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一章 孙兄,你投了个好生逆天的主公啊!
乔冽的决定并未让许贯忠觉得有多么意外,通过之前和王伦包括孙安之间的飞鸽沟通,大家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梁山泊如果能够介入到朝廷和田虎的战争中,被田虎所忌的乔冽说不定就能够顺势加盟梁山。
通过许贯忠的近距离观察,从他本人身上的确也能看出这个意愿,不然他不会对梁山泊的大政方针如此关心。但关键是,如今梁山泊并不准备,也不具备(主力在高丽)介入朝廷和田虎相持的这个火坑之中,这个时候乔冽能不能顺利过档,就取决他能不能逾越他自己那个心结了。
但是眼下,乔冽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略作沉吟,许贯忠恢复了平静,也没有继续强作说客的意思,只是和客人叙说江湖义气。柴进见状,暗觉可惜,只是不停以目光示意许贯忠,看能不能再争取一下,哪知后者并不为所动,柴进也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中午的接风宴,人在山寨的头领们都过来了,把气氛搞得十分隆重。乔冽到了好汉堆里,也把所有防备都丢在一边,简直是来者不拒,只觉这酒喝起来,正对了了肚里愁肠。
酒后睡了整整一下午,晚上竟然又是大宴,这回是山寨元老杜迁、宋万牵头,代表王伦招待贵宾,乔冽知道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哪能不给面子?又是一场好喝,最后心事重重的乔道长醉得是一塌糊涂。
好久没有这么敞开的喝酒了,乔冽感觉头都要裂开了,特别是梁山泊自酿的那种忘了名字的酒,喝进去跟吞刀子似得,他只尝了一口,嗓子当时就不行了。还是许贯忠叫人换了平常米酒。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桌。
不过头虽然难受,但心里舒坦,这么多豪杰相聚,日子应该是很畅快的,怪不得孙安在此如鱼得水,这里没有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用防着来自同僚的诋毁,更不用提防自己人的暗箭,虽然这里隐隐也有山头,但大家最多是意气之争,并没有那种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毕竟大家都有共同追求的美德:义气。
无限的感慨中,乔冽昏昏睡去。
翌日一早倒是没有酒筵,道长用了些粥米。上午就在柴进的相陪下,山寨上下看了好多地方。参观山寨军法司时,有位胖大头陀十分热情,一问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贼人闻风丧胆的广惠大师,孙安之所以能够上山就是此人引荐的。
于是道士拉着和尚说了许多心里话,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感谢广惠替他的好兄弟指了一条明路,若是孙安因自己的缘故投入田虎麾下。如今只怕最对不住兄弟的人,就是他乔道清了。
中午广惠要以他的名义在聚义厅宴请乔冽。哪知唐斌、文仲容、崔野三人和他争执了起来,原本说好杜迁、宋万之后就是他们马军请客,直呼警备军加塞。这时山寨唯一步军代表袁朗也出来凑热闹,说是要代表孙安接待老朋友,场面一时十分火爆。
许贯忠一见这种场景,就猜到是柴进的手笔。只怕是想打个时间差。山寨头领少说好几十位,三三两两做主请客,等这场大酒喝完,田虎只怕都被押到东京问斩了,这时乔道清还能去哪?
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当事人又岂会心中无感?要说昨天两场酒还没喝出个头绪,一见今日这种局面,乔道清心中再猜不出端倪,也枉为人送外号“魔幻君”了。但对方的出发点完全是出于爱惜自己的善意,使的又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乔冽心怀感激的同时,愈发坚定了及早赶回河东的想法。
于是中午这一场酒,他甚么话都没说,还是来者不拒,醉饮千杯,又昏睡了一个下午,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许贯忠,反客为主提出借梁山宝地答谢各位英雄的错爱,晚上由他来宴请梁山大小头领,算作离别宴。
乔冽这样的人,要么不说话,一开口,那就是九头牛都别想拉回去,许贯忠原本也认为柴进这种办法不可能留住乔冽,当下连迟疑都没有,很干脆的答应了他。
为这事晚上许贯忠还挨了柴进的埋怨,自己兄弟总不能拆台罢?许贯忠好歹解释半天,又赔饮了三小杯终极版的透瓶香,这才把柴进的“怨”气化解。不过因为此事,许贯忠对柴进的认识又深了几分,人是个好人,心也是好心,但关键是这位当世孟尝君他不怎么识人。怪不得以他如此之高的起点,却几乎自身难保,最终只能依人成事。而王伦哥哥却能白手起家,反过来荫护这位曾经的恩人,一手将梁山泊塑造成千古绿林第一寨。
许贯忠本不是嗜饮之人,喝了三杯当世最高度数的粮食酒,人已经不行了。好在他平日为人低调谦和,此时也没人“落井下石”,不过乔冽就惨了,众好汉见他执意要走,那还不灌他?就连周昂这等降将都看不惯乔冽的愚忠,他是东京官场出身,劝酒词一套一套的,不由乔冽不喝。不过周昂倒也没玩花套,对方喝多少他也陪着喝多少,毫不怜惜自家肠胃,完全属于硬拼了,以至于“战况”十分激烈。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念头,好歹为自己融入梁山氛围豁出去了。
最后还是朱贵看不下去了,军师既然答应让人家走,这般猛灌人家实在没有意义!要是把人家灌出个三长两短来,岂不坏了哥哥的大事?当下挺身出面挡酒,朱贵一出面,他手下几个兄弟岂能再一意孤行,曹正等人纷纷“倒戈”,加上王进、广惠这样的厚道人又出来转移“火力”,乔冽终于得以解脱。
解脱归解脱,乔冽也终于领教了想在梁山上“反客为主”的代价,最后假借醉酒被人抬下去歇息了。朱贵在他走后,上前叫醒了许贯忠,把席间之事告知了军师,许贯忠人醉心不醉,当场怒点了周昂的名,有道是杀鸡儆猴,观者自明,众人“哄”的一声借尿遁闪了,只剩周昂低眉顺眼的聆听教诲,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众人临走前投来不少同情的目光。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乔冽感觉头还是晕乎乎的,此番才算是真正领教了梁山好汉的手段,席间一一谢过了朱贵、广惠等人,又诚恳的跟其他在场的头领道了歉,说知了不能留下的理由。众人见他不但不怪,反而放低姿态,都有些赧颜,杜迁见状,带头以茶代酒,拍着胸脯道:“梁山泊的大门永远为道长敞开!”
乔冽眼眶渐湿,强忍情绪谢过众人,三两口喝完米粥,起身就要告辞,众人送他到了金沙滩上。面对梁山泊送上的盘缠,乔冽也不推辞,照单全收了,伴当要去接过包裹,却被乔冽所阻,只见他拉着许贯忠的手道:
“军师,梁山泊的事情,小道虽死绝不漏一字。江湖上出了王伦哥哥这样的豪杰,我乔冽心里高兴啊!虽说小道不能留在梁山效力,但我这个伴当,却是从小便跟随贫道的,也识得文墨,也习得枪棒,我想将他托付与孙安兄弟,就留在梁山效力,还请你一定答应贫道这个请求!”
“道长你这话太偏!相处这数日,咱们一见如故,我以为你我之间可以说些心腹言语的!放着小弟近在眼前,你却托什么远在天边的孙兄弟,当真是舍近求远啊!”许贯忠言语中带些嗔怪。
乔冽见状,笑了起来,道:“是贫道失言!乔安那就托付给军师哥哥了!”
许贯忠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当即应允。那乔安见主人要留下他,顿时泪流满面,只是拦着乔冽苦苦哀求,一方面表示自己要随他同回河东,一方面又苦求乔冽就此留在梁山泊。
这对多年的主仆即将分离,场面十分感人。只不过儿女情怀怎抵得过做人底线?乔安最终还是没有留下乔冽。最终一行人将这道长送到码头边上,临别之际,许贯忠忽然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乔冽道:“道长既然心意已决,小弟也不便强留。只好故弄玄虚,锦囊一个相送。不敢说甚么妙计,但凡将来田虎势力土崩瓦解之时,你打开这个锦囊,里面自有教你脱身之计!”
乔冽见状一怔,大笑着接过锦囊,下意识就想打开一睹,看看这位田虎请不动的小张良有何妙计。哪知却叫许贯忠所止,只听他道:“事先打开,势必叫乔兄难以做人!还是真到田虎大厦将倾之时,再打开看罢!”
乔冽闻言吃了一惊,盯着手上的锦囊看了半天,许贯忠如此有信心隔着千里救人,岂不是说晋国内部有人配合他们。联想到自己出狱是出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举荐,乔冽忽然间明白了甚么!
原来,田虎出使梁山泊的人选,竟然是梁山泊自己点的将。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人权势显贵,地位超脱,竟然也能……
此事如此匪夷所思,实在是不由有智者之称的乔冽不服,田虎的老丈人是梁山的内线,这还能叫他说甚么呢?这是幸亏两边没有对阵,要是打起来,田虎怎么死的只怕他都不知道!
带着无限感慨,乔冽同护送他前来的那一百骑兵上了船,望着湖面上被船桨划出的涟漪,乔冽暗暗出神。大冷的天,那只锦囊却已经被他攥出冷汗来。
“孙兄啊孙兄,你投了个好生逆天的主公啊!”(未完待续。。)
第八一二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
感谢轻牛好汉的万赏!之前有许多好汉的万赏、飘红尚未道谢,容后文一一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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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慷慨赴死的魔幻君乔冽,许贯忠一行人在码头上感喟良久,就在大家正准备返回聚义厅之际,却见这时一艘孤零零的客舟在外围警戒船只的领航下,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许贯忠见状心念一动,沉吟片刻后回头招呼大家各回岗位,他则一人站在码头上眺望,杜迁和宋万没来由心中突突直跳,当下也没有离开,一左一右站在许贯忠身旁,面上尽显诧异神色。
“不对呀!怎么才一艘船回来?”宋万终忍不住,出言道。
杜迁上下嘴唇碰了一下,最终没有说话,还是许贯忠最沉得住气,想了想道:“高丽那边,咱们大半个梁山都搬了过去,应该是没甚么大碍的。我估摸着,应该是有哥哥甚么紧急军令罢!”
宋万见说,和杜迁对视一眼,两人隐隐有些不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只不过宋万还是有些放不下,道:“二龙山那边怎地也没个消息传来?”
杜迁见说,想了想道:“咱们一早忙活给乔道清送行,许是小的们收到飞鸽还没来得及报告!这样也好,起码表示不是甚么紧急的大事!”
“没甚么大事就好!”宋万念叨道。
许贯忠看着杜迁和宋万,那种关切的神情跃然于脸上,心道到底是跟随王伦最久的老兄弟了,一有甚么风吹草动,头一个担心的就是他们俩。这世上有太多的人能和你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但永远只有少数人,在分享喜悦的同时,还深深的为你担着一份心。尽管这样的担心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没有道理。只因为其中包含了浓浓的情谊。
许贯忠想宽慰这两位大哥几句,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甚么,原来,他也和他们一样,没有办法轻松下来。
好在没叫这三位揪心的人等太久,领航的小船上下来一位头领,见过码头上三位哥哥后,抱拳禀道:“李俊头领孤身返航!”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宋万快人快嘴,“怎么回事。莫不是高丽有变?”
来将乃是由济州岛换防至梁山本岛的两栖军副将铁笛仙马麟,闻言摇头道:“详情尚不知晓,但混海龙李俊哥哥就在船上,稍候三位哥哥一问便知!”
许贯忠嗯了一声,吩咐马麟继续警戒,待对方走开几步,许贯忠又叫住他道:“马麟兄弟,咱们山寨水军尽数调到高丽去了,这八百里水域只有你们一支人马把守。还请务必小心谨慎!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出了任何纰漏,我们都没办法跟哥哥交待啊!”
铁笛仙马麟一听,当即拍着胸脯道:“军师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小弟跟欧鹏哥哥商量好了。不是他,就是我,反正水上总有一个头领巡视,但凡要是出了半点纰漏。军师拿我脑袋问罪!”
“你这汉子,我要你脑袋作甚?我只要这岛上老少平安!”许贯忠瞪大眼睛道。杜迁在一旁道:“好好干,宋万头领在此。待会俺们合计合计,争取给你们水军改善伙食!”
马麟见说,嘿嘿一笑,望着宋万道:“那小弟回去就跟弟兄们传达杜家哥哥的犒军指示了哈!”说完也不待杜、宋两位说话,指着不远处的深水码头道:“李俊哥哥的海船靠岸了,三位哥哥有事问他去,小弟这便回去巡视水面!”
“小心点!”许贯忠嘱咐一句,便同杜迁、宋万赶往李俊即将靠岸的旗舰处,正好李俊这时已经下船,迎上三人,行了个礼,宋万把手一摆,急问道:“李俊兄弟,如何只有你一条船回来?”
李俊见三人神色关切,知道自己独身返航引起了他们的不安,当下一拍额头,道:“没事,没甚么大事!童威、呼延庆他们都停靠在青州了,以便就近搭载百姓。小弟这次回来,是因为哥哥有令,要小弟来传达!”
杜迁和宋万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他俩白担心一回,却也不气恼,反自有些庆幸,宋万搓着叫寒风吹得紫青的双手,道:“那你们谈,俺去伙房准备下,中午给你接风洗尘!”
李俊哈哈一笑,抱拳道:“那便有劳宋哥了!”
宋万摆摆手,正要转去,忽被许贯忠叫住,让他一起听听,宋万笑道:“俺一个弄饭的,你们说的事俺也不懂,你们作主好了!”
“伙房差了你,还弄不出一顿酒筵来?军师叫你听你就听,兴许哥哥要帮你说媳妇哩!”杜迁拉住宋万。他知道许贯忠这是行事正派,不爱背着人搞神秘。
“俺一个人还没过够哩!”宋万笑道,不过也没再继续坚持要走。
许贯忠见宋万留了下来,言归正传道:“哥哥有甚么吩咐?”
李俊神色一禀,说道:“哥哥下令,命军师酌情加强各分寨的防务。从即日起,尽全力疏散各处分寨投山的百姓,即便不足以全部安排到高丽,也要尽可能的将百姓迁至梁山本寨居住,以防备将来官军围点打援!”
李俊还没说完,许贯忠就明白了王伦的意思,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哥哥这是在为田虎覆灭之后做准备!其实梁山泊只要不理会水泊之外的事情,守十年也没问题,关键是各分寨没有梁山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虽说朝廷不一定就会去攻打梁山各处分寨,但不得不说,王伦的担忧很有前瞻性,毕竟自身的弱点还须自己重视,不能把宝押在对手的短视上面。
不过,对于许贯忠来说,从收到梁山不介入朝廷田虎之争的命令后,他就在思索伪晋被大宋抹去之后的应对之策,就是高丽那边没有消息回来,许贯忠也准备向王伦进言。毕竟眼下的梁山泊,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朝廷随时会调转矛头,将刚刚获得大胜的劲旅派来对付梁山。
许贯忠暗暗出神,将紧要关节在心中过了一遍,抬头问道:“杜大哥,咱们守备军新兵营里面,训练三个月以上的新兵有多少人?”杜迁虽然是山寨总管财务的头领,但他和宋万守备军头领的职务并没有撤销,每个月也有七八天在处理军务。
杜迁神情专注的板着手指算了一回,道:“你们看啊,咱们下面有二龙山、饮马川、盐山、青云山、四明山五个分寨,如果增兵的话,每个山寨倒也能再凑几千人。但各个分寨情况不同,比如眼下青云山刚增兵不久,徐老将军还在青云山练兵,手下足足有一万五千人,他那一路肯定不用操心。另外盐山打的根本就不是我们梁山泊的旗,这事到时候知会王庆一声便是,他也不愿意自己的金饭碗 朝廷砸了不是?所以啊,最后还剩下三个分寨,军师不妨去信问问他们,现在各寨到底是个甚么情况,这段时间拢共又有多少好汉来投,得个总数报给咱们,咱再给他每个分寨补充到一万人整,军师看如何?”
见杜迁分析得井井有条,许贯忠暗赞一声,到底是老资格的头领,说话也不吞吞吐吐,有想法直接就说出来了,顺便还附带自己的建议。许贯忠一番话听下来,也觉得杜迁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说实在话,各寨虽不如梁山泊有水泊屏障,起码也是精心挑选的险要所在,一万人马差不多也足够各寨守上个一年半载了,当下点头附和了杜迁的建议,道:
“我到时候让他们把库存钱粮一并报上,若是不足三年支用,还请杜大哥手上松一松!”
“你都发话了,咱还能一毛不拔?便以三年为限,俺给他们补齐!”杜迁大手一挥,当场拍板道。
“行!咱们库房直接拨现钱就好了,这样方便些,不够的粮草,让他们就地置办,我看朝廷的动作也没那么快!”说实话,杜迁难得这么爽快,直叫许贯忠心情也很不错。
“这没问题,咱先把钱拨过去,将来多退少补。”杜迁不出三句话,铁公鸡的本性便露了出来,他那意思,还指着分寨日后退钱哩!“对了军师,咱们新兵营里面勉强可以出师的,可都是步军。周昂、两位王教头就是再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练出骑兵来的!”
许贯忠暗暗点头,像杜迁、宋万这样的人物,先天资质是差了点,办事还是十分用心的,怪不得王伦这样信任他们。“这个我知道,不过哥哥的意思是加强防务,步军正好对路子!正好趁这段空闲,让新兵们置办擂木、砲石、灰瓶、金汁,比甚么训练来得都真,我们再派专人前去各寨强化城寨,加强守城器械,到时候官军真要捋虎须,咱们叫他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许贯忠一句俚语叫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连李俊都忍俊不禁,这时一直不打算插话的宋万,此时有些为难道:“二龙山……老六守着怕是有些吃力罢?”
许贯忠闻言,深有同感,虽说二龙山有天险可恃,王定六水军出身,不谙陆地攻防战,他副手又是搞后勤出身的周直,让他俩守山寨,确实风险不小。
说到底,还是山寨发展太快,导致人才缺乏啊!有能力的兄弟大多加盟了野战军,如今正在大用,其他兄弟又各个身怀要职,实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叫王伦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人才呐!看来现下不仅仅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不敷使用,连邓飞、邹渊这样次一级的绿林人才,如今也是一将难求啊!(未完待续。。)
第八一三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二)
镇守一方,特别是这种与梁山大寨相隔几百里上千里的分寨,光凭个人本事,还并非先决条件。不然,似周昂这样的前禁军教头便足以胜任。但事情关键是,你敢把二龙山这样的寨子交给周昂镇守吗?
丘岳在四明山,还有托塔天王晁盖这一帮人“罩”着他,让他人性的阴暗面无从暴露,若是把周昂这样的人放出去独挡一面,还不如说王伦已经开始自暴自弃。
王伦的难题,自然就是许贯忠的难题。只可惜任凭后者再如何足智多谋,也使不出大变活人的绝招来。好在王伦并不是只管杀不管埋真甩手,此时便借李俊之口,点出一个人物来。虽然大家的表情在此刻变得相当震撼。
“三位哥哥和元帅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六还是干本行的好。如果没甚么意外的话,王定六兄弟在这一两个月内,就会离开二龙山,启程前往安东都护府就任港务总管一职,隶属于都护府兵曹之下。!周直也会在山寨事务交接完毕之后,随王定六一同前往安东都护府,出任济州岛、真番郡、临屯郡、汉城府四郡廉访使!隶属都护府功曹,专门负责监察各郡移民事务。原属酒店系统的李懹头领,介时会接替王定六的二龙山大当家职务。原四明山的薛永头领,他是二龙山老人了,此番也将回归故地,坐第二把交椅,辅佐李懹。”
“李懹?”
其实其他人的安排杜迁认为都很妥当,符合王伦知人善任的一贯手笔。
王定六曾在梁山岛负责运输渔业,到了都护府负责港口事务,无非操心的事情多了一些,却是十分对路子。
周直是梁山老人了,虽然一直不曾晋位头领,但也没人因此而小看他。他在本寨一直协助宋万管理后勤,即便到了二龙山。也一直在后勤口,跟百姓打交道那是他的看家本领,别看那些掉书袋饱读诗书,开口“之乎”,闭口“者也”,若是想在这次全民财富大分配中玩些猫腻,那绝对是自找苦吃。
薛永则是晁盖的人,上山也一年多了,表现尚可,晁盖又极力推荐。不能老压着不让人出头,所以他的调动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唯独这个李懹,却叫杜迁大吃一惊。
“这小兄弟不是李道长的侄儿么!”
杜迁心中顿时就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来:这个小年轻能够胜任二龙山当家人的职务吗?将来的二龙山可不是现在的二龙山,看着一片祥和,官府也似聋子的耳朵,摆设一般。可等时局变换之后,未来二龙山那是随时会遭到朝廷大军围剿的危地!若是李懹扛不住这副重担,那就只剩下一个薛永了。在杜迁的印象中,此人帮人打打下手或许还成。独当一面想都不要想!
说实在的,不是杜迁对李懹心怀甚么成见,反而他还觉得李懹在东京干得很不错。听朱贵说,乐和还屡屡来信褒奖他。但关键是他在东京时。手底下顶天了也就那上百号人,管理队伍的经验和执行任务的规模实在有限得紧,要知道这二龙山将来可是万人大寨,他有统兵的经验吗?他能管住这万把人吗?他熬得住尸骸遍野的景象吗?
答案。皆是未知而不可预料的。
“照俺说啊,叫邓飞兄弟吃点亏,回来救急算了!李懹这小兄弟就放在汉城培养嘛!实在不行。去真番、去临屯郡都可以,跟冷宁啊牛庚啊他们换换!”宋万也觉得李懹太过年轻,就怕到时候撑不起场子来。
李俊比不得杜迁、宋万的资历,再说这个事跟他也没多大关系,眼下也不好插言,只是道:“二位哥哥的意见,小弟一定转达给元帅!”
杜迁和宋万对视一眼,望向许贯忠道:“军师怎么看?最好咱们好生劝劝哥哥,李道长的人情不能这样用嘛!”
看着杜迁、宋万两位山寨元老认真的模样,许贯忠忽然笑了起来:
“二位兄长啊,你们太心急了些,想咱家哥哥甚么时候儿戏过?李懹年轻是年轻了点,也没经历过大的阵仗,但哥哥很早之前就曾和小弟聊起过李助道长的这个侄子,当时他就说此人将来可当大用。以我看来,哥哥当时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并不光看在李助道长的面子上!”
尽管他心中也有一丝担心,但许贯忠还是觉得王伦看人的眼光天下无双,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会有他这么做的理由。尽管现在许贯忠还看不大透彻,但他认为将来总会有一天会明白王伦的初衷。这也是许贯忠非比寻常之处,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时候,肯把信任给予有把握的人,虽然他不可能像王伦那样,知晓李懹有统领纪山军五虎将的潜力(袁朗、马勥、马劲、滕戣、滕戡),但他的优点足以弥补这种缺憾。
既然拿定主意,许贯忠就决定先劝劝眼前这两位山寨元老:“两位兄长难道都忘了,李懹兄弟向山寨推荐的那位友人小关索李宝,目前看来就很胜任,至少说明李懹眼光不错!虽然其他方面有待观察,但年轻人总是要给他机会的嘛!”
杜迁和宋万对视一眼,许贯忠说的这位小关索李宝他们倒是知道。此人乃是东京城里颇有些名气的武人,开馆教人相扑,手下也有一二十心腹徒弟。当初李懹还在江湖上游历时,曾与他结识,两个人当时颇为投契。后来李懹被叔父推荐上了梁山,很长一段时间常驻东京,无意间又叫两人碰到,于是就常来常往。
话说这李宝也是个人物,和那蒋门神之流的恶人打手全不沾边。李懹当时就动了心思,想拉他入伙,便把这个情况通过乐和上报给了王伦。不想王伦竟然知道这个人,不但王伦知道,林冲、徐宁等人也听说过这小关索。只不过这两位教头知道的李宝乃是过去的李宝,而王伦知道的却是未来那个荡气回肠的李宝。
原来,在历史上,金兵攻破东京城池后。满朝文武两股战战,偏这条汉子敢带着徒弟半夜截杀落单的金兵,事后又组织开封市民揭露金军洗劫京城的恶迹,哪知反被当时开封府这个维持会以聚众闹事为由,将他们一十七人一并斩杀,寡廉鲜耻的替金人消了气。
如此有侠气之人,叫王伦遇上,如何会错过?当时就请林冲、徐宁以及王进联名写了一封招揽他的书信,毕竟是两位大名鼎鼎的禁军教头再加一位金枪班教头的分量,李宝接信后颇为激动。当场就答应上山,反还要替梁山信使引荐李懹。见他一片真心,李懹坦诚了自己的秘密身份,李宝明白事情首尾之后,不但没有怪罪李懹瞒他,相反对于对方的坦荡心生感动,毕竟做细作的暴露自己身份跟自杀没有甚么区别。
王伦当初与高丽使团同步入京时,亲自和他见过面,经过数次详谈和多方考察后。最终认可了此人。后来在综合了对方意愿和山寨需求后,遂让他替代了李懹,正式出任梁山东京行动组的组长。
杜迁和宋万了解的就这么多,再往后就是情报口的事情了。朱贵最清楚。不过,杜迁心中还是认为,引荐个合格的头领上山,终不能代表其在军事上的潜力。倒是宋万听许贯忠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动摇了,当下问李俊道。
“兄弟,李懹交了东京的差事。跟哥哥去了高丽,都在干嘛?”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暂时挂在亲军中任职,后来又隔三差五的跟在咱们那位猛将兄屁股后面混!”李俊笑了起来,看来大家揶揄史文恭早已不是甚么稀罕事:
“不过我听说他这次回来,哥哥还拨了两百亲兵给他,要知道哥哥在汉城的亲军才不过一个指挥五百人,他一下带走五分之二,直把焦挺肉疼得不行!不但如此,粪桶将军那里也被他割了一刀,一样是二百汉军老兵!加起来都快一个营了!”
“有得史文恭哭了!”听罢,宋万也笑了。王伦这明显是在有目的地培养李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说甚么了。
宋万都想通了,杜迁好像也默认了这个事实,当下也没再提出异议。这时却听许贯忠咳嗽一声,山寨头领当着他的面公开调侃另外头领,他不能没有表示,李俊见状忙收住话头,言归正传道:“饮马川的张近仁将调往青云山出任大头领(徐京是客将),朱贵手下的伍应星将前往饮马川就职,四明山的王子武,也将调到沂州青云山,给张近仁打下手!”
宋万见说有些懵了,纳闷道:“王子武是哪位?”说完望向杜迁,杜迁也是一脸茫然,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
许贯忠呵呵一笑,解释道:“当初张近仁、高可立两位头领前往四明山时,路上遭到官军截杀,领头的便是王子武,他当时是杭州驻军的指挥使,后来为丘岳所擒,经过吴学究的开导,情愿归顺山寨!”
“吴学究的‘开导’!?” 杜迁见说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我还想开导开导吴学究呢……罢了,既有徐老将军和张头领坐阵,吴学究就是拉来赵官家加盟,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许贯忠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而是敏锐的从这种安排中发现了一丝丝王伦用人的奥秘。
王子武去青云山,而不是就地留在四明山,看来王伦对此人还有些吃不透。晁盖是个直来直去的粗线条,王子武要真是诈降,他还真没办法察觉。而徐京就不同了,他是个纵横江湖、官场几十年的老师父,在这世上两大险恶之地都待过,不但没“死”,反而还取得了极高的成就,甚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今后有他把关,王子武是真心落草还好,若是怀有半点贰心,那无疑是自寻烦恼。
这还不是许贯忠最感兴趣的。最让他感兴趣的还在于王伦对张近仁和李懹的安排上。前面这位原是杭州由拳山的寨主,在绿林中的经验远比李懹丰富得多,照理说让他去二龙山,让李懹去跟徐京学两手,俩人对调一下看上去似乎更为合理。但王伦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反其道行之!
看来,不是这位哥哥看不到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而是他心中只怕已经认定,李懹将来的路,要远比张近仁长远得多。(未完待续。。)
第八一四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三)
感谢懒散的程好汉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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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将鼓“咚咚”的巨响之声,再次响彻在蓼儿洼的上空。在水泊里值了一宿夜的欧鹏被响动惊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随即翻身下地,穿上厚厚的棉衣,匆忙中洗了把冷水脸,就往聚义厅赶去。
午时的家属院,显得热闹而温馨,从各家各户传出的炒菜声此起彼伏,香味更是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舒缓了欧鹏那根紧绷神经的同时,还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欧家小子,怎地起得恁般早?吃过没,老娘给你做!”三阮的老娘一打开门,便撞上搓着手快步往院外走去的欧鹏,十分热情的招呼道。这婆婆原本就热心快肠,更因她的三个小子都是水军,欧鹏也是水军,看着他仿佛就像看到自家的小子。
“不了,嬭嬭,山寨敲聚将鼓哩!”欧鹏吸了吸发干的鼻腔,看到小五家好像没有开伙的迹象,随口道:“嬭嬭去嫂嫂家吃饭呐?”
那婆婆瞥了一眼隔壁小二家,带着一股子气道:“老二家的饭菜,俺吃不惯!俺去寻铁牛老娘拉呱,中午俺们两个老的随便对付对付就成了!”
欧鹏闻言笑了起来,这婆婆甚么都好,就是瞧不惯媳妇,当下摇摇头走了。就在他出院门的时候,执勤的小头目迎上来道:“欧鹏哥哥,军师嘱咐下来,你休息就不用去聚义厅了,事后会有专人向你传达!”
“起都起来了,去看看也好!对了,今儿是甚么事?昨日大家不是才聚了么?”欧鹏打听道。
“具体小的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混海龙李俊哥哥回来了!”小头目回道。
“唷,李大哥回来了?那我更得去了!”欧鹏已经出了门的人,见说折返回去。他要回家去取上次邓飞代他垫的份子钱,只是没走出几步,欧鹏转过头吩咐小头目道:“阮家的嬭嬭在铁牛家里,你派人去问问,两位老人中午想吃点甚么,完事你派人去伙房端回来!”
“好咧,恁放心!我这就叫人去办!”小头目点头道。
欧鹏点点头,回去取了份子钱揣在身上,大步流星的往聚义厅赶去,一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一阵大笑:
“咱们这回啊,可真算是后顾无忧了!两路大军收复高丽全境,依我看,只在顷刻之间!各位哥哥怕是不知道,咱们打下的地方,足有大半个京东路,乖乖五六座州府哩!将来咱们梁山泊背后,便有高丽那么大的地盘做后方了,是时候彻底跟山大王说再见了!对了。到时候封疆建国,弟兄们都是功臣啊!”
欧鹏望去,只见一个精壮后生正眉飞色舞的说着,底下听众一大堆。不少人面带兴奋之色,倒是在场有几个草莽出身的头领眉头皱起,心说做山大王怎么就辱没你了?但是碍于情面,终没说出口。哪知就在这时。一员身材壮实的将官出言道:
“甚么各位哥哥?你这小子乱了辈分!就是你呼延家又成了开国将门,你这小子也该叫咱叔,对不对?哥哥们!”
众人闻言大笑。纷纷起哄喊“对”,这后生却也不恼,对那人笑道:“韩叔,我辈分小,叫你一声叔不打紧,关键是你日后见了我爷怎么喊!”
这时一个坐的不近不远,身旁几乎没有站人的头领,插话道:“恁家三位豪杰,硬是把咱们梁山上的辈分搞乱了!”
这个不好笑的笑话顿时让气氛有些冷场,不过倒也没有人出言嘲讽这人,只是他却不觉尴尬,反而一脸笑容望着说话那后生。
见这人正是在山寨地位微妙的周昂,欧鹏倒是有些佩服起他来,呼延通和呼延灼叔侄俩几乎都不理会他,他却能依旧保持热脸,真不愧是能在东京混出头的人物。
“欧鹏兄弟来了?”
王进终究不忍看周昂如此尴尬,主动岔开话题。大家伙见状,纷纷热情和欧鹏打起招呼来,大家伙都知道,这些天来,欧鹏的辛苦是有目共睹的。
欧鹏拱手一一回应,同时四处寻找李俊的身影,正巧这时李俊和宋万从厅外进来,瞬间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纷纷问他高丽的新鲜事,李俊大哥出身,口才不错,一时间口若悬河。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汉城府现在可是号称小东京,街上人来人往,一点都不像刚打完仗的样子。你走在街上,撞上三个人,起码有两个是咱大宋过去的,热闹得紧哩!如今百业待兴,城里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开始抢占先机了,那甚么都护府外面有家吴记蹿子肘件,别提生意多火爆了!”
“吴记?莫不是那吴学究开的?”唐斌笑道。
一句玩笑顿时引来哄堂大笑,文仲容站到凳子上道:“官家这个昏君,居然派了个更蠢的谁谁谁去高丽,这回吴学究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可惜朝廷没把程知府派去,不然咱哥哥和程家千金的好事,便成了!”曹正惋惜道。
“说得就是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王伦的婚事来,呼延灼回头望着侄儿,声音低沉道:“这样昏庸的官家,成了天下笑柄尚不自知,叫一国子民如何盼他?”
呼延叔侄是低声密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李俊身上,只听他继续讲道:“不急!哥哥的压寨夫人已经住进了都护府,由顾大嫂负责她的起居,哥哥住的位置倒是和她离着不远,俩人一有空就去街市上微服私访哩!”
“哥哥为了咱山寨真是操碎了心,自己终身大事都顾不上,只能在微服私访的时候捎带上程小娘子,你们就在哥哥面前,怎么也不劝劝?”石勇怪道。
李俊两手一摊,笑而不语,宋万这时道:“哥哥这叫公私兼顾,一箭双雕。石头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是看不懂的!”
石勇是个犟人,闻言脖子一昂,道:“我怎地不懂了!?”
“哟,好生热闹啊!”许贯忠从后厅转了出来,一见聚义厅中气氛热烈,笑道。这时杜迁,朱贵和伍应星,都跟在许贯忠的后面转了出来。
众人见军师到位,各自寻了临近的座位坐好。许贯忠也不废话,待杜迁他们坐定,便开门见山传达王伦的指示。
涉及到调动命令的头领,在场只有伍应星一个人,大家都对其投以恭喜的目光,毕竟调到分寨坐第三把交椅,将来最不济也是个团练使的安排,冷宁、牛庚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倒是腾空而起的李懹,毫不例外的叫大家心生感慨。这二龙山就是个宝地啊,邓飞、王定六,特别是周直,都从这里高升了。
“即日起。梁山本寨及各分寨,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武装行动,从现在开始,咱们要保持低调了!”
见下面有些头领交头接耳。许贯忠表情转为严肃:“我命令,奋威军杨志、韩滔部,明日前往河北饮马川迎接百姓归寨。教导军王进、王文斌部。前往青云山护送百姓回山!”
被点到名的四员大将闻言起身领命。这算是教导军头一回亮相,王文斌有些激动还属正常,不过连杨志这样的老江湖有些反常,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唯有同是将门出身的呼延灼最能了解他的心情,不建功如何揽封侯?苍蝇也是肉嘛!
许贯忠点点头,随即望了手令一眼,读完王伦最后一行字原话,“值此多事之秋,各寨谨防别有用心之人,趁机往梁山身上泼脏水!”
朱贵等许贯忠说完,起身道:“田虎是个挡箭牌,有这草包竖在前面,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他要垮了,咱们是不是该有点动作,再立起一块挡箭牌来?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招殃!军师但有吩咐,小弟带人去落实!”
众人听到朱贵的建议,一下子热闹起来,顿时议论纷纷,却见这时袁朗起身道:“有实力给咱们挡箭的,无非就那么一两个人,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王庆是哥哥认同的盟友,他的军师李助又是哥哥的师兄,以咱哥哥的性格,是干不出来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事情的。所以,我不建议在哥哥没下命令前,仓促采取行动!”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王庆这个人就算从前有些误会,但如今两方互通有无,合作十分愉快,动他确实坏了道义。唐斌闻言笑道:“那方腊怎么样?这厮跟我们向来有仇,当初在江南还想强压我等一头,咱们送他一程不为过吧?”
众头领眼前一亮,方腊这厮之前不是很活跃?还要在江南赶绝梁山泊!如今双方实无情面好讲,已经是处于敌对状态,弄他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就在有人想起身附和唐斌建议时,却见许贯忠开口了,“明教势力虽大,但是打起仗来惨不忍睹,若是朝廷从中枢调兵围剿尚可一试,但关键是如今朝廷便有大军驻扎在明州。这伙人即便及不上精锐西军,要灭他明教,也就几个月的事情,根本起不到牵制朝廷的作用!”
“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看咱们不做也罢。哥哥不是也只叫咱们做好朝廷大举进犯的准备么!王庆这边是盟友,他对得住咱们,咱们就对得住他。而方腊这个人虽然和咱有仇,但他只要识时务,不捣乱,咱们也不必理会他!好歹,让他再长大一点罢!”
众人闻言,都觉许贯忠言之有理,没有人再坚持要弄方腊。但俗话说得好,“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由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未来在江湖上兴起的惊涛骇浪,远远不止眼前这点动静。(未完待续。。)
第八一五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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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情,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田虎这个人,虽然做人做到天怒人怨,朝廷和绿林同时都不待见他,但是他要是真完蛋了,还真不是许多绿林中人愿意看到的。只因他的临终曲目将成为朝廷平定境内贼患的序曲,势必将给大宋绿林再次带来腥风血雨。
此番不光梁山在为田虎的垮台进行积极准备,其他势力同时也感受到了切身之寒。原本大家看梁山泊攻州破府势如破竹,野心勃勃者便按捺不住各自的心思跃跃欲试,但如今再看西军扑“虎”,却更如砍瓜切菜,瞬间洗刷了不少江湖大佬心目中对朝廷军力无比蔑视的旧印象。
知道怕了,人就会采取行动。
……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拍打门板之声,惊醒了已经入眠的金剑先生。这位道长乃是道家中人,最重养生,只要不是出门在外,从来不肯半夜里点灯熬油。他的这个习惯,伏牛山上下皆知,就连王庆都暗暗遵守,一般戌时以后,便不来扰他。
话说这一晚,李助也是按照往常作息,早早便歇息了,哪知这个习惯陡然被不知趣的家伙破坏,半醒的李助自然没有好心情,随手披了件棉衣,面色不豫的打开了那扇被擂得尘土直落的房门,想看清楚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跑来扰他清梦。
“军师,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哪知李助心情不好,来人心情更糟,一打照面,就质问起这位在山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来。李助闻言一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望着来人问道:“我要给你解释甚么?”
“都到了这个关口,军师你还不肯说实话?就算你背后那人一手遮天,你也不能在我伏牛山上肆意妄为!”
来人的语气咄咄逼人,饶是李助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也忍不住心中那把无明业火腾腾上窜,有些事摆在那里就好,说破了难免惹人上火。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番指责,简直就是侮辱这位军师。哪怕没有师弟的势力,他李助也是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甚么时候需要靠背后的人才能“恣意妄为”了?想他纵横江湖的时候,王庆只怕都还在穿破裆裤,更何况这漫山的江湖后辈。
“刘智伯,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老子这觉睡得好好的。恣你老母的妄为?有事说事,少在老子面前含沙射影,血口喷人!”
来人正是江湖上人称刘智伯的刘敏,原本他便对李助颇有微词,认为他脚踏两条船,对待山寨三心二意,抱着这个成见,此时又见李助犹自抵赖。心中不耻,冷笑不止。李助何等样人?当即被他这种鄙视的模样瞧得心中冒火。直恨不得伸手扇他两个耳光!但是理智告诉他,刘智伯半夜闹事,肯定是事出有因,可别是山寨出了甚么大事,当下事情尚未明朗,且不可意气用事。当下李助忍住性子,深吸一口冷气道:“我一直在屋内睡觉,到底出了甚么事!”
哪知此时刘智伯闻言不但不冷静,反而却跳将起来,怒气腾腾道:“装!你只管继续装!可惜我没空陪你扯淡。识相的快把盟主交出来,不然莫怪我不念兄弟情义!”
话音一落,只见刘敏抽出佩剑,顺手将剑鞘狠狠砸在面前石质台阶上,一声脆响过后,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三五十手持刀枪的喽啰来,顿将李助堵在屋子前面。
“直娘贼,想跟老子火并?”
李助到底是老江湖了,一见这种情形,压根不信对方的鬼话,此时他虽然手无寸铁,但丝毫没把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即便面前颇有几个硬茬,但真动起手来,他敢担保刘敏第一个见阎王。李助不退反进,迎着刘敏逼人的目光,往前一步,冷笑道:
“跟道爷玩图穷匕见的把戏,小子你还嫩了些!说!到底是你想夺权,还是盟主叫你们来的!我姓李的这些年算是对得起山寨了,你这厮要是嫉妒我,看中了道爷屁股下的军师宝座,老道让给你便是,只要盟主开得了这个口!”
“干!你还敢强词夺理?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军师,快把盟主交出来!”刘敏气得双眼外凸,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够克制了,眼下事实俱在铁证如山,要不是顾念情分,老早一把火烧了这老道的窝,叫他在睡梦中见阎王。他如今抱着耐心要问个明白,哪知李助反而敢做不敢认,居然当面狡辩,实在是欺人太甚,简直视这伏牛山上下无人了。
“智伯,说不定盟主已经叫他作手了,只顾问他作甚,先诛杀了这个吃里扒外之徒再说!”
眼下刘智伯怒不可遏,他身后的小兄弟却比他更为激进,直接就要跟李助动手了。李助气极反笑,斜视叫嚣那人道:“闻人世崇,你才上山几天,就想试试道爷的宝剑锋不锋利?也罢,老子便成全你!”
李助说干便干,话音刚刚落地,便见他使出本领,陡然间身形一变,快得犹如鬼魅般,直窜至闻人世崇的身边,就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应变之时,李助已经夺下闻人世崇手上的兵器,反把刀口抵住闻人世崇的脖子。
过来拿人的反被人拿,闻人世崇此时是又气又羞,怒道:“杀啊!动手啊!老子叫一声不算是好汉!”
李助冷晒一声,不屑道:“你这厮倒还是条汉子!不过在道爷面前充硬气,是要吃亏的!”
“老子当然知晓你李道长的厉害!不就是死么!你已经杀了大哥,杀我又怎会眨眼?只是你这厮做事不密,现在全山寨都知道你勾结王伦谋害自己大哥,就是我伏牛山上活生生的宋江!”闻人世崇大叫道。
李助一听别人叫他宋江,面上涨的赤红一片,杀大哥的罪名可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坦然面对的。只见李助怒视刘敏道:“你不过要夺我的位置而已,老子还真没把这个军师看得多重!老子真没想到你这厮竟是个畜生,连盟主都加害了,还栽赃到我的身上!刘智伯啊刘智伯,道爷我看来还真是小看了你!”
李助说到此处,情绪十分激动。伸手指着众人:“刘黑虎、祖虬,你俩刚刚上山,就跟随这反贼作乱,就算侥幸叫你们夺了山寨,也别以为没人能治你们!老道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就是杜壆他们各分寨不来兴师问罪,我也能请得梁山雄兵,扑杀你等反骨乱贼!”
被李助点到姓名的两人大吃一惊,祖虬动摇道:“刘头领,军师他不像是反贼啊!”
刘敏狠狠盯住李助。阴冷道:“还不是反贼?开口闭口梁山泊!尔等不知,他的侄子就在梁山麾下的二龙山当大寨主,他的心腹胡春、程子明又连夜秘密点起兵马,如今盟主和山寨一干老人一个不见,连压寨夫人都不知去向,这李助又拿刀挟持世崇兄弟,他不是反贼,难道我们是?休听他花言巧语。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胡春、程子明领兵前来。我等通通成了他上梁山的见面礼!”
刘黑虎和祖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望向李助的眼神中都能喷出火来,李助平白受刘敏构陷,肺都快气炸了,将刀指向刘敏怒骂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腌臜魍魉,我侄儿上梁山。不光盟主他知道,连你这厮老子也没瞒着。李懹既然是我的侄子,同样便是王伦的侄子,我师弟抬举他做二龙山的寨主,不应该吗?连这你也要吃味?简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编甚么老子叫胡春、程子明私自点兵!老子甚么时候叫他们点兵了?他俩个光着屁股上山。连个旧部都没有,又没有盟主的令符,点甚么鸟兵?!刘敏,咱们都是坦荡人,不要学人家玩甚么阴谋诡计,扯上这三个不知情的兄弟往火坑里跳!”
李助说完,一脚将闻人世崇踢开,昂然望向刘敏,目光充满挑战与蔑视。刘黑虎和祖虬慌忙上前将大哥扶住,哪知闻人世崇奋力甩开两人,摸了摸见红的脖子,瞪着刘敏道:“刘智伯,到底他娘的怎么一回事?”
“好一个金剑先生,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世上少有!那好,我今天就陪你把话说开了!那田虎是个要死的人了,为何每次他的使者过来,你都一个劲的要出兵相助?如今梁山泊恨不得都跟田虎撇开干系,你硬往上凑个鸟甚?上次以全寨之力偷袭七郡,我便不赞成,偏你极力劝说盟主,拿我们的里子去给梁山泊做面子,硬生生把朝廷的官军引到河东。如今看田虎快不行了,又想暗地里把咱们弟兄竖起来给朝廷当靶子,你李助还真是梁山泊的贴心人哈!你别忘了,你是王盟主的军师,不是他王首领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要说刘敏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了,今日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索性说个痛快,真当左右逢源就能一世风光?
闻人世崇和手下两个兄弟你望我,我望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觉两面说的都有道理,正乱做一团麻之时,却见李助把外衣弃之于地,手持从闻人世崇手上夺过的那柄单刀,仰天长啸:
“我若要害盟主,当初在凌州失心疯一般救他?我要势利眼,上梁山不比在此受尔等猜忌要好?如今宋廷无道,天下共抗之!我们和梁山铁一般的盟友,今日你配合我,明日我配合你,恁地寻常之事,你偏觉得吃亏了?!要是没有梁山,没有我师弟,你我就算没死在凌州,也死在分崩离析的房山之上了!如今你既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别怪我李助手下无情!”
刘敏心中一震,只觉一股凛冽的杀气朝自己袭来,暗惊道这李助是动了杀心了,当下也不敢和他正面相争,只是下意识往地上一滚,天幸躲过这致命的杀招。刘敏知道自己不是李助对手,不顾眼下灰头土脸,厉声大叫道:“盟主待我等不薄,还不随我扑杀此獠!”
闻人世崇见李助主动出手了,心道若不帮忙刘敏就死定了,当下把牙一咬,叫道:“大伙并肩上啊,擒了军师再作计较!”刘敏见状心下一滞,都甚么时候了,还叫他“军师”,说甚么“擒下再说”,看来此人平日里积威甚重啊!
哪知就在这时,李助望着闻人世崇森然一笑,道:“老道谢谢你了!”说完跃至此人身旁,再下一脚,将闻人世崇踢了个飞旋,随即重重摔到地上。刘黑虎和祖虬见状,怒吼着朝李助扑来,刘敏也瞧准机会,挺剑加入战团。
李助哼哼冷笑,就在他准备于伏牛山上破掉杀戒之时,只闻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密密麻麻的火把下,一个声音大喝道:
“都给我住手!”(未完待续。。)
第八一六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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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智伯一闻这个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顿时都僵住了,盟主不是叫面前这邪门道士给裹挟了么?谁知他突然冒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大队人马,明显是自己判断错误,这一下错判,直将刘敏闪得不轻,是继续厮斗也不是,握手言和也不是,毕竟,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统统点破了。
就在刘敏这一愣神间,李助的刀已经到了面前,刘智伯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索性将眼睛一闭,事情已经发展道脱离他的控制范围内了。究竟结果怎样,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眼前能够做的,就是承担自己惹出事端的后果。
虽然不大疼痛,但他几乎能感受到刀刃侵入肌肤的感觉,李助虽以剑术闻名天下,但刀法亦属不赖,刘敏直觉一股热流沿颈而下,他知道,那是他的鲜血。但即便是如此关头,刘敏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就是死,他也不愿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一幕。
“军师,手下留情啊!”
王庆的惊呼声这时才传了过来,接着是李助冷冷的声音传入刘敏耳膜:“你这颗狗头暂且寄下,道爷要杀你,也要叫你心服口服!”
刘敏只感觉前胸后背都被自己的鲜血浸湿,但关键是好像脑袋还在,这时才睁开眼睛,一抹复杂的眼神投向持刀之人,半晌才道:“多谢道长刀下留情!”
“快,快叫郎中来!”
王庆这时已经赶到跟前,眼见刘敏半个脖子被染成红色,吓了一跳,刘敏却摆手道:“盟主。没甚么大事,道长既然刀下留情,我估摸着不过皮肉伤而已,包扎止血便可!”
绿林中讨生活,金创药之类必是随身携带的,王庆连忙叫人上前给刘敏包扎了。面带歉容的环视了眼前这班大汉一眼,也不问他们动手的缘由,只道:“若是无碍,还请两位兄弟屋内一叙!”
王庆说完,当先踏入李助的容身之所,滕氏兄弟自然而然要跟随王庆进去,不想却叫王庆所阻,两人面露为难神色,道:“盟主。这,不妥吧!”
寨主叫军师和心腹头领去密室细谈,本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滕氏兄弟居然担心起王庆的安全来,李助的眼睛旋即眯了起来,看来今晚要谈之事,不会是等闲小事了。
不但李助看出端倪来,刘敏也有些意外。这大汉江湖上人送绰号“刘智伯”。也是多谋之人,想他向来以王庆嫡系自居。甚至还常常怀疑山寨头号军师李助的忠诚,似他这等披肝沥胆的人物,居然也有被别人所疑的时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当然了,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滕氏兄弟所忌之人正是李助。怕自己一个人护卫不了盟主的安全。但他当即将自己这个想法否定了,因为两人警惕的神情,已经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当成了威胁王庆安全的来源。
“盟主……这是要干甚么?”
刘敏带着心中疑问,最后一个踏进屋内。这时王庆已经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又随意的邀请两位心腹落座。
李助自打被刘敏从清梦中操心,遇上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此时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望了王庆一眼。他比谁都清楚,此时有人比自己更加急迫。
“盟主,你半晚上去了哪里?胡春和程子明正在秘密点兵,你知不知道?”;刘敏的确比李助更急。好在他已经就目前局势判断出李助应是局外人了,言语中并没有把这两个人的行为往李助身上靠。
“智伯,这事我知道,因为是我叫他们去的!”王庆的回答让刘敏大吃一惊。盟主要调动山寨兵马,不可能也没必要瞒着李助和他,但盟主却仍这样做了,这代表甚么,想必李助比自己更清楚其中的意义。
“啊!?”因为太过惊讶,刘敏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得脸上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果然李助此时不再沉默,开口道:“盟主,想你我自东京相识,弹指一挥间也有好些年头了。从我李助当年在房州助你起兵伊始,我敢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怀过二心!就算在人海茫茫中意外遇上师弟,那之后也是极力撮合两家交好,出发点全都是为山寨发展和盟主你好!如今,我实在不知道出了甚么事情,好像让盟主对老道起了戒心,不过李助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李助有些颤抖的声音,逼问得王庆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安抚道:“道长,你言重了,言重了!”
半晌过后,才见王庆摆摆手,示意眼神同样多了些不同意味的刘敏坐下,只是在这之后,王庆还是半天没有开口,好像有甚么难言之隐难以启齿。蒙在鼓里的两人却也不催王庆,只是直勾勾的望向这位伏牛山的主人,时间在此刻好像被定格。好不容易捱过一段难堪的沉默后,王庆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不知两位对咱们的将来怎么看?”
真的来了!真的是这事!刘敏和李助这两个都不简单的老“对手”破天荒的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的无奈,这是一种同命相怜的共鸣,他们知道,王庆怕是有了他们不大赞同的重大决定,关乎山寨未来!
果然,王庆并没指望两人作答,应为他此番并非问计,而是履行通知义务,只见他自顾自道:
“聚啸山林,不服王化,大家在一起的确快活,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如今田虎就擒只在片刻之间,朝廷在尝到剿匪的甜头后,势必会将兵锋指向下一个田虎,你们说,官家是会先打梁山泊呢,还是先打我王庆?”
“那昏君和梁山泊有着血海深仇。当然是先打梁山泊了!”刘敏毫不犹豫道。
王庆笑了笑,语气仍是平平稳稳:“要是梁山泊再施妙计,将朝廷兵锋引向我们呢?”
这时李助无法沉默了,斩钉截铁道:“王首领不是那样人!”为了保持自己的客观性,李助连时常挂在嘴边的“师弟”,也换成中性的“王首领”。
“好!军师说的话。我向来是极为赞同的,但我眼下想问一句,要是梁山泊被朝廷剿灭了,下一步我们将何处?”
“唇亡齿寒,我们当然不能坐视梁山被朝廷剿灭!只是究竟该如何配合,还须再议!”刘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让李助有些侧目,看来这个人不是不知道两家联合的重要性,只是一直担心自己屁股坐偏了。叫山寨利益受损。
“好!智伯所言有理,但是你说将来,我是假设啊,假如将来梁山泊得天之助,打下了开封府,活捉了赵官家,天下江山为之改姓,到时候我们两家。又怎处?”王庆根本不反驳两人的意见,而是按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将事情剥丝抽茧。
“天下二分,或划江而治,或划地而处!”李助面不改色道。这确实不是假话,他内心中,极其不愿两家翻脸,同时也不愿意看到梁山泊鲸吞他的故主。
“所以说道长是个宅心仁厚的有德之士!”王庆肯定不是在说反话。这时也没有激怒这两位的必要,只见他笑了笑,继续道:“常言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就是王伦顾念我们的同盟,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头领们肯?我近日听左谋说汉末三国的故事。孙权和刘备约定天下二分之后,再各凭本事谋取天下。真到了那 个时候,咱们是梁山泊的对手么?”
左谋?!
这个在山寨不起眼的家伙已经亲近到了跟王庆说典故的地步?李助面上闪过一丝愠怒,“大敌当前之际,左谋不思共抗强敌,反而离间盟友,此人当杀!盟主,凌州以来,梁山泊对我们是扶持有加,又是救你性命,又是替我山寨续命,我师弟看着像是怕我们坐大的架势么?”
“道长啊!王伦倒是不怕我们坐大,可咱怕他坐大啊!”王庆面上浮现出一丝看似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没想把话说得这么透,可是面对李助政治“幼稚”的毛病,他又不能不说。
李助闻言顿时愕然,没想到平日在自己面前一说起梁山,便笑嘻嘻的王庆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刘敏把目光从李助身上收回,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王庆道:“是不是压寨夫人……给盟主说了些甚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要再猜不到王庆的打算,这个智伯的名头那就是浪得虚名了。
“她只是替她父亲带了几回话!”王庆并没有否定,这也算他做人的长处罢。不过李助闻言却已经勃然大怒,指着门外怒吼道:“老子杀了这个小贱人!”
王庆并没有动怒,反而起身朝李助拜了一拜,道:“无论如何,王某还要多谢军师让我俩重逢!”
被王庆这么一弄,李助直气得在屋内团团乱转,这童娇秀是他救回来的,哪知却带回来一个天大的祸害,如今撺掇得名震江湖的王庆心灰意懒,这红颜真是祸水啊!
望着处于暴走状态的李助,王庆叹了一口气,道:“军师,你知道的,我不过是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走一步看三步,那是王伦,却从来不是我,我就压根不是甚么雄才大略的主!当初,我在东京衙门当差,吃喝嫖赌我并不讳言,那时我也没有想过未来,只不过叫冥冥之中的天数逼上房山,段三娘那个母老虎你做媒让我娶我也娶了,尽管我对她没有半分好感,但我知道若是没有段家相助,我就取不了房山。我若取不了房山,朝廷几个捕快,便能置我于死地。道长,我现在依旧清楚我在做甚么,朝廷就是段家,童贯不给我做这个媒,我王庆走不下去的!”
李助伸手指向王庆,这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脑海中满是“烂泥扶不上墙”几个大字,王庆也不恼,转而对刘敏道:“智伯,跟我一起走罢!”
一直木然听着两人对话的刘敏,突然抬起头来,也不说别的,只是问道:“盟主,这些时日,你遣下山去的头领,只怕都是你认为不会跟你走的兄弟罢!”
王庆表现得依旧很坦白,承认道:“知我者,刘智伯也!”
刘敏苦笑一声,回道:“知我者,亦是盟主也!你心知我也不肯招安,所以,只有在你控制了整个山寨以后,等到最后摊牌的时刻,我才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王庆见说,面上浮现出一丝歉意,道:“一时情急,不得不尔!智伯,你不比道长,他还有梁山可以栖身,你如今……”王庆指着刘敏的伤口,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刘敏恶了李助,再求落脚之地怕也难了。只要梁山放一句话,江湖上谁敢收留刘敏?只怕就是方腊,也没这个胆量。
刘敏亦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江湖上的汉子,并不都是宋江那种拿江湖当跳板的招安之辈,亦有晁保正这样的真绿林,只见他对王庆抱拳道:“多谢哥哥替小弟考虑,只是刘敏曾立下誓言,生不入官门,死不入鬼门!若是哥哥称王称皇,独树一帜,小弟还能追随,宋廷却罢了!”
“好!好一个刘智伯!”李助好像冷静了些,突然插言道,“你既然不愿招安,老道保你一个去处!今日一刀之仇,是老道我对不住你,你若心中有气,还我一刀便是!”
李助话音一落,一时间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他,气氛说不尽的沉重。原本两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原本要保着主公谋划一番大事业,哪曾想随遇而安的主公半路溜号了,只剩下他俩不尴不尬的被闪在半山腰上,上也不得,下也不能。逼得这两个原本相互制衡的谋主只能抱团取暖,当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天意常弄人,世事难预料啊!(未完待续。。)
第八一七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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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
李助显然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类容易打发的人物,火爆的脾气也并未因为年纪的增长而有丝毫消减。此时面对虎头蛇尾有始无终的王庆,他的愤懑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但凡任何一丝火星,便足以引得他的无明业火喷薄而出。
不过王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是一直面怀疚意的看着李助,大有“要打要杀我都认”的胆气,无论是现装的也好,真心如此也好,王庆这么做,倒是一点也不勉强。
只因为,对方当得起。
房山系最终能够保全下来,继而发展到伏牛山一带雄霸京西,即便说李助是功不可没,也不过是最为微不足道的褒奖。就算最没良心的人,也不敢一言抹杀他的功绩。
毋庸讳言,李助在山寨振兴中所起的作用并不亚于王庆,甚至还要高过后者这个名义上的带头大哥。
王庆的歉意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但却又不尽然如此。在他竖起反旗招揽天下英雄时,大概也是没有料到自己还会有洗白的这么一天,如今连他都抛弃了自己当年的鬼话,却还有那么几个听信他言辞的信徒,陷入尴尬境地难以自拔。
这,就是王庆在李助面前始终没有底气的根本原因。他到底不是宋江那样的伪君子,亦没有那么厚黑的恒(狠)心,反而此时的他,更像一个等候发落的罪人。有点静候良心判决的意味。
“分家罢!”
李助喉间吐出三个仿佛历经沧桑的浑浊字眼来,顿时将一旁神游的刘敏惊得清醒过来,写满惊愕的眼神投到李助身上之后,再也没有离开。
放眼山寨上下,刘敏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选敢跟王庆提分家一茬,但即便是李助,他也很可能因此而触犯到王庆的底线。不过结果再一次出乎刘敏的意料,王庆只是平平静静的答了声:“可以!”
刘敏万分难以置信的盯着王庆,凭他多年来和对方形成的默契,估计王庆说的是真话。王庆今晚虽然很伤人,但一直在说真话,刘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那个做了多年的梦,该彻底醒了。尽管这对于他来说,很痛苦。
要求得到满足的李助并没有马上开口,反而是王庆叹了口气,主动道:“愿意招安的我带走,不愿招安的留下跟你!至于是去梁山还是继续在京西聚啸。不由我置喙。但是这伏牛山,我走的时候,必会将此地付之一炬,此中缘由。还请先生谅解!”
眼见李助直勾勾的瞪着自己,王庆低下头,自顾自道:“先生如有什么要求,请说罢。我定会尽量满足,算是弥补我的过失!”
李助本不是个扭捏的人,王庆的直白让他逐渐恢复冷静。江湖上的好汉,讲究合则留,不合则去,人家都承认自己是真小人了,他李助再强人所难又有甚么用,最终他开了口:“就照你说的,敲聚将鼓罢,这个事本不该瞒人!”
王庆点了点头,嗫嚅两声想说点甚么,终还是一言不发的出去了,忽然这时李助叫住了他,道:“我师弟那里,你是不是该给他一个交待?”
王庆陡然站住,回过头来道:“道长就是不说,我心里也自有数。我在后山道观偏殿下面埋了一笔钱,不多,五百万贯整。先生想取的时候可以将它取出来,算是我对梁山泊的小小回馈!另外,黄河上那支船队,我也不准备带走,危招德他们四兄弟来投我之前杀了一个县令,那县令出身官宦世家,一个伯父在刑部任侍郎,一个叔父是朝中言官,他们随我招安估计也没有好下场,如果先生能说得他们投奔梁山,那是最好不过,起码叫他四位不至于无枝可依,王首领也还能继续跟这京西的盐贩子做买卖,我王庆的罪过也小一些。至于盐山的杜壆,早就跟梁山泊惺惺相惜了,我如今也没有派人去知会他,一切就看道长的了!”
见王庆到底不是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的人,做事多少留了些余地,李助心里好受了些,当下点了点头。王庆见状,朝两人拱了拱手,决然出门而去。李助这时却没有跟着出去,只是十分认真的对刘敏道:“你既然不跟他走,就一定要跟我走!不然,我们会被人看作两个滑稽傻子,穷极一生也不会再有洗刷的可能!”
刘敏当然能够感受到李助的诚意,虽然这个人在半个时辰前还想取自己的性命,但是经过这一幕出人意料的变故,两个人意外的陷入了同病相怜的境地。王庆突然抽身将他闪在半山腰上,而面对李助伸过来的梯子,他此刻正天人交战着:到底接是不接?
李助很有耐心,他相信刘敏不是个遭遇打击便一蹶不振的人物,不然也不值得他花这么大心思来化“敌”为友。对于刘敏来说,既然拒绝了继续跟随王庆走下去,那么他只要还坚持原来的信念,选择梁山是一定的。毕竟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够帮助他,在将来某一日,或可用事实告诉王庆,你的选择是错的!
刘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看起来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道长,要是连王伦将来都走了盟主的老路,我这条性命,就是你害的!”
“有的人是顺应时势,有的人却创造时势。智伯,拭目以待罢,终不能偌大个江湖,就没个值得你去投的明主了,直说得是英雄气短!”李助伸手拍了拍在刘敏的肩膀,气氛就好像回到当初两人刚落草时的融洽。
“谁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凑进三个脑袋,原来是担心刘敏吃亏的闻人世崇和刘黑虎、祖虬三兄弟在门口窥探,一见是这么个匪夷所思的场景,三人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还是刚才掐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么?
“走,边走边说!”李助把手一挥,当先出门,刘敏大致猜到这三人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当即拱手致意,表达谢意。
“两位哥哥,山寨到底发生甚么大事了?弄得到处兵荒马乱的!”闻人世崇察觉到今晚的事情处处充满诡异,实在是让他们这些新人有些看不懂。
“怎么,左谋站在外面这么久,就没告诉你们些甚么?”李助有些意外道。
“告诉我们甚么?军师不知,任凭我们三人如何相问,他只叫我们去问盟主。好容易等盟主出来,却又说甚么到了聚义厅自然知晓!军师,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搞得这般神秘兮兮?”身为三兄弟之首的闻人世崇郁闷道。
“智伯,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三个难兄难弟的?只怕全山寨最后知晓真相的五个傻瓜,都在此间聚齐了!”李助自嘲道。
刘敏也是苦笑一声,望着摸不着头脑的三兄弟道:“盟主准备接受朝廷招安了,这会便要在聚义厅宣布大事!”
“甚么!?招安!那不就是找个爹把自己管起来?”祖虬跳起来道。
“就是,咱们在此快活,没来由招他娘甚么鸟安?军师,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端端为何撺掇盟主招安?”刘黑虎大声质问道。在他看来,李助这么大的人物,王庆要招安,八成是他撺掇的,最起码他也是赞同的。
闻人世崇是三人中的老大,多少老成些,瞧见李助和刘敏都是一副沧桑的模样,看出点甚么来,问道:“军师,是不是程子明和胡春背着你撺掇盟主接受朝廷招安?”
“世崇,现在不是谁撺掇盟主招安,是盟主要带着大家跳出绿林洗白身份了!道长和我,不愿意入官门……”刘敏还没说完,便被刘黑虎打断,只见他愠怒道:
“怪不得军师说我们是山寨最后五个傻子,盟主这也太伤人了罢?大家好歹兄弟一场,有甚么事情不能摊开了说?就是他要招安,我们不愿,难道我们还能坏了他的好事?非要把我们当傻子盘弄?干!”
祖虬也怒道:“防我们跟防贼似得,就是此番不招安,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刘敏见这两个头领如此恼火,暗想王庆不至于做事如此粗糙,漫山的头领都联络了,偏偏漏下他们三个,到底是出于甚么原因呢?
和两个兄弟一样,闻人世崇脸上也是一脸怒色,只见他止住两个兄弟的抱怨,问李助道:“军师,你们不愿入官门,可是相约要去投奔梁山?我闻那白衣秀士王伦,在江湖上多有名望,是个肚里能撑船的好汉,正好他那里又有八百里水泊,正是我们兄弟用武之地,还请军师哥哥引荐!”
李助闻言,哪有不应之理?当场便应允了,安抚好这三兄弟之后,只见李助沉吟道:
“他在山寨布置得如此周密,又提前调离了不少头领、队伍到下面小寨,我想此时就是公布消息,到时候愿意随我走的人,怕也不会有多少。只是我看他的意思,如今各分寨的刺头、老弱都不大愿意沾手了,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联络他们!这样,不若智伯带着闻人、刘、祖三位兄弟去联络危招德、张经祖、刘悌、韩凯四人,我则日夜兼程去下面分寨来回走一遭,约齐愿意随我前往梁山的兄弟,大家看如何?”(未完待续。。)
第八一八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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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南崎岖的山道上,一队兵不像兵、民不像民的队伍正在缓慢往南转移,也许是被生冷的山风吹得众人百念灰冷,整支队伍看上去暮气沉沉。⊥UU小说,www.uu234.com
就在这时,一个骑在骡子上的魁梧大汉追赶上行进中的队伍,沿路打听主帅的位置。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只见他快鞭赶骡,往前追去。只是这个动作顿时引来赶路人众的侧目。要知道眼前这条山路虽然算不上太险,但关键是整支队伍中仍然无人敢在这条山道骑畜“疾行”,瞬间显露出这汉子的高超骑术和胆识来。
“圣公……”艺高人胆大的汉子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只是等见到了真人的面,却又有些踌躇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通报这则糟糕透顶的消息。
此前,这位被称作圣公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凝重的举拐赶路,同时不忘与身边的两位散人探讨今后明教的出路,当他闻得背后传来的报讯之声,便和两位散人一起出了队伍,立于路边一株高大的榉树下。等那哭丧脸的大汉赶至跟前之时,这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好似早有心理准备:“说罢,出了甚么事情?”
报讯的汉子偷瞄了回圣公的神色,嗫嚅道:“马金溪的王绩、薛斗南临时毁约,没有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向我方靠拢,反而是关闭了山寨,咱们前去接洽的教友连山门都进不去,怕是这两个要反水……”
那圣公闻言,和教中两位谋主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反水倒不至于。对咱们没甚么信心倒是真的!从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传令开化县的教友,不用等他们了!按之前划定好的路线,自行前往福建罢!”
报讯这汉没有等来方腊的雷霆报复,反而是亲眼目睹了人生偶像的英雄气短,心中不忿道:“圣公,他们这还不叫反水?平白收受了咱们多少好处,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这明显是耍弄咱们啊!要是这伙转身再投了四明山。咱们明教可真成了赔钱又丢人的笑柄啊!圣公,咱们真的为了跑路去甚么福建,就连别人欺上门来了,都不敢回应了么?”
被手下质疑起自己亲口同意的大政方略,这位明教圣公却并未动气,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教中有许多教众都和眼前这贺从龙一样,对于离开经营多年的大本营,转而前去人生地不熟的福建发展。心怀不满。
他又何尝愿意舍近求远?
每每想到这种屈辱的退避三舍,方腊双手便不自觉捏成拳头,这一切皆源于一场噩梦,一场超过他认知范围的噩梦。就因为这场噩梦。他十几年的谋划竟成笑果,他方腊的名字不再让人战粟,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多的阴奉阳违,和背地里无情的嘲笑。
凭他快意恩仇的性格。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如今正是仇人面临最大危机之时,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可他偏偏下不了这个命令,方肥的一席话让他苦思了三天三夜,最终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是啊,明教最大的仇人的确是王伦无疑,但最大的敌人却不是他。他方腊立于天地之间,是立志要干出一番事业的,仇恨如果阻碍了自己的发展,他宁愿将它深压心底。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方腊的层次,贺从龙便看不出方腊的脸色,仍不住嘴的唠叨道:
“圣公,咱们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啊!有了王绩、薛斗南这两个亡八做榜样,将来指不定谁跳出来跟他们学,到时候咱们明教真就要让人当猴耍了!”
“从龙,你也是我明教练兵的总教头,怎能当众非议教主定下的南下决策?想你在教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你的言行直接影响着很大一部分教众对我们明教的信心,如今大家都在往前走,你偏偏把圣公往后扯,你说你到底是糊涂呢,还是……”
方肥不能不出声了,他怕再任由贺从龙发挥,教主就要绷不住了。想这一年来,方腊所受的屈辱高过前半辈子的总和,尽管他并不担心方腊推翻之前大家商议好的方略,但临时出个昏招走步错棋,还是得预防预防的。
“圣公,恁是最知道我的,我贺从龙谁都不认,对恁却是忠心耿耿!我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辱我明教,更见不得马金溪的这帮小人转投四明山,一想起王伦那厮在恁面前耀武扬威的嘴脸,我心中便如刀绞一般,不是都说主辱臣死么,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从龙倒并非有意使坏,实在是心中压抑的仇恨太深了,此时被方肥当头棒喝,脸红得发烧,忙不迭剖白一番,说完又对方肥拱手:“方散人,恁说得是,从龙就是一时糊涂啊!”
“你哪里是一时糊涂,自从被个甚么八十万禁军教头丘岳羞辱后,你就压根没有正常过!”这个念头在方腊头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当然不会当众羞辱教中大将,毕竟有宝光如来的前车之鉴,明教又是处在下坡路上,方腊的性子也比从前要谨慎了许多,这时只见他出言安抚部下道:
“从龙啊,王伦的好日子就要过完了,最迟明年,梁山泊这伙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你也不必再如此执念,你的仇,有人会替你报的!”
其实,方腊说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抚贺从龙,又何尝不是劝解自己?只可惜贺从龙这样的人,要是两句话就能够点醒,江湖上就没有莽夫了:“圣公,我实在是想不通,咱们为什么非要走?此间我们明教经营了多少年,就这般轻易放弃了,恁就不心疼?”
“谁不心疼?可首先你要留有命在,才能心疼!我们若是不走,难道留在两浙给梁山泊当挡箭牌?”
一直沉默的陈箍桶,在方腊身上看出些不好的苗头,这是教主有些摇摆的具体表现,他不能任由这种苗头发展成关键时刻的当断不断。五心不定是会坏大事的,只见陈箍桶当即出言道:
“梁山泊祸水东流的功夫若是自称天下第二,谁敢居第一?当初明明在东京行刺了官家,这等弥天大罪要说是逃不脱了罢?可结果呢!结果朝廷集结的征讨大军,硬生生被他转移视线送去河东了,最后风生水起田虎成了奄奄一息的死虎,带着残兵败将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贺教头,咱们眼下若再不走,难道要等着他梁山泊来祸害?这两浙向来是朝廷财税重地。一丁点火星就足以让满朝侧目,咱们还待在这里,等着成为第二个田虎么?”
从来没有人跟贺从龙把话说得这么透,虽说这么大冷的天,贺从龙听完后却浑身冷汗直冒,“箍桶你说的是实情?王伦那厮手段端的如此歹毒?!田虎好歹也是席卷河东的大豪,难道就恁地被王伦玩弄于股掌之间?!”
陈箍桶心中冷笑一声,并未在意贺从龙的感慨,因为他的话虽是对着贺从龙说的。眼睛却望向其实同样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方腊:
“王庆这厮向来是梁山泊的铁杆小弟,平时王伦叫他作甚他便作甚,比狗都乖巧!此番却为何投宋?还不是怕田虎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梁山泊要遮风挡雨,必然会拆掉别人家的门板。跟他好得穿一条裤子的王庆尚且狗急跳墙,咱们明教就更别抱侥幸了!”
其实陈箍桶也不愿无端揭开这道绿林伤疤的,王庆的招安就是大宋绿林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想这王庆是甚么人?说他这大半年来在江湖上的风头隐然盖过沉寂下来的梁山一点都不夸张!这人不但垄断了京西,荆湖路的私盐买卖。还在朝廷征讨田虎之时。多出奇兵,连连滋扰官军后路,更彰显出其深计远虑的行事风格。而后。几乎同时攻陷京西七郡的大手笔,更是让江湖上的好汉多了许多茶前饭后谈资。要知道这种壮举可不仅仅只限于“运气”二字,能与之比肩的豪举也仅有公开举旗后的田虎能赶得上,就连之前风头正盛的梁山泊,也并不曾在极短的时间内打破王庆的记录,处处可见此人锋芒。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投降了朝廷!毫不夸张的说,他被招安绝对是大宋绿林的旗帜性倒塌事件,没想到田虎大梦一场,最先醒来的居然是这个王庆。如今四寇实亡其二,大宋绿林危矣。
“王庆投靠朝廷,竟然是受王伦逼迫?”贺从龙倒有主人翁精神,见说直惊呼起来。
一惊一乍的贺从龙并未入方腊之眼,他却是在思量陈箍桶再次点明此事的意义,又如何能不明白对方是借机劝解自己要下定决心?当下只听方腊长叹一声:“从龙,此乃关乎我明教生死存亡的大事,别的话也不必再说了!你理解也要理解,不理解也要理解!”
方腊语气如此坚决,贺从龙哪里还敢置喙?当下顺着新晋散人陈箍桶的话献计道:“梁山泊既然如此可恶,咱们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就如当年栽赃田虎般,打着他的旗号闹他一通?”
方肥苦笑一声,道:“王伦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们闹他,正好落在他的手里,反过来他再闹咱们一回,何苦来哉?他本来就是官家的眼中钉,咱们闹不闹朝廷都是要剿杀他的,何必再授人以柄,惹个不死不休的结局?再说了,如今江湖中就剩他和我们两路人马,如果不带感**彩的话,我还真希望他们能多扛朝廷几年,这样我明教才有发展壮大的时间!”
“罢罢罢,就让这厮再嚣张几天!”贺从龙终于体会到几位教中高层的苦衷,明显落井下石的机会,却硬是不能下手,反而还只能远遁他乡,逃离这是非之地,说来真是让人心中窝火。在如此耻辱面前,马金溪的那点破事,还真是提不上台面来。
“圣公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被这厮们气坏了身子,想我教中数十万弟兄,都还指着圣公恁拿主意呢!”转过弯来的贺从龙这时反倒劝起方腊来。
一丝苦笑浮现在方腊面上,挥挥手打发贺从龙下去传令去了,此刻他目视崎岖的前路,不禁苦由心生:
“王庆啊王庆,你真是活得太聪明了。你这一洗白,不单坑了梁山泊,连我方某人亦吃了你的挂落啊!”(未完待续。。)
第八一九章 田虎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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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但凡有人愁闷欲死,必然有人喜形于色。≧UU小说,www.uu234.com比如咱们这位主宰大宋国运的天子,最近便是处于睡着了也能笑醒的状态,直叫陪寝的妃子无不感慨,陛下终于走出太尉横死的阴影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高强日渐尖锐的声调宣布了这场朝会的开始,赵佶笑容可掬的望向朝中众臣,打心眼里盼望,能再来几份吉报延续自己上佳心情。
果然是大国天子,洪福齐天,连“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的老话都在他这里被破掉,只见这时枢密院的王襄王同知上前启奏道:“奉旨招安的京西王庆一伙,已于昨夜抵达郑州境内,现有此人奏折拜上,还请陛下预览!”
“喔?没想到咱们童枢密的这位女婿,竟来得如此之快?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赵佶脸上的笑容如菊花绽放,殊不知此时蔡京、蔡攸父子已经黑了脸。虽说童娇秀失踪之后他们还“傻里傻气”的花费无数功夫去寻人,但自打他们发现与蔡家紧密关联的风言风语开始在东京官场传播时,这对原本相互猜忌的父子俩难得心齐了一回,当庭广众之下宣布将这个败坏门风的媳妇儿逐出家门。
就为了此事,童贯还曾上门兴师问罪讨要说法,一时间闹得是蔡府上下鸡犬不宁。后来童贯之所以同蔡京闹得那么僵,此事绝对是导火索之一。
话说就这么个丢人现眼的惹祸精,现在却要带着她的野男人大摇大摆回来了,怎能叫蔡家父子不气?要不是赵佶态度鲜明的,在此事上站在正在前线替他“抢”钱的童贯那一边,说不定这对父子早已将那奸夫王庆扼杀在金光大道前段的起点上了。
且说这时赵佶从高强手上接过王庆的奏折,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笑了笑道:“这一手字,还要下功夫啊!”
蔡京的门生故吏盈满朝堂,蔡攸又是官家跟前自成一派的红人,巴结他们父子的人不少。这两位同时厌恶的人,自然不用他们亲自出手料理。这时官家不过随口感慨一句,便听有人出班奏道:
“王庆从前不过开封府的区区副牌,识得甚么文字?陛下肯纳此獠进京,皆因陛下的气度远胜虞舜,只可惜此人之才当真不堪大用,还望陛下慎用之!”
这已经是公然跟童贯唱反调了。童公公虽然此时人不在朝廷,但并不代表他在朝中就没有代言人。就在此时他的党羽准备组织言语发起反击之时,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发话了:
“开封府的牌军怎么了?岂不闻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倘若这些人遇上阁下,只怕终其一生,都难以出头罢?”
这几句话虽然说不上重,但刚刚“狙击”了王庆这位当朝吏部侍郎竟然不敢还以颜色。话还要说到这位替王庆说话的老臣身上。
其实在赵佶这一朝,有个非常有特别的现象,那就是朝中不单单有蔡京、童贯这样权倾朝政的重量级奸臣,更不乏梁师成、杨戬、王黼、朱勔、李彦这样次一级。又或者说是候补重量级奸臣,他们时而勾结,时而内斗,把大宋朝堂弄得是乌烟瘴气。奸邪遍地。
而刚刚出言嘲讽蔡京党羽的,正是当朝太傅杨戬,作为自成一派的大太监。他要真硬起来敢搞蔡京的鬼,又岂把蔡京的狗放在眼里?只听他继续打击道:
“你倒也知道吾皇圣明远胜虞舜,难道就认定官家识不得草莽中的英雄?高俅高太尉不就是因吾主慧眼识珠而发掘出来的忠臣、良臣、纯臣?这吏部怎么自程尚书走后,尽出来些不成器的人物撑门面?”
到底是揣摩赵佶多年的老人了,高俅这个比喻一打出来,几乎当场就让赵佶的感情倾向于杨戬这一边,顿时只听官家道:“太傅所言有理,朕至今仍常常追思高爱卿!不过高爱卿的字,可比这小子强多了!”
“王庆的本事自然是及不上太尉的!但这小子效忠陛下的一片忠心,却并不让太尉半分!”杨戬这些年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般是不肯为谁谁谁站台的,但是这回为了王庆,他也算是豁出去了。不光看在王庆孝敬的一百万贯金珠的面子上,毕竟童娇秀还是他的外孙女哩,谁说奸臣就六亲不认了?(童娇秀的亲生母亲是杨戬从家族中过继来的女儿)。
杨戬说到“忠心”,赵佶就想到一个“钱“字上面去了,当初田虎派人偷袭京西七郡,听说半路让人给劫了,劫他的这个人,就是王庆。这回招安,他还真把这笔钱如数拿了出来,整整一千万贯金银啊,肯定比那七郡库存的钱粮只多不少,但这人眼睛都不眨,居然全部纳还给了朝廷,还是悄悄入的他皇家的内帑!
眼下整个外朝都不知端倪,直等着明日从正常途径过来的那两三百万贯钱粮曝光,可以说整件事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这小子当真会办事!
猛然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一千万贯私房钱,赵佶不自觉间,已然是满面笑意,他暗暗得意的想道:以后再修明堂建宫舍,也不怕那些不长眼的瞎叨叨了。
不过,没曾想赵佶刚刚进入状态,便被身边低泣之声拉了回来。
堂堂朝会之上,怎会有人哭泣?赵佶纳闷一扫,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贴身跟班高强在那里落泪。赵佶“哎呀”一声,不但没有怪高强殿前失仪,反而对众臣道:“说起太尉,倒叫咱们小衙内触景伤怀了!”
高强是个会作的人,闻言跪倒在这位轻佻天子跟前,此时还来劲了,直嚎嚎大哭起来。赵佶此时表现出极富人情味的一面,居然十分耐心的劝慰了他几句,高强也是半真半假,恰到好处的收起嘴脸。帮赵佶营造了一回知心天子的形象。
“小高爱卿放心,朕一定替你父亲报了此仇!到时候朕取了王伦的首级,亲自祭奠老高爱卿!”赵佶这个艺术家难得一回态度如此强硬,看来在他心中,王伦已不仅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还是他赵佶的私仇。
高强闻言自然是山呼万岁,感激赵佶给他做主。放着他那个便宜老爹且不说,他之所以变成阉人,皆拜那王伦奸贼所赐!
“高爱卿,这胡春、程子明之名。你可听过?”赵佶不经意间,金口中冒出两个名字来。
高强吸了吸鼻子,心道一声“来了”,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道:“回禀陛下,这两位原是先父手下大将,不慎被奸人李助迫入绿林,不知此番是不是跟王庆一起请降?陛下,听说这两人武艺高强。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对他们能回归朝廷,小人替先父深感欣慰!”
高强不知道梁师成为什么连夜派人过来打招呼,但梁师成是他们高家的老关系了。就算当初高俅死了,梁师成对他也十分不错,高强虽有心想拿这两个叛将泄愤,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果然赵佶闻言。一阵大笑,直夸高强有其父风范,这时蔡京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赵佶此举与其说是关心高强,还不如说是替王庆转圜,官家居然肯如此为王庆说话,看来这个人是暂时动不了他了,当下暂时按捺住了整治此人的想法。唯独蔡攸不忿,奏报道:
“启奏陛下,王庆本人虽然有枢相与太傅两位重臣作保,但此人啸聚山林数年之久,部下皆粗野恣肆之辈,陡然开赴京师首善之地,恐其惊扰百姓,危害治安。臣以为,不若命王庆单骑入城,先将他手下兵马交予段常太尉接管……”
蔡攸这是仗着他和赵佶的特殊关系,做着最后的努力。毕竟王庆大摇大摆带着兵马进京,第一个丢脸的不是他那个傻儿子,而是他这个做公公的。虽说如今赵佶对王庆的态度已然是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但他偏偏逆风而上,即便他的父亲此时已经退缩了。
他认为自己是有这个本钱的。
蔡攸虽说是蔡京的长子,但他能接近赵佶却并非靠他的父亲的权势。此人要说,还真是个烧冷灶的高手。在皇帝还是端王,并不知道自己要做皇帝时,蔡攸便常常创造与赵佶偶遇的机会,而且每次见面都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久而久之,就引起了端王的好奇心,问左右仆隶这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左右说:“是蔡承旨的儿子。”端王便在心中暗记其人。
就因为这个冷灶烧得好,蔡攸跟赵佶日后好到甚么地步呢?好到蔡攸在赵佶面前连番请旨,要诛杀蔡京的四儿子,他蔡攸的亲弟弟蔡眥。
凭着这份底气,蔡攸豁出去了,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先除掉这厮羽翼,将来如果有机会,还要除掉这厮!
可惜,他高估了赵佶对他的信任,至少在这件事上的信任。
“蔡卿,你多虑了!王庆朕是要单独见见的,但如此行事,朕认为不妥。毕竟天下匪患未平,咱们如此对待招安之人,如何显示朕的诚意?”赵佶无意识的记起高强的疙瘩,却有意识的忽略了蔡攸的痛处,态度已经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蔡攸闻言一阵气闷,正待再言,不想蔡京到底是不愿见儿子犯倔撞墙,出班奏报道:“陛下如此善待草莽失足之人,足见吾皇雅量,老臣钦服。此番陛下既然有意召见招安头目,是不是连宋江一并召见?”
蔡攸闻言,耐人寻味的望了蔡京一眼。到底是老头子,无愧老奸巨猾啊!他这是打定了主意,既然无法阻止,那么就在其中捞点好处!
“噢!宋江啊!爱卿若是不提,朕倒是忘了!听说他还是大名府的梁爱卿举荐的人才,在田虎腹心处当了一年细作对罢?他现在人在何处?”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赵佶见蔡京提起这宋江,倒是勾起了他的心思,听说这人原是济州小吏,那济州却不正在贼穴梁山泊边上?!
想此人不但生于梁山,又投贼好几年了,无疑是最为了解王贼之人。只要有他在,便如同洞悉了梁山的关窍,将来还怕不一战而胜?都说什么天下四大寇王伦居首,如今田虎授首在即,王庆已经降了,到时候点齐剿灭田虎的精锐大军,又有王庆和宋江这两支归附的贼兵打头阵兼带路,还怕此寇不平?梁山不靖?
侍立在赵佶身旁的高强见皇帝突然没声了,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哪知顿时打了个寒颤,原来赵佶脸上一直洋溢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刻骨的寒意,高强还从来没见宽厚的赵佶如此之冷,就在他暗暗琢磨这宋江是不是得罪过官家时,却听赵佶怒而起身道:
“不管他在何处,速速宣来见朕!”(未完待续。。)
第八二零章 谁都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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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位统帅,无论其英明或是昏聩,都会尽力避免一个局面的发生,那就是两线作战。UU小说,www.uu234.com
但是,万事皆是相对而非绝对的。作为家大业大的宋国朝廷,虽然有十多万精兵在西线和夏国形成战略对持状态,却仍然能毫无压力的腾出手来,另由枢密使童贯组织一支二线西军,对河东的反贼施以泰山压顶之势。
不得不说,这就是底子厚实的好处。眼下梁山泊虽然发展可谓神速,傲视大宋绿林已是一览众山小的境界,但离拥有这种双线国战的实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此时只能以大宋境内的全线收缩,来换取高丽战场上的全力以赴。
不过,梁山泊兵精将猛终究不是吹出来的,就在大宋局势朝着朝廷有利的一面发展之时,同样,高丽的局势也朝着对梁山泊有利的一面快速发展着。
……
“甚么,我没听错罢!明天发起总攻?咱们不当拾牛粪的放牛娃了?”縻貹夸张的叫道。
类似今夜这种战前会议开了无数遍,主将萧嘉穗所下的军令不是让主力佯攻,便是命高丽仆从军打头阵,再不就是让堂堂正规军满世界收集投石机所需的石弹。只因为军士们弯腰搬石头的模样,很像拾牛粪的放牛娃,所以大家常常以此自嘲。
萧嘉穗知道自己这些天是把这些嗷嗷叫的汉子给憋坏了,但作为方面主将,他从来没有幻想过靠一两次冲击就能将坚城平壤收入囊中,因为这种败家式的挥霍打法,绝对不是他萧嘉穗的风格。
在这月余时间里,他屡次采取试探性、消耗性的攻击。连续并持续的消耗着对手。且先不说守城方的损失,光那支王伦为西路军所配备的高丽仆从军,不到十来天就被耗残,如今他在手上的活跃的那支仆从军,乃是都护府兵曹的史参军单独为他重新组建的一支“加强版”队伍。
损失了这么多人,如果没有够分量的收获。那他萧嘉穗就不该叫“病药师”,而该叫“假药师”了。如今,西路军所辖的四支步军都在仆从军的掩护下,皆已熟悉了攻城战的各种套路。而正因为有汉军参与协同作战,再加上攻方砲石全面盖过守方,竟叫守军的损失远远高于攻方。以至于那支被洗了脑的天遣忠义军,已经开始派督战队上墙镇压背弃“信仰”的溃逃守兵了。
此刻,萧嘉穗向下压了压手,待哄笑中的众将趋于平静。介绍当前的形势道:“平壤以北的军事要地,十之七八被咱们东路军驰援而来的兄弟队伍攻占,目前渐成合围之势!也就是说,只要咱们明日攻下平壤,高丽的战事便彻底进入了扫尾阶段!是以此战意义极为重大,还望各位兄弟拿出自己的真正本事来,不要将来等到论功行赏之时,再怨军政司不公!”
“要立功。也得都护哥哥给咱机会才行!像我们马军,攻起城来。哪里用得上?步军的哥哥们若不拿下城门,咱们不也只能干看着?有劲也使不上啊!”庞万春的副将雷炯摊着手道,眼神用力的在萧嘉穗面上使劲。
也许是开始奏效了,只听萧嘉穗面色肃穆道:“诸军稍候,步军众将听令!孙安、栾廷玉、卞祥三部,明日一早。由西城发起攻击!记住,你们和攻打北城、东城的的仆从军一样,都是佯攻,注意保存实力。縻貹……”
“在在在,我在哩!”縻貹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跟佯攻的人放在一起。顿时跃跃欲试起来。就在众将几乎“冒火”的眼神中,只见萧嘉穗不为所动道:
“山地军由南面地道发起攻击,切记,你们军的使命是夺下南门,以供马军入城!”
此时在他麾下的四支步军中,比縻貹猛的人不是没有,比縻貹智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队伍的总体实力高过山地军一筹的,却还真是暂时没有。
縻貹是梁山起家时期的老头领了,虽说中途跟袁朗分过一次家,从步军第二军跳到步军第六军,但其手下兵卒中老兵的比例,却是另外三位上山比较晚的头领再如何眼红,也羡慕不来的。
“地道!地道挖好了?怪不得不用我们佯攻掩饰动静了!”縻貹闻言吃了一惊,继而大喜道,“等打下平壤城,我请陶宗旺这小子喝酒……喝透瓶香!”
有人欢喜有人愁,只见山士奇、孙新等人无不气恼的望向春风得意的縻貹以及解珍解宝兄弟,这时马军的魏定国、彭玘等人已经开始用急切的眼神催促萧嘉穗再次下达军令,萧嘉穗略微停顿片刻,仍旧是一脸严肃道:
“马军徐宁部、张清部做好准备,只待縻貹夺了城门,迅速抢城!卢俊义部配合西城步军行动,若是地道失效,南城攻势受阻,那么攻打西城的队伍立刻由佯攻变为主攻!”
一听这个布置,三位一脸沉重的步军主将瞬间都笑了起来,只听卞祥道:“縻貹兄弟,你那些人是哥哥钦点的山地军,钻地洞不是你的强项,若是不行时便说一声,弟兄们帮你钻狗洞去!”
“是啊,就让咱们跟你换换,貹哥你是山地军,爬城墙不是很起劲么!”栾廷玉的高徒山士奇也凑起热闹来。
“去去去!”縻貹双手乱摆,好似赶着苍蝇“我们是山地军不假,可我们是步军出身!钻个地道算甚么?再说了,兄弟我当年在山里作猎户时,甚么洞没钻过?”大哥发话了,解氏兄弟自然不甘人后,纷纷现身“还击”,甚至当众放出豪言,只要工程军的地道不出问题,山地军拿不下南门愿自领军法。
最后直到萧嘉穗咳嗽几声,两面才算告一段落,庞万春“可怜巴巴”的望着萧嘉穗,道:“主将,你看他们说得恁地热闹,你只是抿着嘴笑,莫不是把我们给忘记了?”
萧嘉穗见说又笑了,继而道:“花荣、庞万春听令!命你部在城外四周巡哨游击,但凡有溃兵逃出城来,统统给我截住了!别怪我事先不跟你们说明白,说不定最后弓奇这条大鱼,就在里面!”
花荣、庞万春的队伍是马军中组建最晚的一支骑兵,目前还不太适合打硬仗,不过他队伍中却不乏善射的好手,让他们干这种活计,既发挥了优点,又避开了缺点,还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练兵。
不过,这种萧嘉穗认为客观的安排,在庞万春看来却有些不大得劲,毕竟山寨主管军事的军师不太看好自己队伍的战斗力。不过花荣却毫无二话,当即抱拳领命。相对于那些草莽出身的头领,他是个令行禁止的纯粹军人,主将怎么说就怎么办,根本不存在挑三拣四的情况。
萧嘉穗欣赏的朝花荣点点头,随即望向带领第二支仆从军前来助战的蕃落军副将苏定,很是放心的说道,“苏将军,仆从军那边,我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末将领命!”苏定出列应了一声,便没言语了,他现在为人处世和史文恭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奉行“多做少说”的处事信条,一直是西路军帐下最为低调的将军,比唱配角的轰天雷凌振还要低调。
随着山寨的飞速发展,攻城战已经成为梁山泊做大之后绕不开的一种战争形势,而原本隶属于守备军麾下神机营,也在这种前提下成功升级为神机军,只见都统制凌振主动问道:“今晚还要不要继续滋扰守军?”
“当然!留足明日攻城所用的石弹,剩下的储备,今夜分时段全部给我打出去,我要守军没有办法合眼!”萧嘉穗决绝道。
凌振暗道萧嘉穗这是准备灭此朝食啊,可战争的胜负,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此时城中守军的数量依旧是己方的数倍,并且未见明显颓势,当真那么好打?将希望寄托在一条地道上,凌振认为不大妥当!当下进言道:“都护,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不是小弟嘴臭,咱们……是不是留点备用的石弹?”
萧嘉穗笑了笑,心道山寨知我风格者,只有一人尔。当下也不解释,只是抛出一个重磅消息道:
“各位兄弟只怕尚且不知,京西的王庆,已于数日之前,在伏牛山上公然亮明旗帜准备接受朝廷招安,咱哥哥的师兄金剑先生已经当众同他割袍断义,目前辗转数寨之间,召集不愿招安的头领,准备前往梁山聚义!”
这个消息不啻于引爆了一枚霹雳火球,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縻貹想起当年在荆湖的那一幕,怒道,“干!就这样的人,也敢逼我入伙!”
“这代表甚么?代表朝廷在京西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只等平定了田虎之乱,立马可以集结队伍攻打咱们梁山!所以,我们如果不能迅速结束在高丽的战斗,留在大宋的弟兄们将会独自承受巨大的压力!”
萧嘉穗表情严肃的环视着帐下群雄,着重强调了此战的重大意义。但其实,他此刻真正揪心的并不仅仅是眼下一城一地的得失,他真正担心的,是弓奇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演变成高丽的田虎。(未完待续。。)
第八二一章 谁都没闲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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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逆水之人,通常遇上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牢在手心,俗称“救命稻草”。UU小说,www.uu234.com很难想象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弓某人会放着一条粗壮的大腿而不去抱!尽管,这条大腿上充斥着令他们发至内心感到厌恶的恶臭气息。
其实,高丽人对女真人的感官一直充满矛盾:他们既鄙夷对方的野蛮,又恐惧对方的野蛮。这与他们当初面对刚刚崛起的契丹人时的态度,如出一辙。
虽说萧嘉穗一直没有抓到从城中突围向北求救的信使,但他却隐然感觉到事态渐朝不合常理的方向在发展。
虽说高丽边军和梁山东路军打得也很热闹,但随着大势已去,边军很识时务的选择了投降。但是弓奇这伙人,表现得极其反常,既不出城决战,也不献城投降,就这么在包围中死耗着。按道理说,就算弓奇一个人在等死,实在没理由全城都心甘情愿陪他殉葬。
别说甚么以死殉国,自他萧嘉穗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起,就没遇上一个这么去做过的土人。最终萧嘉穗又陷入了初时的困惑:到底弓奇能拿出甚么筹码,来给他的信徒们希望呢?
带着这个疑问,萧嘉穗彻夜难眠,但考虑到翌日的战事还需要他来坐镇指挥,萧嘉穗和衣而眠,在帐外不定时传来的“腾腾”作响的盲射声响中,好歹眯了一两个时辰。
清醒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熟睡的时间却是易逝的。感觉刚刚才合上眼睛的萧嘉穗被亲兵叫醒,原来五更刚过。
萧嘉穗捏了捏眼角边上的睛明穴,随即起身洗了把冷水脸,感觉清醒一点后。又在帐外走了一套拳脚。
远眺那座笼罩在漆黑夜色之下的坚城轮廓,恢复了精力的萧嘉穗脸上浮现出一丝坚毅神色。他很清楚,今天要做且一定要做好的事情,就是拿下这座未来汉城府的北方屏障!
几乎在一瞬间,那个精神抖擞、杀伐果断的病药师又回来了。
和中军直属营的将士们一起用过早饭,萧嘉穗便传令各军,按昨夜既定计划行事。同时下令传令兵,只要城池一破,即刻放出飞鸽,通知平壤以北的友军注意拦截溃兵。其实。此刻萧嘉穗心中比谁都明白,梁山军此时的破釜沉舟,是在无数铺垫之后的慎重决议,绝非与守军赌拼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天,终于灰蒙蒙的亮了。
神机军的再次砲击,宣告拉开了今日决战的序幕,
城墙附近遭受了一夜砲击的疲兵开始撤退,只不过与他们换防的队伍在精神上实在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经过这月余的接战,谁不知道宋军在攻城上花样百出。各种闻所未闻的兵器层出不穷?此刻早已经没有人敢信心满满的说一声,我今天必安然归来。
哪知就在两军换防的这个当口,宋军铺天盖地的石弹攻势又一次在城墙上绽放出绚丽的石花,猝不及防的守军大片大片的扑倒在地。也分不清是有意识的卧倒,还是失去意识后的跌倒。
和之前所有的间歇性砲击全不一样,这次砲击整整轰了半个时辰,目前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不少天遣忠义军的新兵已经突破了忍耐的临界点。城墙之上传来一片哀声,各自乞求各自的神灵现身护佑。只可惜,这是战争。永远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将城墙上折腾得一片狼藉的宋军砲兵终于停手了。但城墙上的守军并没有获得喘息之机,因为在东、西、北三面城池前,宋军发起了少见的全线猛攻。
新鲜的大为国中那些个速成派大将,面对这种压根不曾见过的阵仗,慌得是手忙脚乱,此时哪里还顾忌甚么兵法大忌?反正看南城之下没有多少宋军步兵,倒是这个也来请援,那个也来调兵,只晓得把手上能调动的兵力全往自己防守的城墙上堆去,已然陷入顾头不顾腚的暴走状态。
没人愿意短视,但面对巨大压力的时候,却由不得他们面面俱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最直接的坏处就是,当南面守军被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的宋军打个措手不及时,再想调回兵马将危机消灭在萌芽状态,已然是来不及了。
解珍、解宝在梁山泊算不得高手,但在这些毫无底蕴的天遣忠义军前面,面前简直无三合之敌,成为攻守易位的守军们无法逾越的防线。有他俩守住地道出口,縻貹放心的带着一干人马,杀向离自己位置最近的城门。
天遣忠义军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城墙。如果失去了城墙,他们的战力实际上连大宋州府禁军都有不及。此时解家兄弟都能在天遣忠义军面前大显神威,猛縻貹就更不谈了,那架势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犹如猛虎入羊群,硬生生劈开了一条血路。
等他带着弟兄杀到南门时,马军负责接应的前锋早已候得不耐烦了,直等城门一开,徐宁、张清这两支梁山泊老牌劲旅,呼啸入城。
从砲击到入城,一切皆在萧嘉穗的预料和掌控之中,所有的队伍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战前拟定的计划。唯独负责游戍四城的马十军,目前暂时还比较清闲。因为这支人马正、副将一共四人,平均下来,正好一人负责一面城墙。
庞万春负责游击北城,这里是高丽仆从军的攻击区域,接到的命令又是佯攻拖住对手,按说战况没那么激烈。不过以他逐城逐地的观察来说,这批仆从军还真不是假打敷衍,那种凶猛的劲头让他也大感意外,不禁暗想史文恭这厮给他们喂了甚么**药了?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神机军重点照顾的区域并非北城,是以此处守军的损失并不算大,再加上守将不停从城内调集援兵,导致双方眼下还处于胶着状态。城墙上星星点点虽有几处被仆从军强攻上来,但很遗憾的是,攻方始终无法扩大战果,甚至还有被对方吃掉的危险。
谁知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只见城头上的守军仿佛塌方般的向马道涌去,庞万春见状大喜,环顾左右道:“必是南城得手了!”
只见他高兴还没多久,眉头便皱了起来,原来是上万仆从军全伙出动了,连预备队都不留。死命都往城墙上拥去,庞万春骂道:“蠢材!只顾抢甚城头?里面的人这是准备要突围,难道眼瞎了!?”
“去!把这伙人给我截下来,能截多少截多少!就说是我的命令,令他们配合我部打狙击,抓俘虏!”就算北面是马十军内定的重点游击区域,庞万春手下骑兵也仅仅只有四营战兵,外加一营辅兵,虽说占据了本部近四成的战力。但面对十来里城墙与四、五座城门,兵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庞万春心知仆从军没胆子抗命,说完便带着百余骑兵在战场上来回奔驰,并没有因技痒而施展神箭。只是密切关注局势,随时调整命令。
话说当庞万春途经一座不大起眼的偏僻城门时,正巧遇上一伙平民逃出城来,尾随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上百名舞刀弄枪的守军。
庞万春一见这种情况,顿时激起了他的侠义心肠,只见这百骑精兵杀向追赶平民的守军。出人意料的是。这伙追兵根本没和宋军打上照面,便扭头往城池飞奔,显得他们追击这群百姓,并没有甚么特别的目的,只因惯性使然。
既然救下这伙平民的性命,庞万春也懒得跟守军“捉迷藏”,只是让开道路,供平民逃生,就在庞万春漫不经心的打量这伙感恩戴德的百姓时,忽然左眼一跳,叫道:“慢着!”
主将发话了,十来骑兵很默契的挡住了这伙人的去路,其他人也都分散在这伙平民的周围,断绝了他们的退路。
这些平民见状,纷纷一脸无辜的望向周围的宋军,嘴中咿咿呀呀申辩着甚么,庞万春冷笑一声,环顾左右道:“一伙人全是青壮年,莫不是守军脱了甲胄假扮的?都给我仔细搜,我倒要看看,能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到底是哪条大鱼混在了里间!”
庞万春说完亲自加入搜查的队伍中来,不过这伙平民看着虽然诡异,但其身上还真没有兵器、钱财之类等惹人嫌疑的物品,庞万春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忽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来,弃之于地,谁都不望,对着空气道:“你这厮好手段啊!你以为找这么多人来陪你做戏,老爷就一定会上当?”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许多平民有意无意都回头瞟向人群中一个看上去最不起眼的汉子,那人也绷不住了,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像,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相貌,当下索性不装了,用宋语破口大骂道:
“此乃天亡我也,非战之过!宋国不仁,天必代朕伐之!就算宋皇命大,你们这些人,包括那王伦贼子,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的宋人,统统都要给朕殉葬!”
庞万春乍一听这人自称“朕”,心中猛然一跳,其实刚才他是使诈,看能不能诈出两条大鱼来,毕竟画像再精妙,也不是后世的相片,何况弓某也不可能就如画像上的装扮便出来突围,这都给缉捕工作带来极大的障碍。哪知,这厮居然自己承认了!庞万春不得不对此人的智商表示极度的欣赏,暗叹道:“莫不成老子还真是捡漏的命?”
原来,此时离他上一次生擒高俅,间隔也才一年时间而已。
歇斯底里的弓奇见庞万春的注意力压根没有在他身上,不由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浮上心头,像他这样已经习惯被人众星拱月的人,哪怕是当了俘虏,也不能容忍对手一丝的轻视,顿时愤怒的咆哮起来:
“别以为你们占据了上风,朕便束手无策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乖乖等死,谁都没有闲着!实话告诉你们,朕就是死了,也会有人替朕报仇的!到时候你们这伙全都得死,无论吞并了多少土地,最终都得给朕吐出来!”
庞万春一听此言,霎时上了心,他也是个精细人,见这厮不像是临死前说大话找场子的那种色厉内荏的模样,当下不由出言喝问道:“狗贼,你有何阴谋?!”
弓奇终于满意了,当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时,这厮又不肯再说话了。只是咬紧牙关,任凭庞万春再如何问,他只是宁死也不肯开口。
只不过从这厮双目中透出的怨毒神色,以及此人身上那种莫名的底气,让庞万春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莫不是真有个不为人知的阴谋,正在发酵中?(未完待续。。)
第八二二章 牛鬼蛇神皆现身
感谢真超赛亚人好汉的连续万赏!祝贺《水浒求生记》的第二位盟主诞生!加更是必须的,只等老丈人出了院,就给你补上!先以四千字章节聊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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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夜,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二三知己,油灯之下,相聚小酌。
徐市城内的都监府上,朱仝的浑家将洗净的菜蔬端了上来,又将铜盆之下的炭火烧旺,对着客人道了声叔叔慢用,便下去带孩子去了。
雷横半起着身子,对着离去的妇人道着谢。略显僵硬的动作透出一丝生涩,全然不像一个县里出来的模样。
朱仝看了老伙计一眼,起身招呼对方坐下,又给他斟满山寨新出品的透瓶香酒,道:“你我也不是海量之人,喝这个正好,三五杯下去,意思就有了!”
雷横隔老远便闻到酒香,只因心中有事,一直忍着没问,见是山寨专门配发给朱仝的,雷横苦笑一声,道:“那小弟今天就沾回哥哥的光了!”说完,直将面前三钱大小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瞬间辣得满脸通红。
“这是甚么鬼酒,吞刀子似得!”雷横吐出舌头扇了半天,方才缓了过来。
“喝了这个,从前的酒,那就不叫酒!”朱仝没有笑,而是望着雷横道:“今儿不是你沾我的光,而是我沾你的光。这酒本来就是山寨配发给你的,我的那份,早叫儿郎们偷光了!”
“我也有份!?”雷横明显是感觉到不可思议,“我这后娘养的,还有这待遇?”
“兄弟,别怪愚兄多嘴!你跟王伦的过节,它确实发生过,谁也改变不了。但你那点事。说破大天,能盖过晁保正去?当时晁保正可是一心一意要取王首领性命的,可结果你看现在如何?人家要是专门惦记这种小事,山寨如何能有眼下局面?”
借着小酌气氛,朱仝开解起自己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来。雷横老娘为此来过好几遍了,一说起儿子的事情,就直掉眼泪,朱仝又是个见不得老人委屈、兄弟憋屈的好人,是以早把此事暗暗放在了心里。
“哥哥啊!唉……”雷横欲言又止,终是觉得难以开口。又自倒自饮把头一仰,这回连脖子都红了,这才道:“哥哥,小弟今日前来拜访,是来求哥哥帮小弟办件事的!”
说到帮忙,当初在郓城县时,朱仝和宋江一般,对别人相求无有不应,但宋江目的性很强。遂使自己江湖闻名。而这位朱仝却全凭义气,不存在甚么卖不卖好,以至于名气根本无法与宋江相提并论。
直到如今,朱仝初心不改。此时雷横求他,他想都没想,只道了一个字:“说!”
不出雷横意料,朱仝果然应了。雷横遂将事情全盘托出:“要说这岛上,也是万般皆好。独独到了冬天,海风太大。湿气也重。哥哥恁也知道,俺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硬朗,小弟想把俺娘送到汉城府过冬,等来年开春再接回来!哥哥恁知道的,这事在我千难万难,在你却易如反掌!”
雷横没有说错,这个事真不算甚么事。
朱仝虽然不清楚山寨有没有在汉城府给雷横预留宅院,但他自己在汉城府最为热闹的街市上就分到一套,眼下就是送给雷横的老娘,也没甚么,但关键是……
朱仝踌躇起来,心里暗暗措辞,不知这话该怎么说才好。
哪知他这一犹豫,雷横这边却想岔了。眼见朱仝恁般忠厚的人脸色都变了,他那长期饱受周围环境歧视的敏感心被瞬间刺激到了,没想到自己如今沦落到连老友都嫌的地步,一时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透瓶香的催化,顿见他猛的站了起来,作色道:“哥哥要是为难,就当小弟没说这个话!”
“嘭”的一声,朱仝一巴掌已经拍到桌面上,震得铜盆中的汤汁四溢,雷横从没见过朱仝发火,一时倒是被他镇住。
“说甚屁话!给我坐下!”
朱仝发现就不能跟雷横来软的,当初晁盖那般实心结交他,他却把晁盖当大头,常带着酒肉之交去打真朋友的秋风,你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蠢的事麽。
要说,雷横到底还是有些怕朱仝的,即便此刻酒劲上来,也不敢在朱仝面前造次,最终还是乖乖坐下。
只见他屁股刚一落座,便听朱仝道:“你我自幼相交,你老娘那就是我老娘!汉城府我有座宅院,就是送与老娘养老,我又有何不舍?”
雷横一听朱仝这话,潜意识里完全相信,朱仝这样的人不轻易说话,但说出来的话那必然是做得到的,但他此时却又说了一句蠢话:“是不是嫂嫂对俺有意见?”
朱仝一时也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望着神态甚是认真的雷横硬是说不出话来,雷横在县衙当差多年,好歹还是有些眼力价的,见又说错话了,不禁连声致歉。
朱仝叹了口气,干脆直言道:“兄弟,如今形势不太平!但凡咱们山寨有半点疏忽,只怕便会落得个前功尽弃,首尾不能相顾的了局!你这个时候送老娘出去,不是耍处!”
雷横闻言一愣,摸了摸头,继而笑道:“哥哥你休戏俺!”
“我是太闲了,跑来戏你?罢了,你且听我说,老娘就让她待在徐市城里,哪里也不要去!搞不好将来局势真恶化到最坏的那一步,济州岛就是咱们最后的落脚之地!”也就是在想要送母亲去汉城府的雷横面前,有些话朱仝本不想说出口来。
雷横一听这话,感觉有千斤之重,顿时惊道:“怎么了?如今形势不是一片大好么?”
朱仝苦笑一声,遂将最近这两个月里发生的大事,与面前这位消息闭塞的兄弟一一道来,雷横一听舌桥不下,半晌方才道:“田虎要死,俺倒不吃惊!方腊要跑。他也就那德性!只是王庆那厮见了王……寨主跟见了亲人似得,说招安便招安了!?那朝廷下一步还不铁板钉钉的朝着梁山来了?”
朱仝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当下喝尽了杯中残酒,缓缓道:“朝廷对梁山下手,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毕竟咱们有高丽这个大后方。但现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女直人很有可能介入进来,这才是眼下最要命的事情!你想想,高丽是山寨这两年心血所在,若是被那如狼似虎的女直人盯上。只怕新设的五座州府,早晚沦为战场啊!”
雷横往回咽了一回口水,女直人的厉害他太知道了。别人可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但他却是天天亲眼目睹啊——他手下就有近千退化版的女直人。直到此时,他方才体会到朱仝的悲观不是毫无道理的,这位兄长本来就是济州岛兵马都监,那群马夫的本事,他还能不知道?
“咚咚”,朱仝敲了敲桌子。雷横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想说点甚么,终究无话可说,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鼻子。
朱仝从雷横面上收回目光。暗叹了口气,忽然问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来:“如今宋押司也受了朝廷招安,算是遂了他的凌云之志!兄弟,当初你随着我。与他割袍断义,后不后悔?”
“哥哥没来由说这些作甚?!”雷横面上有些难堪。
雷横说的并不是笑话,但是朱仝却笑了起来。最后十分平静道:“你现在如果想走,我可以和保正联名保你下山,免得将来押司勾你,再弄出甚么事端来,叫咱们郓城出来的几个兄弟之间,不大好看!”
雷横一听这话,呆呆望了朱仝半晌,朱仝也不催他,只是斟酒,只见这时朱仝斟一杯,雷横便喝一杯,一连喝了三杯,雷横偌大条汉子,忽然无端的便哭了出来,当场跪到地下,朝朱仝连磕了三个响头,谦恭为本的朱仝这时居然不躲不闪,生生受了这个大礼。
朱仝的浑家听到动静,跑出来查看,哪知雷横已经推门走了,只听朱仝叫道:“记住,你没出过海,一直待在二龙山上,什么都不知道!”
“大哥,咋了这是?两兄弟怎么还闹成恁般?”
朱仝浑家不由十分纳闷。可当她发现丈夫脸上出现一种笑得比哭还难堪的“笑容”时,顿时慌神了。
半晌,朱仝脸上的奇怪表情消失了,同时喉间冒出一声苍老而枯涩的声音,“倒酒!”
“大哥,你可真不能再喝了!”朱仝浑家此时又被丈夫苦涩的语气给吓到了。在她印象里,她的模范男人,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朱仝见妻子不肯从命,陡然站起身来,把壶盖弃之于地,随即直将一壶透瓶香,如白水般往喉间倾去。
……
雷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撞回到自己家里的,一进门,发现自己带来的两个伴当正陪老娘说话,安心多了。那婆婆见雷横回来了,道:“我儿,恁大的酒气,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雷横这个人虽说万般不行,但却是个孝子,不敢叫老娘担心,便道:“加起来就一碗罢!”
“一碗啊?”婆婆还当是寻常水酒,一碗酒就是她老人家也喝得,当下笑道:“我儿,既然只喝了一碗酒,那就连夜随这两位回马场去罢!不是娘不留你,到底衙门里的公事要紧!”
“娘,俺难得回一次家,恁就要俺走,俺不走!”雷横心中有些不乐意,之前跟朱仝的一席话,已经让他心境产生巨大的变化,此时对回去继续当那劳什子弼马温更反感了。
“你敢!”那婆婆也不怕当着儿子两个手下的面,直数落起儿子来:“郓城县里出来的,你说哪个像你这样?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苦着一张脸你当谁欠你的?你娘我在这城里可没少听你的笑话,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俺的这张老脸,都在郓城县里过来的乡亲面前丢光了!你说那晁保正、朱仝孩儿怎么就人人说他的好,偏说到你头上时,就、唉……”
婆婆一下说急了,有些喘不过气来,雷横急忙上前搀扶,却被那婆婆甩开他的手,苦口婆心道:“儿啊,咱们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就连生了病,还是人家管着。都说这个马场有你不多,没你也不少,完全是照顾你的差事,你说你再不上点心来还这份情,咱们成甚么人了?你是老雷家的独苗,你爹走得早,俺现在就是恨啊,当初真把你给惯糊涂了!”
那婆婆说到最后,竟也平静下来:“你不走便不走吧,明日俺就去官府找萧相公,俺一个老婆子,啥也不会,也就洗洗涮涮还算拿手,俺就一件衣裳一件衣裳的替你还了人家这份情!”
“娘!!”雷横眼睛顿时就红了,他娘这话他可受不了,当场收拾了东西就要回马场,最后千叮咛万嘱咐说转了老娘,雷横这才五味杂陈的踏上了返回马场的路途。
话说济州岛在巅峰时,曾拥有数十万劳力以及俘虏,当时闻焕章是太守,可没舍得叫这伙人闲着,根据王伦的建议,在整个岛上建起了环岛官道(中间是山),遂将徐市县与岛东新设的耽罗县连在了一起,保证了太守府政令畅通的同时,也促进了两县之间的文化、经济来往。
所以雷横此时带着两个伴当走夜路一点风险也没有,举着火把甚至就敢纵马驰行,只因一路上风太大,又顾忌雷横脾气,两个伴当没敢怎么说话,可走着走着,有人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守备,树林里莫不是有人?”落在后面的伴当叫住前面两位,举着手上的火把四处乱照。
见雷横心不在焉的,另一个伴当笑道:“别说笑了,大半夜的谁伏在林子……呃啊……”
雷横陡然一惊,不远处伴当喉间所插的一支箭矢惊醒了他,下意识便催马前冲,正因为这一动,叫他避过致命一箭。最先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的那位伴当,却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树林两边射来的十几箭,直将他连人带马射翻在地。
雷横到底不是泥捏的,一听这动静,就不是百十人的规模,叫他哪里还敢停留?当下死命催马往前疾奔,就是中途感觉左臂一痛,也丝毫不敢放慢速度。倒也亏得他身为马场守备,再如何不受上面看重,给自己配一匹好马的权利还是有的。
眼看落网之鱼逃出弓箭射程,一个衣着怪异的矮小男子愤愤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骂道:
“八嘎!”(未完待续。。)
第八二三章 济州岛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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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雷横第一次逃亡了,但绝对是他人生中最特别的一次逃亡。←UU小说,www.uu234.com因为此时此刻,他连想要取他性命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刹那,雷横甚至怀疑到朱仝的头上。他深感恐惧,不知朱府的谈话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这个猜疑。朱仝是个甚么样的人,他还是有自己的认知的!即便是王伦要杀自己,朱仝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还”帮着别人来谋害自己!不得不说,天底下要是连朱仝都卖友了,朋友这个字眼就实在没有甚么存在的意义了。
否定了这个猜测,那这伙半路伏击的人是甚么来路?
难道是朱仝不知情,这些人都是王伦派来的?雷横到底是公人出身,见识过案卷无数,深知今晚他和朱仝所言之事,足以构成对方杀人灭口的动机了。只不过如此推断的话,又有几个地方实在解释不通。
毕竟他和朱仝结束谈话到现在不足一个时辰,王伦的指令又如何从汉城府下达?从时间上就说不通!要知道信鸽过不了海,两岸通讯全靠水军传递,即便他和朱仝的话被人窃听了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暗杀,简直是无稽之谈。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暗杀的命令很有可能不是由汉城府下达,而是从太守府而出,但他今晚出城,纯属于临时起意,若不是老娘相逼,他此刻已经留在城里过夜了。若是从朱府得到细作的消息之后,仍旧调集大规模的兵力在官道上伏击自己。萧让若不是疯了,便是个十足的蠢货。
更重要的是,暗杀不用弩反用弓,简直业余得犹如土财主害人。饶是他对王伦成见颇深,却也要承认以武立国的梁山泊在军事行动方面的专业性。
到底这伙奸人却是甚么来路?
雷横脑子里一团乱麻,暗道这里可是四面临海的孤岛啊!一向是被梁山泊当做最安定的大后方来经营的,周围能有甚么威胁?
话说此岛北面的高丽国已经成为梁山的囊中之物,而海岛的东面是个闭关锁国的岛国,听说国中贵族普遍沉迷于神鬼之事不可自拔,连出个门都要算日子。并且对外事务极不积极,梁山登岛这两三年间,双方从未曾接触过。
除开这两地,雷横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现在唯独剩下西面的大宋最有嫌疑……难道?
冒出这个念头时,雷横感觉手臂也没那么疼了,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那只未曾受伤的右手却已诚实的开始调转马头,坐下宝马正在高速疾驰中。顿时被骑手下意识的动作扰乱了步伐,若不是此马乃是良驹,只怕就要当场掀翻雷横。
“连这畜生回头尚且如此之难,我雷横回头。当真那么容易吗?”惊魂未定的雷横不由有所感悟道,“想我在郓城做都头也算安稳,无端叫押司陷入绿林。现在可好,他自己却洗白了。直闪得我好苦!如今我若投宋,王伦定然不允,最好的情况。也得朱仝以性命担保,我欠朱仝实在……不好,哥哥有危险!”
雷横猛然把头一拍,暗骂自己龌蹉,都甚么时候了,还只顾想着自己!要知道无论这伙人马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他们必然是朱仝的敌人!若是叫他们连夜端了城池,朱仝即便没死在敌人手里,梁山军法司那里也无法交代!更何况,他自己老娘还在城中,就算是宋军不祸害百姓,乱兵之中,谁能担保老娘不受带累?
一想到这两位最亲近之人的安危,饶是一心想着投宋,雷横的冷汗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煞那间他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倒向了眼下自己所属的势力。至于那个有心投靠的朝廷,起码……今晚对不住了!
当他几乎是咬着牙齿下定了这个决心之后,便不再迟疑,再次催马启程,在官道上狂奔起来。
他知道,在前面不远处拐个弯,便是高丽王室在济州岛上的安置之所,就修在离海岸不远的高地上,王伦曾称这个建筑群为“海景房”。
雷横此番之所以前去王俣的住处,并不是关心此人的死活,而是因为此处有隶属于守备军济州岛分部的两百士卒。王伦一直没有要收拾这群高丽王室的意思,甚至前不久还把王俣的老丈人李资谦送来一家团聚。
因为这些高丽人一向恭顺得紧,是以守军的工作很是清闲。
不过,雷横此番过来,并不指望这两百守军能随他平叛。毕竟有些人关起来是狗,放出去便成了狼。他若是强行把守军抽走,再叫这伙高丽王室趁乱跑了,这个责任不是他插翅虎的肩膀能担得起的。
故而他这次过来,只想利用他们手上的信鸽,将敌袭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出去,好让朱仝那边有所提防。抱着这个为兄弟示警的念头,雷横一路上连左膀上的箭头都没空闲拔下,就为了和登岛的宋军抢时间。
谁曾想,待他赶到目的地,接下来所见到的一幕,让他整个人犹如三九天里被冰水浇头,整个人打不住的哆嗦。
此刻,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种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因为,他已经踏入了人间地狱,一具具尸体,犹如浮在血海之上。
雷横很想找个活口好好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了甚么,谁知所有受害人的胸口基本都被那些禽兽补过刀,无论是高丽王室成员,还是奋勇就义的守军,全都躺倒在血泊之中,此时已经没有喘气之人。更让人感觉可气的是,守军的甲胄,全被入侵者扒光。
雷横不甘心,又从院子里撞入后面几间厢房内,哪知里面的情形更让人难以入目。死者多是王室女眷,绝大多数衣不遮体,甚至保持着各种屈辱的姿势,毫无尊严的死去。雷横也算是丑恶面见得太多的公人,哪知在面对如此场景之时,胃内直不停翻腾,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连看了五七间厢房后,后面的院落再也没心情查探了,雷横只是踉跄撞回院落,开始查看死在守军刀下的入侵者。
这些尸体有不少共同特点。那就是四肢,特别是短腿粗壮,而身材普遍矮小。大多数尸体立起来只怕还不到雷横下巴的高度。九成九的死人身上披着简陋的盔甲,这一点从死者人数要远多于守军上便可见端倪。
不过很奇怪的是,雷横没有发现死去的入侵者所带的兵刃,所有矮人的衣甲齐全,兵器却一件不存,应该是被活人带走了。反倒是守军除弓箭以外的兵器散落得到处都是,现场还有不少断成两截的长矛。雷横算是用刀的行家,暗暗估摸出这伙人的主流兵刃,应该是刀。
“干!”
雷横怒骂了一句,此时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他就算对梁山泊三心二意,但起码还是个宋人,面对异族矮人的偷袭屠杀现场,他简直怒不可遏!要不是要寻了守军的鸽笼通知徐市、耽罗二县。这个炼狱般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咕咕咕……”
等腿上绑着血书的鸽群消失在黑暗的天幕之中时,雷横也回到自己的坐骑边上。照理说他的义务已经尽了,心又不在梁山身上,此时应该可以解脱了。哪知他不但没有解脱,反而是感觉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只见他稍作沉吟,骑上马便往马场飞驰而去。
“开门,快开门!眼瞎了不曾,老子是雷横!”许是受了刺激还未平静,雷横的态度不觉也粗暴了些。值夜的小头目纳闷的看着这位平时淹头搭脑的守备,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反唇相讥。
哪知他不找麻烦,麻烦偏找上他。只见那有名无实的雷守备蹬鼻子上脸起来,反对着小头目高声吆喝道:“给我把管军提辖副使以上的军官都叫到点视厅来!我有本郡兵马都监的将令要宣布!”
第一句是横,第二句就得靠骗了。不怪雷横堂堂一个守备没有威望,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太多,爬都爬不出来。王伦给朱仝推荐手下十营兵马指挥使的权利,但他雷横就只能用邓飞留下来的老人了。若换梁山泊其他头领过来接手,这些邓飞旧部也不会刁难,谁叫来的偏偏是他雷横呢?
果然,看在有本郡兵马都监的将领上,小头目忍气吞声的领命通报去了。没花多少时间,二三十个睡眼惺忪的军官赶到点视厅来,显然多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
不过,雷横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们都清醒了。不清醒不行啊,雷横的架势分明是要造反呐:“紧急集合队伍,给本将把马场内所有马夫全都绑了!”
“雷守备,请出示本郡兵马司的军令!”
当先质疑雷横的这位,乃是马场守军第一营的指挥使,邓飞的老部下了,听说汉城兵马司已经在和都护府兵曹协调,要调此人前往汉城就职。
雷横哪里拿得出来甚么将令,朱仝跟他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把政事当儿戏。不过雷横倒也有招,直将包扎肩膀的破布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对众人道:
“本将从徐市城连夜赶回之际,路上遭遇大队来历不明者的袭击!我那两个伴当已经死在官道上,连我亦中了箭。我知道你们平时都不服我,但这伙贼人目前已经往徐市城杀去,我若调不动你们这些大爷,那我便自己去给看守王俣的两百业已死去的弟兄报仇,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罢!”(未完待续。。)
第八二四章 你们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济州岛惨案的急报,通过真番郡转报给安东都护府,已经是翌日上午的事情了。UU小说,www.uu234.com
王伦当时正在都护府新任兵曹参军九纹龙史进的陪同下,巡视以“汉城”冠名的梁山步军第三军。在突然接到倭国偷袭济州岛的消息后,当场摔了杯子,这次视察也就此中断。没过多久,身在汉城的梁山集团数位重要谋士,全都接到前往都护府白虎节堂议事的命令。
“闻都护,甚么事情恁般紧急?”吴用头一次有幸列席这种内部重大会议,激动得都不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别人他也没甚交情,好在闻焕章为人宽厚,他腆着脸上前搭话。
见是吴用凑了上来,闻焕章脸上凝重的表情略微开解了些,挤出一丝笑容,道:“加亮啊,这回跟朝廷的交涉干得不错!若不是有你,临时叫老夫赶鸭子上架,只怕也达不到你营造出来的效果啊!”
吴用知道,以闻焕章如今的身份,他说的话基本上就可以代表梁山官方的意见了。连他都说自己干得好,那说明自己前一段的表现基本得到了高层人物的认可。当下简直是心花怒放,忙谦虚道:
“这全是哥哥和闻都护的功劳,耍得那昏君团团乱转。学生说来惭愧,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莫要妄自菲薄,你的功劳,主公都看在眼里,继续保持,再接再厉!”闻焕章拍了拍吴用肩膀,当他的目光离开吴用之后,脸色又转回凝重神态。
吴用惯会察言观色,见闻焕章明明心事重重,还能和颜悦色跟自己说话,竟莫名有些感动。当下不禁问道:“都护,是不是出了甚么大事?女真人出兵了?”
闻焕章意味深长的看了吴用一眼,他清楚王伦今日叫吴用一起过来旁听的意思,肯定不全然是为了酬功。当下略想了想,也就没有瞒他,遂将济州岛昨夜发生的战乱捡重要的说了说。
吴用先是大为惊讶。继而逐渐沉默,并没有急不可耐的发表看法,好歹济州岛上一文一武两位主官和他干系不浅,萧让是让他生生拉到绿林这条道上来的,朱仝又是乡里乡亲的,他俩的事,吴用还真不大愿意当着别人面评论。不过,当他突然听到王俣一族竟然死于倭人之手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拍手称快:“太好了!自此高丽后患永绝矣!”
吴用如此反常的举动。顿时引来低声倾谈的仇悆和吕将的关注,吴用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继续道:“这是老天也要保我梁山泊江山永固啊!”
仇悆和吕将都是传统的士人,信奉的乃是“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的君子教化,当场对吴用的感官就不大好了。但好歹看他也算就事论事,两人此时只是相顾摇头。都没有搭理他。哪知吴用下一句话,直让两人再也忍无可忍了。
“闻都护。耽罗县高汝霖一家尚在否?”吴用好像陷入自己的想法中不可自拔,毫不顾忌在场之人的脸色。
“吴学究你够了!”仇悆拍案而起道:“高贞乾乃是都护府任命的耽罗县令,他本人又是主公的记名弟子,你凭什么非议别人生死?若是今日你嘴中的话传扬出去,还不逼得高家两父子离心离德?!”
“高家两父子?”吴用敏锐的抓住了仇悆话中包含的信息,喜道:“高贞干呢?王俣的这个女婿也死了?!妙哉!”
仇悆没想到吴用居然这么快从自己言语中得到自己想要东西。一时是又气愤又惊讶,闻焕章和吕将则是耐人寻味的望着吴用,却又缄口不言。吴用探得众人反应,忽堆起一脸笑来:“诸位皆是济世良臣,行事堂堂正正。小弟这点计较,自然不入大雅之堂,还请诸位海涵,就当小弟方才甚么都没说!”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虎堂上重归平静,和闻焕章、仇悆想法略有不同的是,吕将却在心里默道一句:“不怕你有贾诩之毒,就怕你无贾诩之智!”
四人静坐良久,突然听到节堂外有了动静,只听王伦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节堂外传来:“济州岛两营水军是干甚么吃的!竟然叫四、五千倭寇摸上岛来却一无所知,这已经不光是失职不失职的事情了,这是犯罪!对岛上数十万军民的犯罪!”
节堂内诸人很少见识王伦发怒,这时以闻焕章为首,四人连忙迎出堂来,都劝道“主公息怒!”此刻陪在王伦身边的燕青和史文恭这才松了口气,他俩算是有了切身体会,平时笑呵呵的寨主发起脾气来,地动山摇呐。
“闻先生,晚些时候你以我的名义发文济州岛,萧让、朱仝二人身为太守、兵马都监,麻痹大意守土失责,竟致倭寇偷袭上岛,戕害我军民达三千余人,另有伤者无数,实在是罪无可恕!现免除两人本身所有职务,押往汉城府以待有司发落!”
免去职务外加待罪之身,这还是梁山泊开山以来对头领作出的最严厉地惩罚,在场众人不由面露惊讶神色。唯有闻焕章暗暗叹气,心道这两位真是安稳日子过久了,简直麻痹到家了。想这济州岛孤悬海上,照理说应该没有甚么威胁,但王伦一直坚持驻兵六千,光骑兵就有三个指挥,你道防谁的?难道是防百姓的?!可惜了萧让,梁山嫡系出身的文官,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如今仕途上添上这一笔不光彩的经历,日后再想要洗掉,不知道得付出多大代价。
就在大家都为萧让、朱仝惋惜时,独独吴用心里突突直跳:“叫我来此,不会是想让我去接替萧让这倒霉蛋罢?”只是旋即又纠结得不行:“谋人我擅长,民政我却哪里会?搞不好还要对倭开战,到时候没人听我的怎弄?!”
事实证明,吴用是想得有点多了。此时王伦早已经物色好了人选,“传令祖士远,即日起接任济州岛太守。接令之时,即刻赶往济州岛就职!”王伦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转到人群最外侧的史文恭身上:
“文恭,原本叫你集结队伍,是准备北上支援萧都护的。哪知眼下济州岛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去合适!眼下我们还搞不清楚倭国的意图是甚么,你先过去,和呼延庆、张顺两支水军一起,把岛子给我先稳住!”
济州岛对于梁山泊的意义,史文恭如何不清楚,见王伦将它都交给自己把守,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当即拍着胸脯道:“若叫倭人、不,倭寇再撞进来,末将必叫他们有来无回!”还是王伦对倭人的叫法生动贴切。史文恭瞬时活学活用起来。
“好!那我就当真了!你收拾收拾,便带手下人先去仁县码头,随后我会派大夫前来和你会合,人齐了便可以直接出发!岛子上现在只有几千守备军,倭寇昨晚又跑了不少,会不会回来报复,我心里没有底!”王伦拍了拍史文恭的肩膀,轻轻几下。在史文恭看来,有如千斤之重。毕竟。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后,两人之间早已建立起一种默契。
“主公放心!末将定不敢有负重托!”临危受命的史文恭抱拳告退,王伦此时气顺了一些,望着离去的史文恭,王伦有一瞬间走神了,脑海中翻来覆去就只一句话:“你们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王伦傲然立于白虎节堂前。却是无人敢催,最后还是他自己收敛神思,大家才随他进入白虎节堂。待众人坐定之后,王伦便叫燕青开始通报济州岛目前的最新情报。
“根据目前所知的情报综合得知,倭寇二百余艘大小船只装载将近五千人。于昨夜二更时分由岛南登岛。在血洗咱们安置王俣的庄园后,好像得到了岛上情报,便不再恋战,兵分两路直接朝徐市、耽罗两座县城进发,一路上并没有打劫村舍以至走漏消息。幸得马场守备雷横意外撞破西面这一路倭寇的阴谋,即刻借庄园内的信鸽向徐市城中的朱都监示警,却因城中负责信鸽的军士玩忽职守,遂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预警时间……”
“倭寇大队人马兵临城下之时守军方才发觉,双方混战一场,幸得雷横带领驻扎马场的两营骑兵连夜驰援,最终才打退倭寇进攻!另外倭寇有零星数十条船只被海风吹散,分别于不同地点登陆,各自在村落劫掠之时,被闻讯赶来的民壮打死!”
燕青在陈述之时,尽量不带感**彩,但听众还是纷纷变色,敌人大部队临城才被值夜的守军发现,必然不仅仅是混战一场的事情,肯定是吃了亏。这时吴用追问道:“看守王俣庄园的守兵,之前放没放出信鸽?”
燕青点头道:“放了,但和雷守备的信鸽一样,当晚无人收信!”
“朱都监糊涂啊!”在济州岛任过职的仇悆惋惜道,“尽管岛上用信鸽的地方不多,但怎能不派人日夜轮值?唉!”
吴用见说,肚里思量道:“他分明是‘好心’,体谅士卒哩!现在好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燕青也叹了口气,又道:“耽罗县高县令因为得到消息,连夜组织起城内驻扎的两营步军和耽罗族人谨守城池,又派人联络了在县城不远处驻训的守备军骑兵营,是以倒也没有让倭寇占到多少便宜。在攻城无望的倭寇转而袭扰村坊时,他将城池交给城中汉人民壮和族人看守,主动带兵出城援救,尽管最终驻扎耽罗的两营守军损失惨重,但好在最终将倭寇赶入海中!不过,当晚高县令的嫡亲弟弟和弟媳就在老丈人王俣的庄上,没有躲过这场兵灾!”
在燕青还原事态的过程中,雷横和高贞乾的名字便成了昨夜那场窝囊仗中不多见的亮点,王伦对这两人的做法,特别是雷横,都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如今咱们虽然俘虏了数百倭寇,但因言语不通,俘虏又不肯配合,暂时无法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济州岛那边的事情,大抵就是这般!”
这里是都护府最高议事场所,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关乎着上百万人的福祉,并影响着整个半岛的局势,燕青汇报完目前所知的情报,便不再言语,若不是王伦留住他,相当聪慧的小乙哥就要主动避嫌。
虽然燕青那边再拿不出更具体的情报,但能进入这个圈子议事之人无不是闻一知十的智者,当下纷纷就已知的情况发表着自己的判断。
“主公,小弟当初在临屯郡时,也曾听土人说起过这倭国的事情。我总觉得他们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偷袭我方,实在是有些蹊跷!”吕将以战略眼光出众而闻名,当下眉头紧,皱,一字一句的斟酌道:
“咱们都以为那人只是勾结女真,而忽略了其他方面。会不会这些倭寇,亦是因此人而来!?”(未完待续。。)
第八二五章 四方国战,一触即发!
吕将的一席话,直叫在场诸贤皆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正待就此话题展开讨论之际,忽见王伦摆了摆手,道:
“是不是这厮的阴谋,没有必要猜测了,只需将这厮带到堂前一问便知!”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纷纷点头。UU小说,www.uu234.com唯独吴用望向王伦,直把话挑明了:“妙啊!听闻这厮高傲得紧,只恨不得天下人皆知他作出的丑事,若是到了咱们面前,又岂肯藏着掖着?”
王伦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回头吩咐焦挺,去将弓奇提到此间。焦挺领命去了,很快便将五花大绑的弓奇押到了白虎节堂。弓奇贪婪的眼神在这李资谦的旧王宫中梭巡一回,喃喃自语道:“这些本都该是属于我的!”
亲自出面拿人的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却听不懂此人的呓语,一人一边,死劲将弓奇按倒在地,直叫弓奇疼得直咧嘴。只是当他发现在场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旋即端了起来,大喇喇道:“王元帅,开城一别,别来无恙呼?”
面前这个家伙当年为了复国,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丑态百出。哪知如今兵败被擒,反倒把从前那套收了起来,倒叫王伦对此人高看了一眼,颔首道:“托你的福,一切安好!”
弓奇嘿嘿一笑,又四处看了看,道:“仇大人去年倒是见过,这几位却是眼生得紧!朕斗胆猜一猜,眼下这般多大人济济一堂,想必不光是为了审判我这个要死了的人吧?怎么,元帅遇上难事了!?”
“放肆!你是何等样人?我家元帅又是何等样人?就你这样的顽囚杀才,也敢在他老人家面前称孤道寡!?”吴用怒喝道。
弓奇闻言,反大笑起来。面上道不尽的嘲讽之色:“我复国已有年余,称朕亦有年余。就是今日命丧于此,朕也是亡国之君,一个哀宗的谥号是逃不掉的!不像你们这些贱民,纵是穿上了官袍自以为是个人物,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朕这样的人所驱使!也就是你们道君皇帝命好。投胎生在了中原大国,朕若跟他掉个个儿,朕绝对会重用你的,我的王元帅!”
“很可惜,你遇不上朕这样欣赏你的圣主了!不过,你不要灰心,朕还有良言一句相赠:趁着现在局面还好,体体面面的回去最好,莫叫将来大难来时。无法跟你们那位官家交待!”
在场之人多没见过弓奇,原本以为能够裂土称王,跟李资谦、韩安仁三足鼎立的弓奇有甚么过人的本事,哪知却是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一直到死,都弄不明白死在谁手上的糊涂蛋。众人不由看猴戏一般看着这个自封的“哀宗”戏耍。
“我家元帅跟谁交代,怎么交代,就不劳你这败寇操心了!你现在还是好生想想自己的出路罢!勾结女直、倭寇侵犯我安东都护府。就是灭了你弓氏一族,都不为过!”吴用当仁不让。再次怒斥敌酋。毕竟有仇悆、吕将这一批人挡在前面,他已经彻底明白,自己这辈子怕是很难唱红脸了,既然是唱白脸的命,那也要唱得响亮,唱得听众深刻。唱得无人可以替代。
“甚么?你说甚么!?”弓奇情绪激动起来,如果不是被绑得结结实实,只怕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了,“倭人动手了!?啊呀呀,好好好!太好了!”
和王伦所料相差无几。弓奇不但没有否定吴用的指责,反而得意洋洋的自表道:“跟你们实话说了吧,朕其实没对倭人抱多少希望,正因为如此,朕才感觉到高兴!到时候女真铁骑自北而下,倭人兵锋自南而上,朕是真想知道,神通广大料事如神的王元帅,能如何破解这种无解之局面!只可惜朕命不久矣,怕是看不到王元帅一夜白头的那一天了!遗憾啊!遗憾呐!”
口中虽叫着“遗憾”,但满面的得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掩饰了。见此情形,就连好城府的仇悆都忍不住了,怒道:“你怕是操太多心了!女真、倭寇,皆是海外蛮夷,怎敢无端犯我大宋天威!?你这厮死到临头,尚且胡吹大气,真乃不知死活也!”
弓奇被喝,依旧不恼,反而洋洋自得:“仇参军说得好啊!恁那大宋天威,确实当世无双。别说蕞尔小邦倭国不敢侵犯,就是将契丹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女真野人,那也是发至内心的敬畏你们。不过,是谁告诉你们,朕联络他们是来打宋军的?”
话说到这里,吴用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暗道这厮难道探知了我军的虚实?发现我们不是宋军了?就在吴用狐疑不决时,弓奇继续炫耀道:
“高丽哪来的宋军?宋军宋军,宋国的军队,自然都在宋国嘛!我们这里,自然没有宋军,有的只是高丽国内的反贼,杀不绝的反贼!”
“好毒的计策!”一直把自己当做看客的燕青忽道。弓奇扭过头来,见燕青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不由心生好感,笑道:“小兄弟说说,朕是怎么个毒法?”
“自己得不到,宁愿毁掉,也不肯物归原主,阁下若是不毒,天下无毒矣!”燕青此时也不忍了,起身直斥道:“算计对手也罢,连潜在盟友也一并算计,阁下何谓不毒?女真、倭人若是受你诱惑,耐不住出了兵,却只能在双方接战后,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可惜,到那时双方介入太深,无仇都变成有仇了,你自然不害怕谎言被戳破了!毕竟,这世上廉价的情绪,只有仇恨!”
“王元帅,朕发现你帐下真是人才济济,实在是让人眼红啊!不似朕那大为国,多是庸碌之辈!这位小哥所言不差,女真人和倭人,皆是野心勃勃的种族,朕昔年微末时,曾周游列国。也曾去过这两个地方,一伙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彪悍刁民,一伙是死也想逃出那几座岛屿的自大岛民,此时朕丢出几根带血的肉骨头,他们能不寻着味儿过来么?或许一个完整的高丽他们吃不下,但一个千疮百孔的高丽。想必他们是很愿意来分一杯羹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闻焕章怎能相信世上还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当下摇了摇头,道:
“你这么做,到底对你有甚么好处?我家元帅对手下败将并不赶尽杀绝,只要你肯投降……”
弓奇爆喝一声,打断了闻焕章的话语,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这回却不再是得意了:“投降能换来甚么!?被你们当狗一样豢养?王俣和他先祖一样,是个无胆鼠辈。我弓氏一族,没有他那样的败类!你问我能有甚么好处,我就是要你们统统都死,我要让北边的恶狼和东边的豺狗嚼碎你们的骨头!可惜啊,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元帅,多言无益,请速杀此贼!”
闻焕章视仇悆为子侄,仇悆又何尝未视闻焕章为叔伯?此时见闻焕章的好心被这恶毒之人当成驴肝肺。仇悆显然是动了真火。
“元帅,小弟亦请求扑杀此獠!”吕将亦附议道。
这种时候怎能少了吴用。只听他跳起来道:“哥哥,不必跟此人多费口舌了,似这等丧心病狂的疯狗,送他下地狱是最好的怜悯!”
此时连通常不大愿意表态的燕青都微微颌首,看来弓奇真是犯了众怒了,不过王伦此时考虑的事情。却比他们要略多了一些,“弓奇,你也知道,现在我杀你只如杀一条死狗般,也就是点个头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就让你死。谅你心中也不服气。不如这样,我便让你多活上几天,亲眼看看我王伦到底会不会急得一夜白头,再看你玉石俱焚的妙计,最终能不能奏效,如何?”
弓奇盯着那个可以一言决定自己生死的男子看了半晌,见他不像戏弄人的模样,昂首道:“王伦,你果然是大国出来的元帅,有气量,我弓奇服你!既如此,我也想看看你走投无路的那一刻!”
王伦呵呵一笑,道:“既有赌约,没点赌注不行!我的账房先生告诉我,我的大军在平壤城里收缴的钱粮数目不大对的上,离你搜刮的民脂民膏差得远了。我问你,敢不敢以此为赌注!”
“有何不敢?”此时的弓奇,倒显得很是光棍,“若是连女真和倭人这两条狼都奈何不了你,高丽就彻底完了,这笔财富你早晚找到!既如此,我们就说定了!只是丑话说在前面,将来你王伦被我赶绝,可莫要翻脸不认账!”
“愿赌就要服输,谁没品,谁出局!”王伦斩钉截铁道,旋即挥手道:“带下去!”
此时的弓奇,没有如来时般那么抵触,从起身到离开都变得十分配合,等他被押出白虎节堂,吴用忽道:“哥哥,这人给我们带来这么大麻烦,何不一刀杀了!留着只怕生变啊!”
与其说吴用此时是纳闷王伦暂时不杀敌酋,还不如说是对梁山泊目前面临的局势不大看好。毕竟眼下危机明摆着,大宋、金国、倭国,都不谋而合的将矛头对准了新兴的梁山泊。
“加亮先生从前可是没少给梁山带来麻烦啊!”燕青冷不丁道。他们之间的过节,或者说是卢俊义与二龙山吴用一干人的过节,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吴用一听急了,都甚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扯老黄历?当即反驳道:“难不成小乙哥还想拉他入伙?”
吴用能言,燕青更是善辩,这两人要是针尖对麦芒,一两个时辰根本不够看,却见这时王伦向下压了压手,对众人道出自己想法来:
“弓奇这厮,早死晚死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但我却不能让他如眼下这般满足的去死,我要他在绝望中死去!如果能够侥幸取出被他隐藏的财宝,也能贴补贴补我们的支出,毕竟打仗是很费钱的!”
众人想想也是,弓奇明知死期不远,还如此嚣张,明显就是求死来的。如此真杀了他,倒是遂了这厮的愿望,不由纷纷颔首。
弓奇到底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眼下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目前严峻的局势上来,燕青见王伦信心满满的跟弓奇赌赛,问道:“哥哥,可是有破敌之良策了?”
哪知王伦却摇了摇头,道:“任何谋略,都是建立在实力上的。实力不济,再好的计谋也有难以奏效的时候。小乙啊,这回咱们梁山算是遇上开山立柜以来最大的考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