后,咱们再在一起说道吧。”

    说完这话,他同警察说想要安葬这具尸首。警察有些危难,但见他与这具尸首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害怕不答应会导致严重后果,也就点头答应。

    唐景羽松了口气,又想起在京城的妻女,心里想着:‘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陛下会如何处置。’

第1509章 菜市场与捉拿

    “爹,咱们今年又不回家过年么?”于谦问父亲于胥道。m.www.uu234.net

    “不回。父亲已经与你解释过了。从京城往返杭州差不多要近二十日,在老家也过不了几日,就在京城过年。”于胥解释道。他又疑惑的问了一句:“往年咱们家也都在京城过年,你也没说什么,为何今年问了几次是否回家?”

    “爹,儿子想念祖母了。”于谦十分诚实地说道。因之前允说的有关于官员的正妻是否随官员宦游之事的议论,朝廷上下大多数官员的正妻都改为随着丈夫到任官之地,于胥也就把自己的正妻从老家接来京城,让二弟夫妇侍奉父母。因此于谦倒是不必思念母亲,可他从小被祖母抚养了几年,与祖母关系甚好,连续三四年没见过了,很是想念。

    “这也无可奈何。过年这段时日虽然陛下仁慈,赐予百官二十五日的假期,可大约也只有应天府、镇江府、太平府、扬州府、滁州、和州这几个临近京城州府之官员能回家过年,其他地方之人仍然不成,咱们也无法回家。不过明年年底可以再向陛下请旨,请陛下多赐予几日的假,咱们父子就能回乡了。”于胥道。他当然也思念自己的母亲,可既然出来做官就不能在家照看母亲,这也没有办法。

    “那要与二堂哥一起过年吧。”于谦听了父亲的解释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仍不大高兴但也不再说这件事,又问起了其他。

    “这是当然。”于胥笑道:“咱们于家在京城只有咱们父子与诫儿,当然要在一起过年。”

    “那可要提前告诉二堂哥,不然镇国公府里未必安排得了。”于谦又道。

    于胥本来脸上挂着笑意,可听到这话脸色略微阴沉下来,又道:“你二堂兄今年已经二十一岁,过了年就二十二岁了,可还在郑国公府里为常家的少爷做事,这算什么事。该劝他脱离郑国公府才是。”

    于谦没有说话。他二堂哥家原本住在应天府句容县龙潭村,碰巧当时常茂的遗腹子常继锋也被隐藏在龙潭村,二人年纪又一般大小从小一块玩,十分要好。后来常升将侄子接到京城后,为了让侄子高兴就把他和另外几个小孩从龙潭村接了来,也没算作仆人,只是作为侄儿的伴读。一直到现在,常继锋与于诫都已经年过二十,常继锋也已经出来做事,于诫仍然陪在他身旁,好似一个幕僚一般。

    于谦自己当然对于二堂哥继续在常继锋手底下做事也觉得不妥当,可于诫自己却觉得这样挺好,旁人劝也不听,于谦也就不劝了。但他父亲于胥仍然不死心,不时劝说。

    “爹,虽然现下还早,可今日下了雪,城外入城卖菜的农户也不知会来多少,咱们还是赶快去往菜市场卖菜才是。”于谦岔开话题道。

    “你说的也是,咱们赶紧去菜市场。”于胥答应一声。于胥虽然现在做官了,但仍然不摆做官的架子,家里也没有仆人,家务事都是自己家人做。今日他妻子在家收拾院子,他就与儿子出来买菜。

    说过这话,于胥父子不再说别的事情,快步向菜市场走去,不多时走到市场里,开始挑选蔬菜。

    于胥买了二斤芹菜、一斤白菜与一斤胡萝卜,因想着过年要招待亲朋,又买了几样菜、二斤羊肉,转头就要回去。可这时忽然听儿子于谦说道:“爹,你看那边那个菜农的摊子上,那个袋子里装的是花生。”

    “花生?”于胥顿时就向那边走去。花生是前几年才从汉洲大陆传过来的新东西,煮熟以后十分好吃,他曾经在宫里与陛下一起吃饭所以吃到过几次。花生虽然产量不低,但当初从汉州大陆送回来的种子不多,现在仍然是十分新奇的东西,他从前还从来没有在菜市场见到过。

    于胥走到摊子旁,从袋子里抓出一把来瞧了瞧,就是花生,心想这东西很适合用来当做下酒菜,就要将这一袋花生都买下。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老丈,这袋花生多少钱?我们要了。”

    “你,没瞧见我们已经要了这袋花生么?”于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于谦有些不满的说道:“这袋花生已经是我们得了,你怎么还要买?”

    于胥转过身去,就见到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与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一旁。于胥恪守礼仪,只大略瞧了几眼就错开目光,但凭着这几眼已经注意到这两个女子衣着虽不甚华丽,但也绝非普通百姓能穿的起的,比他们父子穿得还好,就有些疑惑:‘这样的人家怎么亲自出来买菜?而且只有两个女子,这家的男主人就放心她们单独出门?’

    “你这人好没道理。”那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道:“你们分明也是才走到摊子旁,也不比我们早,也没听到你说买下这袋花生,怎么这袋花生已经成了你们的?”

    于谦脸上一红。他也在宫里吃过花生,很喜欢吃,所以很想买下这袋花生,才撒了个小谎。可却被人当面拆穿,不禁有些脸红。可他又梗着脖子说道:“但我们是先来的。”

    “我们还先问老丈价钱呢!你先来这袋花生就是你的了?”小姑娘又道。

    于谦本来就不擅长与人争辩,何况这事自己也理亏,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那个中年妇人打圆场道:“既然两家都想要,那就一分为二,每家一半。”

    “多谢这位娘子。”于胥忙感谢道。

    那中年妇人正要答应一句,忽然又仔细看了几眼于胥,想了想小声问道:“您可是于编修(于胥作为皇城学堂的先生加翰林院编修衔)?”

    “敢问贵夫人是?”于胥忙问道。同时心里更加奇怪:‘她认得我,大概是我认识的某位官员之妻,也见过面,可我为什么对她没有印象?”

    “不敢当夫人的称呼。”中年妇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花生买下来又分了于谦一半后,说道:“妾身外子是周王府的侍卫,今年六七月份于编修曾来过周王府一次,妾身恰好瞧见了。”

    中年妇人当然就是唐景羽的妻子何苗,小姑娘就是唐赛儿。她们前几日接到家书,说唐景羽过两日就能回京,母女二人就与其他侍卫的妻女一起来菜市场买菜。唐赛儿眼尖瞧见这边这袋花生,就和母亲过来要买花生。

    不过于胥当时可不会注意路上一个下人的长相,所以仍然没有搞清楚她的具体身份。不过这也不重要,于胥又客气地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要带着儿子离去,返回家中。

    “我想起来了,你是,”可这时唐赛儿忽然看着于谦高声说了几个字,之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改为小声说道:“你就是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伴读。”

    “你就是大公,大小姐有时会念叨的在周王府的友人。”于谦这时也想起来唐赛儿是谁。五年前有一次允带着几个儿子与于谦、朝鲜世子李出门,在一间书铺里挑了几本书,恰好遇到唐赛儿。后来很巧合的又见过几次,更兼敏儿有时会念叨她,就记住了。刚才他没仔细看唐赛儿的长相没认出来,这时认真看了几眼顿时认了出来。

    于胥忙低头问儿子她们母女是何人,于谦忙告诉父亲。于胥听唐赛儿与敏儿交好有些吃惊,不过这与他也没什么关系,惊讶一番也就罢了。

    “这几日大小姐是否会出宫游玩?”唐赛儿却凑在于谦身旁问道。

    “这我可不知。”于谦因和她见过几面也不算陌生,回答道:“大小姐的行踪岂是我能知晓的。”

    “哎。”唐赛儿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叹口气。她和敏儿一见如故,何况她也知晓在敏儿身旁做几年伴读对自己也有好处,很愿意去宫里做伴读。可陛下过去一直不答应,今年好不容易松了口,却又没有下音了。她很想问一问。

    “你也不必叹气,当今既然答应了,定然会让你入宫的。”于谦劝道。因允对敏儿百依百顺,只有这件事一直不答应,文垣、文圻兄弟也很奇怪,有时会提起来,有一次就被于谦听见了。

    “这样最好。”唐赛儿说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于谦说的,而于谦在她印象中一直十分古板,上下扫了几眼,笑着说道:“你还会安慰人?真是稀奇。”

    “对了,刚才你还撒了个小谎。这就更稀奇了,你竟然还会撒谎。等下次见到大小姐,我一定将这两件事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转告两位少爷。”

    “你不能告诉大小姐。”于谦马上涨红了脸说道。他安慰唐赛儿被几位皇子知道没什么,可撒谎这种事情他可不愿意被他们知晓。

    “你想让我不告诉大小姐,也行,你把那花生都给我。”唐赛儿逗他道。

    于谦手里握着装着花生的袋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取出一个袋子,将花生倒了三分之一出来递给她道:“这袋花生买回去我大约会吃三成,把我的这些都给你。”

    “那剩下的花生拿回去,你还吃么?”唐赛儿楞了一下,问道。

    “我的都给你了,哪里还有的吃,当然是不吃了。”于谦回答。

    唐赛儿又愣了一下,又打量他几眼,见他是认真的,忙道:“我不过是与你开玩笑,你快把花生拿回去。你放心,你撒谎之事我不会告诉大小姐的。”

    “真的?你可不要戏弄我?”于谦狐疑的问道。

    “你快收回去吧,我这绝对不是在戏弄你。”唐赛儿忙又说道。

    再三得了唐赛儿的保证,于谦才放下心来,将花生放回去。这时于胥与何苗也说完了客套话,就要带着于谦回去。于谦因今日似乎与唐赛儿又熟悉了些,也要与唐赛儿打招呼告别。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菜市场外冲进来十几个锦衣卫的番子,高声喊道:“周王府侍卫的家人们在哪?”

第1510章 审问

    于谦正与唐赛儿打招呼告别,忽然从菜市场外冲进来十几个壮汉。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这些人身量颇高,一个个精明强干,一看就不是一般百姓。他们在菜市场内貌似闲逛的转了几圈,不知不觉间转到唐赛儿与何苗母女身旁,随即轻声对她们说道:“你可是周王府侍卫唐景羽之妻/之女?”

    “妾身是唐何氏,这是妾身与外子的小女。不知几位壮士是何人?为何知晓我们的身份?”何苗扫了一眼这几个人,低声回答。

    “在下锦衣卫百户罗明。”为首那人从腰间拿出一个牌子在何苗眼前晃了晃,何苗看清上面写着锦衣卫的锦字。自称罗明的锦衣卫百户将腰牌收回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请随我等到锦衣卫衙门。”

    “我们为什么要去锦衣卫?我们犯了什么事情?”唐赛儿马上说道。她随即又道:“就算我们做了什么错事,也是应当由周王府处置,轮不到锦衣卫。”

    “除了腰牌,驾贴呢?没有驾贴,岂能随意逮捕人犯?”于谦也说道。可于胥皱着没有看了这几个锦衣卫一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阻止自己的儿子。

    “出来匆忙,为来得及准备驾贴,这是我们的疏忽。”罗明仍然比较有礼貌的说道:“但还请唐何氏与唐氏姑娘随我们前去锦衣卫衙门。”

    听到这话,唐赛儿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何苗拦住了。“我们随你去锦衣卫衙门。”何苗说道。

    “娘!”唐赛儿转过头就想对自己的母亲说什么,但何苗对她摇了摇头,而且神色严厉。唐赛儿不敢再说说什么,但表情仍然迷惑不解。‘娘这种表现,莫非我家真的做了超出王爷容忍之事?可这种事情我这么不知道?若说是爹爹这几日在外面做的,娘又为何会知晓?’她想着。

    但不管她怎么想,都只能跟着这几个锦衣卫校尉前往衙门。想到这里,她不禁害怕起来。托文官集团抹黑的福,在普通百姓眼里锦衣卫是非常恐怖的衙门,进去里面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又是一个小姑娘,而且不是自夸,算是长相十分漂亮的,在锦衣卫里会遭到怎样的虐待她自己都不敢想象。饶是她平素活泼开朗,这时也不禁吓得哭了出来。

    “不论如何,你们没有驾贴不能抓人,这是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规矩。”于谦忽然拦在这几个锦衣卫身前。

    “你!”罗明身后的一个校尉见此就要出言斥责于谦,看他的动作似乎还想动手;可罗明马上拦下他,而且态度和蔼的说道:“这位公子,锦衣卫办案不拿驾贴确实有些不妥当,过后公子可以去衙门里告状,若是那时我们仍然没有驾贴,可治罪;但此时我们要将唐何氏与唐氏姑娘带回去。”

    于谦还要说什么,就听何苗又道:“于公子,你对我家的维护,妾身感激不尽,但此事确实是我唐家所做有错。”

    听到何苗这样说,于谦彻底没有话说了,只能让开道路。罗明又对于胥示意了一眼,转身带着何苗与唐赛儿离开菜市场。

    “爹,你适才是因为知晓唐家做了错事才没有出言的?”于谦看着离去的锦衣卫一行人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们离开菜市场看不到了忽然转过头问父亲于胥道。

    “不,父亲并不知晓。父亲是因为自从当今陛下继位后对于使用锦衣卫十分谨慎,轻易不用,唐何氏母女又是周王府的侍卫之妻女,所以觉得此事或许别有内情,才并未出言。”于胥道。他常年在皇城中教导皇子与亲王世子,对允对于藩王即利用又提防的心态有些了解,更知晓允很重视在表面上维护宗室亲密。没有他亲自下令,给锦衣卫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抓王府侍卫,这才没有出言。

    “可是,唐何氏与唐赛儿两个女子,能作出什么事情,定然不是他们做了错事;唐景羽一个侍卫能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才让锦衣卫来抓她们?”于谦道。

    “这就不是咱们能猜出来得了。”于胥道。

    “但愿这次是误会。”于谦又看了一眼那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说道。

    ……

    ……

    “罗大哥,刚才怎么对那个小子那么客气?敢管锦衣卫的闲事,就应该让他知道知道锦衣卫的威风!”在押着何苗与唐赛儿前往衙门的路上,一个校尉同罗明小声说道。

    “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你知道他父亲是做什么的么!”见这校尉摇头,罗明又道:“你以后可要长长脑子,不然在京城,好歹就把自己赔进去!”

    “刚才那个少年叫于谦,是皇次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的伴读,又和皇三子关系不错;他父亲名叫于胥,是皇城学堂的先生之一,教导诸位皇子的。教训教训他,让太子或皇三子知晓了,你还想不想活?”

    “菜市场随意碰到的两个人竟然就有这样的身份?”这校尉瞠目结舌:“怪不得有人说在京城里权贵不如狗,官员满地走,还真是随便走走就遇到惹不起的人。看来我以后还真要将京里不能惹得人都记下来,不然随意冲撞了也不知道。”

    “这个,靠死记硬背是不成的。京里这么多权贵,根本记不住。我也是恰好见过于胥于谦父子才记得。不过一定要注意对方的气势,觉得身份地位不一般的人就不要惹,平日里也不要仪仗锦衣卫的身份横行霸道。”罗明道。

    “罗大哥,我们现在知晓了为何对那个少年十分客气,但小弟瞧着您对于唐何氏与唐氏姑娘也比较客气,这是为什么?”另外一个校尉问道。

    “唐景羽虽然是白莲教徒,但最后有反正的作为,而且陛下定然想要趁机将大江南北的白莲教连根拔起,至少要让他们元气大伤,说不定就会赦免唐景羽让他继续戴罪立功。没准以后他还会来锦衣卫当差,成为咱们的同僚。”

    “当然,这不是主要缘故。就算他也成了锦衣卫咱们也不必怕他。但你们大概是不知晓,唐氏姑娘唐赛儿,曾经做过周王府里郡主的伴读,又似乎与大公主殿下有些关系。我怕出现长孙婉儿的故事,所以不敢得罪。”

    说完这番话,罗明见听他说话的几个人都有些发愣,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不知晓长孙婉儿是谁,又解释道:“长孙婉儿是唐代的人,因违逆皇帝满门抄斩,只有长孙婉儿这一个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女子活下来,入宫做了宫女。但她后来成为武则天最信任女官,位高权重。唐赛儿既然和大公主有关系,就算父母被杀,也可能成为大公主身边的侍女。依照皇上对大公主的宠爱,成为大公主亲信侍女的唐赛儿未必不可能将咱们几个都除掉。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最后告诉你们一句,不论是谁,做什么的,只要事被皇上亲自吩咐抓起来的人,都要客客气气的。”罗明最后说道。

    “多谢罗大哥。”几个校尉纷纷说道。

    “不用谢。”罗明道:“咱们都是一个百户的兄弟,我当然要教导你们这些。”‘若是你们冲撞了贵人,没准会连累到我,我当然要告诫你们。’

    这时他们已经回到锦衣卫镇抚司,穿过大门直往后面而去。不多时他们又走到一间房屋门前,打开门将何苗与唐赛儿放进去,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这间房屋完全没有窗户,十分幽暗,何苗适应了一下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注意到这间屋子内空空荡荡的,仅有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样子十分怪异的椅子就在自己身前,椅子腿和地面连在了一起无法移动。另外一把在两丈之外,上面坐着一个黑衣大汉,黑衣大汉身旁有几个身穿锦衣卫袍服的校尉。除此之外屋内什么都没有。

    两个校尉将何苗抓起来放在椅子上,又将椅子锁上了,之后站在椅子身后,即像是看管,也像是护卫。唐赛儿见自己的母亲被锁在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跑过去,但她双脚已经被锁上了铁链,着急之下又跌在地上。另外两个锦衣卫校尉走上前将她按住。

    “唐何氏,”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人黑衣壮年男子出言道:“你可知晓你为何会被抓到锦衣卫?”

    “民妇不知。”何苗勉强镇定的说道。

    黑衣男子笑了笑,又道:“你家作为白莲教匪派遣到周王殿下身旁的探子,若说唐氏姑娘不知晓本官还相信,若说你不知晓,本官是万万不信的。”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黑衣男子说出,何苗仍然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她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精气神,瘫坐在椅子上,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见她如此表现,黑衣男子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你胡说!”可这时忽然听到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爹怎么会是白莲教匪!他自从入周王府护卫汝南王殿下以来一直尽职尽责,从未有过懈怠。汝南王殿下也对我爹非常信任!他怎么会是白莲教匪!”

第1511章 惊讶的敏儿

    “你胡说!”可这时忽然听到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爹怎么会是白莲教匪!他自从入周王府护卫汝南王殿下以来一直尽职尽责,从未有过懈怠。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汝南王殿下也对我爹非常信任!他怎么会是白莲教匪!”

    唐赛儿完全不信黑衣男子说的话。她幼年在老家的情形已经记不清了,但自从八年多之前进入京城周王府以来,他父亲一直尽职尽责保护汝南王,也从未和她说过有关白莲教的事情,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是白莲教徒。

    “若我爹是白莲教匪,汝南王殿下岂会能安然至今?就算我爹不亲自出手,但身为汝南王殿下之侍卫,知晓殿下的行程应当不难。岂会不偷偷透露给其他白莲教匪,让他们袭击汝南王殿下?可汝南王殿下自从建业七年以来从未受过袭击。所以我爹定然不是白莲教匪!你这个人诬陷好人,待我爹洗刷了冤屈,我一定在殿下面前告你一状!”唐赛儿又高声说道。

    黑衣男子并不激动,也没有说话,甚至阻止了抓着唐赛儿的两个校尉要堵上她的嘴,只是看向何苗。一时间,整间屋子内竟然除了人喘息的声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更兼昏暗,令人感觉不寒而栗。

    过了一小会儿,唐赛儿见无人说话,对面的黑衣男子也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激动或担忧的表示,心里更加生气,又要叫喊什么,忽然听何苗说道:“这位大人,你说的不错,我丈夫确实是白莲教徒,此事我也知晓。”何苗想过不承认,但既然锦衣卫已经将身为王府侍卫亲眷的自己与唐赛儿都抓了来,手里定然有确凿证据,就算她不承认抵赖也无用,反而可能让面前之人因急于得到口供对她们母女严刑拷打。她不在意自己被拷打,可她岂会愿意女儿受到折磨?即使之后在牢里必定会受到狱卒的折辱,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多挨一顿折磨。

    “这位大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罪妇之女什么都不知晓,审问她也无用处,求大人安排罪妇的女儿至女牢,在朝廷处置的旨意下来前不要使人折辱她。罪妇之女若是平安,罪妇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苗又道。她知道自己求情未必有用处,但总要试一试。

    “若是你将所知晓的都说出来,在下必定不会折辱令爱。”黑衣男子说道。

    “多谢大人!”何苗答谢了一句。

    “来人,将唐氏女押下去。”黑衣男子又吩咐道。

    那两个校尉答应一声,就要将唐赛儿抓起来带入监牢,可这时唐赛儿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似乎要爬向何苗,而且口中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

    唐赛儿适才听到母亲的话后当时就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是白莲教徒!一直到两个校尉要带她走才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本能地想要靠近母亲。

    两个校尉拉了一会儿,竟然没能制服唐赛儿,不得不将她打晕,她才消停下来。两人又用细铁链将唐赛儿的手脚彻底捆起来,才抬着她走出这间屋子。

    见到女儿被抬了出去,何苗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但最后仍然什么也没说,转过头来看向黑衣男子,等待他的问话。

    黑衣男子问了何苗很多问题,绝大多数问题何苗都将自己所知的全部说了出来,而且中间没有夹杂哪怕一句谎话。有少许问题何苗九真一假的回答了,但黑衣男子也听不出来;最后还有少许问题何苗不知晓,十分诚实的说自己不知道。

    这次问话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下午申时初才接受。黑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厚厚一叠写满口供的纸张,笑了笑说道:“多谢。”又吩咐道:“将唐何氏带去监牢,与其女唐赛儿安排在一起。”

    “谢大人恩典。”何苗忙道。

    黑衣男子没有再答话,只是让人将她带下去。等到何苗被带离这间屋子后,他轻声嘀咕一句:“何苗竟然这样干脆的将一切都交代了出来?她也是白莲教徒,而且似乎也是世代教徒,怎会如此轻易的交代?”

    “指挥使大人,莫非是她在欺瞒咱们?”屋里另外一人说道。

    “不好说。不好说。待苏州审问唐景羽的口供传来后对比一番或许就能知晓真假了。就算他们夫妻之前对过口供,也只会是少数事关重大之事,绝不会所有事情说谎说得都一样。对照一番就能知道真假。若是这些小问题对不上,大问题也不多半是假的;若小问题都能对上,那大问题多半就是真的。”黑衣男子回答。

    这个黑衣男子当然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秦松。这次的‘白莲谋反案’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也吓得众人一身冷汗。如果安王朱楹被打死或生擒,那将是大明自从成立以来第一个死在反贼手里的王爷,会造成什么后果根本难以想象。允马上下令将在京城的唐景羽等人之家人都抓起来审问,秦松也亲自来负责这个差事。

    “指挥使大人,真的不能对唐家母女做什么?”那人又问道:“唐氏母女长得都挺漂亮的,尤其是那个姑娘,就算是秦淮河几家青楼的头牌也未必比得上,若是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松打断道:“你少打这样的主意!不说这对母女,就算是其他女犯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想要女人去买,或者去青楼,又不是没钱!在咱们这样的衙门,做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稍微贪污点儿钱没什么,但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是,指挥使大人,小人知晓了。”那人忙答应道。

    秦松已经当了十四年的锦衣卫指挥使,早已将锦衣卫完全掌控起来。但也因此,虽然允还没有过任何表示,也扶持镇司来同锦衣卫‘抢生意’,但他有预感,自己不会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任上待多久了,只是不知去哪里,或者直接让他赋闲在家。

    他若是走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岂会不找些借口贬斥几个他原本任用的人,树立自己的权威?到时候这些都是罪过。所以秦松劝这个手下不要做。可这话却不能明说,只能提点几句。

    “而且,”秦松又道:“唐赛儿的身份不同,她同大公主交好。唐景羽虽然犯得是死罪,但又有戴罪立功的举动,陛下之后多半又要用他铲除其他白莲教徒,最后他未必会获罪,唐赛儿也未必是罪臣之女。所以万万不能折辱。”

    “是。”那人又答应一声。

    秦松还要再说,忽然响起敲门声。一名校尉打开门,一人冲进来说道:“指挥使,唐景羽的口供从苏州送来了!足有一尺厚!”

    “快,拿来给我看!”秦松马上吩咐道。但他旋即又道:“伍德,你先对照一番何苗与唐景羽的口供对同一问题的回答可有不同之处,有不同之处的问题有多少,不同在何处。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要尽快核对完毕,陛下还等着呢。”

    “是,指挥使。”被他点到名的锦衣卫千户忙答应道。

    秦松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又吩咐几句话,离开这间屋子。

    ……

    ……

    “爹,女儿听说唐赛儿和她母亲被锦衣卫抓了?”屋外忽然响起敏儿的声音,而且她随即出现了允面前。

    允本来正在同妙锦说话,忽然见敏儿来了,挥挥手让在场的宫女和宦官都退下,敏儿带来的宫女也都转身退到屋外,又吩咐妙锦坐在一旁,对敏儿呵斥道:“怎么这么失礼!”

    “见过父亲,见过娘娘。”敏儿听他训斥,忙行礼道。妙锦忙答礼。

    “你说的不错,父亲是下令将唐赛儿等人抓了起来。”待她行礼完毕,允说道。

    “爹,唐赛儿的父母到底犯了何事,致使爹爹下令锦衣卫将她抓起来?”敏儿问道。

    “此事你是从何处听说的?”允反问道。他下令抓唐赛儿是昨日的事情,昨日与今日他也没有带敏儿出宫,敏儿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敏儿支吾了一阵,最后还是只能老实交代:“是听三姑的侍女说的。三姑昨日不是进宫一次,晚上还歇在了宫里?女儿去找三姑玩的时候听到她的侍女在议论此事。爹,你不要下旨处罚她们,她们也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也不成!昀蕴的侍女也都是从宫里出去的,这才几年,竟然就将宫里的规矩给忘了!”允说道。“不过为父才不会下旨处罚她们。告诉昀蕴,让她去处置。”

    昀蕴一向对待下人宽厚,敏儿略微放下心来,再次问道:“爹,唐赛儿的父母到底犯了何事,致使爹爹下令锦衣卫将她抓起来?”

    “她的父亲是白莲教徒。”允平静的说道。

    “什么?赛儿的父亲是白莲教徒?”敏儿惊叫道。不仅是她,妙锦也非常惊讶。

    “她的父亲怎么会是白莲教徒?”敏儿又提出了与唐赛儿同样的疑惑。

    “白莲教好不容易将几个人安插到大明的一个王府,还是在京城的王府,岂会随意杀人暴露自己?他们想要的大约是探听消息,以对朝廷的政令做出更好的应对,或者得知朝廷要在何处清剿白莲教徒,提前将人从这一处撤走。这些可比杀一个王爷有用得多。”允道。不要说一个完全没有实权的王爷,就算是手握大权的朝廷重臣,杀掉的意义也不大,远远比不上能够获得的消息,除非是杀允本人。

    “那,唐赛儿自己可是白莲教徒?”敏儿颤声问道。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唐赛儿与她交好,也是出于白莲教的安排,而不是唐赛儿与她真心交好。

    “你放心,唐赛儿不是白莲教徒。”允道。不仅在唐景羽等人刚刚来到京城的时候着人试探过,后来唐赛儿与敏儿交好,以及昨日将她们母女都抓来后,秦松都使人试探或审问过(昨日在审问何苗后其他人审问了唐赛儿),确定唐赛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好。”敏儿喘了一口气。她只有这么一个民间的朋友,幸好不是被人安排的。

    “爹,你打算定他们家什么罪名?”敏儿又问道。同时心里想着:‘唐景羽身为白莲教徒潜伏入京城的王爷身旁,罪不容诛,肯定会被处死,他妻子也差不多;可赛儿什么都不知道,应当能够活命。若是判处她流放,我就向爹爹求情,在出嫁要她到身边做宫女。’

    “这个,还不好说。”允说道:“还要看唐景羽戴罪立功,能立下多少功劳,能冲抵多少罪过。”

    “唐景羽在戴罪立功?”敏儿疑惑地说了一句,又道:“爹,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家是白莲教徒之事如何被朝廷知晓的?唐景羽到底在做什么?”

    “事情的缘故是这样的。……”允开始讲起大前日伴晚在苏州发生的事情,以及有关唐景羽等人的事情。当然,他可不能说出他早就知晓唐家是白莲教徒,之前八年多一直在用汝南王朱有‘钓鱼’的实情,如果传出去会引起朝野大哗的,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就改说是在苏州发现的。连带着丹家是白莲教徒之事也说成最近发现的。

    “安叔公竟然在苏州遇到造反?险些丧命!”敏儿惊讶的叫了一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差点跌坐在地上。这样的太平年月竟然就在京城边上有人造反,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小点声!”允忙嘱咐道。此事目前他还没有公开,两日的功夫也不足以让事情从苏州传到京城,他还正在思量如何公开此事,可不能让宫里现在就都知道了。

    敏儿忙捂住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但仍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第1512章 供词

    听到允的话,敏儿忙捂住自己的嘴,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但仍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www.uu234.netwww.uu234.net

    “敏儿,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允又道。他平日里与敏儿这些皇后、惠妃的孩子相处的时间最多,本就与妙锦的几个孩子相处的少,时近过年好不容易与文几个待一会儿,再被敏儿打搅了,妙锦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指不定怎么抱怨呢。

    “是,爹。”安王叔公都差点儿丧命,敏儿也知晓这是多大的事情,顿时不敢再为唐赛儿求情,行了一礼就退下了。但离开妙锦的延禧宫后,敏儿马上吩咐自己的侍女:“大嫂这两日在宫里不是?”

    “璐国公(文的封号)夫人确实因怀了身子,这几日明妃娘娘请求官家允许后将她接入了宫里。”墨儿回答。

    “走,咱们去见大嫂子,求她吩咐府邸里的下人注意些,若是有什么关于处置唐家的消息传出来,求她告诉我。”敏儿道。

    “大小姐,这样做可不妥当!”墨儿当即说道:“官家定然不愿意让大小姐窥探有关朝政之事。”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求大嫂让人打听打听公开的事情。咱们在宫里,就算写在邸报上的事情也未必知晓,让大嫂吩咐下人注意些衙门张贴的布告,若是有关如何处置唐家的就告诉我。可不是窥探朝政。”敏儿道。

    “而且,即使我想让爹爹对唐家的处置轻些,也不会通过大嫂,自有别的法子。”敏儿又笑着说道。

    ……

    ……

    待敏儿走了,允又与妙锦和几个孩子一起说了会儿话,用过晚膳过一会儿就歇息了。第二日一早才起来,正与妙锦用早膳,就见原本侍立在门口的卢义走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官家,锦衣卫指挥使秦松求见。”

    “他?”允楞了一下,随即嘀咕道:“莫非是已经得了口供?”

    “官家,您说的不错。”卢义道:“来传信的小宦官说,秦指挥使是说已经得了口供。”

    听到这话,允虽然有些好奇秦松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口供,但仍然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将一碗面吃完,又擦了嘴,对妙锦说道:“本还想上午继续与你说话,可有件要紧事要去处置。”

    “夫君自去处置朝政,妾不打紧的。”妙锦马上说道。

    “对了,你想不想与膺绪见一面?”允想了想,又道。

    “这,妾当然想见一面妾的二哥。”妙锦有些惊讶,但马上回答道。

    “中午的时候你预备一下,为夫会派人来叫你去乾清宫一同用膳。”允道。

    “多谢夫君。”妙锦忙感谢道。虽然允允许内宫妃子的父兄每半月入宫来见一次面,可徐膺绪多么谨慎本分的人,害怕引起允忌讳,已经有些日子没请求面见过了,妙锦很想念她的二哥。得到允见面的准许当然高兴。

    “咱们夫妻之间还谢什么。”允笑着说了一句,带着卢义等人离开延禧宫,向乾清宫而去。待他走了,妙锦马上开始挑选中午见二哥的衣服首饰。

    不多时允走到乾清宫,秦松见到他忙行礼。允和他寒暄几句,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道:“可是得到了何苗的口供?”

    “正是。陛下,不仅如此,臣还已经与唐景羽的口供对比过了,确认他们说的应当大多是真话。”秦松道。

    “已经对比过了?何苗为何这么快就招供了?你不会是动大刑了吧?”允即有些高兴,但也马上用责怪的语气询问道。他在得知唐景羽与莫离反正后,决定让他们两个继续戴罪立功,剿灭各地的白莲教,甚至打算让他们以后进入锦衣卫,专门负责剿灭白莲教。因为他们背叛过白莲教,残存的白莲教徒定然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也不存在叛变朝廷的可能,很适合用来做这样的事情。

    既然如此,对他们的家眷即使也要审问,以确定唐景羽与莫离是不是在施展反间计,可也不能动大刑。何苗也不知唐景羽已经反正,即使听秦松说了也未必相信,为何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她的口供?

    “朕不是嘱咐过你么,万万不能动大刑,怎么还动了大刑?”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又训斥道。

    “陛下,臣并未动大刑!”秦松忙解释道:“臣派人将唐景羽与莫离二人的家眷都抓进锦衣卫后,莫离的家眷不愿招供,臣用了些手段才让她们愿意招供;可唐景羽之妻何苗很快就招供了,只是求臣不要对其女唐赛儿施以刑罚。而且从苏州传来的唐景羽的供词中,也说是因为顾惜女儿所以反正。”

    “他们夫妻这么宠爱女儿?倒是稀奇。”允评价几句,又再三询问秦松没有用刑,也没有派人折辱她们,问道:“他们可招供了他们是从何处来的?何人派他们来?白莲教现下情形如何?他们平时如何与教中联络?在京中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允一连问了许多问题。

    秦松一一解答道:“陛下,他们招供说,他们隶属于白莲教山东坛,安排他来京城之人,也就是山东坛的坛主名叫彭聚,据说是白莲教在元末时首领彭莹玉的后人,彭莹玉对抗天兵被灭后逃到山东,就在山东滨州隐匿起来。他们当初之所以会在开封,是因为当时河北邯郸的白莲教众本打算闹出些事情,需要人手,所以派他们去支援,可他们还没到地方,当地的官府就打听到本地有白莲教徒不安分,随即剿灭,他们就折返回了山东滨州。因当时河北东部对过路的行人检查严密,所以他们南下来到开封,要从那边绕回去。此事当时河北布政使司也向陛下奏报过得。”

    允点点头。他昨日得知苏州的事情后吩咐王喜将有关白莲教的奏折都找了出来,找到了这封奏折。而且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他打算借别的事情对当时的布政使、知府、知县再给予奖赏。

    “后来他们被陛下放走后回到老家,坛主彭聚觉得这是将人手埋在京城的大好机会,就让他们去周王府里。而且为了让他们不惹朝廷疑心,让他们将妻儿也都带到京城。不过,唐景羽只有一个女儿,只得带来;莫离等人并未将儿女都带到京城。”

    “白莲教现下共有六个坛,分别为河北坛、山东坛、山西坛、河南坛、湖广坛与四川坛。其余地方的白莲教势力都极弱,分别归属于以上几个坛。其中直隶与江淮、浙江二省的白莲教徒归属于山东坛管辖。至于现下到底有多少教众,他们也不大知晓。唐景羽只是一个香主,其余人等连香主都不是,虽然不是普通教众,但许多事情也都不知晓。不过他们大略知道,因为这些年朝廷对白莲教处置十分严厉,之前洪武三十年、建业六年的造反又使得许多白莲教徒战死,使得白莲教损失极大,已经不敢再有异动,传教也十分谨慎。”

    “在京城中这些年,他们也没做多少事情。当初派他们来京就是为了得知要紧的消息传回去,可汝南王也没有什么差事,他们也打探不到多少消息,只是传递过两三个不太要紧的消息。”说到这里,秦松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允,又道:“这上面所写是他们这些年传回去的消息。”

    允接过来看了一眼,心下稍安。这上面有些事情在当时算得上是十分机密的事情,但早已时过境迁,而且对于壮大白莲教也没有多大用处。

    “直隶与浙北之地的白莲教徒有多少?除了丹家之外可还有其他家中产业不小的教徒、亦或是有在朝中为官的教众?”允又问道。首先要铲除的就是江南地区的白莲教徒。丹家竟然能够在苏州掀起一次叛乱,尤其参与叛乱的人中很明显有不是丹家人的武术高手,这让允非常警惕:白莲教忽然派这么多武术高手来到苏州做什么、就算没打算在苏州造反,也必定是要做什么事情。他一定要将江南地区的白莲教徒全部铲除。

    “陛下,江南之地白莲教徒甚少,早在洪武年间已经基本被铲除,家中有产业的教徒只有丹家一家,其余都是些零散教众。臣已经下令江南各地的锦衣卫衙门依据唐景羽等人的口供抓人。”

    “务必将教众全部抓起来!”允道。

    “是,陛下,臣必定将白莲教徒全部抓起来!”秦松忙道。

    “那些路过苏州的白莲教武术高手到底是来江南做何事的?”允又问道。

    “陛下,此事说起来十分奇异。”听到允的这句问话,秦松表情有些奇怪的回答:“他们竟然是白莲教河北、河南等坛派去丹家取经如何做生意的。”

    “因白莲教屡被官府镇压,他们传教十分谨慎,尤其对大户人家更是慎之又慎。这使得他们越发不易被发觉,但也使得他们筹措钱财越来越困难。为缓解此情形,正好丹家又经营着海外的生意获利丰厚,使得山东坛钱财较为充足,其他各坛也无法将丹家从山东坛抢走,所以派人去丹家取经,学习如何做海外的生意,赚取钱财。”

    听到秦松这番话,允也呆了一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武术高手竟然是去丹家取经学做生意的。过了一会儿吗,他才心里暗道:‘看来经济是第一位的,‘古人’诚不欺我。’

第1513章 斥责与奖赏

    “唐景羽等人到底如何与教中联络的?”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www.uu234.netwww.uu234.net他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不仅他安排了锦衣卫隐秘监视唐景羽等人,朱有也安排了自己人监视,可以说除了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外,其他时间都有人监视他们,他们到底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想到这些,允不由得看了一眼秦松。不会是他派去周王府的校尉偷懒了吧?亦或是有人被白莲教徒收买了?

    “陛下,唐景羽等人平时极少同教中联络,只有极其要紧或有关白莲教之事才会联络。他们联络教中的法子也非常隐秘。”秦松说道:“若是他们有事要与教中联系,就派妻子去苏州李家在京城的首饰店铺‘福锦安轩’买新的首饰,而且戴在左手上或由左手拿着,露在外面。若是朝廷的机密大事就买镯子,若是有关白莲教之事就买耳环,若是事关他们自己就买项链。”

    “买首饰?去李家的店铺买首饰?”允不由得惊讶地说道。他完全无法相信他们竟然通过买首饰传递消息。这虽然可以解释为什么唐景羽等三户人家的家眷都花钱大手大脚,但这仅仅只能传递消息的类型,而不能传递消息的内容。

    “陛下,臣初听闻也十分惊讶,忙询问何苗是否是李家店铺中有人为白莲教徒,但何苗却说并非如此。她言道,每次她有消息要传递都选在下午未时去买首饰,应当是白莲教中安排了人每日这个时辰去李家首饰店铺门前盯着。在这之后,当天伴晚,就会有一只猫跑进何苗等人所住的侍卫家人的院落中,何苗就将要传递的消息写在纸上,塞进这只猫的嘴里,之后猫就会立刻离开周王府,将消息传递给放它出来的白莲教徒。唐赛儿平素喜欢小动物,因王府的规矩不允许下人养猫狗等,所以唐赛儿对偶尔进入周王府的猫都十分喜欢,常常喂食,所以唐家的这个做法并非被他人发觉。”秦松说道。说完这番话,秦松起身道:“臣思量不周,未能发觉白莲教徒隐秘传递消息的法子,还请陛下责罚。”

    “朕岂会责罚!”允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对秦松说道。“天底下谁会想到白莲教竟然借助猫狗来传递消息?朕不会因此责怪爱卿。只是以后,不论锦衣卫亦或是镇司,再办差时可要注意猫狗了。”

    “是,陛下,臣回去后就将此事写作案例,待陛下允许此案公开后立刻传到各地的锦衣卫衙门,让所有锦衣卫的差人都引以为戒。”秦松道。

    “将猫放出从周王府得到消息之白莲教徒也已经捉拿归案,正着人审问。”他又说道。

    “好。”允说道。问过这个问题,他就再没有问题要问了,转过身问卢义道:“李景隆等人可都已经入了宫?”

    “官家,李都督与徐都督、刑部黄尚书、吏部齐尚书、镇司郭司使,蹇辅官与张辅官都已经入宫,正在谨身殿等着陛下召见。”卢义答道。

    “快宣他们觐见。”允道。

    卢义答应一声,转身传令去了,秦松又站起来说道:“陛下,既然陛下已经对臣吩咐完毕,臣这就告退了。”

    “慢!朕哪里吩咐完毕了?后续处置朕尚未说,如何就吩咐完毕了?朕宣召他们入宫也是为了清剿白莲教。毕竟锦衣卫人手不多,而且贸然抓人会引起当地衙门误会。宣他们入宫,朕就是要让地方上的警察署与卫所配合锦衣卫抓人。”允道。

    听到这话,秦松才又行了一礼重新坐下。趁着他们从谨身殿过来的间隙,允说起了闲话。“秦松,朕记得卿是洪武二十九年成婚?”

    “陛下所记不错,臣是洪武二十九年成婚。”

    “朕就说不会记错的,朕还记得爱卿的夫人与爱卿成婚还是朕保的媒,当时是洪武二十八年,秦楠战死,”提到秦楠,允不由得有些黯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朕正好听闻指挥使张伦有女年纪与你相当,就为你保了这个媒。又过了一年你与张氏成婚。婚后第二年你的长子秦关就出生了,今年也十六岁了吧。”

    “是,陛下,犬子今年已经十六岁,过了年十七岁。”

    “十七岁,也不小了,爱卿可想好了让他长大后从文还是从武?”

    “臣家里几代都没有能拿起笔杆子的,犬子岂能拿的起来?还是从武。延请了师傅教他拳脚功夫,又让他读兵法。”

    “这些年你为朕掌管锦衣卫,不仅兢兢业业,也立下不少功劳,可以称得上是劳苦功高。朕就给你家一个恩典,秦关年后就去讲武堂读书。”允笑道。

    “多谢陛下恩典。”秦松听到这话先是一喜,对允感谢道。但随即忽然又意识到这番话的含义,眼神不由得略微暗淡了些,但随即恢复原样,并未被允看出来。

    这时李景隆等人已经赶到乾清宫,向允行礼。允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坐下,之后马上说道:“就在大前日,腊月二十四日,在苏州发生谋反案,有白莲教徒竟然意图攻打苏州府衙等官衙,劫持安王。”他大概介绍了一番苏州谋反之事的经过。

    听到允的话,李景隆等人一时间都震惊不已。他们和敏儿一样,都觉得如此太平年月,又是距离京城只有几百里的地方竟然有人造反十分不可思议,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来。

    “陛下,安王殿下可安好?”最终还是在场众人中年纪最大的李景隆反应过来,最先问道。

    “安王受了些擦伤,并无大碍。不过之所以会有人谋反也与他有关,待他回了京,朕一定要再叮嘱他几句。”听到李景隆提起朱楹,允忍不住说道。虽然导致计划泄露、促使丹家造反的缘故是锦衣卫中有人被收买,但若不是朱楹非要亲自指挥抄家,丹家也不会狗急跳墙想要造反生擒朱楹。朱楹在这里完全扮演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等他回京了,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一定要让他下次再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允才回过神来,对在场众人吩咐道:“此事虽然给苏州的衙门造成巨大损失,有品级的官员死了十之七八,影响极坏,但生擒了许多白莲教徒,其中不少人已经招供,供出了白莲教的许多内情,更有白莲教徒反正,也正好是朝廷清剿白莲教的好机会。朕欲借此机会绞杀白莲教。”

    “此事由锦衣卫为首,各地的警察署配合,抓捕白莲教中人。若是某地白莲教势力较大,仅凭锦衣卫与警察署难以抓捕白莲教徒,还需当地的卫所配合。黄卿,李卿,徐卿,汝等爱卿回去后马上下令给各地的警察署、卫所,让他们暂且听从当地锦衣卫的命令。而且告诉各地掌管警察署的通判、县尉、掌管卫所的指挥使、千户,清剿白莲教之事十分要紧,在锦衣卫要求配合前,不得透露给任何人。如有泄露,朝廷定会治罪!”

    “是,陛下。”黄淮、李景隆与徐膺绪三人赶忙答应。

    “秦卿,此事爱卿暂且不必告诉地方上的锦衣卫衙门,待从京城派出的负责清剿白莲教之人到了当地后再告诉他们也不迟。但你要立刻告诉各地的锦衣卫有校尉被白莲教徒收买,让他们小心谨慎从事。”

    “那些愿意反正的反贼,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派回原本所在的白莲教分坛或分堂,协助剿灭白莲教。”允顿了顿,又道:“你亲自去一趟苏州,当面瞧一瞧自称愿意反正的反贼可不可信,将不可信的关押起来等待处置,可信的派回原本所在的白莲教分坛或分堂。负责清剿白莲教之人也要尽快选定。”

    “是,陛下。”秦松也答应道。

    允又要嘱咐黄淮、李景隆与徐膺绪等人几句话,忽然想起在造反中表现差劲、出了许多篓子的苏州卫与苏州警察署,忍不住斥责起来。“黄卿,李卿,徐卿,你们可得好好整顿一番各地的卫所。在这次苏州谋反之事中,苏州卫表现的像什么样子!朕也知晓承平之地的卫所十分懈怠,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懈怠到这个地步!事发之时,整个军营内竟然只有不到一千个将士,指挥使、两个指挥同知都不在,只有一个指挥佥事在军营内,之后指挥将士夺回苏州城,剿灭反贼!”

    “苏州警察署也不成!这还是安王在城里,除了安王殿下入城那一日,竟然只有三成左右的警察在街上值守,剩下的竟然说:若安王殿下要在城内观看景色,再临时从家中召集!安王在城里就如此懈怠,可想而知平日里到底在怎么办差!更不必提掌事的通判几乎通敌,在反贼露出败相才自尽!更是无耻至极!黄卿,你也要将各地的警察署整顿一番。年后朕就派出御史巡按各地,重点就是警察署!”

    “苏州锦衣卫也不像样!竟然有人被白莲教徒收买了都不知晓,主事的千户倒是刚烈,与反贼血战几乎丧命,大多数校尉也都以身殉职,但朕让锦衣卫干的不是上阵杀敌的差事,他们这样是本末倒置!”

    “苏州府也就罢了,安王虽然告知了苏州府要查抄丹家,但查抄也用不上府衙的人手,府衙更料不到丹家会造反,被突袭死伤众多倒也正常。而且知府、府同知也都自尽了,也算对得起朝廷。但既然都不怕死了,为何不想方设法拖延反贼一会儿,拖延他们攻打安王所在府邸的时间。”允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苏州知府吹毛求疵了一把。

    “臣向陛下请罪!”李景隆等人又马上起身说道。李景隆与徐膺绪是五军都督府现在的左右都督同知,管着苏州卫;黄淮是刑部尚书,管着警察署;秦松是锦衣卫指挥使;齐泰是吏部尚书,负责选官;郭洪涛是镇司掌司使,也安排有人在苏州,只是人数极少,也没有明面上的衙门。允既然将苏州各个衙门都批评了个遍,他们当然要起身谢罪。蹇义与张数倒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可其他人都站起来请罪,他们也不好坐着,只能站起来干起了亲近宦官的差事:“陛下,请息怒。”

    “苏州卫已死的指挥使、指挥同知与两个指挥佥事,夺了这几家世袭的官职,后代贬为普通士卒;那个逃到安王身边的姓赵的指挥佥事,贬为世袭百户,罚俸一年。苏州警察署的通判死后追夺官位,朝廷不与抚恤。”

    “苏州锦衣卫的何千户念在他并未从贼而且与反贼力战重伤,就不追究他的过错了,而且奖赏一年的俸禄;若是就此身亡,追封正四品官身。至于其余官员,比如苏州知府、府同知等以身殉职之人,朝廷一律给与抚恤,而且追封高一品的官职。”

    说道这里,允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当然,立下功劳之人,朕也不会吝惜赏赐!”

    “苏州卫指挥佥事李治良,不仅忠于职守,事发时在军营中,而且听闻有反贼夺取城墙后马上带领将士要夺回城墙;在夺回城墙后又亲自带兵赶去救援安王,功劳甚大。朕决意任命他为苏州卫指挥使,加封公乘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除此之外,朕还要宣他入京,亲自嘉奖他。”

    “苏州警察署西城分署录事李九成,事发时不在衙门里,这算是一过;但在事发后他马上带领耳子与十多个警察赶去支援安王护卫,之后又与反贼奋力搏杀,其长子还损失了左臂,自己也受了伤,立下功劳。朕决意任命他为县尉,掌管西城分署,加封大夫爵;其长子李行校升任录事,调往中城分署,同加封大夫爵,赐忠显校尉阶,升授忠武校尉阶。”

第1514章 议论

    “苏州警察署西城分署录事李九成,事发时不在衙门里,这算是一过;但在事发后他马上带领耳子与十多个警察赶去支援安王护卫,之后又与反贼奋力搏杀,其长子还损失了左臂,自己也受了伤,立下功劳。顶 点 X 23 U S朕决意任命他为县尉,掌管西城分署,加封大夫爵;其长子李行校升任录事,调往中城分署,同加封大夫爵,赐忠显校尉阶,升授忠武校尉阶。”

    “会稽男萧卓,在事发后赶去救援安王,且带领人马击败围攻府邸的反贼,生擒反贼首脑丹墨等人,功劳甚大。朕决意晋升其爵位为会稽子,加俸禄五百石,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授上柱国。”

    允又封赏了几人,忽然话音一转,最后说道:“但,朕最应封赏之人,乃是苏州商户李家的族长李泰元与其长子李孝行。李孝行并无官身,反贼也并未派出人马攻打李家,李家完全可以明哲保身。可李家族长李泰元不仅交给萧卓二百壮丁救援安王,而且派出自己的长子亲自带领人马前往;李孝行也并未推辞,以忠君之心赶去救援。不仅如此,与反贼搏杀时李孝行也身先士卒,且与萧卓一起击败围攻府邸的反贼,生擒反贼首脑丹墨等人,功劳甚大。”

    “如此义士,若是不封赏,还有何人值得朕封赏?”说到这里,允又提高了音量:“朕决意加封李泰元为男爵,世袭罔替;另加封李孝行五大夫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不仅如此,朕还要任命他官职,不过官职待朕亲自接见过他后,再行任命。”

    ”陛下圣明!”众人纷纷说道。但黄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陛下,对李家父子是否封赏有些过了?”

    “陛下,李氏父子所作所为自当封赏,可赏以世袭的爵位臣以为有些重了。当年先帝北伐时多有义士相助朝廷兵马,但先帝也并未赐以爵位。”

    “这岂能混同?”允道。他理解黄淮的意思,黄淮认为爵位是朝廷名器,不可轻授。李泰元、李孝行父子虽然对朝廷有贡献,按照以往的惯例,剿灭丹家这样不成规模的反贼,为首之人都不够封爵,至多加封为世袭指挥使,换成现在的爵位大致等于子爵或男爵;李家父子又不是这次谋反案立功最大的人允其实难以确定这次平定叛乱到底谁立功更大赐予爵位太重了。当然,黄淮指的爵位是公侯伯子男五等,他不反对赐予后九等爵位。

    但是,“李家乃是义士,本就应当比官员平叛的赏赐高一等,何况兼有救亲王之功。朕意已决,无复多言。”允仍然坚定的说道。黄淮见允这样说,也知无法再劝,只能住口不言。

    允又看了一眼黄淮,心中琢磨了一会儿,而且吩咐蹇义将圣旨拟出来看过盖印下发后,才开始说下一件事。“齐卿,苏州府的官员出缺,要尽快安排人补上。因苏州的官员出缺,安王暂且用王府属官代替掌管苏州府事,可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总不能让宗室在外过年。你今日就要任命苏州府空缺的官位,至少要任命苏州知府、苏州府推官、警察署通判这三个官职。要选年轻经得起颠簸、会骑马的,今日晚上宵禁之前就要出发,明日伴晚前就要抵达苏州。”

    “是,陛下。”齐泰心里叫苦。苏州府这么好的官职不知多少人争抢,况且又十分重要,哪里能够这么快选出来?可允下了命令,他也只能答应。‘幸好陛下要求必须明日就上任,要年轻会骑马,符合这两条的四五品官员可不多,应该能够尽快挑选出来。’齐泰又有些庆幸的想着。

    “苏州锦衣卫也一样。秦松,你要尽快任命苏州锦衣卫千户,年前就要赴任。”允又道。

    “是,陛下。”秦松也忙答应道。

    吩咐过此事,允又说了几件事情,就让他们退下了。可在众人起身后又吩咐道:“徐卿留下,朕还有话同你说。”

    听到这话,徐膺绪楞了一下。之前允可从未单独把他留下过,今日为何会单独把他留下?不仅他自己,李景隆也非常惊讶且好奇:陛下这是怎么了?是有事要吩咐徐家?

    但不论李景隆如何好奇,他也只能向外退去,看着殿内只剩下允与徐膺绪两个人。

    “徐卿,不必如此紧张。”待众人都离开了,允忽然笑道:“朕留你在宫里,也没什么事要与你说,只是宸妃想念亲人,昨晚上与朕说话的时候表现出来,朕正好今日要召你入宫有事吩咐,现下也时近午时,就留卿在宫里用饭,顺便与宸妃见一面。”

    “多谢陛下隆恩。”听了允的话,徐膺绪放下心来,又真心实意的感谢起来。他也想自己这个从小看到大当做女儿养小妹妹,能在年前见一面当然高兴。

    允见他这样真心实意的感谢,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但随即恢复平静,又与徐膺绪闲聊起来,等待徐妙锦前来。

    ……

    ……

    “老爷回来了。”秦松之妻张蕊见秦松回府,上前说道。

    “嗯。”秦松答应一声,将外衣脱下来递给仆人,坐到桌旁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喝下去,说道:“真是渴死了。”

    “陛下吩咐了多少差事?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家?”张蕊又走到他身边亲自为他斟了杯茶,问道。

    “你不必管陛下到底吩咐了我多少差事,我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秦松道。

    “自然是好的。”张蕊道。

    “好消息是,陛下给了恩典,关儿年后就能去讲武堂读书。”秦松道。

    “这可真是好消息!”张蕊高兴的说道:“现下讲武堂很不好进去,咱们又在京城,不像地方上的那些武将能将自家子弟放进入学讲武堂的名额中,让关儿自己参加选拔未必选的上。这下子就能确保他上讲武堂了。今日关儿出门去二伯家里了,午饭也在二伯家吃,待他回来妾身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又道:“虽然年后二月初三才开学,但上学需要的东西现在就要预备起来。”她又开始盘算儿子秦关上讲武堂需要准备的东西。算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仆人来问是否用饭才停下。

    待开始吃饭,她才又问道:“老爷,那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我今年不能在家过年了,最晚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京城,前往苏州办差。而且这趟差事办下来,没有半个月是不成的,多半连元宵节都不能在家过了。”秦松道。

    “什么差事这么着急?”张蕊惊讶的问道:“大过年的都不能消停?”

    “还是我这段时日忙活的这个差事。”秦松道。

    “仍然不能说?”

    “不能,陛下还未允许公开,今日连立功之人奖赏的圣旨都拟好了也并未下发,我自然也不能同旁人说。”秦松道。中国古代政府实际上是没有真正的机密事的,几乎所有所谓的’机密‘亲近仆人都知道。为改变这种情形,允多次强调,也因此罢黜过几位官员,才算建立起保密制度。秦松也就不敢于家人说。“大约等年后此事才会公开,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而且,”秦松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此事虽然陛下还未与我说,但我自己已经想到了。若是原本还不确定,可因陛下给关儿的恩典,就能确定了。”

    “给关儿恩典难道不是陛下对劳苦功高的臣子之赏赐?怎么就能让你断定这个坏消息?而且这个坏消息到底是什么?”张蕊马上问道。

    “你不觉得,给关儿的这个恩典早了些?关儿明年才十七岁,过往的惯例就算陛下要给大臣赏赐,也要等到他年近二十仍然选拔不进讲武堂才会赐予,而不是现在。这很像是官员临近告老,陛下为奖赏官员赏赐的恩典。”

    “老爷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陛下要调任我的官职了,而且恐怕不能留在京城。”

    “这,”张蕊十分震惊,甚至震惊之下筷子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发觉。

    官员调任本应是平常事,但秦松已经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四年,从洪武三十一年到现在,也是建业朝唯一没有调任过的官员,久到包括张蕊在内的许多人都认为他会当锦衣卫指挥使一直到老了干不动了,甚至当到死。可现下他忽然说自己就要调任,如何不让张蕊震惊?

    “老爷,这是为何?莫非陛下怀疑老爷有懈怠之举,或有些差事办得陛下不满意?”她忙问道。

    “或许有两个缘故吧,不过最主要的,是我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太长了,与朝中许多官员虽然不多接触,但与众人也逐渐熟悉起来。锦衣卫是密探衙门,最要紧的是对陛下的忠心,其次是办事是否用心,是否会因情面等缘故办差有所顾忌。陛下不会怀疑我的忠心,但我与朝中官员越来越熟悉,陛下多半会觉得我办差的顾忌越来越多。所以要调换我。如果我所料不错,下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必定是一个生面孔,甚至大多数官员都从未听说过的人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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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5章 目的

    “老爷,若是要调任,会去哪里?下一个官职会是什么?”张蕊又问道。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她并不关心下一任指挥使是什么人,是不是生面孔,她只想知道秦松如果调任官职,又不在京城,会是办什么差事的。

    “大约是外省的都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虽名目上只是一个三品指挥使,但就连二品的武将都比不上,外省的官职也只有都指挥使相差不多了。”秦松道。可说完这番话,他忽然又想起另外一种可能。但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任命他这种官职,也就没有说出口。

    “只盼着老爷不要被派到太偏远的地方。不过若是能派到河北任都指挥使也不错。”张蕊道。他父亲原本在宣府任指挥使,她老家也在宣府。虽然宣府有总兵不归属河北都司管辖,但距离老家近些总是好的。将来没准还有回老家探亲的机会。自从嫁给秦松以来,她可一步没有离开过京城。很想念家乡。

    “但愿吧。”秦松笑道。可他虽然如此回答,却有预感:虽然允不会将他派到太过穷山恶水的地方,但也不会是河北这种一向安定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夫妻吃完了饭,秦松告别妻子,前往锦衣卫衙门告诉属下自己要去苏州,交代自己不在京这些日子差事由谁来办,又吩咐伍德:“你让何苗与唐赛儿写一封家书,寄给唐景羽的家书;莫离的妻儿也要写一封家书给莫离。”

    下午申时正,齐泰选出了继任苏州知府、苏州府推官、通判这三个官职的官员,随即将这三人叫到吏部,告诉他们苏州发生了何事,并让他们马上启程前往苏州。三人听了谋反之事十分惊讶,但又有些庆幸:‘以我们的资历,如果不是陛下要求必须年纪较轻会骑马,又要今日就选出来,苏州府这样的好差事恐怕落不到我们头上。’

    三人一边想,一边听齐泰的吩咐。待他吩咐完毕后,使人回家传信自己要立刻去苏州府上任,随后骑上吏部刚刚从大都督府要来的快马,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向苏州赶去。

    第二日凌晨天还没亮,秦松也带着十多个锦衣卫校尉赶赴苏州。

    ……

    ……

    “罪臣唐景羽,见过指挥使大人!”见到身穿正三品武官朝服的秦松后,唐景羽马上跪下说道。

    “免礼。”秦松站在他身前,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说道。

    “多谢指挥使大人。”唐景羽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萎缩着身子站在秦松身前。

    秦松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向唐景羽;唐景羽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松,接过这封书信,拆开来扫了几眼。他的神情随即变得十分激动,将信抖开认真读了起来。

    秦松待他差不多将这封信看完了,出言道:“当今圣上也听闻你在苏州做的事情了。圣上言道:‘唐景羽身为白莲教徒,在汝南王殿下身边潜伏八年之久为白莲教传递消息,本论罪当满门抄斩;但念在他大约是久在京城受到教化,有反正之举,朕就免了他的满门抄斩之罪,而且许他继续戴罪立功。若是能够立下功勋,朕可完全免除他的罪过。”

    “多谢圣上天恩。”唐景羽马上说道,又跪下朝着西面磕了三个头。

    “本官来到苏州府后,也听李县尉说起了你这几日将所知之事都交代了出来,而且积极配合苏州警察署的警察审问丹墨等被生擒的白莲教匪,又立下了功劳。做的不错。”秦松又道。

    “多谢大人夸奖,罪臣只是在尽力弥补罪过。”唐景羽道。

    “不过,这些尚不足以弥补你犯下的过错。若想完全弥补过错,需要再立功劳。”

    “但请大人吩咐,罪臣必定听从。”

    “白莲教徒竟然在苏州造反,而且差一点儿就使安王殿下遭遇不测之祸,陛下听后十分震怒,决心在整个中原清剿白莲教。根据许多罪囚的交代,白莲教山东坛是诸坛中教徒最多、最富裕的一坛,陛下决定剿灭山东坛,至少要剿灭十之**,使其数十年不能恢复。又恰好你出自山东坛,本官决定派你回山东,协助当地的衙门剿灭山东坛。”秦松盯着唐景羽,说道。

    听到秦松的话,唐景羽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起来。他确实想要戴罪立功不假,但却也不愿意站在朝廷一方去剿灭白莲教,尤其是白莲教山东坛。他出自山东坛,又是香主,几乎走过整个山东,每一个堂,每一个香几乎都有熟识关系甚好之人,现在自己却要去带领朝廷的人马将这些熟人斩杀殆尽他很清楚,其他人即使想要反正,也不可能像自己这样戴罪立功,甚至都没有反正的机会就会被杀死。他的双手颤抖着,迟迟不能说出‘罪臣从命’这四个字。

    但在这时,他想起自己左手拿着的那封家书。在书信中,何苗说自己与女儿虽然被抓进了锦衣卫,但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也没有看守来调戏她们;囚室还算干净,而且母女二人单独占了一间囚室;衣服也没有被抢走,只是她担心脏了,换成了看守给的囚服,但内里仍然是棉布衣料;一日三餐虽然没什么油水,只是糙米就青菜,但也不曾哪一顿少了。何苗在书信中说道:“比起当年在山东老家,日子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不能出门。”

    唐景羽虽然不算多聪明,但也能想象得到,如果自己拒绝了秦松的命令,他马上会变成同前几日审问过的那些人一样的阶下囚,自己的妻女也不可能再享受现在这种还能接受的日子,在监牢中会过得生不如死。想到自己的妻女,唐景羽原本颤抖的手逐渐平静了下来,沉声说道:“是,大人,罪臣从命。”

    “好。”秦松笑道:“唐侍卫果然深明大义,知晓白莲教于国于民都不利,怀忠君爱国之心愿意剿灭白莲教山东坛。”

    秦松连连夸奖他几句,又吩咐道:“本官才注意到,为何在唐侍卫的脚踝间缀上了铁链?快解开。”

    “大人,”他身旁一个狱卒才说了两个字,注意到秦松的表情,忙弯下腰解开了唐景羽脚踝间的铁链。

    “多谢大人。”唐景羽道。

    秦松又同他说了几句话,再次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道:”这封是莫离的妻儿给他的家书,你交给莫离,劝他同你一道回山东协助当地的衙门剿灭山东坛。”

    唐景羽的手又颤抖起来。让他自己答应去山东对昔日的好友挥起屠刀不算,竟然还让他劝说其他人也去屠戮原本的同道。这一瞬间,他很想杀了面前的秦松。他知道秦松曾经上过讲武堂,也习练过武艺,但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一定能够杀了秦松。

    但他不敢动手,他一动手,自己的妻女也不可能活命。唐景羽只能慢慢止住自己的愤怒之情,又低声答应道:“是,大人。”

    “好。”秦松又夸赞一句,对他说道:“既然唐侍卫愿意继续戴罪立功,岂能还住在这里?在锦衣卫衙门中挑选一间,不,两间房屋,供唐侍卫与莫侍卫居住。再拨两个小厮,伺候唐侍卫与莫侍卫。”又对自己的随从吩咐道:“为唐侍卫与莫侍卫准备两身干净的锦衣卫校尉衣服,一个时辰之内送到为二位侍卫准备的房内。”

    “多谢大人。”唐景羽又行礼道。

    秦松最后点点头,转身离开这里。唐景羽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但过了一会儿仍然松开,问狱卒道:“莫离住在何处?带我去。”

    “唐侍卫请跟我来。”狱卒态度和蔼地说道。

    “大人,适才对唐景羽也太客气了。”秦松的一个随从忿忿地说道:“他也就是一个白莲教徒,还曾隐瞒身份潜藏在汝南王殿下身旁,只是最后反正了而已。如何值得大人这么客气。“

    “你懂什么。”秦松笑道。不过虽然他这样说了,也并不觉得唐景羽能怎么样。他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信,就算去外地任官也不必害怕一个反正的白莲教徒。他只是出于小心谨慎的习惯对唐景羽客气而已。

    “除唐景羽与莫离外,其余倒戈的白莲教徒也都让他们换上锦衣卫校尉的衣服,分别派去各省。”秦松又说起了正事。他腊月二十八一早从京城出发,第二日凌晨抵达苏州城,睡了两个时辰后先见过了已经到任的苏州知府、苏州府通判(朱楹已经离开苏州返回京城),之后与随从一起挨个见临阵倒戈的白莲教徒,从中选定可以信任、至少不敢再反叛的,最后才见的唐景羽。

    “是,大人。”随从忙答应。

    秦松又吩咐了几件事,一路回到自己的住所,想了想决定召见在苏州还能动弹的所有锦衣卫校尉,当众勉励他们一番,而且宣布赏赐。他正要命人传他们来,可忽然一个下人走进来,行礼道:“大人,会稽男萧大人求见。”

    “快请。”秦松忙道。萧卓这次立了功,爵位也要升一级,比他爵位还高了(秦松有男爵爵位),又是驸马之父,可不能怠慢。

    “见过秦指挥使。”萧卓走进来笑着行礼道。

    “见过萧爵爷。”秦松还礼。

    他们二人又寒暄几句,秦松道:“萧爵爷,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明日就过年了,你也不像我身上还有差事不能与家人一起过年,怎么还没有回京?”

    “过一会儿我就回京。”萧卓因秦松是锦衣卫指挥使,一向不与他称兄道弟,“只是有一件事我实在忍不住要问一问秦指挥使:陛下对李家到底如何安排的?可会封赏?”

    “此事自有陛下乾纲独断,岂是臣子能置喙的?”其他人透露陛下下令保密的消息处置未必会很重,但他若是将允吩咐的话给忘了,明里暗里受到的惩治一定最重,绝对不敢说。他甚至狐疑地看了萧卓一眼:问密探头子这样的问题,而且是在屋内还有旁人的时候,你是受了皇上密令来试探我的么?

    “哎。此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萧卓叹道:“所谓金口玉言,若是已经拟成圣旨下发,陛下绝不会收回,也没有因为同一件功劳奖赏两次的规矩。若给李家的赏赐低了,我于心不安。”

    秦松想了想陛下给李家父子的赏赐“加封李泰元为男爵,世袭罔替;另加封李孝行五大夫爵,赐骠骑将军阶,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还要任命他官职”,觉得对没有任何功名的人来说已经很高了,出言道:“萧爵爷放心。陛下一定会秉公奖赏立功之人。”

    若是平时,萧卓应该已经明白秦松的潜台词了,可今日也不知怎的,萧卓又道:“哎,陛下当然圣明,只是当时与反贼搏杀的惊险之处,写在纸上的奏折未必能完全体现出来。”

    “而且这两日情形又有所变化。”萧卓继续说道:“李孝行原本看着没受什么伤,可就在前日忽然昏倒在地。我忙请医生去检查,发觉他一侧的肾被伤到了。”

    “这可是很重的伤。”秦松道。

    “谁说不是。好在人有两个肾,而且这个肾也只是受创,不是完全不能用了,但身子也会比过去差些。当初从李家借人的时候,我可是保证将李孝行全须全尾的还给李泰元。可他这虽然没有断手断脚,可也是重伤。我都无颜见李泰元了。”

    “为了弥补,肾我是没法让它恢复原状了,也就只能求陛下给李家的赏赐厚一些。”

    萧卓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秦松一开始有些疑惑他为何会来与自己说这些话,但后来想明白了,温言劝慰萧卓几句,待他走后对随从吩咐道:“你听到适才萧爵爷说的话了吧?”

    “大人,小的听到了。”

    “将这段对话一字不改写下来,作为密奏奏报给陛下。”

    “这,”随从顿时明白了秦松的意思,也懂了萧卓来找秦松说这一堆话的目的,不禁有些迟疑:“大人,这,大人为何要从了萧爵爷之意?”

    “你写就是了。”秦松吩咐一句,又解释道:“萧卓特意来找我说话,我不能不奏报上去。若是不奏报也不合规矩。”大臣私下见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却不奏报,皇帝不疑心才怪。

    当然除此之外,秦松决定一字不改奏报此事还有别的缘故。他马上就要离开锦衣卫了,到地方上做武将,而萧卓不仅是驸马之父,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认识人多哪里都有关系,自己没准用得到萧卓,就当做结个善缘。

    ‘不过,其实用不到这份善缘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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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章 抓人

    “而且这两日情形又有所变化。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萧卓继续说道:“李孝行原本看着没受什么伤,可就在前日忽然昏倒在地。我忙请医生去检查,发觉他一侧的肾被伤到了。”

    “这可是很重的伤。”秦松道。

    “谁说不是。好在人有两个肾,而且这个肾也只是受创,不是完全不能用了,但身子也会比过去差些。当初从李家借人的时候,我可是保证将李孝行全须全尾的还给李泰元。可他这虽然没有断手断脚,可也是重伤。我都无颜见李泰元了。”

    “为了弥补,肾我是没法让它恢复原状了,也就只能求陛下给李家的赏赐厚一些。”

    萧卓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秦松一开始有些疑惑他为何会来与自己说这些话,但后来想明白了,温言劝慰萧卓几句,待他走后对随从吩咐道:“你听到适才萧爵爷说的话了吧?”

    “大人,小的听到了。”

    “将这段对话一字不改写下来,作为密奏奏报给陛下。”

    “这,”随从顿时明白了秦松的意思,也懂了萧卓来找秦松说这一堆话的目的,不禁有些迟疑:“大人,这,大人为何要从了萧爵爷之意?”

    “你写就是了。”秦松吩咐一句,又解释道:“萧卓特意来找我说话,我不能不奏报上去。若是不奏报也不合规矩。”大臣私下见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却不奏报,皇帝不疑心才怪。

    当然除此之外,秦松决定一字不改奏报此事还有别的缘故。他马上就要离开锦衣卫了,到地方上做武将,而萧卓不仅是驸马之父,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认识人多哪里都有关系,自己没准用得到萧卓,就当做结个善缘。

    ‘不过,其实用不到这份善缘最好。’

    建业十五年正月初九,山东滨州蒲台县。

    “开饭喽!”在乡下西关村内的一个大院子里,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妇人端出一个大盆,放到院里的一张大桌子上,叫嚷起来。

    “开饭啦!”无数人应和起来,拿起碗筷向散发着肉香的大盆跑过去。

    “排队排队!这么争抢谁也吃不到!说你呢,快排队,再敢挤,就一点儿肉沫都不给你!”虽然无数青壮汉子在她面前挤来挤去,那个中年妇女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大声嚷嚷道。

    这些青壮汉子原本也着急盛肉,听到她的训斥也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排起长队。见队已经排了起来,中年妇女这才开始为面前排在第一个的汉子盛起肉来。

    “我说六嫂,怎么就给这么点儿肉?”那个汉子看了一眼碗里的肉,抱怨道。

    “三两还嫌少?你当天天都是过年呢!快一边吃去吧!再敢对嘴待会儿等排到你儿子的时候我就给一两!”中年妇女不耐烦的叫道。

    这汉子听到身后的队伍也响起嘟囔声,只能让开。本来他虽然有些忿忿不平,但知道六嫂说的有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要端着饭碗去吃饭。可他临走瞅了一眼下一个人碗里的肉,马上又叫道:“六嫂,你这也太偏向了吧!你说肉不多,是,咱们肉是不多,可凭什么给他差不多得有五两,给我才三两!”

    “因为这肉是人家挣来的!”中年妇女仍然简洁有力的说道:“这是老九去利津扛活挣回来的!要是没有老九他们十几个人去利津扛活挣了上百贯钱回来,都初九了你还能吃上肉!”

    “老七,不是嫂子说你,挺大个老爷们,力气也不小,也不是残废,就天天的在村儿里晃荡,嫌人家在利津火油(石油)矿上天天都辛苦就不去。这也罢了,结果不仅人家去了矿上的带钱回来吃人家的,还在背后说人家的不是。老七,你是个老爷们,不是老婆子,这样害臊不害臊啊!”中间妇女又指责起来。

    “嫂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几个当家的去矿上挣钱的,我没帮着人家种地?就凭九弟妹她们能赶在下雨后把种子都种上!”被叫做老七的汉子也不服气的反驳起来。

    二人争吵几句,旁人赶忙劝阻:“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都不要说了!”

    毕竟这么多人,又还在正月,她们两个也不想多吵,中年妇人也不再大声说什么了,但嘴仍然在动,似乎在嘀咕什么;老七也不大高兴,又道:“而且,这一族的男人都去外地扛活也不成!教里面也不让。”

    “我看这个教也没什么好继续待的,虽说土匪不敢来炸刺,可他们也要钱,也不能让大家伙都过上好日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官府。几个去了官府开的利津火油矿上干活的家里都挣钱了,房子也翻新了,娶媳妇也容易了。”中年妇人又嘀咕道。但没有让旁人听到。老七又说了几句,这才端着饭碗去桌上吃饭。

    她们二人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院子门口,她们唐家的族长正与一人看着这一幕。待他们停止争吵,唐家族长唐石鹏忙对身旁的人说道:“乡下农妇无知,就知道为了仨瓜俩枣的争吵,让坛主见笑了。”

    “乡下民妇确实无知。但他们争吵的这些话,却很有道理。”被他称作坛主的人说道:“去官府开的矿上干活一个月就有几贯钱的工钱,而留在村子里面帮衬着族人,而且听教里的话为教里做事确实落不下几个钱。”

    “坛主,”唐石鹏马上有些惊慌的说道:“这不过是乡下民妇无知的话。要是没有教里,哪有现在的安生日子?光山里面的土匪就够受了。虽然咱们练武的人多,但也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总不能成天就防着土匪什么也不干了。还有官府的苛捐杂税,据说城里是把胥吏改成警察了,但乡下还是胥吏和粮长收税,要没有教里的士绅帮衬,官府里黑心的贪官污吏肯定会多收很多火耗。这都是教中的恩德。”

    被叫做坛主的人说道:“唐兄,不要这么着急,我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不怎么在意。我只是看到了,随口说说而已。”可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的话,但心里却不像嘴里说的那样。

    这位坛主当然就是白莲教山东坛的坛主彭聚。年已经过去,时候到了正月,他在初二将山东各地的堂主、香主与奉教士绅叫到滨州大吃大喝了一天后,就带着几个人到各地的堂口看一看,巡视一番。可这一巡视,却发现一个让他很担忧的事情。

    随着市面越来越繁荣,社会越来越安定,官府也越来越清明,大明的统治越来越稳定,中上层还罢了,普通白莲教徒对于教里的规矩管束也越来越不愿意遵从了。导致这个现象的原因很简单,原来山上有土匪,官府有胥吏,乡间有恶霸,不得不依赖白莲教保护,可从洪武末年开始,官府对于土匪的打击越来越大,建业年间开始又警察改胥吏,没改的乡下胥吏也不得不比从前收敛;至于恶霸,承担着官府向汉洲大陆、南洋、东北二藩、西北藩国遣送人口的指标衙门里的老爷可还犯愁呢,听说哪里有个恶霸马上下令警察抓来,即能充指标,又能得到百姓的赞誉,还能得到巡察御史的肯定,还能将一部分抄家的钱放进自己口袋,一举四得,何乐而不为?就算那些士绅的亲族,得到士绅说情没被送到海外的,也会收敛一些。

    这样一来,普通信徒对于白莲教的依赖大为降低,就算还有残存的土匪,横行的胥吏和恶霸,但靠着族里足以应对,根本不用教中,普通信徒对教中的怨言也越来越多。只是因为信奉白莲教本身就是罪过,向官府告发自己也落不了好,才仍然信奉。可教里的事情也经常推三阻四不去。

    ‘这样下去不成,这样下去,早晚有的家族会向官府告发。从族里找几个老绝户,让他们去官府告发,后来顶多被勒索一笔钱,不会牵连多少人的。而且教中再有什么事情也很难安排给他们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用心去做?更不能将外地来的被朝廷通缉的教友安置在信徒家里,也不能任命外地人做堂主香主,不然他们心一横,把被通缉的教友或外地堂主抓起来送官府戴罪立功怎么办?’

    ‘可要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一情形?’彭聚一边随口与唐石鹏继续说话,一边在心中想着。

    这时肉已经分完了,每人又拿了两张烙饼,就开始吃。唐石鹏也说道:“坛主,您也吃一口吧。乡下的饭食粗鄙,不过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也是乡下人,”彭聚回过神来,笑道:“这样的饭当然吃得。而且今天这饭已经不错了,就算我也不会每顿都吃这样的饭。”

    “那就好。就怕坛主吃不惯。”唐石鹏小声说了一句,吩咐端来饭菜,他们吃了起来。

    大过年的,不用忙活地里的事,火油矿上也得等到正月十五以后才开工,胥吏也不会这种时候出来讨嫌,所以青壮汉子一边吃,一边就喝起酒来。慢慢的,就有人喝醉了,吆五喝六的与亲朋说话。再加上女桌那边叽叽喳喳的话,整个院子顿时吵嚷成一片。没有人注意到,院子外面似乎逐渐安静下来,狗叫声与小孩玩闹的声音越来越少。

    一个壮汉喝多了,感觉下面憋的哼,站起来走到角落就要撒尿。一人踹他一脚,说道:‘这么多人吃饭呢,你撒尿?快去外面!“这壮汉胡乱骂了一句,但开始走到院门前,打开院门要出去撒尿。

    可他才打开大门,饶是已经喝醉了,但还是愣了一愣,说道:“哎,这么多人,都是喝多了出来撒尿的?不对,刚才从院里出去很多孩子,哪有这么多男人?而且你们几个我好想没见……”

    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一人忽然冲上来一拳将他打倒在地,随后大声吹起了哨子。

    刹那间,整个院落外面响起了巨大的喊杀声,盖过了院内的声音。刚才吹哨那人一把将院门完全推开,手里拿着火铳冲进去,一边冲一边大声喊道:“锦衣卫办案!所有人马上跪下!”

    “锦衣卫办案,所有人马上跪下!”其他人也纷纷叫喊起来。

    院内的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这些朝廷人马,看着他们冲进来,看着他们将整个院子包围起来,堵住每一间房屋,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火铳或长枪对准自己,又高声喊道:”快跪下!“

    当再次听到’快跪下‘这三个字,院内的人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响起了哭嚎声,许多人跪下,大声哭着说道:“军爷,锦衣卫老爷,我可是良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这还算表现好的,有些人当场就滩在地上,只是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朝廷的人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端着火铳或长枪指着他们,以防有人逃跑,若是有人移动位置,马上一枪打在他们身上,敢再动一动就一枪戳死。当见到有人被戳死后,哭喊声更大了,但也没有人敢动一丝一毫了。

    过了一会儿,等藏在屋里的人也都被抓出来,确定没有任何人藏起来后,一个穿着正六品武将官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跳上一张桌子,大声喊道:“本官是锦衣卫百户,今日带人马来到咱们西关村,是要查处白莲教匪。”

    听到他的话,一部分人哭喊声更大了,但另外一部分人却马上高声说道:“大人,我们不是白莲教匪!”“是啊大人,整个村里也没有白莲教匪。”“大人,我们都是良民,不敢做白莲教匪。”

    “百户大人,”唐家的族长从地上爬起来,靠近了一些他,大声喊道:“百户大人,我们村里不管是我们唐氏族人,还是其他人家,都是良民,没有人敢做白莲教匪。”

    听到他们的话,这锦衣卫百户冷笑一声,说道:“哦,都是良民?“

    “是,百户大人。我们整个家族都是良民。”唐石鹏又忙说道。

第1517章 有人叛变

    (对书友们非常抱歉,昨天那一章不小心粘错部分内容。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为表达歉意,)

    “哼,”听到这话,百户冷哼一声,随即沉下脸说道:“你莫非把本官当做三岁小孩糊弄不成!你说话文绉绉的,看起来也读过几年书,莫非以为本官是个武夫,好糊弄,嗯?”

    “大人,小人绝不敢如此。小人这一族确实都是良民,确实都是良民啊。”唐石鹏马上又跪下说道。

    百户又问了几句,唐石鹏尽管心知锦衣卫大约已经掌握了一些他们家族是白莲教徒的证据,但仍然硬着头皮不承认。若是证实他们家族的人确实是白莲教徒,被杀倒是不会,就算是洪武年间也不会将一般信众都处死,但按照现在朝廷整天抓罪犯发往海外的作风,他们全族没准会被流放到海外某个藩国。他们唐家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也算过得去,这几年又因为十多个族人在利津的火油矿上干活日子也更有奔头了,当然不愿意去海外。

    百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声嘀咕一句:“本想着你们是唐景羽的亲族,对你们客气些,但既然这么冥顽不化,也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他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将唐氏一族的族长、各房的话事人与他们的妻儿都抓起来,带回去审问。”

    “是!”下面的许多士卒应和一声,放下长枪从腰间抽出刀来上前抓人。他们似乎知道唐石鹏的妻儿是哪些人,知道各房的话事人是谁,即使在场的唐氏族人都涕泗横流十分狼狈也准确的将这些人抓出来。同时,一个看起来像是总旗或小旗的人带着五六个人转身走出院子。不一会儿,这一行人又出现在院子里,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孩童,这些孩童从三两岁到七八岁的都有,都挣扎着哭喊:“爹爹,娘亲。”

    “大人!”唐石鹏一眼就认出这些小孩都是他们的儿子,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孙儿,又红着眼睛的叫道:“大人,我们唐氏一族真的不是白莲教徒,大人明察!”

    百户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包括唐石鹏在内的众人都被捆起来,又看了唐石鹏一会儿,见他仍然不交代,吩咐道:“带回衙门审问!”又高声喊了一句:“从今日起,没有官府的命令,唐氏一族任何人不得出村,只要有一人出村,就治以畏罪潜逃之罪名,牵连整个唐氏一族下狱。”

    “大人!”唐石鹏又叫道。同时心里挣扎不定。但最后,他向旁边看了一眼,仍然没有承认唐家是白莲教徒,也没有供出彭聚。

    “带走!”百户大喊一声。士卒随即押着被抓起来这些人退出院子,离开西关村。

    等到他们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院内的人才站起来,其中有两个飞奔到彭聚身旁,十分担心的问道:“彭大哥,您有没有受伤?”

    他们两个是这次护卫彭聚出来巡察的人,因唐家一族都是白莲教徒,他们在村子里也不担心彭聚的安全问题,就有些大意,得到彭聚许可后坐在院子的角落喝起酒来。后来锦衣卫将士杀进来,他们本以为彭聚暴露了想要冲过去保护,可才动了动其中一人就被锦衣卫将士一枪打在后背,打得眼冒金星,又见院内数十个将士,就没敢再动。几个将士他们当然是打得过的,可院子里这么多人,还有火铳,他们只忍下。

    当唐石鹏被连连询问是否是白莲教徒的时候,他们两个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就怕下一刻唐石鹏就把彭聚供出来。待锦衣卫押着唐家的二十多个人离开后,他们马上昂飞奔过来。“小弟没能在官军进来的时候保护彭大哥,求彭大哥惩罚我们!”见彭聚并未受伤,他们两个又马上说道。

    “张兄弟,刘兄弟,官军冲进来这么突然,谁能料想到?冲进来官军人数有多,你们要过来保护大哥也只会被杀。咱们崇信明尊之人不怕死,但也这样白白的死了。”彭聚当然不会治他们的罪。而且他此时也没心情琢磨这样的小事,马上又道:“快,护送大哥离开西关村。”

    “大哥,刚才那锦衣卫的百户可说了,但凡有唐家的人离开村子就安给这人畏罪潜逃的罪名,而且牵连整个唐氏一族都被抓起来。大哥地位高,这些普通信众为大哥奉献也是应该的,但没准就会有官府的人潜藏在西关村附近,咱们出去肯定会被抓起来的!”刘兄弟说道。因现在大明朝廷势大,所以他们在平日里说话也不会用蔑称称呼大明的衙门或者官员,以防说顺嘴了在不该说的地方说出来暴露身份。

    “咱们不走大路,从地道走出去。”彭聚道。

    “西关村还有地道?”

    “有。而且一个入口就在这个院子里。”彭聚一边看着周围的唐氏一族的人,一边慢慢向院子里的几间房屋走去。“你们可别忘了,唐景羽就是唐家的人,他父亲当年就是咱们教中的香主,为防朝廷的人马来抓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在自家房子地下修了一条地道,又开了一个入口在这个院子里。这条地道直通到村外小树林里,可以逃走。当初修的时候我恰好来西关村,唐景羽之父就告诉了我。估计唐氏一族都没几个人记得。”

    “那这条地道会不会被锦衣卫发现了?”

    “不会。这条地道当初修成的时候入口就非常隐蔽,二十多年来也一直没用过,早就和床榻桌椅融为一体,不会被发现。”一边说着,彭聚见无人注意他们,一把窜进屋子。另两个人也赶忙跟上。

    彭聚走进里屋,慢慢推开桌子,仔细敲了敲地面,敲到一处下面很空,忙按照当时唐景羽之父教给他的法子找到扳手,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污浊之气从下面冒出来。

    彭聚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着了点燃桌子上的一根蜡烛,将蜡烛瓶慢慢放下去,见蜡烛没有灭,心中一喜,心想他果然还开了通风口,就要下地道。但他随即又想起另一种可能,又犹豫了一下,可最后还是慢慢走进了地道。两个护卫也跟上。张兄弟从彭聚手中接过蜡烛与火折子走在了前面;刘兄弟小心将盖子盖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前面没有路了。张兄弟放下蜡烛瓶,向前摸索起来,慢慢摸到一个提手,使劲一掀,将盖子掀开。

    他随即又当先走出去,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四处转了一圈,说道:“彭大哥,外面没有锦衣卫的番子!”

    彭聚松了口气,也走了出去。他适才见到蜡烛不灭,想到第二种可能就是锦衣卫已经发现了这一条密道。所以虽然面上没有显现出来,但心里也有些担心。这时终于放下心来。

    三人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刘兄弟问道:“彭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东关村吧。东关村大多数人也是咱们教中的兄弟,莫香主也在那个村子里住。”张兄弟道。

    彭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去东关村。但到了村子,张兄弟,你先装作路过进去问一问。而且不要说我也来了蒲台。”

    “彭大哥,这是为什么?”张兄弟有些不理解,但彭聚并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东关村外,彭聚和刘兄弟躲在小树林里,张兄弟进去打探。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太阳完全落下,月亮升起张兄弟才十分隐蔽的走出来,来到彭聚身旁,用非常惊讶的语气说道:“彭大哥,莫香主他们也被抓走了!就在唐大哥他们被抓的同一时候被另一伙锦衣卫抓走了。也是抓走了族长和各房的话事人!”

    “这是怎么回事?”刘兄弟大惊:“小小的蒲台县,哪来这么多锦衣卫的番子?”据他所知,整个滨州地区一州三县只有一个百户,而且他们从滨州过来时还特地确认过滨州的锦衣卫衙门还有人。

    彭聚脸上却并不惊讶,而且又问道:“村里的人有没有说,那些来抓莫兄弟的人精气神怎么样?”

    “精气神。他们说了,说这些虽然也是番子,可与过去在县城里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张兄弟想了想,又说道。

    “果然,”彭聚却说道:“果然,锦衣卫并不仅仅是得到了唐家是我教中信众的消息,而是得到了许多人是教中信众的消息!”他随即面容愤怒地说道:“定然有人叛变投靠了官府!”

    他从刚才在唐家就隐隐怀疑这点。那个自称锦衣卫百户的人是个生面孔,不是他认识的当地锦衣卫百户。锦衣卫调任官员也算正常,可岂会在正月?而且那些锦衣卫的番子也与他过去见过的不同,一个个一看就是精锐,绝对不是本地已经逐渐‘大爷化’的锦衣卫番子。他就隐隐怀疑是从外地调来的人。

    但若只是发现唐家这一个人家是白莲教徒,官府岂会兴师动众从外地调人来抓?就隐隐怀疑许多教众都被发现。派张兄弟在东关村一打听,果然如此。

第1518章 叛徒原来是自家人

    “定然是有人叛变投靠了官府!待发现这人,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彭聚向二人解释了一番,又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仅他自己,他的一家老小也都要杀了!”张兄弟也恨恨地说道。刘兄弟也表达了自己的愤恨之情。

    他们这样说了几句,刘兄弟又问道:“那大哥,现在去那?”整个蒲台县,甚至整个滨州都可能已经不安全了,他们现在去哪儿落脚?或者说,哪里还安全?

    “去济南!”彭聚道。滨州的总坛很可能也已经被供出来了,他绝不能回滨州。至于其他地方,他甚至隐隐怀疑整个山东都不安全了,这种情况下他决定前往济南。济南作为山东省城,尽管锦衣卫的番子最多,可百姓也最多,人口流动最频繁。他们把总坛放在济南当然很容易被发现,但就三个人,又只是待一阵,不会被发现的。

    三人商议一会儿要怎么前往济南,确定了路线。可他们从西关村跑过来也累得很,今夜也实在没有力气走路了,就在树林中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休息起来。张兄弟与刘兄弟轮流放哨。

    彭聚今天十分疲乏,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又想起很可能已经被供出来的总坛,想起很可能已经被抓起来的妻儿老小,想起很可能正在被严刑拷打的兄弟,心中顿时又涌现强烈的愤恨之情,在心中暗道:‘只要我这次能活下来,打听到叛徒是谁,一定不会放过他!”

    ……

    ……

    “罗千户大人,蒲台县唐家的族长和各房话事人,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抓来了,一共二十七个人。”就在此时,在滨州锦衣卫衙门门前,上午带领人马去唐家抓人的百户站在一个年纪不大、穿着从五品武官官服的人面前,十分恭敬地汇报道。

    “好。不过孟百户,我只是副千户,不是千户。”这人先这样说了一句,又问道:“可伤了唐家的人?”

    “罗千,副千户大人,下官用长枪伤了几个人,没有人被杀死。但下官这也是迫不得已,唐家族人比下官率领的锦衣卫校尉要多,山东这边又尚武,如果不能一开始就将他们镇住,想把唐家族长等人带走可不容易,没准会不得不杀死很多人。”孟百户辩解道。

    “我明白。”罗副千户说道:“不过这几个抓来的人可有受伤的?”

    “都是些小伤,抓人的时候抓的狠了伤到的。”

    “这就好。”罗副千户吐出一口气,又问道:“他们可承认了他们是白莲教徒?”

    “并未。下官问了几遍,不论是族长唐石鹏亦或是其他人,都不承认他们是白莲教徒。”

    “这样啊。看来得让那个人亲自劝说了。”罗副千户嘀咕一句,叫来一人对他吩咐道:“你带着孟百户去将他带来的人关进甲字号第三至第六间牢房。”

    “是,副千户大人。”这人答应一声,带着孟百户前往监牢。罗副千户又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直到最后一支今晚应当返回的队伍返回,对身旁的百户吩咐几句,转身走进衙门里。

    不多时他走到原本本地百户的公房外,经人通禀后走进去,面对屋内只穿着中衣的人躬身说道:“下官罗明见过副指挥使大人。”

    这个副千户就是十多天之前在京城抓捕何苗与唐赛儿母女的百户。秦松因听说了他在抓捕何苗母女时的表现,觉得他算是个可造之材,就提拔为副千户,又派到山东参与清剿白莲教徒的差事。

    “小罗,你不用这么客气。”副指挥使笑着回应一句,对于罗明称呼他为副指挥使没有一丝不满。锦衣卫和平常的卫所可不同,指挥使与副指挥使差别巨大,秦松又当了十四年指挥使积威甚重,罗明若是敢叫他指挥使,他才会大声呵斥。

    “多谢副指挥使大人。”罗明又行了一礼直起身子。

    “副指挥使大人,从伴晚起,派去蒲台、利津二县的三十七支人马已经全部返回,共抓到堂主一人,香主十二人,另有三十六个家族的族长与话事人。”他又汇报道。

    “可是李二抓到了?”副指挥使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笑道:“好!白莲教山东坛一共十三个堂主,其中在山东有七个堂。今天白日已经抓到了就在滨州的堂主徐德虎,又抓到了李二。好,好。若是其他各地也都能将当地的堂主都抓到就好了。”

    “不过,可发现了彭聚的踪迹?”高兴过后,1又问道。能抓到几个堂主自然好,但最要紧的,还是坛主彭聚。因为朝廷对白莲教的打击越来越严,各地的白莲教因为担心被发现联系越来越少,这使得教主的影响在各地越来越弱,尤其是随着洪武三十年陕西的谋反中当时的教主战死,各地的坛主互相争夺教主之位使得这个位置空悬,教中央的权威越来越弱,各地的坛主实际上在自己的地盘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而在六个坛中,山东坛的实力最强,教徒最多,财富最丰,也因此最受朝廷重视。所以这个1很想抓到彭聚。

    “没有。”罗明道:“对一般信众,因要尽快将他们送来滨州,尚未审问;可对抓到的堂主李二与各个香主,都严刑拷打他们是否知晓彭聚的行踪。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是道。又严刑拷打了堂主、香主的亲信教众,可这些人也都不知晓。”

    “传下命令,今夜连夜拷问抓来的各个家族族长与话事人,问他们是否知晓彭聚在何处!”1道。但他虽然这样吩咐,可并未抱有期望。这些连香主都不是的白莲教徒,彭聚岂会将自己行踪向他们透露?

    “罗明,你说会不会是彭聚已经提前得知朝廷要清剿白莲教的消息,所以提前逃走了?”他又问道。

    “1大人是怀疑那些反正之人中有只是假意反正的?”罗明说了一句,想了想道:“大人,下官以为不会。山东坛这边,反正之人中只有唐景羽与莫离二人知晓清剿白莲教的计划,可他们二人若是真心仍然忠于白莲教,为何在苏州要杀了相远红反正?当时趁机谋害安王殿下岂不是更好?现在又向彭聚传递消息,对他们有何好处?而且对他们二人的监视一直十分严密,他们也没有机会传递消息。”

    “况且,若是彭聚提前得到了消息,为何不告诉其他白莲教徒,只自己逃走?所以下官以为,彭聚应当是巧合之下不在滨州,而非得到了消息。”

    “或许是他离开滨州后得到的消息,而且得到消息时离着计划发动只有极短的时间,来不及告诉旁人。”1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他随即道:“当然,我不是怀疑唐景羽,他在京城这八年多一直是我负责监视他,知晓他非常疼自己的女儿,疼到都不在意是否有儿子,夫妻关系也十分和睦,不会假意反正让妻儿陷入绝境。但莫离,”1顿了顿,没有继续议论莫离,而是又道:“况且因为时间紧急,也来不及从南方调太多锦衣卫北上,大多校尉和卫所将士都是山东人,只是不是滨州人。他们中或许也有人已经成为白莲教徒,暗地里传递消息,恰好被彭聚头一个知晓。”

    罗明没有说话。虽然1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几率太小了。就算本地的锦衣卫和卫所也已经被白莲教徒渗透,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传递消息,很容易被发现;即使消息传递出去,又碰巧头一个被彭聚知晓的几率更低,甚至比白莲教现在起兵造反推翻大明的几率还低。

    1自己也知道说的这种可能几率太小,也没有继续说,只是吩咐道:“你下去督促再对两个堂主和十多个香主严刑拷打!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本官允许你们使用任何手段!就算打死了也有本官担着!”

    “是,1大人。”罗明答应一声,见他没有旁的话吩咐了,想了想说道:“大人,适才大人吩咐了对抓来的各个家族的族长也严刑拷打。”

    “本官适才确实这样吩咐过。”

    “大人,那唐家与莫家的族长也要严刑拷打?”

    “唐家与莫家?”1沉吟一会儿,说道:“既然莫家有人是香主,那就不必拷打族长了,只拷打香主便可。至于唐家,先不要拷打。我这就派人传唐景羽到滨州来,由他自己劝说自家的族长。”

    “此外,对抓来的唐家众人,命校尉不得私自侮辱、殴打他们;对唐家族长与唐景羽这一房的话事人,多给吃些饭,省得明日唐景羽过来的时候没力气说话。”

    “是,1大人。”罗明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

    ……

    “爷爷,开饭了。”一个**岁的孩童手里端着饭碗,靠近唐石鹏身旁,说道。

    “好。”唐石鹏微笑着从自己的孙子手中接过饭碗,又夸了孙子一句,开始吃饭。他一动筷子,牢房内的其他唐氏族人也开始动筷子吃饭。监牢里给的饭并不多,又一点儿油腥都没有,众人肚子里都饿得很,吃起饭来狼吞虎咽,什么也不顾了。

    但有一人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饭,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一边吃饭一边挪动到唐石鹏身旁,轻声说道:“二叔,有古怪。”

    “有古怪?景炎,什么古怪?”唐石鹏年级已经大了,吃的不像年轻人多,也不太饿,听到他的话放下筷子问道。

    唐景炎说道:“二叔,今天早上侄儿就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好像狱卒给咱们家人的饭菜,比给其他人的要多。早上的时候侄儿因当时也没有多看,还不确定,中午在狱卒分饭菜的时候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给咱们家人的饭菜确实比给其他人的要多。”

    “而且,从昨晚上起,各个家族的族长都被带走严刑拷打,只有二叔你虽然也被带走了,但只是被问了几句话,没有被拷打。”

    “你想说什么?”唐石鹏问道。

    “二叔,侄儿想说,是不是,咱们家人有人偷偷投靠了官府?”唐景炎用非常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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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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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云:武王以平殷乱,天下宗周。一个现代网络小说家意外穿越回了古代,并且竟然穿越成了明初建文帝朱允炆------的弟弟朱允熥。所幸当时朱标还未死,一切还有机会,看一个现代小说家如何运用所知不多的明初历史知识和现代科学、社会知识当上皇帝翻云覆雨,改正朱元璋、朱棣父子犯下的错误,造就一个宗明天下!宗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宗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宗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