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水浒求生记TXT下载水浒求生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水浒求生记全文阅读

作者:他来自江湖     水浒求生记txt下载     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五六章 全无章法的贼寇

    “道兄啊,你怎么恁地狠心弃俺而去!?说好的一世兄弟呢?想这辈子俺欲与你同富贵共患乱,可眼看这天下就要太平,你我也熬出了头来,你、你怎么就狠心的走了!道兄、道兄!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俺啊……呜呜呜,俺的兄弟呐……”

    扶棺恸哭的宋江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哭晕了几回,这种超乎常人的悲痛劲头直叫观者莫不落泪,皆为宋江的真情所动,就连童贯派来的联络官员都不禁动容,一脸戚容的劝宋江节哀顺变,万事以身子为要。●⌒UU小说,www.uu234.com

    这两日,宋江中军所在的宁陵县衙人山人海,除了出征在外的先锋使董平一行人外,剩下大军之中指挥使级别往上的军官,包括新上任的宁陵知县、县丞、县尉等一干人,统统分批过来瞻仰了这位东征阵亡第一将的遗容。阵势大得连见惯世面的南京百姓都不禁咋舌,不知情的还当是童贯挂了哩。此时一班和尚,一班道士,不分昼夜的在县衙内齐为王道人超度亡灵。

    “梁山贼寇!俺宋江势与你不共戴天!秦明、杨志,你们两个叛贼统统不得好死!众兄弟们!随俺杀贼……杀贼啊!”

    路都走不稳的宋江在众兄弟们的搀扶下,居然还要奋力拔刀作拼命状,结果好死不死把一旁帮忙的徒弟孔亮脸上划了个一指长的大口子,直把这俩徒弟的嫡亲叔叔孔宾看得心疼不已,这么俊俏的侄儿,脸上从此多了一道疤,叫他怎么跟自己哥哥嫂嫂交待呐?

    “哥哥节哀顺变啊!王道兄要是知道你恁地悲痛,让他怎么忍心离我们而去?人都有一死,哥哥是对得住他。对得住我们这班兄弟的!”燕顺是个直人,虽然杀人吃心甚么恶事都做得出来,但对宋江却是真关心,别看眼前站着这么些个人,及得上他的,还真没几个。

    “是啊。哥哥!恁先下去歇一歇罢,无论如何恁的身子要紧啊!待咱们送了道兄这一程,来日就起兵杀向梁山,定叫那厮们替道兄偿命!好不好?”戴宗哄孩子一般哀求道。他是真佩服宋江,其他兄弟扶棺哭一场也就差不多了,偏这位在灵柩前跪了整整两天,话说这得多么真挚的情谊啊!

    “不去!俺不去!你们谁都别劝俺!谁再拉俺俺跟谁急……哎哟俺的兄弟啊……”宋江说哭唱又哭唱起来,众人一见,得!没个把时辰消停不下来。各人默默找好位置,抽空先打个盹,不然实在扛不住。

    就在这时,一条大汉走入灵堂,郑天寿眼尖,叫道:“穆弘兄弟,这俩天怎没见你影子,干甚去了?快来给道兄上柱香!”

    穆弘瞥了郑天寿一眼。没理会这个小白脸,径直上前对着王道人的灵位拜了三拜。转而跪到眼泪婆娑的宋江身边,耳语道:“这厮在相好的身边藏了一封私信……”

    宋江闻言,不动声色,只是继续哭唱,穆弘也不多话,就在一边陪他跪着。小半个时辰后,就在众人都昏昏欲睡之际,宋江“啊呀”一声,又晕了过去,穆弘会意。随即起身将宋江背起,同时对被惊醒围上来的众人道:“我先送哥哥下去休息,这里你们担待些!”

    众人见状都道:“哥哥早该歇歇了,速去速去!”

    话说这时孔明还要跟着前去伺候师父,不料却被穆弘拦下了。便见随后穆弘背着宋江,走入一间偏房,穆弘回身关好门,宋江适时醒来,道:“我就知道这厮留了一手!”

    穆弘从怀中将信封取出,递给宋江道:“那**尚不知这厮已死,不然铁定会将这封书信递上东京枢密院。小弟见她执拗,顺手将她处理了,做得很干净,哥哥放心!”

    “都说**无情,她一个卖唱的,竟然巴巴在襄邑县里等他的恩客……”宋江一边拆信一边自言自语,王道人的相好让他想起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来,只是宋江此时早已是修炼得心如铁石,哪怕阎婆惜是他亲手所杀,他此时心中也翻不出半点波澜来,倒是手上这封信,没来由叫他心中一跳:

    杀我者,郓城黑宋江也!

    起头这行字终于叫宋江脸上有了点内容,只见他缓缓将信纸放到灯烛之上,望着王道人的报复化作灰烬,冷笑道:“居然还想借童贯的手,看来还真没杀错他!”

    穆弘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对王道人的鄙夷,眼下刚要发挥几句,忽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穆弘连忙向宋江打手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宋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身上铺,假装昏睡,就在穆弘为宋江的敏捷而愣神之际,门口响起敲门之声:“哥哥醒了没,枢相手下使者来访,现在人正在灵堂前祭拜!”

    见是童贯处来的人,穆弘不敢怠慢,假意高声叫醒宋江,宋江如梦初醒般道:“枢、枢相处来人?稍待,稍待,等俺沐浴更衣,迎接贵使!”

    ……

    “干!死了一个鸟道人,关我甚么鸟事!怎么全成了老子的责任了!?老子是大军先锋使,不是大军老妈子!小股梁山贼寇袭击了后军粮草队,射杀了王道人,叫我事先怎么能知道?是不是王伦拉的屎是干的还是稀的老子也要探到,才不算失职!?”

    董平接了宋江和童贯的两份军令,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童贯催他加快进军速度,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还不至于叫董平动怒,关键是一向讲道理的宋江,居然也浑了起来,怪他情报失误,以至于折损大将,语气少有之严厉。

    “夫君,莫要动怒,兄长是把你当成了咱家自己人,才在公文上这般严厉,那不都是给外人瞧的麽?”离董平不远的宿金娘催马赶到男人身边,劝道。

    董平见说,面色稍霁,道:“我也不是怪舅子,就说这王道人吧,也不知是抽哪门子风,向来都是跟在我那舅子的屁股后面不挪窝的,单单这回要去什么后军押运粮草,好了吧,着了吧!”

    这王道人是个色中饿鬼,在宿金娘印象中很是不堪,故而没有接董平这个话头,却听这时董平继续道:

    “我是这几天一直上火,你知道的,并不是冲舅子!他娘的梁山贼寇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老子跑了几百里地,半个人影都不曾见到!抓来本地百姓一问,结果这里也有大队人马,那里也有大队人马,可等咱们一去,那次不是白白扑空?娘的,这些个刁民!”

    宿金娘皱了皱眉,不大适应董平粗言粗语的一面,只是此时正是行军之中,不好闹性子,便就事论事道:“会不会咱们一开始便想错了,这梁山贼寇说不定早就撤光了?”

    “跑光了?”董平失笑一声,望了浑家半晌,意味深长道:“你们女流之辈如何懂得!这伙贼人可不是一般的蟊贼,光靠吓就能吓走的!我总说要生擒秦明、杨志这两个匹夫,其实这厮们高傲得紧,指不定正想跟我分个高下,拿我去王贼面前请功!你现在说他们吓跑了,叫这厮们听到了,跟你急哩!”

    “既如此,贼人为何不肯出战?连咱们的斥候也探不到半点消息?哎呀,莫不是绕到咱们背后去了罢?夫君,可得提醒一下咱兄长!”宿金娘忽然紧张起来。

    “我自理会得,说不定真叫娘子说准了,这厮们还真朝着舅子去了!如若不然,袭击粮队是谁干的?怕不就是贼人的斥候小队!”董平若有所思道。

    “那咱们要不要回援兄长?”宿金娘忙道。

    董平低头沉吟片刻,道:“贼人毕竟兵少,只要舅子他们有防备,贼人占不了便宜去!”等他说完,顺势抖了抖手上两份公文,道:“你瞧瞧,都是催我加快行军的,我再回头,枢相大人还不借机发威?”

    宿金娘一想也是,当下也不再劝,只是自言自语道:“这伙人到底是个甚么路数?为何这里百姓都给贼人打掩护,你说贼人给他们吃了甚么**药?”

    “甚么路数,罪该万死的路数!”董平愤愤骂了一句:“见了鬼的水洼草寇,打起仗来连个章法都没有,甚么八十万禁军教头,在东京时莫非净守着他那小娘子了?搞出个马军攻城的笑话来也就算了,此番老爷都来了,还不速速现身,倒叫老爷无端落一通埋怨……”

    等等!

    董平感激脑子突然被甚么刺了一下,顿时一道灵光显现:“马军攻城!马军攻城!我知道这厮们想干甚么了!”

    见董平一惊一乍,宿金娘纳闷道:“夫君,到底是怎么了?”

    “袭击粮队是假,假冒援军骗开城池是真!我说这厮们在等甚么,狗日的想把老爷骗转去,以便假扮我军哄开城门!”董平此时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气愤,总之情绪十分激动,这种反常的举动顿时引来左近将佐纷纷侧目。

    “先锋神机妙算,孙吴不及也!想梁山贼寇最喜欢玩这种鬼把戏了!只可惜此番遇上先锋,顿叫这厮们当场就现了形!”跟随董平宋江一起反正的田虎贼将潘迅,此时抓住机会大拍马屁道。

    “废话少说!全军都有,听我号令,不计代价,火速开往河南郡(应天府府城所在)!”意气风发的董平高声叫道,眼神中的自信仿佛洞穿了一切。(未完待续。)

第八五七章 书生夺命箭

    “哈哈哈……真乃笑煞我也!宋江这伙鸟人敢是来耍子麽?”写满战情通报的那张宣纸被王庆下意识里抖动得脆响连连,此时只见他嘴咧得都能塞下半个炊饼。√∟UU小说,www.uu234.com

    这年头出的滑稽事还真是奇得叫人如何也料想不到,剿匪大军阵亡的第一员将领出自宋江所部倒也罢了,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可全军第一位负伤的将领,竟然也被宋江这厮夺了个头筹,原因说来更是悲催,被流矢所伤。

    当然了,被流矢所伤也属正常情况,不说都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不免阵上亡么!可问题的关键是,这流矢不但出自友军,中箭的还是董平的浑家,这就不得不让人有种想掩门捧腹的冲动了。宋江这厮还真是没有让人失望,直给他们这些搬着小板凳就等着看友军笑话的同袍们,贡献了一场精彩的开年大戏。

    “亏董平这厮还是官军出身,竟闹出如此乌龙,简直丢人丢到东京去了!”站在王庆一旁的左谋亦笑道:“无论怎么说,守军谨慎些,没甚么大错,更何况还是大晚上,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兵诈城?董平这厮既然是援军,为何不想办法表明身份?非要落到自己人混战一场的境地!怪不得这厮的老上司王将军说此人只是个驴粪蛋子,只剩外面光鲜了,由此看来,王将军看人的确很准!”

    王将军自然是王禀了,托王庆的福,左谋也水涨船高谋到了一州通判的职位,虽然还没上任就跟随王庆一起开赴战场,但他毫无怨言。为什么?眼下都通判打底了,再努把力,还怕不更上一层楼?故而眼下自然对童贯一系的人马好感爆崩。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童贯一个笑容又或一个手势,他立马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归入枢相的心腹里去。

    “人家是风流双枪将。结果浑家叫人给射了,能不炸毛?”王庆到底是街市出身,当下不由使起坏来,特意在某个字上咬了重音,顿时引得左谋会心大笑。这两人毫无节操的抱头大笑,直引得营帐外的亲兵暗自纳闷,能有甚么事叫知州相公如此开怀?想他这几天可是没有好脸色的啊!

    王庆这些天的的确确没有过甚么好脸色,只因为他的大军自打开拔以来,日子就没有顺畅过。不是今日当头招一阵暗箭,就是明日粮队挨一闷棍。梁山军的滋扰压根就没完没了。虽然真论起来,每次的损失都说不上大,可每天都来这么一下子,确确实实叫人头疼不已。

    话说两人捧腹大笑一阵,多日来心中积攒的淤积之气一吐而出,人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王庆不禁有些感慨道:“妥妥的头功,被董平这厮一搅,甚么都没了!真是老天不遂恶人之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呐!”

    “说起天意,王某当年涉世不深,意气风发,以为天老大。我老二,说落草为寇便落草为寇,说招惹梁山便招惹梁山,那是半点顾虑也没有。可现在呐。自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有些东西我还真琢磨明白了,天得敬着。腰得弯着。甚么意气,甚么刚强,皆是取祸之源啊!”

    左谋见王庆此时有那么点宿将还山的意思,恭维道:“相公是有慧根的人,京西这段经历,那就是恁涅槃的过程,将来若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哩!”

    “甚么佳话?唉,你就别宽我心了!”王庆摆了摆手,道:“咱们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你我身上终究有这么一段不光彩的过往,怎么洗刷都撇不掉的。如今虽然看着风光,那是有我老丈人罩着,恶果才未显现。可人的路,终有走完的一天。不信你看那十节度,当年可都是先帝简拔的人物,靠山比我硬扎罢?可如今呢,还不是落得个填旋的命?”

    王庆还真不是故作矫情,看来其心里真的想过许多事情,顿时这番话直说中了左谋心中忧隐,直叫他此时也没有继续大拍马屁,而是坐到椅子上轻叹了口气。

    “咱们呐,夹着尾巴做人罢!我也不指望甚么王侯将相的命,只等此番混完过场,回我的滑州养老罢!到时候将父母的坟茔修一修,也算他们不枉生我这个不肖子一场!”见左谋有些低沉,王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

    “兄弟,听我一句,升官甚么的,全都是虚的。似我们这样的人,越闹腾死得越快,还不如趁着现在背靠大树,多结善缘,将来说不定,就能保命!”

    “相公,不至于罢?”左谋不像王庆,自幼便在天子脚下厮混大,见惯了官司上的尔虞我诈,他还憧憬着在这人生的新起点上出人头地哩。

    “农夫幼稚,不过浑家孩子跟着不开眼。可你我要是幼稚了,脑袋就得搬家。”王庆摇了摇头,伸手往上指了指,道:“上面那位是我老丈人罢?可如今你看我在干甚么?”

    左谋一时不明白王庆要表达甚么意思,愣愣的望着他,王庆暗叹了口气,到底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此人到底及不上李助和刘敏。不过他也不恼,毕竟没有甚么不切实际的期翼了,所以此时显得很是淡定,只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阐明了自己的处境:

    “大军前驱!俗称,送死的勾当!压根和其他降兵没甚么两样!当然了,他对我还是不同的,但即便是他有心周全于我,还是不得不‘大公无私’的将我抛出来,你想想,这是为甚么?”

    “因为……咱们是朝廷的……”左谋终于醒悟过来,他并不蠢,只是嫩了点。

    王庆没有逼左谋说全这半截子话,而是苦笑了一声:“狗咬狗,一嘴毛,乐的终究是看戏人。梁山泊王大头领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咱们端的不是?三十万降兵占了如今朝廷禁军的三、四成,搁谁心里能够安心?”

    “我是我老丈人的女婿,却也是招安的贼人呐!”

    王庆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罢了,这些话本不该说的,但你们是我带出来的。有些事情我得明白告诉你们。你等下下去了,跟兄弟们说,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有事没事老想着甚么建功立业,能活着走出京东再说罢!王大头领我最了解他不过,打我老丈人的西军,赢不赢得了我不知道。但是,干我们这些人,也就是一盏茶、一顿饭的工夫!”

    左谋大感惊骇的同时,不由有些感动了。有些话王庆本来可以不说的,反正他有大树庇护,就是暗地里拿自己这些人送死,也对他本人没有太多损失,毕竟他已经打定主意低调做官了,也不指望甚么升迁了。可他现在仍这么做,不得不说,这个主公还真没跟错。

    直到这个时候,左谋才彻底意识到。王庆年前京西起义之时,为甚么连一个水军头领都不带了,原来,他防着的。就是今日的局面。

    左谋不由惊讶的抬头看了王庆一眼,心中的钦佩无以复加,他知道王庆是纨绔出身,甚么都会。甚么都不精,但没想到,考虑得已经这么深远了。

    “我一直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梁山泊看似步步阻击我军,实则好像是在张开口袋等我们进去!”王庆肯交心,左谋此时也不藏着掖着了,将心中一直担心的事情和盘托出。倒不是他以前对王庆不忠,只是这个想法并不成熟。现在想法变了,自然觉得该说了。

    “跟我想到一路去了!”王庆表情严肃起来,道:“这个问题还真是不能不重视!不过我军位置很好,北面和南面不到一二十里地都是友军,梁山泊要开口子,怕是不会从中间来,不然必遭两面十数万大军的夹击,王伦定然不会犯这个错误!”

    “再者……”王庆脸色趋于温和,“去年我受朝廷招安时,虽说是有点背盟的意思,是有些对他不住,但我余地留了不少。远的不说,就说黄河上那么大一支船队,我说送便送与他了,京西的私盐线路我也不曾坏它,更何况在钱粮、兵员、头领上,我亦是慷慨得紧。王伦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个讲交情的人,此时我和他多多少少还剩些交情。这第一刀,想必也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相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左谋想了想,还是劝道。

    “也罢,咱们走慢些就是了,让河东那些反骨贼抢功去罢!”王庆从谏如流道,其实他心里并不怎么担心对手方面,就算情况到了最坏的地步,他手里还捏着一根救命稻草。

    “那小弟就下去准备了!”左谋见王庆不是后知后觉的人,也放心了,这就准备下去给众兄弟们带话。他知道,有些话王庆不方便说,那么他就得当仁不让的承担起这个桥梁的作用。

    “嗯,去罢!让我一个静静!”王庆点点头。

    左谋拱手告退,出帐而去,只是没走几步远,正巧碰到滕戣扭送一个书生过来,左谋好奇道:“滕将军,此是何人?”

    “这厮是梁山贼寇的探子,在树林里不怀好意窥探我军虚实,被我擒了个正着!”滕戣大大咧咧道。

    左谋见说,上下打量起这个探子来,只见他人物轩昂,衣冠济楚,虽被绑缚,但浑身上下毫无猥琐之色,倒像是个人物。左谋心中诧异,这梁山泊还真是人才济济,连个探子都如此不凡?莫非是个头领?

    一想到此,左谋问道:“秀才,你姓甚名谁?在梁山身居何职?”

    就在左谋打量这汉子的同时,这汉子也在打量左谋,此时见问,不答反问道:“我就是我,无名小卒耳!敢问阁下是谁?在朝中身居何职?”

    左谋哑然失笑,这人居然反问起自己来,只是左谋也不跟他计较,这梁山上的事情复杂得很,他不好插手,只是对滕戣道:“相公就在中军帐里,将军带他去罢!”

    滕戣应了一声,押着这书生径直往王庆所在去了,王庆正在愣神,见滕戣押了个书生进来,诧异道:“我叫你巡完营过来叙话,你绑个教授来作甚?跟我吟诗作赋?”

    滕戣嘿嘿一笑,又把刚才跟左谋所说的话说了一遍,王庆这才正眼打量起这书生,暗忖道:“梁山探子都是朱贵和石秀的手下,倒也没见过这号人物啊!”

    等等!

    王庆陡然间心念一动,心道:莫非这人是王伦派来给自己传信的?

    想到此节,王庆是又惊喜又纠结,说惊喜是若能与梁山泊暗通款曲,起码日后局面就不会那么复杂了。纠结的却是,此事若叫那位便宜老丈人侦知,只怕又是一桩麻烦事。

    “那汉子,你是干甚么的,快快如实招来!战时窥探朝廷营盘,我杀你都不为过!”对王庆来说,滕戣到底是过命的交情,是以此事也不必当面瞒他。

    “小可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机密要事禀报相公!东西在这位将军身上,相公一看便可知我来历!看完之后,还请放我复归梁山!”

    干,还真是梁山上下来的!

    王伦这个老冤家要跟自己说甚么呢?王庆欲罢还休的犹豫了一阵,终还是接过滕戣递来的密信,却并没有下令解开对方身上绳索,正好显示出其心中的纠结。

    那书生见对方并没有依言放开自己,心中反而略定了几分,只是静候对方观信后的反应。

    王庆这个时候,也没有工夫搭理来人,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撕开了这封可能给他带来麻烦的信件。

    果不其然,当第一行字跃入于王庆的眼球时,他就发觉自己错了,错得还很离谱。因为,压根从一开始,他便猜错了。

    这厮居然,居然不是王伦派来的,而是来毁王伦的!

    强压住心头的悸动,王庆一目十行的往下看了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突然发现,区区文字带来的震撼,竟足以让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失去冷静。

    梁、梁山居然只是王伦狡兔三窟中的一窟,不,整个京东或许都只能算作一窟,这、这位居然已经在高丽国扎了根!?

    老天爷,恁开甚么玩笑!?(未完待续。)

第八五八章 王知州怒骂王都护

    王庆绝对是已经做好了旁观王伦悲剧的准备的。

    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声不吭的便走了夫人路线,自解兵甲接受朝廷的招安。虽说他当初的托词是赵家倒台之后,他争不过王伦。但他心中其实一直坚信着一个道理,那就是新兴的山野村店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碾压。

    田虎,就是血肉模糊散发腥臭的前车之鉴!

    他,说心里话,是真的怕了。

    当然,他其实也明白,若是抛开胜负不论,凭他对王伦的了解,若他肯不计代价把宝压在王伦身上,将来梁山成事,自己将来所得的好处,肯定要比投靠便宜岳父要来得多得多。而且,从内心深处来说,无论官家还是童贯,到底不如王伦可亲可近。

    可惜的是,感情不能代替理智,而王伦也……成不了事!

    眼前的局势已经明了得不能再明了,明了得谁也不必当事后诸葛亮,任谁一眼都能看出,王伦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毕竟连堂堂西夏国都叫大宋碾压得要死不活,就算王伦天生耐扛,但凭他区区一座孤岛,又能扛多久?

    他先前,之所以对梁山又送钱又送人,一来,这背盟之事说起来的确很伤阴德,他王庆压根就不是个喜欢把事情做绝的人。二来,防着的就是将来朝廷驱狼猎虎,等他跟王伦杠上的时候,好歹还存了些香火情。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王伦在王庆眼里,不过一只笼中之虎,毫无前途可言。但是,这只困虎仍拥有锋利的爪牙,能够轻易撕碎头一个甚至一批愣头愣脑扑来的猎户。

    所以说,王庆严格来说只是自保而已。绝非甚么“天下无人不通梁”的主观意识。

    可此时此刻,来回反复数遍磨完手上的密信,王庆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所作的一切设想,如今在事实面前,看起来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人家哪里是甚么困虎?到头来,反而是作茧自缚的自己才更像。

    如今,他靠女人表面上看着是很风光,可殊不知,他在享受岳父熏天权势所带来的好处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要继承他的那些一个个如老妖怪般的政敌。人,不可能红一辈子,童贯也一样。

    王庆是个聪明人,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就在学习妥协,学习低头,学习做人。而这一切,只为了保住现有的好处。

    如果仍然不知王伦的近况,尽管为了未来他王庆要赔尽小心。但他仍能以怜悯的心态,俯视困兽犹斗的王伦,并时不时能够优越感爆蹦的以别人的悲剧来感慨感慨自己颇为成功的人生。

    可惜啊,一切的美好。都被眼前这个秀才给毁掉了。

    那个在他眼中死定了的老伙计,突然咸鱼翻身,即便眼下丢了梁山泊,这位依旧能在高丽国称王称霸。快活一世。可他这个顺应时势的聪明人呢,想安稳度过余生,还得看尽脸色。赔尽小心。如此一比,孰高孰低,落差明显。

    干!

    人家看虬髯客的传奇那是看热闹,王伦这二愣子竟当成行动宝典了,居然阴差阳错还被他给干成了,这叫甚么事儿?!

    王伦啊王伦,你既然有这么一手,提前跟老子知会一声呐!你去高丽抢王俣的位置,我又不跟你争,我去西夏,啊不……去大理国会会姓段的朋友行不行?

    甚么义薄云天!?甚么有情有义!?全都是骗人的!真是枉我叫你一声哥哥,竟有如此好事,偏不带挈兄弟!

    当优越感悄悄溜走漏得精光不剩之时,唯剩下干瘪的屈辱,此时王庆的脑海中自动脑补出一幅画面:得势不饶人的娇秀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个曾经在绿林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任性辱骂。而他这位人间少有的奇男子呢?在膝间的疼痛之上,更是无尽的憋屈与悔恨。

    好!

    不带我玩是吧!?我叫你坐井观天,自娱自乐,还自封甚么大都护,还耍尽手段骗走人老程家的宝贝闺女,很得意是不是?

    老子这回全给你抖出来!

    骂了隔壁的!

    ……

    骂人了?

    帐下那个被绑缚的秀才一直关注着王庆的反应,见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在他心里,这人虽然是朝廷任命的滑州知州,征讨军先锋官之一,枢密院童贯的女婿,但这些头衔全加起来也不足以让他放松警惕。

    可他没有办法。

    就好像一堆柿子中有一个烂掉,你可以正眼也不瞧它。但是当眼下一堆柿子全烂了,方圆上百里地全都是刚刚招安的贼人,他只能捏着鼻子,上前挑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烂的,譬如眼前这位。

    这就是一场豪赌,如果他输了,遇上一个首鼠两端的奸猾之辈,赌注只能是这条性命了。

    目前看来还好,此人起码是十分义愤的。

    “相公,小可愿以性命担保,这些情报都是真实可靠的!”秀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时间紧急,还请相公放我回去!若再拖延,只怕就要瞒不住贼人了!”

    “你还要回去?”王庆“咦”了一声,感觉对方一而再的要继续潜回梁山并不像是故作姿态,一时间对此人的身份不禁好奇起来:“阁下想必也是个有来历之人罢?”

    “下官原本便是朝廷命官,只因受这梁山贼寇连累,闪得我是有国难投,有家难回,故而隐姓埋名打入梁山!”那秀才坦陈道。

    “噢!?你原是哪州哪县的官员?与王伦有何仇隙?”王庆说话间眼睛一眨一眨的,显是很感兴趣。

    秀才闻言,目光如炬的朝王庆打量了一回,嘴唇颤抖两下,差点就要漏口,只是不知为何,只见他终是叹了口气,恳求道:“只求相公速速将此信递送朝廷。以供大军参详。小可愿再行返回梁山,为大军刺探消息,将来如有再见之日,还请相公为小可作个证明!”

    “本官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将来如何作证?”王庆倒是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人物,想了想,道:“你要报效朝廷继续潜回梁山,我自然不会拦你!但你要明白,这梁山泊犹如龙潭虎穴,朱贵、石秀也都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你弄巧可一不可再,若是但凡出些差池,你最后为国尽忠死在贼穴,此时留个名姓,本官也好为你正名不是?”

    “下官若死在梁山,死得其所,到时相公若念情替下官修座无名冢,对我便是最大的安慰!”那秀才面不改色道,好似谈论着他人的生死。

    干!王伦这是得罪了甚么狠人。人家连性命都不要,非要办挺他?王庆此时心里倒是舒坦了一些,几句话探知此人性硬,当下也不再追问。直接吩咐滕戣上前松绑。

    那秀才得解束缚,上前对王庆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告辞。王庆点了点头,叫滕戣秘密送此人出营。就在两人还未离开之际。王庆心思已飘,望着烛火呆呆出神,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

    且说这秀才被滕戣带出营寨,谢过之后,便抄小路往梁山疾奔。今天的冒险,虽说是掉脑袋的勾当,但他此时丝毫看不出有慌乱之意,反而神色镇定的思索着上山后的说辞。

    王庆说得没错,朱贵和石秀这两个的确不是吃素的,自己私自离队,回去若是一个应付不对,肯定会被对方看出马脚,到时候杜拾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名句,便成了他身上最贴切的悼词。

    这秀才边走边想,大路小路走了半日,直在天色见黑之前,终于来到一片大泽之前,秀才心中略定,便在湖边寻起船来。

    倒不是他慌不择路,舍近求远不去梁山在湖边各处酒店报道。盖因朝廷四十万大军压境,梁山原有各处联络点,不是临时撤离了,便是变换了地点。眼下以他的级别,暂时还接触不到这些机密。

    好在梁山泊在这湖边数县里,压根便是渔民亲人的存在,只要寻个小船,但要请他们摆渡梁山,基本无有不应的。尽管这秀才心中敌视王伦,但也不得不承认,梁山泊比高高在上的朝廷要接地气得多。

    “大哥,大哥!这边,这边!”

    运气好像一直伴随着这秀才,眼帘尽头正好出现了一只渔船,秀才大喜,高声疾呼。

    那只船儿听到这边动静,不紧不慢的往这边划了过来,船篷内钻出个渔夫打扮的汉子来,见状告诉问道:“客官唤俺哥俩何事?”

    “俺便是这岛上的人,只因误失了同伴,一时尴尬,两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如能送俺归家,定然感激不尽!”那秀才不顾离着船只颇远,便拱手抱拳。

    船上一时没了动静,想必是两兄弟商量来着,秀才焦急的等待着,心中默念:“愿皇天护佑我大宋,助我此番顺利重返贼穴!”

    也不知是他心诚起了作用,还是梁山泊驰名天下,总之这渔船开始加速往这边划来,秀才又感动又惭愧,等船只靠近,秀才拱手谢过,便跳上了船。

    “客官敢是这山上的好汉?”哥俩将小船撑开,其中一人闲话道。

    这秀才生平以忠义自许,只是要他连番承认自己是自己鄙视的人物,却是痛苦得紧,好在他也是这京东本地人,从这渔夫的问话中听出一些外地人难以发现的异常来,当即将话题扯开:“听大哥口音,不像是本地济州人,到好似齐州那边的口音?”

    “哎,这好汉真神了!”刚才问话那渔夫笑道:“俺们哥俩正是齐州长清县人氏,生来便在夜明渡上捕鱼糊口!”

    “既然是齐州人,那又如何来到这梁山泊营生?”秀才有些警惕,齐州过来的人,偏在这水泊里厮荡,莫不是梁山派出的眼线?心里紧急想着应答对策。

    “唉!”船头那渔夫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倒是船尾那汉子接话道:“当初只因家嫂患了急病,俺们无钱医治,恰听闻梁山泊开馆义诊,并不讨钱,故而特意从齐州赶来求医。哪知恰逢高太尉带领大军围住岛子,山上好汉都撤回去了。等高太尉兵败身亡,俺那嫂嫂也熬不住去了!俺哥俩无计,原想返乡,但听闻此地官府不敢擅收渔税,各地村寨又是户少房多,是以捡了处别人弃下的草屋,索性便留在此地营生了!”

    秀才点了点头,以梁山巨大的吸引力,周边诸县贫苦百姓多被梁山引诱上山给迁走了,自然遗落下不少空屋子,心中对这一对意外遇上的兄弟不由放下心来,忙道了声节哀顺变。

    那老大也不知听得懂听不懂,反正朝秀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船上三人一时无话,相顾沉默许久,还是那老大打破平静,又问道:“敢问好汉可是山寨头领?王首领虽不曾救得俺那浑家,但说来也是俺哥俩的恩人,如能面见恩人,献上两尾鲜鱼,也算尽了俺俩的心意!”

    这话怎么说的?秀才心中顿时如刀割一般难受,不为别的,只为了朝廷的百姓反把贼寇视若父母,无事总想着孝顺贼人,叫他这个心中装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等圣人教诲的书生如何作想?秀才本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在他转念一想后,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两条鱼倒有用处。

    “小可不是甚么头领,就是一小卒而已。不过……俩位的心意,小可愿转交于王首领!”

    “好好好!好汉稍坐,俺这就取鱼去!”老大见说,顿时收了篙子,欢天喜地的钻入篷中去了,秀才也不拦他,只是心里泛酸。

    不多时,那汉复又钻出,手上果然拎着两尾红鲤鱼,恭恭敬敬递给秀才,嘴中道:“好汉一定替俺们兄弟将鲜货献与王首领呵!”

    秀才强装笑脸的接过草绳,就在这时,忽见对面那汉脸色一变,直要多狰狞便有多狰狞。这秀才是个极其聪慧之人,顿时感觉事有蹊跷,正待缠清,可惜这俩兄弟没有给他机会。

    几乎在老大变脸的同时,老二手中的篙子呼啸而至,秀才只觉头顶一阵剧痛袭来,就在他意识尚未全部丧失之时,只得带着无以言喻的不甘,急速坠入湖面。(未完待续。)

第八五九章 立志要成为阮氏三雄的后生们

    “哈哈……”

    落水秀才的人生悲剧,在这两个凶恶渔人看来,无疑是他们人生中少有的乐趣。似这种一网下去直捞到稀奇大鱼的快感,外人是永远难以体会的。

    “二哥,这是第几个落网的蠢贼了?”老大欢快的咧开了嘴,笑问同胞兄弟道。

    “这厮是第七个哩,二十一贯足钱到手!嘿嘿,大哥,还是照例先跺下头来,身子把来喂鱼?”暗下黑手将秀才敲落下水的渔夫脸上看不到丝毫愧意,和他哥子一样,都是一脸喜意,此时搓着手问道。

    “这厮想必是个有分量的,听这厮自己说能跟王伦搭上话哩!”此时老大表情略带些惋惜,“朝廷颁下赏格,一个梁山贼寇三贯足钱,头目头领另议。若是眼下咱们将这厮就恁地跺了,到时候朝廷给算成寻常喽啰折了价怎弄?”

    “俺就说大哥有见识!这厮好歹是个秀才,在强盗窝子里肯定是个稀罕货哩!到时候俺们说他是头目,朝廷偏说他是喽啰,俺们怎争得过?如此,便留个活口罢?”老二舔了舔嘴唇,复又笑道:“你可记得这厮上船时便是一身白?莫不是咱兄弟撞了大运,遇上那贼首白衣秀士?”

    老大被兄弟无意中的话给吓了一跳,只见他出神的望着平静下来的水面一阵沉思,最终还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为这事不值当冒险,要真是王伦,留了他一条性命,你我就没命了。你想这些强人,开口闭口甚么义气甚么忠心,王伦简直就是他每日拜的神位,日后俺们即便落些赏赐,也躲不过漏网之鱼的报复,折点钱便折点钱。咱不能留下后患!”

    老二闻言好生惋惜,简直是金子当成烂铁卖,不过老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且他又兼听惯了大哥吩咐,闻言也没有反对,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道:“那俺这便下去捞他尸首!”

    老大点点头,也没别的话,直望着兄弟脱了衣服跳入冰冷的湖中,心中暗忖道:“若真是王伦。这仇总算报了大半!哼,害了俺浑家一条性命,俺要你们十条百条的偿还!”

    没过多久,水面有了动静,只见老二托着秀才的身子浮出水面,老大连忙俯下身子帮忙,死命将这秀才拖上小船,老二随即也翻身上来,胡乱擦拭着身上的湖水。唇齿发颤道:“大哥且看看,这厮死透了没有?”

    老大依言上前探了探秀才的鼻息,哪里还有动静,直笑道:“这厮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灌了两口水便了了帐,倒省了老爷们的工夫!”

    老二见状,道:“如此早点取了这厮狗头,再把船身浆洗干净。俺俩早点回去睡了!这好水,真是透心里凉!”

    老大也是个麻利人物,此时也不废话。转身便去篷内寻刀,可窸窸窣窣翻了半晌,也没寻见那把利器,纳闷问道:“二哥,你见了俺的解手刀麽?”

    “向前不是在旧渔网下面盖着,大哥再找找!”老二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纵然他是渔夫出身,也禁不住这湖水太凉。

    老大寻了半晌,还是没有找到刀子,郁闷的钻出篷子,抬头张望一番,道:“罢了,今日湖里的鱼儿是没有口福了,且将这尸首送去老地方存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炮制这厮尸首罢!”

    “说得是,俺们快走,冻都冻死了!”老二打着寒颤,点头道。

    ……

    等这兄弟俩将一切弄妥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俩人悄没声的潜回村里,直将渔船系了。进屋落锁之后,这两兄弟引了火,便将那两条声称要献给王伦的大鱼烤了起来。

    香气随着冷风四溢,草屋外的栅栏旁,两个过路的黑影猛的吸了吸空气中的肉香,其中一个黑影小声道:“这兄弟两个,见天起早贪黑,对自己倒是舍得得很,餐餐不是鱼便是肉。哪里像俺家,即便是有两个钱了,也恨不得攥出油来!”

    “就是,甚么时候等俺们成家了,一定要叫婆娘弄顿好的,先慰劳慰劳这空瘪的肚子再说!”另一个黑影答道。

    听这两人声音,都是年纪不大的后生。只见这俩后生边走边说,直来到村尾的几间茅屋旁。俩人也不叫门,翻过栅栏便径直入去,悄悄避开主屋,来到偏房边上学猫叫。

    顿时只听里面人笑道:“八成是大虫他们来了!”没多久,只见两个年龄和来人相仿的后生打开门,笑骂道:“大半夜鬼叫个甚,吵醒了婶子,少不得是一顿骂,快进来罢!”

    两个黑影嗖的一下溜了进来,回头对说话那后生笑道:“怪不得到处寻你不见,原来早到荣哥儿这里来了!”

    “说好的事情,俺甚么时候来迟过?”那后生闻言答道,从他们的笑容看得出来,这几个后生关系不一般。

    最后被唤作荣哥儿的屋主关了门,进来坐好,往土围中间的火堆中加了几根树枝,说道:“跟你们商量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后面过来的两个后生相互一看,只见其中一人道:“要不是俺爹俺娘管得紧,俺八百年前就上梁山了,还用等到现在?荣哥儿你说,怎么干,如何去,俺们都听你的!”

    荣哥儿一笑,道:“俺们爹娘这一辈子,只想着过好眼前的小日子,好不容易熬到梁山上王伦大头领成了靠山,也不用被官府勒索了,他们便满足了!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梁山上的好汉们一刀一枪争下的,如今朝廷发起大军剿杀梁山泊,若是山上头领扛不住,咱们转眼肯定又回到从前,打下的鱼再难卖出去不说,官吏乡绅又会过来敲骨吸髓,你说这种日子咱们能不能忍?”

    刚过来两个后生闻言,都齐声道:“不能忍!”忽然下意识不妥,生怕吵醒了荣哥儿的父母,下意识往窗户边上窥探。

    先前便来到此地的后生闻言道:“荣哥儿,不是俺胆小。你也知道,先前梁山泊威风的时候,俺们父母尚且不肯投山,如今朝廷铺天盖地的大军杀将过来,你说俺们要是上山了,恰逢梁山泊被剿灭了,俺们拼了性命倒是不怕,可至俺们爹娘于何地?”

    另外两个后生听了,怪眼直瞪这后生,只听其中一人道:“把握啊把握。你个乌鸦嘴,天底下的事情要是都等到有把握时再做,好处哪里还有你的?想这八百里水泊,就是俺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也不敢说通晓巨野县里的水势,到了其他地方也一样抓瞎,如此好水,那班贪官污吏岂是说打下便能打下的?你不上山算了,俺们俩个和荣哥儿一起上山!”

    那后生被称作“把握”。是因为名字中有个“握”字,话说这把握被同伴说了几句,脸上涨得通红,怒道:“孟威风。贾老虎,你俩个摸摸良心,俺把握几时怂过!俺明明是担心俺们爹娘吃俺们的挂落!”

    “挂落?这水泊四面,有多少渔夫上山聚义。你数得过来麽?单就俺们村里,走也走了三成乡亲!哦,人家就不怕家眷吃挂落。就你把握想得多?如今梁山泊正是危难之际,俺们这时不上山,等甚么时候上山?等童贯的脑袋搬家了再上山,那时倒是有把握,燥都躁死俺了!”绰号威风和老虎的两个后生争相说道。

    见把握受窘,荣哥儿起身坐到他的身旁,道:“看你俩个,急成甚么猴样了?把握只是担心连累爹娘,你们难道不担心?”

    荣哥儿一句话说得两个小伙伴呐呐无言,想是这后生平日便在三人中很有威信,就在那两个闭口只是,只听这时荣哥儿又对把握道:“此事全靠自愿,把握你一定要想好了。想俺们济州府出来的汉子,都是顶天立地死而不悔的,想当年梁山泊才有几百人的时候,郓城县的阮氏三雄便毁家相投,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俺们若要学他,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相投,才显得俺们英雄。不然,等风平浪静了,再去相投,徒惹山上的好汉耻笑!”

    “荣哥儿,不是俺怕事,委实是父母放不下,昨儿听过路的客人说,朝廷在濮州不分好歹,一回便杀了一千多人,直杀得人人胆寒。朝廷说这些人是贼兵,但哪里骗得了俺们本地人,这些人还不是俺们这样的老百姓儿?”把握想了想,缓和道:

    “不如这样,你们三个先上梁山,留俺在村里照看咱四家老小,将来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你们也可在山上安心,如何?”

    说了半天,没想到说出这么个结局来,威风和老虎面面相觑,欲要再强说把握两句,人家又是主动提出要照顾自家父母,这话就没说出来,气氛一时略显尴尬。

    最后还是荣哥儿拍板,只听他说道:“把握和俺们从小玩到大,他是如何样的人,俺们心里都清楚。既然他这么说,俺赞成,你们哩?”

    四人中为头的都赞成了,剩下两个还能说甚么,把握道:“俺也找机会劝劝咱们四家上人,只要他们肯动身,俺二话不说,立马投奔你们三个去!”

    荣哥儿点头赞同道:“就依把握说的来。俺们三个先上山探探路,等俺们立稳脚跟了,就来接你们。其实你们不知,俺一直有事想不通!”

    三人见状,都问道:“甚么事儿?”

    “这梁山泊一直招揽天下好汉上山,倒也正常,可他们偏偏连老弱百姓也一同招揽,俺有一日偷偷去了郓州水面,看到一艘艘的大海船把运着百姓往北面去,肯定是走的北清河,俺当时就想,梁山泊王伦大头领是天下少有的好汉,难道他一辈子都只守着这个岛,肯定还有后手,俺听人说,登州外海上有许多岛屿,当初山上的百尺杆王进教头就被关押在沙门岛上,说不定王伦大头领早留下后路也说不定!”

    三人见说,仿佛一层窗户纸被捅破,都觉得心头敞亮起来,把握道:“如果真有这样一处地方,官军哪里怕他?俺们也无后顾之忧了!荣哥儿速去,家里交给俺了!”

    四人发出畅快的笑声,顿时引得主屋里点灯,一个妇女叫道:“大半夜还不睡!明日要不要起来打渔?恁地大的人了,如此不晓事!”

    四人吐了吐舌头,荣哥儿提议道:“咱们如今绝对干一番事业,得有个名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俺们四个就在此结拜了,如何?”

    “好,好,好!”另外三人喜道,只听把握道:“王伦大头领那样的人,俺们做不来,但俺们却能学郓城县阮氏三雄那样做人!他们三位是同胞兄弟,俺们四个虽是异姓,却比他们还多出一个人来,将来不一定就输给他们!”

    此时的环境,要多简陋便多简陋,四人面前只有一个火堆,连盆都买不起,四人却不嫌弃,一字跪开,按照年齿,排了位置,只听荣哥儿念一句,他三人念一句,道:“梁山泊王伦大头领在上,郓城县阮氏三雄在下,我张荣、孟威、贾虎、郑握,今夜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四个渔村长大的小子,也不知结义时的说辞该怎么讲,反正就照平日里听来的梁山传说结拜了一场,经过这场仪式,稚气未脱的四个人脸上都带着异样的欢喜,眼睛亮亮的多了些不同。

    结拜过后,年纪最小的郑握道:“既然三位……哥哥要上山,宜早不宜迟!”平时都是叫绰号的,这回正正经经的叫起哥哥来,这个少年老成的后生还是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正合我意!不过上山之前,俺们还有件事情要办!”张荣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甚么事?”三人纳闷道。

    “投名状呐!”张荣道。

    “啊?难道要杀个人啊?哥……大哥,如今梁山泊不兴这个了,俺们要坏了好人性命,只怕刚上山就叫好汉们砍了!”老三贾虎道。

    “寻常人上山是图梁山的庇护,俺们上山是要做阮氏三雄那样的人,岂能和等闲之人一般?”张荣胸有成竹道:“俺也不是无事找事,只是有两个人,俺一直觉得不怎么对劲!俺上山之前,得先会会这两个人再说!”

    一说起“两个人”,三兄弟异口同声道:“贾忠贾义!?”(未完待续。)

第八六零章 醒不来的噩梦

    熬过了寒冬的肆虐,在历经了枯萎和衰亡后,超脱出湖面的芦苇丛,坚强的冒出了鲜嫩的笋尖,象征着新生的到来。UU小说,www.uu234.com

    不久前被小船划开的湖面,在即将要回归平静之时,悄然间,从芦苇丛中钻出两颗**的头颅来,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这两个后生,正是昨夜在茅屋中结义的张荣和贾虎。

    “俺的娘哎,真真真冷呐!”

    冻得脸色发紫的贾虎艰难的从嘴中吐出一口浑水来,望着面色愈显坚毅的张荣,纳闷道:“老大你怎生不怕冷?”

    “这世上没有不怕冷的人!”张荣吸了吸已然有些堵塞的鼻腔,“只有能扛的人!”

    算到目前为止,这两兄弟中途下水跟踪前面渔船最少有三五里地了。其实对渔村长大的孩子来说,这点路程并不算甚么。关键在于冰寒刺骨的湖水起了很大的副作用,此时贾虎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结冰了。

    “大大大哥,你说等等等会,遇上这两个怪人正在行凶,俺俺俺们是上前跟他们干,还还还是去济州府通知黄相公……”

    张荣发现贾虎已经冻成结巴了,面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老虎,要不你先原路回去,让老二过来替你?”

    “大大大哥,你你你瞧不起俺?俺俺俺就算比不得阮氏三雄,比俺们村里那些上山的渔夫还是要强些罢!别别别再说换人不换人了!俺俺俺跟你说说说正事哩!”贾虎说完,毫无预兆的整个人没入湖底,就在张荣无可奈何之际,只见他半响后又蹦了出来,直带出一大片水花,随即又赌气似的在结义大哥面前扬了扬手臂。

    “好好好,别再折腾了!留点力气,说不定待会用得上!”张荣忙伸手拉住贾虎。怕他再闹甚么幺蛾子,引起了跟踪对象的注意。

    “这两货还真有问题?”一听待会可能会动手,贾虎激动起来,“真就俺们自己干了?不通知驻扎济州的梁山大军?”

    这四兄弟所居住的渔村,位于八百里水泊西南角附近,属于巨野县境内,此时离济州州城的距离,比梁山岛近多了,是以贾虎有此一问。

    “黄相公是朝廷降将,到底不是山寨老人。靠不靠得住俺不敢说。就算黄相公真跟王伦哥哥一条心,眼下朝廷的大军又步步逼近,他到底有没有余力管俺们这档子事,还不大好说!”如果说四兄弟里面最保守那个是郑握的话,那最谨慎的无疑是张荣。郑握的保守是被动式的守住局面,而张荣的谨慎,则是在进取中不失小心。

    “俺俺俺只杀过鱼,还还还没杀过人哩!”少年人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尽管强健的躯体让他已经拥有致人死地的力气。却在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杀心。

    “谁让你杀人了?捉了,绑了,打晕,都成!”张荣瞥了这个迅速进入状态的兄弟一眼。已是有些无语了。

    “哎,俺还以为……”贾虎尴尬中撞到张荣裤腰带上系着的解手刀,憨憨一笑。

    “别说话,荒岛上有动静!”张荣眼尖。拉着贾虎便往芦苇丛中钻。

    俩人悄悄躲回芦苇荡里,不多时,只见他们跟踪的那艘渔船又折返回来。船上一个汉子大骂道:“直娘贼,哪个亡八又偷了老爷的刀去!?”

    另一个惶恐道:“莫不是见鬼不曾,今日俺特意早早放在船上的,怎生又寻不着了?莫……不是这厮们的冤魂找上门来了?”

    “有他娘甚么鬼?如今世上恶人当道,也没见谁有个报应!老子今晚抱把柴刀在船上睡了,看谁还敢来偷!”

    “大哥,你说是不是村里那几个猴儿来摸去了?”

    “八成是他们!不然哪这么巧,一出船便在水口遇上这厮们?”

    “阿也!他们要是去济州告首怎办?”

    “告发俺们甚么!私藏解腕尖刀?笑话,连朝廷都不曾恁地严苛!再说了,朝廷天兵不日开来,济州府这干降兵叛将还有空管俺们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都不知还能扛到几时哩!”

    “倒也是!还是大哥有见识!俺看不如趁着今儿有空,再去寻几个牛子作了。就是不指望朝廷的赏格,俺们从尸首上搜下的金银,也够快活几年了!”

    “也罢,让那秀才再留一天全尸罢!”

    这兄弟两个边走边划,不由得走得远了,张荣和贾虎露出头来,贾虎惊骇道:“俺们往常只是看这两个不顺眼,没想到真叫他们做下如此滔天罪孽!大哥,你是怎生知道他们身上有屎的?”

    此时张荣丝毫没有猜中事由的得意,反而脸上写满了自责与沮丧,缓和半晌,方才带着后悔的语气道:

    “当初这两个人打齐州来投靠时,是俺们村见他们可怜,收留他们在此居住,结果这两兄弟每日神神秘秘早出晚归,也不跟俺们来往,俺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直到前不久,有一日俺在他们船上竟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你想我打娘胎里出来,就生在鱼堆里,鱼血的腥气还是分辨得出的,俺当时便留了心。可惜,俺一直没抓到他们痛脚,不想这一疏忽,竟然耽误了几条好汉的性命,都是我张荣的罪过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张荣此时眼眶已经发红,一想到因为自己大意而没能挽回好几条好汉的性命,对于这个立志要上山聚义的后生来说,这种滋味真的很难用言语表达。

    “大哥,休恁地!俺们这就回去干翻这俩个贼子,替上山的好汉报仇!”看到张荣悔恨的神情,贾虎不禁受到感染,当即怒道。

    “等等!”

    张荣扯住义愤填膺的贾虎,胡乱摸了把脸,叮嘱他道:“俺们不要自乱,这两个既然敢干这等恶事,想必有些手段。你先回去告诉老二、老四,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俺先去这荒岛上,将好汉们的尸骸收殓了,到时候我们四兄弟在此汇合,再去跟那贾忠贾义算个总账!”

    贾虎是极听张荣话的,闻言也没二话,当即点头应允,顿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去了,张荣咬了咬牙,也朝那荒岛奋力游去。

    ……

    富丽堂皇的金銮殿上,威严的道君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只听得一声升朝,众官皆拜,唯独一人失神立于殿前,道君皇帝龙颜不悦道:“兀那秀才,缘何不拜?”

    那秀才这才回神,眼真真瞧见是官家之后,一时间悲伤欲绝,忍不住痛哭流涕,道君皇帝见状道:“你且止住啼哭,朕来问你,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秀才闻得圣谕,顾不得擦净脸上泪水,悲鸣道:“陛下,臣乃是江南东路池州贵池县主簿……”

    这秀才还未说完,便被道君皇帝打断,只见龙颜大怒,“你就是王伦贼子点名要救的叛臣!?为此他还不惜与明教宗贼刀兵相见,你当朕在东京是聋子是瞎子!?”

    龙颜大怒,非同小可,秀才冷汗淋漓,高声辩解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虽然自幼生在山东,却又何曾识得贼首王伦?想微臣当初赴任贵池县才不到一个月,便被方腊贼兵打破城池,然后便是王伦满天下散布甚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消息,可微臣之前委实不认识王伦啊!微臣也曾百般思量,为何王伦贼子要如此害我!?”

    “你说,王伦贼子既然不识你,却为何满天下寻你?”皇帝总是仁慈的,起码能容罪臣讲话。

    “罪臣不敢非议同僚,但有一事不得不向陛下禀明,王伦贼子寻的是贵池县主簿,而一个月前的贵池县主簿,还不是罪臣!”秀才面带艰难道。

    “也罢,既然王伦要寻的并不是你,你眼下却为何身在梁山为贼!为此你又作何解释!”龙椅上的道君皇帝忽然冷笑起来。

    “罪臣冒死打入贼穴,不但是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不白之冤,更想替朝廷刺探清楚贼寇的机密!陛下若是不信罪臣之言,可请滑州知州王庆替微臣作证!”秀才跪求道。

    “王庆何在?”道君皇帝威严道。

    秀才也在四处观望,想在殿内的文臣中寻到王庆出来作证,可是迟迟难以寻到此人身影。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这时只见俩个渔夫狞笑入殿,双双跪在御座之前道:

    “陛下,此人是梁山贼无疑,上船时便自承认了,而后还自称是王伦心腹哩!我等被他装死糊弄过去,差点无法向陛下交差!”

    “若如你所言,心系朝廷,却为何不对贾忠贾义表明身份!?”皇帝的口气冷冷的,冷得足以叫忠志之士为之寒心。

    “罪臣虽不得已而装死,实因不知渔夫乃陛下所遣,微臣冤啊!臣不是贼人!臣没有降贼!”秀才撕心裂肺的申辩起来,如此举动反而引得左右的文武百官一阵哄笑,却没有一个人肯出面替他讲话。秀才心凉透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境地。

    就在这时,道君皇帝那威严的声音复又响起:“事实俱在,还敢强辩!?金甲卫士何在,将此叛臣发赴大理寺问斩!”

    越往后,道君皇帝的面孔便越模糊,秀才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往无限深渊中坠入,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感觉浑身的力气拼凑起来,也不足以撑开那层薄薄的眼皮。

    也许,他将在这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中,一直就这么沉睡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六一章 没开天眼,只能按部就班

    给好汉们拜个晚年,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宏图大展!

    ……………………………………………………………………

    “百忙之中”这个词汇倘若用在他人身上,未免有装逼之嫌。UU小说,www.uu234.com但是用在小张良许贯忠身上,却是名副其实。

    作为如今梁山泊总揽大权的临时负责人,整个京东的大棋局就注定需要他呕心沥血的去操持。若是似往日那般没甚大的行动倒还简单,只用学朱武当个维持会长便可应付过去。可眼下梁山兵锋已然席转了十八座州府八十多座县城,数十万弟兄们的吃穿用度,战损缴获,大战略小战术,统统需要他来过问。说句大白话,只说他是没时间睡觉还是轻的,压根是连吃饭都得见缝插针。

    “军师,我瞧你眼眶都凹得煞人!等忙完这遭,抽待会空补一回觉罢?”刚踏入聚义厅准备汇报的操刀鬼曹正,望着面上神色疲惫不堪的许贯忠,不由关切道。

    许贯忠习惯性的搓揉着面部的四白穴,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来由多了几分感慨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我今日方才知晓,当初哥哥面对我们这些犟种的时候,有多么不易!”

    曹正闻言顿时会意,回头向朝廷原兴仁府知府张觷被押下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摇头笑道:“似这等顽固,其实好言抚慰压根是没有用的。照小弟说,就当着他们的面,直杀翻一头肥猪,这便叫做杀猪骇人。他若仍是不从,简单,下一个弄他便是!”

    “林教头就是恁地教你的?”许贯忠不由失声笑出声来,继而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这个人。是哥哥点了名要周全他的良牧。他若真是不从,养着便是。似这样的人,咱们见得还少么?”

    “朝廷自己都不把这厮们当回事,直将这些内斗中的失意者发配到咱们门口来,还不是明摆着消遣他们?偏这厮们还不自知,一个个硬得跟茅坑里的石头般,害得咱哥哥操碎了心。若是这厮们都如袭庆知府鲁绍和那般,咱们也能落得个轻省!”曹正颇为不以为然。想他在天子脚下长大,见过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心中对这些大头巾不但毫无丝毫敬畏感。反而恶感更甚。

    “若都像袭庆府寇见喜那般,提了太守的人头来纳降,咱们如何能收得良牧治理民政?曹兄莫要说笑!”许贯忠感喟一叹,说起正事儿道:“待会京东转运判官任谅和沂州太守蒋园那里,我便不过去了,去也是碰钉子。你请柴大官人出面,先探探他们的底!另外那些个投降的州县小吏,人数加起来也有三二百人,我这里实在没工夫细加甄别。请你转告水军的头领,待有船的时候,且一股脑都送去汉城府,交由闻军师慢慢处置!”

    “小弟自理会得!”曹正一口应了。望着精疲力竭的许贯忠,很是不好意思道:“现在是不是请济州黄安的心腹人上来?”到底许贯忠也不是铁打的,这事情一茬一茬的涌来,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曹正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带话不急,你记在心里便是。这样,先请济州的客人上来罢!对了。我听说这四个后生结义时是拜的阮氏三雄?有点意思!”许贯忠似乎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再繁忙的公务,他也能找出放松心情的那个点来。

    见许贯忠笑了起来,曹正也笑了,当即出厅,将厅外候着等待召见的五人全请了进来。紧跟在曹正身后的,是一位看着年纪不小了的老汉。刚一进来,就朝许贯忠拜下行礼,道:“老仆济州黄全,见过梁山泊许大军师!”

    对年纪大的人,许贯忠向来是客气的,只见他起身相迎,当先扶起老人,动问道:“黄团练在济州还好?”

    “都好都好,俺家主人托梁山王大头领的洪福,一切都好!”黄安的老家人很会说话,哪怕此时面对“冤家”心中自有百般委屈,仍是一张笑脸迎人。

    只是,似许贯忠这般聪慧之人,如何看不出客套背后的实质?此次王伦力排众议采纳了他的奇谋,发动大军碾压京东,结果却弄得这位梁山泊的老“朋友”济州府团练使黄安异常难堪,是守也不是,降也不是。最后实在是要选一边站了,才不得不献城投降。不过他却比袭庆府兵马总管寇见喜道行要高一些,献城归献城,他却悄悄把顶头上司,太守张叔夜的继任者给私放了。

    只可惜,后来这位又“托”了童贯的福,终于被兴仁府兵马都监梁横的一颗驴头所警醒,只得彻底的将自己绑在了梁山泊的战车之上,眼下就是拿刀逼他半路下车,他也不敢下了。

    “单州、兴仁府、广济军的队伍如今都汇集到了济州城罢?”既然大家都是门儿清,也不必说虚套话了,许贯忠也没精神跟这一茬茬的人大摆龙门阵。

    “兴仁府和广济军撤下来的队伍早到了,单州只派了先头队伍过来接洽。咱们山寨不是早有军令,各地守军抵抗三日方能撤退?单州黄防御向来是听招呼的人,这点还请许军师放心!”黄全不忘为单州守将说了句好话,倒不是他隔空卖好,只因单州那位反正的防御黄永是黄安的胞弟,都是一家人。

    许贯忠点了点头,满意的笑容挂在嘴角,见说道:“如此三州撤下的义军,暂时都归于黄团练节制。我会派人知会张金彪、王登榜他们。只等时候一到,四州兵马一齐向沂州徐京徐节度处靠拢!有没有问题?”

    尽管黄全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岛子就在济州辖下,没来由往京东腹地跑哪门子路?可出来时黄安有吩咐,对方又是个精到骨子里的人,是以他也不敢瞎问,搞不好被人家怀疑是刺探军机那就完蛋了。

    “既然许军师恁有吩咐,俺家相公那边就好做了!”黄全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这种情绪也不全是装出来的,也算有感而发罢。毕竟带人跑路不是请人下馆子。那些个降将又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原来在朝廷时本来便相互没有统属,事到临头谁肯听谁的?广济军那伙人还要强点,为头的是个提辖副使,自家相公尽还压得他住。偏偏兴仁府那一个姓张的和姓王的,仗着是大府出身,身边又有三五千人马,竟连原朝廷、现梁山的堂堂济州团练使也怎么不买账,真不知是被谁惯出来的。

    “来日撤退之时,务必将详细情况上报过来。山寨好给你们沿路安排补给。记住,请黄团练务必约束大军,沿路不得骚扰百姓,不然我只找黄安说话!”一反和蔼常态,许贯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是是,只要有山寨给俺家相公撑腰,俺家相公一定能把事情办得漂亮!”黄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这么斯文的一个人,怎地也有如此威势?

    许贯忠见状。面色缓和了些,问道:“老人家甚么时候回济州?”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黄全如何不知,但苦在他这趟来了就不打算回去了。赧颜道:“俺家相公的意思,是想让小老儿这次干脆就留在山寨替他照顾家眷……”

    许贯忠暗道你不早说,害得他义正言辞白说这么些,沉吟片刻。道:“也罢,我便另遣头领给黄团练带话!老人家还没用饭罢?来人,带老人家去伙房用些。再送去济州黄团练家眷处相聚!”

    黄全见说,不敢耽误对方工夫,拜谢了许贯忠后,便着跟着聚义厅头目下去了。曹正这时拉过张荣等人,道:“便是这四个小兄弟,将咱们山寨头目从歹人手上救下。当时见人还有口气,便直接送到济州城黄安处。黄安听说是咱们山寨的头目,不敢怠慢,当时便请了大夫诊治,可惜城里的大夫终是差点火候,人还一直昏迷不醒。是以他便派了心腹人带着这几位小兄弟将人送上了山!”

    “人送到太医处没有?被救下的兄弟是山寨哪位头领的手下?”许贯忠虽然知道这事,但是不细,当即问道。

    “是鬼脸儿杜兴兄弟的手下!只因有支南面来的商队见大战将起,到了巨野县里不敢再继续往北走,准备折回去。后来被我手下弟兄侦知,因这商人运来的是桐油,正是咱们山寨紧缺的物资,是以杜兴兄弟派了手下得力头目,带人过去接收,哪知回途撞上官军斥候,当时这兄弟便和大队失散了。小弟得到杜兴的消息,后来还发动弟兄四处寻他,哪知他挣扎着回来,反着了那两个歹人的手!”曹正详详细细的和盘托出道。

    “那两个歹人,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许贯忠面色冷了下来。

    “干他娘!敢趁乱劫杀我们梁山的弟兄,竟然还是在水泊里下手,朱贵哥哥听到消息后,气的都快呕血了,他亲自带人去办这两个亡八去了!”曹正义愤填膺道。

    许贯忠闻言,心中不顺稍微平息了些,却仍不说话,起身来回的走,半晌过后,忽道:“官军竟然标价收我山寨弟兄的命,童贯这厮做事也太绝了些!你传令下去,咱们也收官军的命!你传个话,这事请杜迁头领负责,细节我不管,只童贯那厮性命,悬赏百文!”

    “百文!?”曹正一愣,忽而大笑,连叫:“亏了亏了!”

    “已经不幸遇难的兄弟,请山寨各处报有失踪人手的机构过来认人,请杜迁头领一定要好生抚恤。那两个贼人就交给你和朱贵头领处置了!”许贯忠叮嘱道。

    “军师放心,小弟定叫这两个畜生后悔打娘胎里出来!”曹正捏着拳头道,既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就得付出代价。

    许贯忠点点头,这时才望向四个有些紧张的少年,面色和蔼道:“我听说你们想上梁山?”

    四个渔村长大的孩子,生平见过最大的人物,只怕就是眼前这位了,此时其中三个都显得很是拘谨,唯有张荣答话道:“回军师哥哥的话,俺们结拜就是冲着梁山上的好汉来的,只愿把这颈子热血,洒在梁山上!”

    张荣的豪言壮语落地,结果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大声叫好,气氛反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半晌,许贯忠淡然一笑,对曹正道:“现在的后生,是比咱们当年要生猛啊!”

    曹正也笑了:“撒甚么血,你们才多大点!正月还没过完,要说吉利话!”

    四人虽说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但仍能感觉到面前两位大哥的善意,不由赧颜而笑,一会儿望向曹正,一会儿又望向许贯忠,正忐忑间,只听许贯忠道:

    “好,咱们梁山收下你们了!从今儿开始,你们就是我们梁山好汉中的一份子!这次你们营救山寨弟兄有功,按山寨奖惩条例,每人该赏银五十两,皆升一级。如此,便去金沙滩上的渔业运输营(原王定六管理的部门)作个十人长罢!”(未完待续。)

第八六二章 云里金刚借酒识人

    感谢aguga好汉的万赏!祝你新年快乐!

    ……………………………………………………………………

    一听是去甚么渔业运输营,而不是去预期的阮氏三雄的麾下,四人顿时就急了。⊙UU小说,www.uu234.com只因被许贯忠气场压住,一时也不敢乱说话,其中三人只好用眼神怂恿大哥。

    这个时候,老大怎么能怂?只见张荣红着脸道:“军师哥哥,俺、俺们上山是为了保卫乡亲,奋力杀敌来了,怎生却叫俺们去打渔?”

    许贯忠闻言,目光在四个后生面上扫过,面带微笑道:“过个一两年,等你们能上战场了,再来找我!”

    许贯忠说完,不待张荣回话,便转身回到交椅旁边,对一旁军士道:“去请两栖军欧鹏头领过来。他若要问甚么事,你就说出了贾忠贾义这档子事,我要跟他商讨一下这水泊里到底是谁作主的问题!”

    四个小伙伴仍是心有不甘的望向许贯忠,可对方压根不接盘,曹正见状笑道:“走,先下去吃顿好的。没见咱军师忙得脚不离地的,他已经两宿都没睡了!”

    曹大头领发话,许军师又确实很忙,四个后生均是颇为泄气的对视一眼,没奈何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曹正往外走。待出了厅,张荣忽然发现郑握的脸色和其他两个兄弟不一样,不由把头一拍,凑到曹正跟前,将郑握的顾虑简单说了,曹正听完笑了,只问了一句:“你信不信我?”

    “信啊!”

    年轻人的忠肝义胆常常写在脸上,张荣亟不可待的向曹正展示着自己的一片赤心。说实在的,他脚一踏上梁山便是这位大哥出面接待的,人家并不因为自己年纪小而怠慢自己,这个情分他已经记在心里。

    “信我只管把家眷都接上山来,我保证。这辈子他们都吃不了朝廷的亏!”曹正笑呵呵道。

    见曹正言之凿凿的模样,孟威和贾虎雀跃道:“老四,俺大哥说甚么来着!林教头的兄弟都发话了,你还担心个鸟!”说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刚才还闷闷不乐,此时已经是欢喜若狂了。不得不说情绪转换的十分之快。

    郑握见状下意识望向曹正,发现对方正笑着望着自己,脸上不由一红。好在他也不是个纠结人,不然跟这三个也玩不到一块儿,当下道:“那俺这就下山。把俺们父母家眷接上山来享福!”

    曹正哈哈一笑,扯住他道:“急什么,吃饱了再走,到时候我派人跟你们一起下山!不过,有一句话,我得先说明白!”

    四人见说连忙望向曹正,只听这汉子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林教头的兄弟,我是林教头的徒弟!辈分莫搞乱了!”

    四人还道是甚么落草之类的忌讳,见是这么个事儿。顿时哈哈大笑,连道抱歉。曹正也笑了起来,心道反正也顺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传达军师的军令。便亲自带着他们四个往伙房而去。

    此时正值初春,冷意不减,但山寨各处站岗的军士一个个站姿挺拔,虎虎生威。看得这四个初来乍到的后生心中一阵激荡,原来是做梦也想成为这样的好汉,如今眨个眼。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说来好似做梦一样。

    不过他们从聚义厅出来的时辰不对,这个点不尴不尬的正是两顿饭的中间时段,眼下偌大的伙房里一眼望去并没有几个人,就连不久前离开的黄全也不见人影。

    四人有些拘谨的站在这个能容纳几百上千人同时就餐的空旷大厅中,感受着梁山泊恢弘博大的气势。这时只见曹正把手一招,招呼执勤的头目过来,开言道:“这四个小兄弟是咱们梁山泊的功臣,今日刚刚入的伙,你弄些硬菜,好生招呼着!账……嗨,就挂在我们探事司账上!”

    曹正这种关于挂账的说法是有来历的。为了配合钱粮司和军政司查账,后勤这一块如今分得很细,单独开伙的部门不是说不能在伙房进餐,但得记账留底,以供日后抽查统计。这种做法是去年在王伦要求下,杜迁、宋万和裴宣商量后报山寨高层通过的。

    曹正说话时那种霸气而又不失和气的派头别提多对这四个晚辈的胃口了,他们的偶像阮氏三雄是甚么样的风采,他们还没见识到。反而曹正这种超脱出他们日常熟悉的任何成年男子的男子气概,已经让他们暗暗折服,不禁成为了他们下意识想要去模仿的对象。

    “敞开吃,都别给我来虚的!等吃饱了,对,老成,这几个小兄弟吃完了,你帮我个忙,亲自送他们去军政司录籍!记着,这几个小伙子都是将来渔业运输营的小头目,十夫长哩!呵呵,到时候估计许军师的调令应该差不多就送去了!”曹正嘱咐道。

    “嘿,这点小事还能劳恁挂心?哥哥们只管忙大事去,这些跑腿的差事,便交给俺们去办了!”老成是个三十多不到四十的中年汉子,一眼看去,热情就洋溢在脸上,也不知道做饭的师傅是不是都这样古道热肠。

    曹正见说笑着道了谢,转身对这四个后生道:“如今都是自家人了,莫要拘谨,等录完军籍,领了赏赐,先去金沙滩上水寨认认门。等跟你们的顶头上司说妥了,便只管来寻我,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们家眷!”

    感受到梁山部门繁多带来的无形威势,四个后生哪里还敢烦劳曹正?都不住嘴的推辞,却听曹正笑道:“我是山寨邀接来宾头领,此乃我份内之事,只顾客气个甚!说好了,到时候来找我!”

    曹正嘱咐完便走了,隶属于伙房的头目老成热情洋溢的请四人寻了处座头坐了,笑呵呵的问了这四个后生几句,便下去准备菜式去了。等主人离开,四人顿时轻松起来,初时对视无言,忽然间都笑起来,“梁山好汉勒!俺们如今也是了!”

    就在四人热烈的说着上山以来的见闻时,忽见各种肉食不要钱的往这里送。四人看着满目琳琅的各种鸡鸭鱼羊肉,口水都快忍不住流出来了,老成在边上笑道:“会喝酒不?接风宴没了酒,总感觉少了点滋味!”

    说句实话,四人生平喝酒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毕竟这日子过得有个盼头也就这两三年间的事,家里当家的大人还没有养成殷实人家的那种生活习惯,自然没有“闲酒”给这些半大小子练量。故而四人此时闻言,都有点嘴馋,正纠结间。只听郑握道:“等会儿好多正事要办哩,俺听说喝酒误事!”

    尽管孟威和贾虎还有些不甘,这时张荣也赞同了郑握的建议,拍板道:“做了好汉,还怕没有酒喝?今天俺们头一次上山,办正事要紧,莫叫爹娘在家中久盼!”

    四人反应落入老成眼中,他顿时对这当头的后生有些刮目相看起来,便再也不提上酒之事。笑着指挥手下伙夫上完菜,道了声“慢用”,便知趣的下去了。眼下没有旁人在场,四人馋相毕露。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起这辈子都没吃饱过的美食来。

    正吃得酣畅,在伙房窗口边检查的老成立直身子,面色恭敬的望向门口进来的一位魁梧大汉,那大汉不知为何。脸上冷若冰霜,见了老成只是摆了摆手,旋即又冷眼往自己的地盘扫了扫。忽问道:“这四个,是甚么人!”

    老成见状,忙上前向他介绍了这四人来历,那大汉“咦”了一声,面色缓和了些,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救了俺们山寨弟兄的四个后生?”

    老成惊讶的“啊”了一声,反向这大汉问起这四人的底细,那大汉咬牙切齿的说了一通,老成听罢一挥拳道:“狗贼子,贪吃牛粪撑大的胆子,竟敢害俺梁山的兄弟!俺当春生是回家被琐事绊住了,竟、竟遇害了……哥哥,俺得去见春生最后一面!”

    “去吧,晚了怕就要入土了!”大汉叹了口气,拍了拍老成的肩膀。老成走后,大汉不禁又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这四个后生吃得口滑,五七个盘子竟快空了,四人又不好意思再要,只是一脸的意犹未尽,那大汉见状顿时了然,当下发话道:“接风宴总得让人吃饱,再上四个人的分量!”

    四人见说,连忙起身推辞拜谢,那大汉却不管,只问道:“吃得完不?”

    “再上八个人的也吃得完!”还是贾虎老实,实话实说道。

    座头之下,贾虎挨了张荣一脚。座头之上,张荣有模有样的对那大汉抱拳道:“多谢这位大哥美意,只是这顿却是别人请的,已属情分了,俺们再多占,就不知好歹了!”

    “你们几个小家伙未免也太小看操刀鬼了,难道多吃点,他就翻脸了?只管吃便是!就算他真不认账,俺认!”那大汉把座头一拍,回头叫道,“就依他,再上八个人的份!”

    见这人气势又不一般,张荣小心道:“敢问哥哥名姓!”

    那汉子却不答话,只是道:“你们日后多来几次,自然认得我了!只顾问甚么?坐下吃,吃干净了好上热的!”

    四人感觉这汉子说话有种上位者的威势,只好又低头吃了起来,这大汉站了一会,便离开了。没多久,伙夫们上菜的时候,却见这大汉提了一瓮酒来,放在座头上,“接风酒,得喝点,不然不像样子!”

    四人又是连番推辞,那汉子却不顾,放下四个空碗,给四人都斟满了,道:“这酒跟水似的,还怕喝醉了?头次上山,军政司那伙人不会苛责你们的,听俺的,敞开喝!”

    尊者赐,不敢辞,四人只得都端起碗来喝了。酒一下肚,张荣只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快感在喉间回荡,在这大汉的连番劝酒下,不由多喝了几杯,脸顿时就红了。

    那大汉不知为何,偏死命灌他。没多久,这瓮酒竟大半入了张荣肚中,看得身边三个伙伴都惊呆了。那大汉正要夸他好酒量来着,哪知张荣突然“哇”的一声,毫无预兆的吐了,直吐了个翻天倒海,一塌糊涂。

    那大汉首当其冲,沾了一身的“彩”,只见他一声不响的起身走了,留下三个莫名其妙的后生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残局,没过多久,却见那汉子却又折返回来,身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手上……竟然又提了一瓮酒。

    “俺说后生,你知道这喝酒最怕甚么?”那大汉坐到狼狈不堪的张荣身边道,不过说话间眼睛却不时在剩下三人身上打转,让他们也不觉冷落。

    张荣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格外看得起自己,偏偏一个劲的拿些难以拒绝的劝酒词来灌自己喝酒,但人家给脸,他觉得自己就该接着,当下喘着粗气道:“俺不知,大哥恁说!”

    “怕的就是伤感情!”那大汉将这瓮酒哐当一下又按在座头上,“还敢不敢喝?”

    张荣见他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吐都吐了,还怕甚么?只见他抹了抹嘴巴,也不说话,直将面前的空碗往那大汉面前一放。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那碗在平平的桌面上竟没立稳,此时“噔噔”作响。

    “哟呵!有股子心气!”那大汉激了半天,此时反不倒酒了,直盯着张荣问道:“后生,你姓甚名谁,端的报个字号上来!”(未完待续。)

第八六三章 开了天眼,那就是知遇之恩

    感谢轻牛好汉的万赏!上月底的时候因忙没有看到,此时补谢,也祝好汉新春愉快!

    ……………………………………………………………………

    安东都护府,汉城府,白虎节堂。∑UU小说,www.uu234.com

    自从身边多了一位尽职尽责的“秘书”,这位田虎麾下的伪尚书每天都会把公文分得十分仔细,轻重缓急一目了然,直叫王伦在处理政务上,顿时顺心了许多。

    不过就眼下来讲,程序上的优化,并没有让这个安东都护府的创始人看上去要轻松些。此时,王伦正皱着眉头,望着一幅半岛地形图暗暗出神。

    “天赐,倘若换成你,此时放着一顿大餐在跟前,还会分出神来,盯着路边的野食垂涎三尺麽?”

    听到王伦有感而发的这句言语,再联想到他对着发呆的物事,李天赐心知新主公定是在处理女真人的问题上有了烦恼。

    他天天在白虎堂行走,心中自然早便有底。其实并不怪王伦杞人忧天,而是这段时日女真人表现得实在是贪得无厌,毫无节制的蚕食着两界之地。两国之间的摩擦,或者说女真人和梁山安东都护府边军之间的冲突,业已上升到了近千人规模,而且频率激增,朝着越来越频繁的趋势发展。要不是王伦一直压着,梁山泊边郡节度使王焕和张开早就要甩开膀子跟这厮们见个分晓。

    “主公,以我之愚见,虽说大餐放在面前,但离我们最近的这伙人光闻得到香味,偏偏吃不到啊!小弟曾听高丽土人介绍,这伙人茹毛饮血,打生下来便一无所有,原本处境连破落户都算不上。此时看着原本同他们一样涂满兽脂的同伴换上锦衣华服。坐拥数不过来的奴隶,躺在契丹人繁华城池在里面吃香喝辣,他们能不眼红?如此哪怕是路边的野食,也总比没得抢要强啊!”

    王伦背着手,并没有动作,半晌丢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野食别看粗陋,那也是能噎死人的!”

    李天赐见说,心中有些着急,想了想,还是进言道:“主公。如今咱们在倭国以及大宋两面开战,若是换成寻常小国,早吃不消了。亏得主公五年磨得一剑,咱们眼下才能打的有声有色。但若此时再加上一个将契丹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大金国,咱们恐怕力有不逮啊!故而小人斗胆,请主公在北面的战事上,务必要以克制为主。起码在咱们跨海支援梁山本部的大部队返回汉城府之前,不宜大动干戈啊!”

    李天赐是诚恳的,毕竟老东家亡国的惨状犹历历在目。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稍微不慎,就会砸锅。他打心眼里不想,看着梁山泊走上昙花一现的大晋国之老路。

    其实自归顺梁山这段时间以来。李天赐跟王伦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这个曾经差点走投无路的人,又焕发了强人生涯的又一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遭死去活来的人生惨剧。

    “天赐。三面国战,我又何尝不知是庙堂大忌。可如今风云变幻,宋、金、倭都把矛头对准我新生之梁山泊。你我就是缩头,也不是想缩就能缩得回去的!”

    王伦慨然一叹,既然命运要在这种时刻给他和梁山泊以最大的考验,除了积极面对,哪有甚么巧好讨?

    回头想想,王伦生出些感喟来。人人都想抢头把交椅来座,须不知坐上这个位置,压力和责任绝对是成正比的。而有些时候,决定再难,也得你来下这个决心。

    “金参军此时也不知见没见到契丹那个昏君!”王伦话锋一转,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他感觉到眼下梁山泊在辽国的情报基础等于零,将来梁山真要与女真人刚正面,绝对少不得契丹这个酱油郎的身影。

    看来有些事情,现在就要提前着手了。

    李天赐闻言,抬眼望了王伦一眼,突然意识到了甚么。他心里暗忖道:如今最重要事情,莫过于是正在进行中的京东反朝廷围剿之战,偏偏王伦看上去并没有多担心的模样,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对北战略上。这种反应足以证明两件事,要不就是,田虎当年求之而不得的许贯忠真有经天纬地之能,足以应付偌大场面。要不就是,王伦……早已做好了和女真人硬碰硬来一场的准备。

    突然明白这一点,李天赐额头上不由冒出几点豆大的冷汗来。乖乖,一口气吞并了当世头号军事大国过半疆域的势力,这位新主公也敢与他杠一杠?都说梁山白衣王秀才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真算是见识了。

    可气魄归气魄,可千万不能蛮干呐!试问当世有几个国家,能禁得住宋、金、倭三国夹攻?事实明摆着,一个金国就让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奄奄一息了,何况眼下还有大宋和倭国从旁助攻,哪怕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情。

    “罢了,不看了,回家吃饭!”

    就在李天赐还想说点甚么的时候,王伦却不想说了,只见他略微活动了一回筋骨,就要出堂,只是没走几步,忽见他回头问道:“妻小接过来还习惯罢?”

    李天赐略微一愣,有些赶不上王伦的节奏,“习惯,习惯!咱们自家的地儿,哪能不习惯!”公务上有分歧,并不代表他就不能和主公搞好私谊。更何况他还知道王伦不是个虚套人,肯问你就表示真关心你,你要提困难他肯定能给你解决。

    但李天赐此时压根不想提甚么困难,虽然家里那个没见识的婆娘天天闹着要搬家,说甚么一个抄抄写写的书办夹在梁山那些老人的宅院中间不尴不尬,害得她出门见了谁的家眷都得陪小心。

    这败家娘们,懂个屁!

    “有甚么不方便的,直接跟我说,你我之间,不要太见外!”王伦点了点头道。

    “一定,一定!主公先回去罢,小弟整理一下文书,也回去的!”在王伦面前,李天赐自然要表现一下,就没哪天他比王伦先走的,毕竟没有勤政的主公不喜欢勤政的手下。

    王伦见说笑了笑,朝李天赐点了点头,便往堂外渡步而去,哪知还没出门,正好迎上焦挺和史进联袂而来,当先这莽汉并不是空手,而是捧着厚厚一堆文书,史进手上倒是没有太多东西,只有几份文公。

    王伦见天都快黑了,还有事情上门,估计轻不了。而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必然不会是同一件事,不然史进断然不敢要焦挺给他当搬运,王伦当即停住脚步,望着两人道:“大郎先说罢!”

    “哥哥,征倭军北路军吴监军传来最新军情,拓俊京在九州岛北部和倭寇诸蕃联军打了一场大战,最后连吴军师的直系骑兵营都出动了,结果还是全军伤亡过半,不过好歹还是以惨胜告终,阵斩倭寇主力八千三百一十二颗首级,无一俘虏。眼看已无余力继续进发,吴军师向都护府紧急求援!”史进言语顺畅,显然事先看过战报。

    战损比接近二比一,还是拓俊京这个“不世出”的名将担当战事总指挥,其中还有代表高丽土著最强战力的前蕃落军一个骑兵营参战,看来倭寇真谈不上是甚么软柿子。不过王伦没有着急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史进继续。史进会意,接着道:

    “房监军传来军报,征倭中路军进展顺利,自登陆起基本没有经历过甚么恶战,正照预定计划行动!不过,房监军对主将李之奭颇有微词,认为他用兵……太过讨巧!”

    讨巧,就是没担当,房学度虽然没有明说,但王伦却一听便明白了。综合两路大军的情况看,倭寇能轻易集结上万大军和拓俊京决战,有策应职责的李之奭不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起码他若是把该做的都做了,真给倭寇施加了足够的压力,拓俊京那边就不会差点栽个大跟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脑袋指挥手脚,不能让手脚影响脑袋。房学度这个监军我事先的确叫他不要多说话,但并不是叫他不说话。你原话告诉他,我想他知道该怎么办的!”王伦说完,沉吟片刻,继而下令道:

    “拓俊京那边,叫他原地休整,暂不考虑新的攻势。趁着这个时间,将重伤员和战死者遗骸送回都护府腹地。你们兵曹要和水军协调好,做好往来接应工作,另外就重伤人员的安置以及抚恤事宜,现在就要开始着手,不能亏待这些为都护府流了血的老兵,以至于叫援军寒心。至于援军,就从抵达济州岛的高丽新军中,给拓俊京紧急派遣两万援军。另外组织十个营的新兵,派到房监军麾下!记住,是派给房监军直接指挥。这就算是先给李之奭提个醒罢!”

    史进一一记下,表示马上下去执行,王伦点点头,目送他出堂而去,才望向焦挺,问道:“京东来的?”

    “许军师送来的!”焦挺从文书堆中取了一封信,着重强调道:“宋万哥哥写给你的亲笔信!”

    “宋万兄弟如今也会写信了?”尽管被一茬茬的烦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来,王伦和许贯忠一样,都懂得苦中作乐的重要性。只见他接过信来便撕,同时望着李天赐玩笑道:“今日咱们两个看来是又要落埋怨了!”

    李天赐表示理解的笑了笑,只是暗忖自家那个婆娘自然是泼辣,难道程郡主也会嗔怪主公不成?不过无论是不是开玩笑,王伦这句话直把两人的关系拉得很近。

    就在李天赐自觉上前分拣起许贯忠送来的详尽战报时,王伦也不说话了,直抖开宣纸,聚精会神的读了起来,忽然间看到一个名字跃入眼帘,不由惊讶道:“谁?张荣!?”(未完待续。)

第八六四章 这分明是在当头领培养呐!

    焦挺历来是个浑人,一向也不懂在人事问题上表达个人意见,是以此时陡然从王伦嘴中冒出来的名字,对他来说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不过,换成了政治敏感度极高的李天赐,反应就大不一样了。

    毕竟,一个能让主公感到如此惊讶的人,他这个作书办的,能不上心?

    只是,张荣这个名字实在太过陌生,以至于任他绞尽脑汁,在江湖上也找不出这号人物来,难道……是新近崛起的好汉?就好比在齐州响应梁山大军的义军首领开元寺武僧刘文舜这样的人?

    事实上,李天赐的眼睛还是很毒的。他此时已经比较接近正确答案了。

    不过,之所以说是“比较接近”,那是因为,张荣这个人,不但是个人物,还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他的分量,远不是江湖上一般草莽人物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话说,在风起云涌的两宋之际,还真是的的确确有一支民间义军活跃在八百里水泊之中。至于说他们是不是当年声势浩大的梁山余部,这个不好判断。但此人却是位货真价实的抗金名将。

    张荣真正登上历史舞台,起步是在梁山泊。宋史有载,“张荣,梁山泊渔人也。聚梁山泊,有舟师三二百,常劫掠金人。”这段文字记录很直观的给人一个这么样的印象,那就是张荣是个让金人颇为头疼的“游击队长”。要知道“常劫掠金人”,可不是甚么人都能干的。毕竟金人就是劫掠起家的,这位人称张敌万的好汉偏偏不信邪,非要劫掠抢劫惯犯,足见其胆略。

    不过,张荣在梁山泊可并非专打游击,也是跟金兵硬碰硬打过大仗的,而且还不止一次。宋史里虽然没有详细记载。但金史上有,且还是两次。一次是金史斜卯阿里传记载“天会六年,伐宋主,取阳谷、莘县,败海州兵八万人,海州降。破贼船万余于梁山泊。”另一次是金史赤盏辉传记载,“破贼众于梁山泊,获舟千余。(天会七年)”。

    金史是虽然不是金人编的,但金国留下的史料却是元人编史的根据。这种有注水之嫌、只记载杀敌多少多少,绝口不提自损多少多少的选择性忽略。让他们在不久后的将来,为傲慢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一年之后,也就是南宋的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金国宗室、实力派人物完颜昌……这个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就叫他朗朗上口的俗名挞懒吧。

    话说这位侵宋的金国大将完颜挞懒,在泰州缩头湖与千里转战至此的张荣撞上了,并且在双方之间,进行了一次大决战。其结果,却再也无法让金国史官忽略、宋国史官忽视(张荣之前在梁山泊也曾接过杜充发下的委任状。不过此时仍不属在编的正规军,而是自发性民间抗金武装,俗称自干五)。

    这一仗,张荣与其手下弟兄打得是酣畅淋漓。高潮迭起,直全歼了这位金国左监军身边的精锐嫡系部队五千余众。要说这五千人的身份可不简单,因为他们压根不是甚么契丹、奚之类的降兵二鬼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野生穴居女真人!

    就在这场空前的抗金大捷中。不但挞懒就这么硬生生被张荣给打蒙了,就连他的宝贝女婿万户布拉都被义军生擒!遭到当头棒喝的完颜挞懒没有重塑女真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神话的意图,反而是当机立断。直率残兵两千败逃楚州,史称“军中每夜无故而惊”,可见这伙不可一世的大国杀手真的是被吓着了。联系日后挞懒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渐渐成为金国“主和派”大臣的事实,不知道跟这次大败亏输有没有直接的关联。

    正因为这场大捷,战场所在地的缩头湖因此被改称为得胜湖,张荣及其手下义军的出色表现也终于引起了南宋朝廷的正视。自此,张荣正式被朝廷任命为泰州知州,接管了长江口一带的防务,成为了一道金人无法逾越的水上长城。

    谁能想到,似这样的好汉,居然就蛰伏于梁山水泊边上?王伦真真是大感意外。他明明记得有张荣是兴化渔民这么一说,为此他还曾嘱咐朱贵在淮南四处留心,广加打探,结果毫无音讯。要不是宋万的信中孟威、贾虎、郑握这三人的名字紧随张荣其后,王伦还不敢断定彼张荣就是此张荣。

    历来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好事不全是好事,坏事也不全是坏事。谁又能想到,朝廷此番兴起四十万灭国大军征讨梁山,居然意外将这条还未长成的蛟龙给逼了出来!老话怎么说来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呐!

    缓缓放下手中那封来自于老兄弟的推荐信,王伦心中一直暗道侥幸,亏得这四兄弟抢回了宋万手下遇害弟兄的遗骸,不然宋万哪能无缘无故在自己面前为他们的安排叫屈?其实对这四个十六七岁的后生,许贯忠的安排也无可厚非,远谈不上有多怠慢,毕竟如今没声望、没资历刚上山就想受万人敬仰,这样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眼下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能任他们在梁山沉浮。这几个后生若是用好了,或许将来能够发挥的作用,还要远超原本轨迹。

    铺开宣纸,王伦就准备给宋万回信,正在一旁收捡公文的李天赐见状,默契的上前给王伦研开磨来,没过多久,便递上饱沾墨汁的毛笔,王伦未假思索,挥笔而就。

    照惯例,王伦做事的时候,李天赐是不会旁观的,哪知此番却鬼使神差的往纸上瞟了几眼,心中不由突突一跳,暗道:“原来这张荣只是个毛孩子而已,看来还是宋万有脸面。早便听说主公念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想那宋万只不过沾了山寨创业元老的光,实际上并无太大本事,如今举荐四个后生,主公便如此重视,还不惜驳了山寨红人许贯忠的面子,叫这四个小子上讲武堂潜修三年,啧啧……这分明是当成了未来头领在培养呐!宋万呐宋万,端的是一个强字!”

    “怎么,天赐,有想法?”李天赐的反常,王伦也察觉到了,只见他放下笔,回头笑了笑。

    “小弟一时失态,还请哥哥莫怪!”李天赐顿时有些尴尬,是直接道歉也不好,装傻混过去也不好。毕竟主人公写信,他“偷窥”便是犯了戒,再加上一个幕僚都算不上的书办身份,他能有甚么想法?敢表达甚么想法?

    “山寨弟兄,只有职责不同,没有贵贱之分,有意见都可直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这四个后生过厚了些?”王伦笑了笑,李天赐是自己亲选的“秘书”,要是没有培养他的意思在里面,压根也不会让此人进白虎堂了。想这里藏着多少机密,是足以震蒙宋、辽、金、倭四国首脑的超级猛料。

    “江湖上有谁不知主公生就一双慧眼?这四位小兄弟能入主公之眼,必有其过人之处,将来学成之后大放异彩也说不定!”李天赐感觉王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受到一股善意,遂大着胆子道:“不过小弟认为,请王教头一人做他们四位的授业恩师,恐怕微有瑕疵。毕竟王教头也只是一个人,带兵、练兵、讲授处处要耗费精力,就怕这四个小兄弟都拜在他的门下,他反而照顾不来!”

    这就是李天赐的高明之处,从来不在大方向上和主公唱反调,却能够从细节上完善主公的意图。故而和仇悆、吕将这些人相比,他少了一分独立性,却多了几分服从性。

    “说得有理,我却是有些想当然了,直把王教头当成万能之人来用了!”王伦摇头一笑,提笔改动起来,李天赐再大着胆子“看”时,发现孟威、贾虎、郑握这三人改为在山寨自择名师投拜,张荣却仍是拜入山寨头号名师王进的门下,不由瞧出几分端倪来,暗想这怕是和宋万已经没多少干系了,这姓张的小子还真是邪门,也不知踩了甚么狗屎运,竟能得主公如此器重,难道真是因为救了个书生的缘故?

    世上的事情还真是邪门,李天赐刚想到这位送来汉城府救治的头目,王伦就点到他了:“昏迷不醒的那位秀才,先请牟太医和几位太医会诊一番,如若没有万全之策,便择人护送至前线安神医处医治!”

    焦挺应了一声,就要下去传令,这时王伦却叫住他,道:“去都护府看看,闻先生和朱军师若在,便请他们过来。不在也不必着急,等他们用过饭之后,再过来议事不迟!”

    所谓议事,自然是议京东的战事,但看王伦一副镇定自若的架势,李天赐感觉有些不真实,毕竟京东涉及到十几座州府、大几十万人的对决,王伦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当下忍不住进言道:“军情如救火,主公是不是……”

    李天赐状态进入得不慢,王伦心里自然高兴,只见他拍着梁山送来的厚厚公文道:“我们早一刻,晚半分,终究只是个看戏人,无碍大局。天赐啊,等着瞧好戏罢!要说田虎这辈子,看人到底还是准了一次,这一次,便应在了贯忠的身上!”(未完待续。)

第八六五章 穿小鞋,偏疾行。装糊涂,欺世人

    祝各位好汉元宵节快乐!另外,前文中出现的白虎堂书办李天赐系李天锡的误写,江湖在这里更正下,多谢好汉们和不系舟tuili好汉的提醒,谢谢大家。

    …………………………………………………………………………

    青州,在齐州没有升格为济南府之前,一直是京东东路的政治中心。如果历任太守没有甚么黑历史的话,一般都会在知州本职的后面,再加上一个京东东路安抚使的兼差,以示尊荣。

    就是这样一座名城,却在当朝国舅慕容彦达担任太守之时,被梁山泊、甚至二龙山随意欺凌蹂躏,那时节就别提甚么朝廷体统了,官军压根都不敢出城与贼众照面。甚至最后连州中第一号人物慕容太守,都是靠着原青州兵马都监黄信识大体念旧情而留下一条性命。

    这个时期的青州,别说成为全路表率了,简直就是全路的笑料。

    不过,当这座全路治所在换掉慕容彦达,换上了一位姓曾的新太守之后,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起来。

    此番梁山泊席卷京东,整路十八座州府中的十六座皆变颜色,单单只剩两座城池还在艰难的维持着宋廷的统治。一座,便是隶属于京东西路的大宋南京应天府,而另一座,就是新任京东东路安抚使曾孝蕴执掌的青州。

    尽管辖下六座县城丢了五座,好歹首县益都还在曾太守手上,这位前朝名臣曾公亮的堂侄靠着麾下从异地换防而来的五千禁军死守了城池数月之久,至今仍未沦陷!多愁善感的宋徽宗不知被绊动了哪根神经,竟亲下圣谕,定要童贯将这位朝廷不可多得的忠臣从贼人的重重包围中解救出来。

    历来救人于水火之中,都是积阴德的大好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绰号及时雨的缘故,在京东全权代表朝廷的枢密使童贯。前后两次派去救援这两座城池的领兵大将,竟然皆是这位黑三郎。

    不过,跟上一次毫无理由不同,这次童贯好歹给出了个出兵的理由,那意思就是,你宋三郎曾在此地混过,熟!

    “熟他娘个腿!王禀这狗腿跟王伦还熟哩,怎不叫他泅渡梁山岛,生擒死秀才!?一路告捷还如此糟践我等,舅子你说。这仗还怎么打!气都要气死了!”

    自打从淄州出来,宋江的耳便就没有清净过,这一路行军,简直就成了兄弟们的诉苦大会。前儿是燕顺,昨儿是穆弘,今儿就是董平了。

    不过这几人平时桀骜归桀骜,此番失态还真是因为受了莫大的委屈所致,不信试看这位风流万户侯怎么说:

    “舅子,我知你心里也是一般憋屈。可有的话我还得跟你说明了!想当初他们是怎么说的?叫你我去救应天府,我们没有二话罢?去便去了,即便没有功劳,我也不说甚么了!后来打单州。破徐州,不到一个月为朝廷收复了十座县城两座州城,他们说功劳先记着,我还是没有二话!可有些个事情他不能恁地肆无忌惮的干!”

    “想咱们好端端的南路军。一路高唱凯歌往沂密、登莱进发,直等着将梁山贼寇赶到海里喂鱼,可怎么走着走着就稀里糊涂变成北路军了?徐州隔着淄州整整八个县城恨不得快一千里地了。中间又隔着中路军王庆那厮一干人,偏偏童贯要点你的将?他这分明是在整你,同时也是在整我们这一干弟兄!你这个时候不能忍,要替我们说话啊!咱们又不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宋江脸部的肌肉间歇性的抖动着,眉间一股忧郁气息正好锁住黑黑的印堂,董平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多少好受了些,起码领头的也觉得憋屈,这正是和弟兄们一心的表现,当下胸中不平之气略略消减,偏着头等待宋江的回应。

    “兄弟……我何尝不知这是有人在炮制你我。可你想想,我若是抗命不遵,这厮们不是便得逞了麽?更可以肆无忌惮的炮制你我?即便这官司打到御前,也只会是你我不遵号令,板子还是要打到咱们兄弟身上。兄弟,你我都是旧时从朝廷出来的,此时本应该比谁都清楚,在这个事情上,是没人敢说那人半点不是的!”

    宋江的话,好似釜底抽薪一般扼住了董平的愤怒,只见他脸上憋得赤红一片,眼珠里面都渗出血丝来,嘴上却只剩泄气后的咆哮:“还有没有天理,如此欺负人,天底下就没人管了么!”

    一丝苦笑浮现在宋江脸上,只听他语重心长道:“其实,北路军也好,南路军也好,按原本计划打沂密登莱也好,照新任务救青州也好,不都是打梁山贼麽?咱们眼下的境况也没有坏到哪里去,起码有机会在青州和贼兵主力厮杀一场,以将军虎威,佐以孙、穆之能,何处不能去得?王庆他们呢?别看有人照顾一路收复州府无比风光,到最后还不是要靠实打实的功劳说话?咱们啃过最硬的骨头,又救援过身陷重围的应天府和青州,恩相是不会看不到的!”

    宋江的话几乎就要说服董平了,可是一想起所谓的战功,董平又有些坐不住了,“舅子,南北中三路先锋里面,就属咱们斩获的首级最少。这厮们不是昨日破敌三千,就是今日斩首八百,照他娘这么算,账面上梁山贼人早死得差不多了,这仗还打个甚么劲?”

    宋江闻言,冷晒一声,很是不屑道:“都是明白人,套路谁还不懂?你我又不是一路坐着轿子踏春过来的,似这些梁山贼寇滑如泥鳅,没事便来滋扰,有事便逃之夭夭,谁肯与咱决战?哦,我们抓不到人,他们偏偏次次大捷,哄鬼去!杀良冒功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我宋江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的!哪怕将来无尺寸之功,我宋江也认了!”

    许是被宋江大义凛然时散发出来的佛光笼罩,董平面色稍霁,赧颜道:“还是舅子深明大义,怪不得人称山东及时雨,我董平服你!”

    被人如此吹捧,宋江并没有骄傲,反而是意味深长道:“咱们在这边所做的一切,恩相不是没有看到。不然弟兄们今天一个知寨,明天一个巡检,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顺势安排到了光复的州府中,你当是那人良心发现?哼,他有良心麽?”

    董平见说,猛然拍了拍头颅,叫道:“你不说,我还蒙在鼓里!原来此事竟是恩相的手笔,我还当是那人要分我军势哩!”

    宋江闻言笑道:“你原本便是朝廷大将,在河东时,更是擎天支柱一般的人物,自然不会把这些小小巡检、知寨的位置看在眼中,可这些弟兄却不一样,他们机缘不如你,本事不如你,起点更不如你,能博得这么个正经的出身,日后又有恩相照应,只要有进取之心,将来还怕没机会出头?”

    董平想了想,道:“也是,军中是童贯的天下,恩相能把手伸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我不明白,似段仁、陈宣、苗成这样的人物,恩相都给他们安排了,这个……”

    董平话说一半,就收口了,不过宋江是甚么样的人物,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是栋梁之才,区区知寨何以酬功?团练使、都监的位置,童贯又视为禁脔,恩相即便要争,也得有话可说才行。我想,恩相正是在等我们给他送上强而有力的战绩罢!”

    董平细细思量,觉得宋江所言还真是在理,如今靠山连段仁这等无能之辈都费了心思,还能忘记他们这些中坚?当即心情好了许多,释怀道:“舅子,如今就你我的嫡系未曾安排,我心中原本还积有怨气,听你这么一说,真是胜读十年圣贤之书,我想也是恩相另有安排,此时心情舒畅多了!”

    宋江呵呵一笑,道:“所以说,这青州有贼兵最好,吞得下咱们吞了他,吞不下咱们拖住他,我要求不高,立于不败之地即可。若是与前番应天府一般,贼兵悄然退却了,咱们就直接救了曾太守,顺便再在陛下面前好好露一回脸!”

    董平不算是个心思太多的人,此时叫宋江说得心头敞亮,豪言壮语便多了起来,“梁山贼寇皆是鼠胆之辈,看我四十万大兵压境,何曾有人像个男儿般做过像样的抵抗?甚么掘官道,断桥梁,袭粮道,你看看这都是甚么下三滥的事儿,指望他们跟咱们硬碰硬痛快来一场,咱们怕还是要失望!”

    “舅子,照我看,咱们就要加快行军速度,早日救下曾公亮这个侄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潍州借道东进,早早将贼厮们赶到沙门岛上自生自灭!嘿嘿,到那时,那人总不可能一点吃相也不顾及,让咱们原地踏步罢!”

    好强的人总是容易从一个极端滑到另一个极端,董平现在的反应,让宋江感觉有些不保底,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提醒提醒此人时,陡然发觉行军的队列忽然停住,诧异的宋江随即派出军官前去打探,只是人还没出发,便见一员大将飞马而还,见了宋江也没说别的,只吐出一个叫宋江五味杂陈的地名来:

    二龙山。(未完待续。)

第八六六章 童贯设的局

    “谁叫你们择这条路走的?!说!是谁!”

    熬过片刻间的沉默,呼保义宋江的情绪毫无预兆的爆发了,即便面前这位大将是他平素异常倚重之人。UU小说,www.uu234.com

    “哥哥,你我都知道,这群山左近并无一个稳便之处。天色遮莫便要黑了,既然梁山贼寇早早弃了这处巢穴,我等暂借一晚又有何干?”

    都说脾气好的人发火非同小可,尽管这是孙立第一次面对宋江的怒火,但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二龙山是宋江生平最痛的痛脚,他的嫡亲弟弟便喋血于山前大道上,花荣、朱仝等割头不换的兄弟又在此与他割袍断义,可以说在这个地方,宋江前半辈子苦心经营下来的形象几近全部崩塌。如果要问宋江这一生中最不愿再回去的地方,必定非二龙山莫属。

    只是,此时孙立所表现出来的坚持,倒叫失态中的宋江略吃了一惊,只见他诧异的望向孙立的同时,声音中带着一股冷意:“二龙山就稳便?”

    “多少,要比山下扎营稳便!”孙立的语调依旧平静,“哥哥,梁山上恨我等入骨者,数不胜数。咱们此番进入青州,便已踏入了敌境,虽不敢说要步步为营,但也不可有丝毫大意。咱们麾下这数万人马,都是哥哥在恩相面前立足的根本,一个不慎,悔之晚矣啊!”

    孙立抱拳时,身上盔甲铿锵作响,辅之以面上流露出的坚毅神情,端的一员苦心竭力谏主帅的良将形象,直连一旁的董平都不由暗暗喝彩。

    “舅子,弟兄们都赶一天路了,既累又饿,如今既有现成的营盘,住进去便是了。难道还怕梁山那些撮鸟提前月余在山溪里下毒?”

    董平的话不是没有根据,在场之人包括宋江都清楚,京东战事开启没有多久,梁山便弃了这处巢穴,拥兵往花花世界里去了。

    也是,谁夺了锦绣城池,还愿窝在这山里受苦?

    一向老成的孙立出人意料的坚持己见,而需要借重的董平又表示附议,宋江一时间彷徨了,这丝犹豫正好被董平捕捉。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不待宋江发话,回头下令道:“潘迅,你去!带一个指挥,进二龙山里搜搜!若有埋伏,及早报来!”

    原本不离董平左右的是宿家姐弟,无奈宿金娘在应天府意外受伤,董平连夜派人将她送往东京养伤去了,作为亲兄弟的宿良宿义自然是同行照料。故而此时跟在董平身边的,乃是当初伪晋国时期的老跟班潘迅。

    潘迅得了将令,也不再跟宋江请示,催马便走。董平赶马上前。与默然不语的宋江并肩,笑道:“舅子,人生多少事,都坏在看不开上。想当初你英雄末路。仓皇下山,是何等的凄凉?可如今,你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剿匪先锋,而那伙排挤你的反贼,还是一般的不长进,皆沦为待宰羔羊,此乃何等快意之事,何必闷闷不乐?照我看来,你也算衣锦还乡,躲它甚鸟!”

    宋江只是木然,半晌无语,除了中间挥退孙立,再也没有其他多余动作。董平笑了笑,倒也没有再扰他,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附近景致,暗道:“我若不来寻他说话,宋江识得路径,只怕早下令改道矣!听说这二龙山是山东地界上仅次于梁山泊的贼窝子,此番我倒要看看,到底有甚么不同!”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已经快落到地平线以下了,这时潘迅才折返回来,禀告道:“山里并无埋伏,各处屋宇尚全,只是无端少了桌椅板凳,后山营房里也没了铺盖床板!”

    董平闻之,不禁望着宋江大笑道:“这伙穷疯了的草寇,临走还不忘把床板都拆下带走,当真是千古奇闻!”

    宋江无意识的咧了咧嘴,权作回应,这时只听潘迅又道:“只是在宝珠寺正堂里捉到两个百姓,小将不敢擅自处置,特意带回来了!”

    董平见说,望后面看去,果见随后而来的两匹白马上,缚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董平扬了扬马鞭,马上骑士会意,直将两个俘虏掀到地上。

    “哟呵,看来是练过呐!”董平是会家子,自然能轻松的从一个人的下意识的反应上看出他们是否练过武艺。而这两人中年轻较轻的男子落地时自我保护动作,瞬间引起了董平的注意。

    “说罢,你两个伏在此处意欲何为?梁山贼寇的主力现藏在何处?”董平傲慢的睨视着这两个探子,毫不收敛身上的傲气。别的官军见了梁山主力躲不躲的不知道,但他董平,却是早想要找王伦的麻烦!

    “梁山贼寇?”

    只不过,那年轻男子反应却有些不对,闻言反而一愣,等想明白后,十分惊喜的回望了同伴一眼,正待与董平解释,却被身边那位看来城府颇深的中年男子用眼神给止住。

    “啪”的一声,只见那中年男子刚使完眼色,脸上便多了一道血痕,这厢董平收回马鞭,恶狠狠道:“说了,赏你们一个全尸,不说,老爷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若是寻常百姓,早被董平这一手吓趴了。可那中年男子只是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略微抽动了几下,此时反而是迎着董平的目光与他对视起来,董平下意识竟然感受到一丝压力,不过他心里却是更有底了,这男子身上怕是有货,绝不是普通角色。

    就在董平往下逼问这个中年男子时,被宋江驱退的孙立去而复返,上前请示宋江是否全军开进二龙山。因为董平在一边声势不小,孙立不经意间往那边瞟了两眼,陡然间脸上竟然变了色,手不自觉便往刀把上摸去。

    “你识得他?”宋江忽然发话了。别看他此时好像入定的高僧,但周遭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昔日在中书大人面前,进小弟谗言的,便是此人!”孙立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以平复眼下的不平的心境。

    “兄弟,忍一时,风平浪静。众目睽睽之下,你杀他不得!”宋江低声劝了一句,道:“你且去带队入山,你和他的过节,我想办法化解!”

    好容易支走孙立,宋江立马高声叫道,“住手!”

    董平正要从这两个有点邪门的家伙身上榨出点有价值的情报来,忽听宋江一声爆喝,不由纳闷的转过头来,只见宋江隔着老远便开始作揖,嘴中道:“不知是登州王太守,失礼失礼!”

    那中年男子见自己竟然被人认了出来,十分诧异的望向宋江,只不过仍不开口。宋江也不见怪,反而自报家门道:“末将郓城宋江,当日提大军开赴京东剿匪之时,临行前恩相还曾对末将耳提面命,让小可千万打听到登州王相公下落,天可怜见,不想咱们竟在此相遇!”

    宋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中年男子终于不再沉默,低沉道:“惭愧,蒙朝中诸公挂怀,师中失城失地,丢了登州,实在无颜与梁相公相见!”

    “胜败乃兵家常事,相公莫要挂怀!”宋江忙上前解开王师中身上的绳索,又指着他身边那个神貌与王师中颇为相似的年轻人,问道:“敢问这位……”

    “便是犬子!”王师中捏了捏被绳索绑得生疼的肩膀,道。

    “原来是贵衙内忠翊郎啊!”宋江抱拳道。刚才他还真不是说谎,梁中书曾明确的嘱咐过宋江,如有可能,一定要周全登州相公王师中。

    年轻人火气大,刚刚被解开束缚,顿时便指着董平大骂道:“你是甚么人,敢对吾父如此不敬……哎,你!”

    王衙内万万没想到,这行凶的汉子居然冷哼一声便走了,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只好对着一脸笑容的宋江撒气:“姓宋的,这便是你的好部下,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你若不给我父亲一个说法,梁世伯面前,我也定要讨还一个公道!”

    “逆子,不得胡言乱语!”见宋江面色尴尬,王师中也不想节外生枝,虽说宋江是梁中书的人,但此前乃是山里强人出身,难保其桀骜之气未减,若是惹急了这伙人,他们父子能不能走脱,依旧是个问题。

    “爹,你这……”王环不解道。

    王师中急切间使了个眼色,儿子终于不敢造次,宋江见他好说话,悬着的心略定了定,当即上前嘘寒问暖,解释误会,两人说了一阵,宋江终于弄清楚了这王师中为何流落至此。

    “登州到此,足有五七百里地,王太守和小衙内竟一路逃难而来……”

    “将军来此为何?”王师中叹了口气,不欲多谈一路上遇到的艰险,当下反客为主的问起宋江来。

    “陛下下了旨意,是以末将特来救援曾太守!”宋江知道王师中和梁世杰有交情,当下也没有瞒他。

    王师中见说,眉头不由皱起,想了想,又问道:“陛下圣旨上写着,差宋将军救援青州?”

    “那倒不是,圣旨自然是下给童枢密的,小可是受童枢密差遣,才前来救援的!”宋江道。

    王师中盯着宋江看了半晌,见对方一脸的懵懂无知,好似不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不由叹了口气,最终看在此人是梁世杰举荐的份上,点破道:

    “你知道曾孝蕴为何会在这虎狼青州为官?皆因他得罪了一个人!你现在来救他,就等于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未完待续。)

第八六七章 蔡相公,恁就是俺的天呐!

    宋江觉得,自己真的是迫切需要一位老师了。UU小说,www.uu234.com

    官场上的老师。

    从前屈居下僚,整日郁郁不得志之时,总觉得蔡京、童贯之辈除了只会误国,哪里有甚么真本事济世安民?倘若换成他宋公明,虽不敢说立马叫天下太平政通人和,但是让大宋朝堂焕然一新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童贯看似不经意的一招阳谋,他宋江就已经快兜不住了,不得不陷入两难境地无法自拔。自此,他对这些奸臣,算是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但凡能爬到这个帝国最顶尖处的那几个人,无论是良臣奸臣,都不是好相与的。

    也许,仕途真无捷径可言。官场也并不是他们这些跳级人士的天堂。如果他能有个正经出身,从县丞、知县、知州、知府这么一步步踏实的走来,经历完一个大宋文官本该经历的诸多磨练,他还会如今天这般面对童贯的明枪暗箭,毫无招架之力吗?

    不会,他宋江所缺的,绝不是悟性,只是际遇罢了。

    也是,想当初屈在下僚,他无师自通依旧能脱颖而出,把甚么江湖豪杰,市井之徒,甚至一县之尊,通通在股掌中玩弄得无比顺溜。正因为有着这份底气,他才能坚信,只要假以时日,让他熟悉了仕途顶层的游戏规则,到那时,他绝对不会比童贯这个阉货做得要差。

    可惜啊,他就差一位指点迷津的贵人。也许从前郓城知县时文彬能勉强算上半个,无奈其档次太低,终是个依人成事的角色,宋江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现在早玩不转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此时在他宋江进退维亟之际。正好眼跟前,就有个官场上的老师傅。

    “王相公,军中简陋,一切从简,无甚好东西招待贵客,还请千万见谅!”

    灯火通明的宝珠寺刚举行完一场接风宴,直叫这几十天来东躲西藏的王师中父子终于吃上了一顿安稳饭。宴会之后,宋江遣散众人,单独盛情邀请王师中在寺中喝茶聊天。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从这位历经辽、宋两朝的文官身上,求到些密不外传的官场真经。

    “宋将军客气了。这是本官自蒙难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菜了!难得,难得!”王师中品着杯中清茶,神情满足的坐在一张上好虎皮铺就的交椅上,心中也在暗暗琢磨宋江。想这人虽是草寇出身,但是待人接物倒是不差,与印象中那些粗鄙不堪的山贼形象相差甚远。

    “这顿酒,虽名为替相公接风,实则也是践行。明日一早。末将便差手下得力兄弟郑天寿,亲率一百骑兵,护送相公父子假道河北,前去东京述职!”

    其实宋江心里比谁都明白。王师中绝对不想在他的军中久留。一来孙立这个尴尬人不好照面,二来董平也惹上这父子俩,三来他宋江正深陷漩涡之中,若是有功劳分润。还好留下人家。可眼下之局面,对方绝对是避之不及的。

    王师中闻言,果然对宋江的知趣。以及后续安排很是满意,当下以茶代酒,主动敬宋江道:“将军为国剿贼,前程似锦。王某在此祝你早日凯旋,到时候由我做东,咱们在京师再会!我听说东京遇仙楼最近风头一时无两,恰巧还是我们登州商家所开,届时咱们邀上世杰兄,来个不醉不归!”

    不得不说,宋江还真是有些佩服王师中城府了。到底是辽国应州太守出身,眼下作为大宋守臣,城池失陷于贼,此刻居然没有半分忧色,还豪言要在京师最上档次的酒楼中大宴宾客,也不知这份镇定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正的底气十足。

    不过,这些跟他宋江已经没有关系了。都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他宋江上面是梁中书,是蔡京,人家押的宝说不定就是官家哩!

    有些东西既然羡慕不来,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抹平为要。

    “唉,相公这一去,还请多加保重。别看末将今日手提十万劲卒,明日说不定就是戴罪之身了。相公这顿好酒,只怕难以赴约了!”

    王师中闻言微微一笑,看来这个郓城小吏倒也有几分走仕途的天份,能够顺势将话题转到核心问题上来,脸上的凄凉装得又不显突兀,这倒也是一种本事。这样的人,在此危难之时拉他一把,将来能收获丰厚的好处也说不一定。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靠着一次又一次的取舍换来的。宋将军是个明白人,想必你心里早有了周全之策!”

    王师中这话,说得就有那么点推心置腹的意思了,真不枉费这顿酒饭!宋江顿时顺杆便爬,目光虔诚的望着他,道:“进,我是死,退,我亦活不成。还请明公指点迷津,教我取舍之道!”

    王师中笑了笑,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望着远处随风摇摆的烛火,像是在对宋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世间位高权重者多矣,但人要认得准愿意伸出大腿给他抱的那位。倘若你抱着这位的大腿,又期翼讨好那位,只会让这位感觉你不识好歹,更会让那位对你心生鄙夷,最终落得个到头来谁都不会为你说话的终局……”

    当王师中这番话说到最后时,他人已经起身走到了宝珠寺外,最后又留了一番话,飘入宋江之耳:“想不到事到如今,我还说得出恁地粗糙不堪的话来,看来还是修养不到家啊!宋将军,言尽于此,你我都好自为之罢,后会有期了!”

    宋江追到门口,朝王师中的背影真心实意的拜了一拜,心中若有所思:“我若忤逆蔡京,终也讨不好了童贯,官家又是个随性的人物,多少替他敲打蔡、童的马前卒,都叫他无情抛弃,难不曾还能给我做主?罢罢罢,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就是抱着蔡京这条腿抱到死,好歹彰显了气节,将来随波沉浮之际,或许还有伯乐肯抽我一把!”

    “蔡相公,恁就是俺的天呐!俺宋江这辈子,就死心塌地的交给你了!”

    当决定把宝还是押在蔡京身上时,宋江突然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他背着手渡步在寺庙外的平地上,望着满天的繁星,不由想起了从前失足落草的日子。

    有那么一瞬间,宋江脑海中蔡京的影像突然和晁盖重合,宋江恍惚了。

    失神中,他陡然间发现脸庞,湿湿的一滴水珠顺流而下,宋江闭上眼,喃喃道:“你的独木桥未见得真窄,我的阳关道未见得真宽。人这一辈子,一路走,一路丢。天王!我宋江……不欠你的。就算欠,我也还了……不欠了……”

    …………………………………………………………………………

    京东西路,郓州太守府,征讨军临时大本营。

    “呵呵,宋江背后生出的这个恶疮,来得还真是时候呐!”童贯颇为放松的依在太师椅上,放下手上的战报,回顾身旁心腹幕僚道。

    “驻兵于落草故地二龙山二十余日,紧闭山门,连一兵一卒亦不肯向益都靠拢,知道的说他是进退失据只好使‘拖’字诀,不知道的还当他要再过过山大王的瘾哩!”董耘语气有些不屑,“恩相,此人既然连圣旨都没放在心上,看来是上定蔡相公的船了!”

    “好啊,上船便上船,你情我愿的事,某家何必去拦着他?只不过,他要以为蔡京这艘船就没人能动得了,那就是他想岔了!”童贯眼中的霸气一闪而逝,只见他收敛光芒,缓缓道:“病了就好好养病,某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今番就不催他了。武子,你好好想想,如今离青州最近的,有哪几路人马?”

    董耘闻言笑了,会心道:“王庆王先锋现驻扎在莱州胶水县!”

    童贯见说,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董耘一眼,摇头道:“某没问他!”

    “咦,不是想着王庆?那还能便宜谁?”董耘心中虽觉诧异,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道:“恩相莫不是怕王先锋救援不力?”

    “救援不力?就凭现在的梁山?你呀,到底还是没弄明白王伦现在到底在想什么!”说到此事之上,童贯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只不过他眼下并没有深入下去的意思,故而只是一笑带过,又把话题还原到宋江这边:

    “若是派我那女婿过去,踩着宋江抢功上位,这个事就不那么漂亮了!你再想想,眼下还有谁在青州左近?咱们西军中的老部下就不要说了!”

    “对了,降将****、周兴部现驻扎在潍州昌邑县!”董耘身为幕僚辅佐童贯多年,恩主这么蜻蜓点水的一点,他心底就彻底明白了,宋江这回真是要把官家给得罪惨了。

    “如此,便宜这两个罢了!就令他们不再东进剿贼,立刻改道西北,奉旨火速救援青州!”(未完待续。)

第八六八章 宋公明慷慨赴京

    前文周兴之前被星星的名字是锦鳞蟒马园(园不要口),不知为何显示不出来,特此说明。UU小说,www.uu234.com

    ……………………………………………………

    “罪臣宋江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下定决心要抱着蔡京这条大腿至死,宋江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朝廷的这次反应不可谓不神速,就在锦鳞蟒马园的大军击溃益都县外贼兵还不到三天,来自东京的天使便和接手宋江指挥权的朝廷将领、监军便联袂而至。算算日子,宋江心里便有了数,怕是童贯在给马园下令调头之时,整他宋江的黑材料,便递送到了东京御案跟前。

    “宋将军,这便收拾收拾,跟咱家进京面圣罢!”天使刚刚宣读完圣旨,紧接着便抱怨开了:“可怜咱家这一把老骨头,为着你宋将军之事,无端作了回低贱铺兵,七天不到赶了八百里地,回程却又要遭一回罪,唉,真不知咱家上辈子作了什么孽!”

    这话就是当面索贿了。宋江是个爱撒银子的主儿,如何不懂他这套?见说赶紧目示徒弟,只见一盘早已准备好的金银被托了上来,那天使瞟了一眼,依旧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模样,大喇喇道:“宋将军送几个青菜钱,咱家便收着了!”

    这边一个老太监收了贿,却惹得那边一个小太监上了火。他本锦衣玉食好些年头,早经不把钱财看在眼里,但事到临头有别人的份却没他的份,这事便差了,顿时惹出他的火气,只听他亦阴阳怪气道:“这几个青菜钱。是一个人拿呢,还是咱们三个人分?”

    虽说那传旨的老太监年纪要比这小太监年长许多,但看他在这小太监面前可是半分不敢摆谱,当即腆着脸让道:“此等俗物若是阁长……”

    “老周,说甚丑话哩?老子跟你争,传回去还怎么混?”那年轻太监十分轻蔑的把眼一抬。看也不看那老太监,只是斜视着宋江不再说话。

    宋江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这油头粉面的小太监是个比久经世事的老太监更加牛皮哄哄的人物,顿时有一种拜错庙门的懊悔,多出些钱财倒是其次,恁般怠慢这些小人,若是将来让他们找到机会在官家面前乱吹风,他宋江的处境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快快,赶紧把送将军和这位贵人的仪程递上来!”

    原本事先只准备了一份礼。但孔明孔亮两兄弟干别的事情不行,这种事情上简直无师自通,并没有问出“贵人的仪程压根没有准备”之类让宋江尴尬的话来,闻言赶紧下准备去了。

    “宋将军,咱家听说民间可不是恁地传你名声的。甚么山东及时雨,郓城呼保义,好响亮的名头,怎地处事恁地糊涂?也是咱们高阁长大人有大量。不然你如此做派,哼哼。叫梁相公如何提得起你来!”

    老太监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宋江只能是硬着头皮听着,面上还得带着笑,这时早惹怒了宋江身后一个赤发黄须大汉,想那宋江就是他的天,这“天”背后又有梁中书、蔡京这等硬扎的靠山。如何能平白无故受这阉货糟蹋!?当即就要发怒,只可惜被老成的孔宾拉住,低声道:“燕兄弟,咱们就别给公明添乱了!此人明知咱们的背景,还敢如此狂妄。怕不便是童贯的人?眼下不忍一时,逼得撕破脸,必然对宋大哥不利啊!”

    “没卵蛋的阉货,老子靠他近一点都觉得臊,呸!”孔家兄弟这个叔父话说得在理,燕顺没有再出头的意思,只是低低骂了一声。

    和燕顺这样还怀着边缘人心态的莽汉不同,立志在官场干出一番名堂的宋江此时并没有动怒,只是暗怪自己事情做岔了。不过他倒也是觉得有些冤枉,你们火急火燎的从京师赶来,恨不得比报讯的铺兵都走得快,俺知道会来几个爹?

    “这位是天子身边的近侍,高俅高太尉的衙内,高阁长!今日来此,是担当军中监军一职。这位,则是原大名府的兵马总管闻达闻将军,宋将军便把军务和这两位交接了罢!”

    宋江一听,顿时懵了,原来这油头粉面的家伙就是叫王伦阉了的高强啊!上次面圣的时候,高强正好不在身边伺候,他宋江又算不上东京上流人物,平日等闲也拜不上高家的门,是以并不认识高强。只是老太监这个时候才介绍高衙内,宋江就知道自己的钱是喂了狗,亏的慌的是,这狗压根连尾巴都不屑摇,还要挑拨高强和自己的关系!

    小人呐!怎么遇上的尽是些小人?还让不让真正肯干事的人舒坦了?

    宋江在心里暗叹一声,正好孔明孔亮各托了一盘金银来,宋江接过一盘,亲自奉送到高强跟前,用几近献媚的语气道:“高太尉为国尽忠,衙内此番出京,既是尽孝道,也是尽臣道,实乃普天下做人子者做臣子者的表率,俺宋江只恨不能早日结识衙内!”

    高强整日里把他那个死鬼便宜爹放在嘴边,其实并不是对高俅有多深的感情,实乃是借死人的光,来继续罩活人,此时听到宋江的奉承,脸色稍霁,矜持道:“先父是为官家尽忠而仙逝,咱家如何能忘却他的遗愿?”

    见高强对自己并没有老太监这么深的成见,宋江顿时感觉童贯也并不能在朝中一手遮天嘛,毕竟死狗万人踩,但高强这种不愿意老太监被拉下水的表态,说明自家背后的靠山也绝不是廉价的摆设。

    有杆便能爬,这是宋江的处世哲学,当即拉着高强湿腻腻的肥手,说了许多让身后兄弟都扛不住的肉麻话,终于是哄得高衙内云开日出,雨过天晴。

    “闻将军,恭喜荣升!这份贺仪,今日才补上,实在惭愧,还请笑纳!”宋江拍完高衙内的马屁,自然轮到接替他位置的大刀闻达了。对方是梁中书的心腹人,自己也是梁中书一手发展的,多少有点同党的香火情。

    果然三人中闻达的态度最为和蔼,还上前动问了宋江的伤势,宋江正怕高衙内记恨他剿贼不用心,不愿替他老爹报仇,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宽衣解带,直露出背上碗大的一片新肉来,看得一老一少两个太监,指指点点。那老太监甚至还笑出声来,夹枪带棒道了句:“都说古之名将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咱家一直敬慕不已,唯独见不到,不想今日一遂生平所愿,算是见到活例子了!”

    见宋江尴尬的赔笑着,燕顺心头的火“噌”的一下便上来了,低低骂了一句道:“骂了隔壁的,人还在,就咒人死!”

    原本满堂“欢声笑语”的气氛,在燕顺一句痛骂之后,变得异常安静起来。燕顺身边的兄弟都对其投来怪异的神色,连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的董平,此时也是低着头,要多谦和有多谦和。与宋江关系最亲密的孔家三人已经是吓得手足无措了,乖乖,辱骂天使,这黄毛怪是自己想找死,还是想谋害宋江?

    “胡说八道个甚,你们兄弟要吵架,下去吵去,如今当着天使的面,胡闹腾甚么!?”尽管宋江面上尴尬更甚,但好在他见识场面不少,此时动起急智,立刻指着燕顺,以及挨着燕顺最近的穆弘大骂道。

    高俅笑眯眯的抱着手,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闻达暗叹一声,看在临行前梁中书的嘱咐上,上前打起圆场来:“虽说军伍上的弟兄,都是粗人出身,平日里打打闹闹惯了,但凡是也该分个场合,天使跟前失仪,就如官家跟前失仪!来呀,给我掌嘴!”

    穆弘平日里虽拽,但还知道场合,此时无辜挨了闻达亲兵左右十个大嘴巴子,好歹还忍得住。当亲兵要来抽燕顺的时候,宋江生怕这炮仗给点燃了,在向闻达投去感激的眼神后,立马逼视穆弘。后者白白挨打本来便一肚子气,见状上前剪住燕顺,任拼外人在兄弟脸上左右开弓。

    老太监被这么一闹,有火也不好发了,何况是他挑事在先。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宋江手下这些彪形大汉,卖相是看着吓人,却都没有这黄毛怪血性,若是惹急了这种人,杀人他也是敢的。故而当场只是冷哼一声,理智的并不再抓住不放。

    好容易圆了场,宋江立马吩咐摆宴,又请孔宾这样的老成人陪住老太监,便抓紧时间,请高强和闻达下去交接公务。

    只可惜高强哪是甚么正经人,当儿子的时候只知道欺负人,当太监的时候又尽是阿谀人,当了监军,自然是监视人,此时哪里肯正儿八经的搞甚么交接?拍拍屁股便带着人便游山玩水去了。宋江心道支开他也好,还能和闻达说些体己话,当即派出孔明孔亮这两个公子哥儿陪高强耍去了。

    “闻将军,当初都是小弟的过错,没能保全李都监的性命……”一到没人的地方,宋江便抓住机会,主动检讨起来。

    见提到李成,闻达望着宋江叹了口气,悠悠道:“李兄也是命桀……罢了,闲话不表。宋将军,恩相此番赶在朝廷定下人选之前,派本将前来接手,你该明白罢?”

    “明白明白,末将明白!”宋江点头如啄米,梁中书干涉了,那表示他背后的靠山开始行动了。说起对面这位大名府的兵马总管,李成是横在他和自己间的一道梗,可此时连闻达都放下了,他又何必再找不痛快?

    “既然如此,你安心进京,恩相托我给你带句话,到了京城,万事有鲁公和他照应。这边的事情,你大可放心!”闻达强调道。

    得了闻达这句话,宋江终于是安心了,想他为了蔡京,不惜忤逆圣旨,这样的忠心,可鉴日月了罢?(未完待续。)

第八六九章 有后台和没后台,果然大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蔡京在背后使了劲的缘故,被官家定为罪臣的宋江一路上不绑不缚,还能快马代步,压根一点也不像要进京问罪的朝廷钦犯。除了每日必赶百里以上路程的硬性规定,沿路文官该接待接待,该方便方便,宋江这一行,倒轻松得仿佛公费旅游一般。

    倒是宋江进京“面圣”心切,一路上反催促天使疾行,颠得那老太监天天在肚里问候宋江的祖辈八代,嘴上却又不敢明说,如此才算尝到了山东及时雨的道行。

    天使一行,来时用了七八天,回程却只用了五六日,可谓急速。话说这一日夕阳西下之时,押解宋江的马队终于赶到了京城。

    哪知这队人马刚刚抵达新曹门外,附近的百姓便围了上来,有好事者起哄道:“太尉,又是哪座州府被朝廷收复了?”

    见此一幕,宋江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那老太监却见怪不怪的模样,扬鞭赶散围观市民。宋江心中纳闷,转而问向身边的御营军官。想这队人马,谁没得宋江好处?这军官路上又跟宋江混得厮熟,此时也不瞒他,终将实情娓娓道来。

    原来并不是宋江没见识,而是这城门报捷之事,是新近这段时日才刚刚兴起的。

    想当初,梁山贼寇濒死之际的亡命一蹬腿,气势太猛,一点都不像是气数已尽之前的回光返照。这厢还沉浸在河东大捷中没有回过味来,那厢梁山贼军都杀到了京城门户兴仁府了,这是何等尴尬之事?

    不过,若只是尴尬也就罢了,反正也要不了命。关键是这伙贼人不但让人尴尬,还让人害怕,他们的兵锋离大宋的心脏东京开封府仅仅只有一界之遥!出了兴仁府,那就是堂堂京畿之地啊!

    虽说。当时有童贯的四十万大军便驻扎在京东路的大门口,京城还有大量的禁军驻扎,可鉴于梁山泊有阵斩太尉,攻下陪都的种种先例恶名,直叫这开封府内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胆颤心惊,人心惶惶。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甚至于有人已经偷偷把家眷送出京城。

    不过,这些达官贵人有退路,但是做皇帝的赵佶却没有退路。这位道君皇帝实在不敢想象,他作为一个立志要超越太祖功绩的旷世明君,如何能叫一众贼寇赶出京师仓皇逃窜!?

    如果当真发生这样一幕,那么这一事件对他赵佶的伤害就属于不可逆了。即便将来彻底剿灭了梁山贼寇,他这个圣君也没脸见人了。其实没脸见人还是小事,若是因此伤了道行导致将来无法升仙,那真真是倒了血霉了,就算把梁山贼寇人人都碎尸万段,也无法弥补他赵佶心中之痛。

    好就好在。童贯还是争气的。以至于原本气势汹汹的梁山贼被他吓破胆子,转而向东劫掠州府。事后想起这伙人在京东路的战绩,赵佶心中也不由后怕起来,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河东大捷冲晕了头脑,有些着急的挑起战事。毕竟短短数月时间,京东路大半州县便脱离了朝廷版图,这种烈度。来得比去年河东田虎要猛烈得多。

    连皇帝都打心眼里害怕了,就更别提京师市民心中的惶恐了。

    是以,为了扭转京城内人心惶惶的局面。天子赵佶下令,但凡朝廷王师收复一县,即刻由快马从外城新曹门入城,沿着牛行街沿路报捷,以安民心。

    只不过,赵佶又没有预料到的是,梁山贼猛,童贯却更猛!原本这只是鼓舞士气的一时之举,没想到这童贯真不愧是他赵佶贵眼相中的护国良将,自他受斥开始发兵干涉以来,一县一县的报捷文书好似潮水一般的涌向东京,搞得最后赵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下金口将捷报的范围扩大到收复一州才沿街报捷。

    即便如此,十多座州府的接连收复,还是让开封府内天天犹如过年,一时间人人都觉得京师固若金汤,就是曾被京城上下一致视作洪水猛兽般的梁山泊,也如昨日黄花般无人再提。与此同时,有关童贯的话题,直接成为街头巷尾甚至帝国官场最为热门的议题,没有之一。

    “快看快看,又有前线下来的官军入城,这回怕是梁山泊的老巢叫朝廷给端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明明记得青州和登州还未曾报捷哩!”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如今报捷报得我都能把京东路的州府给记全喽,那贼首王伦还能撑几天?你们还别说,我曾听人说,童枢密是九天荡魔祖师降世,特来辅佐圣明天子荡平寰宇。这不河东田虎已经剿灭,梁山泊的王伦也差不多快到大限了,王庆又作了童家的女婿,下一步只怕便是江南方腊了!”

    “唉,田虎灭了就灭了,这个人坏事做尽,该有个报应。但王秀才似乎不像开封府宣扬那般残暴,我有个亲戚便住在济州,听说王伦在山东那边做了不少好事,那里的百姓很向着他哩!”

    “向着他有甚么用?天兵一到,立马作鸟兽散!似这样的贼头,仗着读过两本书,也就能蒙骗那些个乡下人,你说咱们跟着瞎起甚么哄?还是各人过好各人的安生日子罢!”

    趁着老太监捡出仪仗郑重入城的功夫,宋江有意识的收集到不少民间的舆论。在得知京师市民并不像京东百姓那般亲近梁山时,他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是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忧伤,似童贯这等权奸都被任有意无意的被吹成真武大帝降世了,那他宋江作为“正面人物”构陷的对象,估计将来也不会有甚么好名声了。

    罢了,人生说短不短,也有好几十年,将来终究有洗刷耻辱的时候。眼下自己已经攀上了蔡京蔡恩相的高枝儿,还怕他甚么?要知道,当初蔡京是不屑于跟自己多说两句话的,这次梁中书还特意叫闻达带话,不正说明人家已经开始惦记自己了么?

    怀着满腹心事。宋江浑浑噩噩的被带到皇城跟前,原以为今日天色已晚,他是见不到皇帝的面了,哪知赵佶竟有些勤政的劲头,连夜召见他这个戴罪之人。

    到了大殿之上,忐忑的宋江忽然看到一个老者就在圣驾之侧,他心中随即为之一暖,此时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只要有此人在,他宋江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山呼万岁之后,天子吩咐宋江平身,宋江偷眼去瞧时,发现天子虽无半分悦色,却也并无雷霆万钧之征兆,再看一眼族中宿老般的蔡京蔡元长,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宋江,童贯奏你贻误军机,不肯实心任事。险些致朝廷栋梁于死地,你可有话说?”

    来了,宋江心里“咯噔”一下,尽管这个场景他在旅途中模拟了千百遍。此时面对赵佶真正责问之时,仍忍不住心跳加速,好容易调整好呼吸,照着路上想好的应答之策。磕头认罪道:“罪臣有罪!”

    赵佶“嗯”了一声,只等宋江陈情,哪知宋江的头。磕下去就抬不起来,整个人压根便不吱声了,赵佶等了半晌,结果依旧没有下文,赵佶“咦”了一声,狐疑的望了蔡京一眼,这才头一次正经打量这个小吏出身的降将。

    “陛下,老臣有几句话说!”

    没等来宋江的陈情,反而是朝中重臣蔡京说话了,道君皇帝自然不会不让他说话,只听蔡京道:“说宋江贻误军机是真,但不肯实心任事,这个老臣万万不敢苟同!想当初应天府被围,正是宋江率军解救,虽然后来两军误会,导致双方死伤,但城池总归不曾丢失。后来宋江又率军收复单州、徐州,假道袭庆府救援青州,行军一千余里地,似这样的臣子,还有人攻讧他不肯实心任事,老臣替天底下实心任事的臣僚们感到心寒!”

    赵佶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陷入沉思之中。跪在殿前的宋江听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恩相的恩相简直是太懂他了,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当初押宝的时候还曾犹豫,如今看来,真乃妇人之仁也!

    蔡京可不是蜻蜓点水的人,他一般不肯轻易发话,此时开了头,不达目的,绝不轻易收手,只听他接着又道:“而且老臣听说,宋江之所以贻误军机,也是有理由的,还请陛下不罪宋江殿前失仪之罪,让他解开朝服!”

    “不必了,朕非不通情理之人,宋爱卿,既然有疾,就留在京城休养,等伤愈再回前线建功罢!”

    望着满头银丝的蔡京,赵佶叹了口气,即便他心中如何不喜宋江,但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他这个做天子的便越是要挺蔡京。

    于私来说,这位老臣辅佐自己也十多年了,早已是古稀之年,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眼看人已经是没几天活头了,赵佶心中不由有些伤怀。于公来说,若是蔡京失势或去世,朝中剩下童贯一人独大,没有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制衡于他,这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平衡,打破后又不知要花多少精力修复。唉,其子蔡攸要是能有蔡京一半的功底,他这个皇帝也不会做得这么累了。

    一听天子对自己的罪责不予追究了,宋江真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高高举起的鞭子,竟就这么轻轻落下了!

    虽说此番是议他的罪过,但从始至终,赵佶都没怎么跟正主儿说话,宋江再一次领略了蔡京在朝中的分量。看来上面有人和上面没人,那真就是不一样。不然以童贯如今熏天的权势,满朝无人能及的军功,他要想整个人,皇帝会拦着!?

    “陛下圣明!”

    望着颤颤巍巍的蔡京拜下谢恩,赵佶动了恻隐之心,当即起身道:“今日便议到此处,元长还是早点回府休息罢!”

    蔡京正在谢恩,忽见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匆匆入来,几经传递,一份加急奏章递送到赵佶的手上,赵佶眉头一皱,略带不满的打开奏章,不耐道:“都不看看到了甚么时辰了!”

    小太监可没有高强那么受宠,闻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跪下道:“因、因为涉及到宋将军,梁太傅吩咐奴、奴婢……”

    其实压根不需要这小太监提醒了,赵佶已经看到了密折中关于宋江的内容,顿时只见他原本便挂着不满的脸上,肌肉不停的颤抖着,显然是心中的怒气达到了极点。(未完待续。)

第八七零章 这辈子就心软过一次,还栽了

    “好好好,好你个狗胆小吏、奸猾押司,竟敢欺瞒于朕!来啊,给朕拖出去砍了!拖出去砍了!!”

    天子之怒,非同小可,只听整个大殿中都回荡着道君皇帝的咆哮之声,宋江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自己又有甚么黑材料落到了小人手上,顿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罪臣、罪臣不知有何事欺瞒陛下!”

    见他兀自装傻充愣,道君皇帝气得浑身发冷,当下也不理会宋江,只是把头偏向一旁同样满头雾水的蔡京,语气少见的带着怒气道:“蔡京,你可事先知晓此事?”

    蔡京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复又颤颤巍巍的拜倒,道:“臣委实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赵佶猛的将奏折摔到蔡京跟前,怒道:“叫你看看你力保的好忠臣!”

    蔡京狐疑的望了望满脸无辜的宋江,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秘奏,一目十行的飞速阅览完信中内容,当即便恨铁不成钢的瞟了宋江一眼,咬了咬牙,竟然表现出少有的强项,争道:“陛下,宋江此事,乃是一人之言,尚无印证,还请三司会审,以查明此事!”

    这对君臣说得热闹,当事人宋江压根还不知道到底出了甚么事情。想他这一辈子惯会玩火,阴私多如牛毛,随便捡出一件来,便足以叫他自己身败名裂。想当初在清风山便是被王伦抓住痛脚,叫对方一举粉碎了他十数年在江湖上苦心经营起来的崇高声誉,导致他在绿林中再无进取之路可走。难道……命里该他宋江走背字,这回连阉贼童贯也要效仿王伦,让他宋江在官场上也要毫无立足之地!?

    “元长啊元长,事到如今,你还要给此獠作保?信里这个人说的话,朕还真的相信。别的不说。朕闻宋江在押司之位上,便徇私枉法,三心二意,刻意结交江湖匪类!待日后落草二龙山,却又阴谋谋害结义朋党!信里说他两面三刀,不忠不义,难道还冤枉了他?!似这样的人,要不是你保举,朕早治了他的罪过,如今。你还对其心怀幻想?”

    赵佶是老赵家几个皇帝里面出了名的好涵养之人,也就比仁宗皇帝差点儿,如今面对欺君的宋江,一时也是气急了,不然话不可能说这么直白。

    要说这老臣蔡京也是,好歹总揽朝政这许多年,怎么看人的眼光,反而越老越转去了?说句心里话,在这个敏感时刻。他赵佶打心眼里不愿意打压蔡京,为的就是避免给朝臣造成蔡京失势的假象,可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偏偏要屡次三番为宋江出头。叫赵佶如何能压住火?

    “罢了,宋江,朕便再问你一遍,你可要跟朕说实话!朕问你。田虎的伪相郑之瑞,他真的被你临阵处死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宋江如遭雷劈。继而浑身一片冰凉!是谁这么狠,一出手便击中了他宋江的要害!?

    郑之瑞啊郑之瑞,你他娘的害死俺了!

    说句实话,似宋江这般老练之人,这半辈子也干过很多不成熟的事情。但要说他这辈子干得最不成熟的一件事,那无疑就是处置这郑之瑞的方法了。

    原本,这个田虎的心腹文官压根与他宋江没有半分干系,就是如赵佶所言那般剁了他,于宋江来说也没有任何可惜之处。

    可坏就坏在,当时的他,接到了一个无法拒绝之人的书信。之所以说这个人是无法拒绝之人,那是因为这个人曾经比宋江的亲爹还要“纵容”宋江,即便宋江动了杀心要取对方的性命,这个人最终还是放了宋江一条生路。

    这样的一个人,在给宋江的书信中,丝毫没有提到从前恩怨,只是用真真切切的语气,恳求宋江放过郑之瑞一马。

    最后宋江苦思了三天,最终破天荒心软了一回,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拒绝此人的请求。于是他找了个机会,私纵了郑之瑞。这个举动在宋江看来,算是拔了心里最后一撮草,从此和这个曾比他亲爹对他还好的人,在心里做了个了断。

    谁曾想,这个人居然出卖了他!而且还是在他宋江前途似锦的关键时刻朝他的致命要害捅了一刀!

    为甚么!为甚么?晁盖你要这么害……

    不不不,不是晁盖!不会是晁盖!

    急切间,宋江残存的一丝理智提醒自己,晁盖就是到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肯定是……不,绝对是王伦这厮下的黑手!

    天杀的王秀才!

    我宋江是前世谋害你了,还是今生得罪你了,你竟然要一次次的这样害我!?害我也就罢了,为甚么不明刀明枪的干?想要我的性命又有何难,兵对兵将对将面对面来取便是!想我宋江一路从应天府杀到青州,几近千里之遥,路上给过你无数的机会报复,可你这厮为甚么不敢当面与我对垒,却只敢在背后使阴招!?

    当一个人满是忿怒的时候,理智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宋江脑子只剩一团乱麻。

    但此时并不是他宋江的独角戏,若以旁人的眼光来看,宋江这等失魂落魄的反应,便是心里有鬼的直接特征,是以此时连蔡京都缄口不言。

    见蔡京终于认命,赵佶又如何肯陪着那黑厮浪费时间和表情?当即气愤愤的从龙椅上站起,厉声叫道:“还三司会审,直抬举这厮了!且先将此贼监下,择日大理寺定罪!”

    绝望中的宋江听到官家这声不是判决的判决,心跳如鼓,无奈之中,只好再一次将饱含求生**的眼神投向蔡京,哪知最终换来的,却是恩主脸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神情。

    宋江慌了,彻底慌了。他突然有种大声疾呼的冲动,又或干脆取把利刃将心肠剖开,让当朝天子亲眼看看,他宋江是何等的忠心赤胆。

    可惜,时至今日,他才第一次体会到甚么叫做有苦难言,他总不能求着官家和蔡京相信。他宋江即便放了郑之瑞,也是一片赤心心向朝廷。即便谋害了结义大哥,仍是因为一片赤心心向朝廷。即便拿着手下弟兄的鲜血浇灌这大好河山,还是因为一片赤心心向朝廷。

    俺宋江……明明是天底下最忠心的忠臣啊,为什么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为什么!

    ……………………………………………………………………

    无尽的黑暗,除了会给人带来绝望,还会让人脑子变得清醒。

    经历了一整夜的痛苦煎熬,宋江开始细细思索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告密这种事,晁盖无疑是做不出来的。但最终是不是王伦所为,还存在些疑点。

    首先,晁盖这关王伦过不了。

    王伦此时要落井下石陷害自己,且不问其动机在哪里,这么做的直接后果便是和晁盖闹掰。毕竟自己是看在晁盖的脸面上私放的郑之瑞,结果王伦得了好处,反以此为暗箭来加害自己,却把晁盖置于何地?

    其次。王伦性子强硬,不大喜欢玩阴的。

    王伦这个人宋江也并不陌生,要说这个人为人的确霸道,四大寇里面除了他本人。田虎、王庆、方腊谁没被这厮当面抽过脸?可此人整人的手段通常都还算是光明正大,最喜欢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碾压对手,这种有些讲究又狂妄至极的人,说他突然违背了自己的一贯风格。不惜得罪割头换颈的晁盖,来害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怎么说都有点说不通。

    再次。时机不对劲。

    宋江也不认为自己有何德何能,能让覆灭在即的王伦,在手忙脚乱应付不急之中,还苦苦惦记着自己,连陪葬都要拉上他宋江。

    凭这三点破绽,他宋江要是还在心底认定了王伦就是害他的罪魁祸首,他就不是宋江了。

    可是,若不是梁山的人下黑手,那祸害自己的又会是谁呢?

    除了当事人,外人很难知悉当初的细节……等等,当事人!?忽然间,宋江心中冰凉一片,脑海中出现一个无论如何叫他也无法相信的名字。

    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要说这辈子围绕在宋江身边的小弟也不算少了(当然,跟上辈子在数量上那是没法比了),但真正肯为宋江去杀人放火、掘人祖坟的只有两个人,没遮拦穆弘和锦毛虎燕顺。

    前者武艺高强些,后者为人忠直些。所以宋江有甚么阴私,也只有这两个人最清楚。当初为还掉晁盖的情,私放郑之瑞,宋江觉得并不是需要武力的事情,所以选择了燕顺。

    这个小弟的为人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一向对宋江是敬若天神的,若说连他都靠不住了,他宋江还真不知道,这天底下有谁还能信得过!

    思来想去,头都快想破了,没想到又绕回原点,此时连一个嫌疑人都找不到,宋江不由气馁起来。就在他钻入牛角尖无法自拔的当口,忽然警醒,拍着脑袋懊恼道:

    “知道了是谁害自己,又有甚么意义?!无非是死个明白罢了!现如今最爱要紧的,是赶紧想办法脱身!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只要人出去了,还有甚么事情不好慢慢细查?”

    明白了这一点,宋江心头敞亮了许多。同时他更加明白,在这种时候有能力伸手拉自己一把的人,还是背后的靠山蔡京无疑。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把握,蔡京是否已经打算将他这个麻烦彻底抛却掉。

    不该,不该这样!我为了他,连圣意都敢违逆,天底下去哪里找我这样的人来做爪牙、忠狗!?他若就这么放弃我,我手下那伙人,包括蔡京的那些党羽,也定然再不敢对他死心塌地!

    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一想到此,宋江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也是,这辈子宋江很少在别人身上寄托希望,但是到了蔡京这里,他生平头一回破了例。

    “大哥,大哥!”宋江低声唤过一个狱卒,等那人靠近,宋江低声道:“我乃郓城宋江,人称我作山东及时雨。眼下我欲送你一场泼天富贵,不知大哥有胆受否?”(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50/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 作者:他来自江湖所写的《水浒求生记》为转载作品,水浒求生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水浒求生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水浒求生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水浒求生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水浒求生记介绍:
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这是原本轨迹中梁山泊开山祖师王伦在垂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哀嚎。
然而,皆因一场雷劫让历史偏离了既定的主线。
动荡的大宋时局,崩坏的伦理朝纲,觊觎的恶邻女真,霸蛮的强客欺主,内忧外患中是生存还是灭亡,留给白衣秀士王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且看一个现代国企小主管穿越宋朝,附身著名倒霉鬼王伦后的水浒求生之路。
水浒求生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求生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