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八章 高太尉的保健班子
“我出来带兵?”
王进大感意外,王伦这一打岔,却叫他一下忘了刚才的尴尬,全副精神投入到王伦这个提议的思索中来。
如今梁山泊算得上是编制齐全了,马、步军不但各有十营不说,而且守备军还有两个骑兵(磐石、亲卫)一个步兵(纠察)战营的编制(其他技术兵种不算),这些战营的头领配备十分得力,就是扩军,完全可以从这些现有的野战营中,增加士卒的人数。是以王伦这个提法,让他大感意外,不自觉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见王进有些意动,王伦笑了笑,道:“这一营全是骑兵编制,放在守备军下面,番号我都给教头想好了,名曰‘教导’营,我想以王教头之能,一定会不负这个名号的!”
发现王进呼吸都紧凑了些,王伦努了努嘴,指着漫山遍野的俘虏,道:“至于士卒来源嘛……将来便从他们中吸取一部分,我再从其他各营调入一部分,教头意下如何?”
王进叹了口气,继而目光坚定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不瞒寨主说,我当年在东京时,就想去边疆一刀一枪挣个前程,如今能有发挥自己这一身本事的机会,王某不想再错过了!”
“那就好!”王伦莞尔一笑,原本他心里的扩军计划只有史文恭和苏定这两个,不想王进已经康复了七八成,他又有出山建功立业的想法,这是好事一件,索性一起办了。
王进想起一事,连忙提前跟王伦打招呼道:“如果小弟下去带兵,讲武堂的职务,以及守备军教头的职务,怕是难以兼顾,哥哥手头上若有合适的人选。还望早做准备!”
王伦“嗯”了一声,出言问道:“丘岳这个人,听说当年就是教头的副手,你应该对他不陌生,不知他这个人,你怎么看?”
王进看了不远处丘岳一眼,此时并不知道他已经降了,想了想道:“这个人善于领会上司意图,关键时刻不大能坚持己见,除此之外。也未曾听说过有甚么特别出格的劣迹。仅就其个人来说,禁军教头这个职务,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还是干得可以的!”
王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时梁山的场面越来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广,王伦感觉自己的信息量有些不够用了,他只记得丘岳在亮相没有多久后,好像便在不适合他的战场上战死了(水战)。再一个印象就是,这个人好像还长得很精神。不过也难怪,毕竟是护驾将军嘛,丑了叫赵佶这个浑身艺术细胞的皇帝看着如何顺眼?
“这样意志不坚的人。不可独守一城,不可独领一军……”王伦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样的人不可以授予实质,不然到时候出了甚么幺蛾子。悔之晚矣,至于怎么安排他,王伦忽抬头。望向王进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此人刚才已经降了山寨。你看他依旧练兵,在新兵营里给你打个下手,你再给他把关,可好?”
“寨主这个安排是再好不过!小弟知道了,会替山寨把好关的!只是还有讲武堂……”王进举双手赞成,练兵是个技术活,和人品、心术关系不大,王伦的这一安排,正好人尽其才。当然了,丘岳将来要是混日子,或者使心思捣乱,他是绝对看得出来的。
王伦呵呵一笑,道:“讲武堂好办,走,徐节度在招手,怕是有好事!咱们去看看!”
“寨主且慢!都是高俅作怪,直叫小弟还忘了一事!”王进从过来到现在,几乎是一直处于激动状态,这时平静下来,想起自己还带了一个人过来,还没有引荐给王伦,当即朝远处被两个士卒看住的一位三十多年的儒生招了招手,负责警卫的亲卫见是王进招手,旋即带着此人过来。
等他走近,王伦见此人一副畏畏缩缩,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心知他是被刚才高俅的下场给吓到了,正准备向王进问明此人的身份,忽听不远处传出一个惊异的声音道:“杜舜举!?”
被王进带来那人见盗贼之中居然有人喊出自己名讳,十分意外,回头一看呼喊自己名姓之人,顿时喜出望外道,“牟伯……太医,真个是恁!?晚辈还道贼人的石碑上有个和恁同名同姓之人……”
牟介不回他话,反先与王伦笑道:“我这位医官局的小同僚,口径还未调整过来,望寨主莫要见怪!”
“真要见怪,哪里见得完?好多朝廷出身的兄弟初上山时,谁不是和他一般,把我们看成是洪水猛兽!”王伦调侃一句,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这位杜大夫,也是翰林医官局的太医?”
眼下良医对于梁山来说,实在是紧俏稀缺的特殊人才。此时回天营里面能够扛鼎之人,只有安道全、牟介,大名府马大夫三位挑大梁的人物。慕名来投安道全学习医术的大夫虽不少,但多是寻常水准,最多的便是各处县城里的“名医”,那些州府里面有名气的大夫,来还是愿意来求教于安道全,却就是不肯把身子留在梁山。
如今梁山泊摊子大了,蓼儿洼、济州岛,加上未来的高丽半岛,都需要杏林高手坐镇,而且各营军医尚且未曾配满,到处都是窟窿,可谓是叫王伦操碎了心,此时冒出个御医来,如何叫他不喜?在他心里,丘岳这等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分量,都不如眼前之人紧要。
牟介朝杜舜举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明显是叫他不要再似刚才那般口无遮拦,同时也给他鼓气,有自己在,绝对不会让他有个甚么闪失的。
从这个情况看,牟介和此人旧日的关系应该还不浅。果然杜舜举打起精神,不再如刚才那般害怕,十分认真的回答着王伦问话:“小可便就职于翰林医官局。此番官家命高太尉征讨梁山,怕他一路伤风感冒,有点甚么闪失,便特意派小可和几位同僚一同随军。因小可最为年轻,又会骑马。是以这次行动,太尉便将小可也带上了!”
一听“还有几位同僚”这话,王伦喜出望外,笑着回头看了牟介一样,出言问道:“除了阁下以外,不知还有哪几位太医随军征讨我梁山泊?”
王伦说杀高俅便杀高俅,直如宰杀一条猪狗一般,这杜舜举虽是大夫,骨子里还是个文弱书生,此时哪里敢有半分隐瞒?当即一五一十道:“成湘迪、陈宗仁、杨宗立、曹谊、蓝茁。加上小人,一共六位御医!”
说这话的时候,杜舜举根本没有意识到,要不是王伦的横空出世,他们六人差不多就会在这个时间段里,被皇帝派遣到高丽教授医学,培养人才,以至于改变了这个藩属国历史上没有医官制度和药局的历史。颇为讽刺的是,这个时候离北宋亡国。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一口气派出了六位御医!要不说家大业大的赵佶让王伦“眼红”呢?辛亏这些败掉的“家底”是落在自己手上,若是叫田虎这种不识货的憨货捡了便宜,还不都得糟蹋了?
“牟太医,这位杜医官。我就交给你了,晚些时候,等这几位大夫都聚齐之时,我们再聊聊未来之事!”
王伦看出杜舜举好像很怕自己。说来也真是不凑巧,他是几年不沾血,一沾血就被这位御医撞上。还在他心中留下阴影,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时他惊魂未定,聊甚么都是白瞎,还是等他熟悉的人给他先交个底,晚一点再聊不迟。反正赵佶派他们保障高俅的安全,现在高俅死了,丘岳尚且不敢回京,就是怕受牵连,王伦就不信这几位御医,想不明白这一点。
牟介心神领会,带着杜舜举告辞而去,没走几步,却听王伦又在背后叫他,牟介让杜舜举稍候,小跑回来,道:“寨主还有甚么吩咐?”
“几位节度使都有伤在身,刚才不过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你现在带着这位杜太医随我去看看,正好看看他的技术如何!”王伦笑道。
牟介闻言一笑,谦逊道:“翰林医官局的御医所擅长的,首推产科与方脉(内科),要说伤折、金镞(外科),未必能超过民间杏林佼佼者之水准。舜举所专精之事,不在此类,寨主还得有些心理准备!”
王伦来到此间也快三年了,对此时中医分类也略有了解,知道天下杏林分为九科,分别是大方脉科、小方脉科、风科、眼科、产科、疮肿兼析疡科、口齿咽喉科、针炙科以及金镞书禁科,此时就是安道全这种集诸科之大成者,也有不太擅长的,比如产科。王伦心虽急,却也不至于对其他人责全求备,此时又见牟介对这个杜舜举很是关照,笑道:
“此番高俅是出来行军打仗,不是捕猎秋游,官家给他和大军配备的六位御医,想必不会只是专通产科罢?牟太医啊,人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今日一见,端的如此。你提前给我打上这么多埋伏,铺垫不少啊!”
牟介闻言大笑起来,不禁摇头道:“看来是甚么事都瞒不过寨主。寨主是知道的,这几位太医多是我的同僚故友,我是担忧他们有甚么事情找到我的名下,我不好拒绝啊!”
“你给我透个底,眼下高俅伏法,你估计他们还有多少人不怕池鱼之殃,敢回东京复命?”王伦点点头,说到正题上。
牟介低头想了想,道:“陈宗仁、杨宗立两家从其祖上起,便在医官局效力,可谓世代传承,他们和皇家关系紧密,怕是不可能落草,其他几位,都是凭医术跻身官场,背后根基不大牢固,关键时刻不一定有人替他们说话,但话也不敢说死,我也摸不准他们到底是甚么心思。舜举是我老友之后,这孩子性子有些偏软,日后还请寨主多关照!”
牟介的意思王伦是听明白了,陈宗仁、杨宗立这两人估计是没希望了,他们就好比医官局里的韩存保,铁了心是不会落草的,其他几人是走是留都不好说,唯独杜舜举,牟介对他知根知底,晓得他回去也没有好下场,所以替他拿了主意。
“若肯上山,皆是我山寨的宝贝,如何不好生看觑他?杜舜举若有家眷遗在汴梁,现在便可做准备,我叫乐和去取。他既然是先生的子侄之辈,日后就叫他跟着你,这你总放心了罢!”王伦笑道。
“多谢寨主!”
牟介到底是斯文人,说话还是比较客气的。王伦呵呵一笑,往外一招手,一个亲兵随之拢来,王伦吩咐道:“跟许军师说知,朝廷的步军里,尚有东京来的五位御医,叫弟兄们都注点意,莫当成贪官给处置了!”亲兵闻言传令去了,王伦笑道:
“走,给几位节度使瞧瞧(心)病去!”(想知道《水浒求生记》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book2002)(未完待续。。)
第六四九章 高衙内还真混大发了!
留足了发酵的时间,等王伦来到几位节度使所在之处时,大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既不再对王伦破口大骂,也不提甚么要走的事儿,都是低着头,不知想些甚么。
不过众人中倒是有一人很洒脱,只见张开一边满不在乎的把手抬着,让杜舜举处理伤口,一边叫道:“想不到高俅把话都说透了,你还是动了手,你若不是个憨子,就是条汉子!不过我老张赌你是条汉子,这梁山,我上定了!”
事到如今,任谁都看得出来王伦为什么要杀高俅。几位节度使都是老江湖了,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王伦是为了留下他们才动的手。现在高俅尸首分离,风水轮流转,现在成了他们走投无路,除了上梁山,没有其他再好的办法了。
“过奖!张节度肯重归绿林,却叫小寨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王伦表示欢迎道。这些人虽然注定不可能成为一线战将,但对于讲武堂制度的发展壮大,还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
“我这从了良的人,临了却再度下水,你可要全始全终才好!”张开见事情已是铁板钉钉了,不由叹了口气,由此可见,看似粗豪的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顾虑的。
张开话音一落,这时梅展站起身来,眉头紧锁的望着众人道:“各位老哥老弟,如今高俅一死,咱们是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到底怎么办,趁着王首领在此,给个明白话罢!”
王文德愁眉苦脸道:“还能怎么办,形势比人强,我们不上山,又能到哪里去?若是刚刚战死也就罢了,若是回去叫朝廷下了大狱。叫一伙落井下石的小人看笑话,这辈子如何值得?”
王文德的这番话说到王焕心里去了,他几次求死,就是为了落个善终。可死没死成,又被高俅的丑态给刺激到了,突然觉得为这样的人殉葬,怕是死也不能瞑目,叹道:“饮鸩止渴啊!”
焦挺一听这话,心中不忿起来,下意识去望王伦。却见他微微摇头,焦挺生生把话吞回肚里,只是气冲冲的望向王焕。
这一幕都叫徐京看在眼里,一边是新东家,一边是老兄弟,自然要出面转圜,道:“梁山如日中天,未必就比在朝廷差了多少,各位都一把年纪了。不妨学我一般,把家眷都接来,在岛上颐养天年,可好?”
“王首领。求你个事儿!”一直没说话的项元镇出言道。
“老将军有话但讲无妨!”王伦笑了笑,表态道。
“我们这几个,愿意上山,但求你放个死讯出去。好让我们的家人,不要受到我们落草的影响!另外,我们上山了……”说到这里项元镇有些为难起来。他知道这怕是让对方为难了,可又不得不说,最终是红着脸道:“我们上山了,王首领叫我等做牛做马,喂马挑粪,都绝无二话,只是……只是抛头露面的事情,我们做不来!”
众人闻言,心中一震,暗道这绝对是破局的好办法,可大家也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这种要求对王伦来说,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这明摆着是要求对方养着大家。毕竟山寨强人,不下山打劫,对抗官府,难道天天在家睡觉?自己几人上山之后却不愿下山,那岂不是对山寨一点贡献都没有?这个要求一说,纵然大家是心动不已,可硬是没一人出声附和。
只见项元镇这话一出,顿时冷了场。徐京暗叹一声,这些老哥们真是小看了这位寨主,大家自己把自己看得是不轻,可人家还不一定指望他们几个老家伙撑门面哩。就是自己,当初上梁山后,为了孩子的前途,都已经做好准备,豁出去要为这梁山再拼几年。哪知人家把自己的孩子安顿得不知道多好,反而并不需要自己做甚么,天天在个大教室里吹牛逼,搞得他心里不知多么不好意思。
此时要不是王伦在场,徐京恨不得说这几位老兄弟几句,连起码的情况都没搞清楚,就乱说话,也不知道事先跟自己通通气,连带搞得他此时也有些脸红。
果然见王伦没有半点失落,反而回头朝王进一笑,和他耳语两句,王进会意,出声道:“诸位老将军不知,在我梁山上,很早时便起了一座讲武堂,里面是由有经验的老军伍向其他兄弟传授行军打仗经验之地。小可原本是这讲武堂的常驻头领,只是不巧,马上就要下去带兵了,精力兼顾不来,所以我家寨主的意思,便是请几位上山后……”
“莫不是叫我们去做教书先生!?”张开性子最急,还没听完,便打断王进的话道。
“凭你那几滴墨水,也敢自称先生?王教头的话我听明白了,就是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这些年带兵打仗的经验,从肚里掏出来,王首领,这事我们干得,干得!”项元镇不由大喜,挤兑张开两句,立马跟王伦表态,生怕他改变主意。
“那就这般说定了,不日朝野就会得到几位‘殉国’的消息!我也会传令山寨众人,不得透露各位的消息”
这事做得是轻车熟路了,当初的牟介、孙定、关胜都曾有过这种顾虑,要不是吴用这厮自作主张,朝廷现在还不知他们的消息。
见王伦答应得这么爽快,几位节度使肚子里想出来的求告之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一时都愣在当初,徐京见他们这个样子,干脆替他们道谢道:“当初征田虎时,朝廷但有失陷的军官,不是被这厮砍了,便是被他谎称已经落成,朝廷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直将这些人的家眷都下狱了,逼得他们无法回头!咱们也是命好,遇上王首领这样的……”
众人见说,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跟王伦致谢,梅展感动道:“我等败军之将,还能得王首领如此盛情,这般妥善的安排我们,这份情我们记在心里了!只恨这辈子怕是无法报答王首领的大恩了!”
“我可是还要感谢诸位,肯将身上经验倾囊相授,这可是拿着钱也买不到的宝贵财富!罢了,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既要上山,便请先行上船,此处人多眼杂,免得走漏了风声!”王伦笑道,“上山之后有甚么不方便的,既可以找徐将军,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是是……”
“那是……”
大家闻言都是附和道。其实在他们很多人眼里,并没有把这个讲武堂当成是很重要的工作,毕竟兵部下面也有类似的机构,所起的作用先不说,但绝对属于仕途上的冷门。所以大家只感觉是王伦为自己安置一个闲职来发挥余热。既然是余热,那么照顾的意味就很重了。这样一来,大伙心中感激之情,就更是炙烈了。
目送徐京带众人依次上了船,王进出言道:“恭喜寨主!如今讲武堂有了这些老将坐镇,将来所起的作用肯定比小小一个王进要大多了!”
王伦刚打发焦挺去了,闻言回头笑道:“王教头莫做偷懒的打算,你这个职务我还不准备免去,几位节度使刚刚上山,一切还不熟悉,讲武堂的事情你还要过问的!”
王进含蓄一笑,道:“寨主既是一寨之主,可也是讲武堂的总办!”
王伦闻言,不由望向王进,两人相视而笑。就在这时,焦挺依令将丘岳带了过来,王伦开门见山道:“丘教头在东京是练兵的,王教头跟我推荐了你,让你给他打下手,替我山寨操练新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丘岳自被擒以来,就一直呆在梁山中军。他是个内行人,仅这么一会功夫,便大致了解了梁山的军制。看着和禁军大同小异,每个头领手下都有自己的部众,比如刚才过来请战那个黑大汉,好像便是一支队伍的主官。
丘岳知道,身为武将,若是不带兵,放屁也不响。既然决定投靠梁山,他自然是想混出头来,可他同时也明白,他没有挑三拣四的本钱,此时听说王进肯要他,心中又起了一丝希望,这个人是个正人,只要把他配合好了,将来也许能有出头之日。
“还请寨主派人将末将的家眷都接上山!”丘岳趁着这个少有的,能直接与王伦对话的机会,表达自己的决心。他心中很是清楚王伦不怎么待见自己,刚才自己投降之时,王伦都不怎么说话,这是个很不妙的信号,他得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步一步扳回自己的不良印象。
“短则五七日,快则十来日,你的家眷就能上山!”王伦点了点头,便准备去找阮小五说说带俘虏回山的事情。
丘岳见王伦要走,心中一急,道:“末将斗胆,还请寨主今日就派人启程,不然末将再也见不到家人矣!”
见他说得这么严重,王伦停下脚步,望向丘岳,丘岳不等王伦发问,自己道出实情来:“兵败的消息若是传回东京,高阁长必然不会放过小将一家!”
“高阁长?高俅的亲戚?”王伦纳闷道。阁长这个具有时代气息的称谓,他倒是听得懂,专门用来称呼混得还算不错的中级太监,只是他根本没有听说过高俅有亲戚入了宫做宦官啊!
“就是……就是当年被寨主阉了的高衙内!太尉的假子高强!”(想知道《水浒求生记》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51read)(未完待续。。)
第六五零章 山东何人不通梁
带着一肚子匪夷所思回到梁山,王伦还是想笑,特别是看到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这两位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时。
两人一路上被王伦盯得莫名其妙,又不大好问,终于在船只快要靠岸,想到马上要下船时,张三才忍不住上前摸着脸,问道:“哥哥,莫不是小弟脸上有甚么不妥!劳恁笑了我一路?”
“你们脸上倒是妥得很,只是手上有点欠!你们当年那一刀割下去,可曾想到,会生生造就了如今官家跟前的一个御用小帮闲?”
王伦没有跟“主刀”的张三打哑谜。眼看座船马上就要停靠在金沙滩上了,接下来的事情不说堆成山,也是一时半会难有个消停的。
张三和李四颇为吃惊的对视了一眼,极短的时间内就从几个关键词里,联想到当年自己一伙人离开东京时的壮举。顿见李四失惊道:
“高强这厮进宫了!?甚么时候的事儿?这厮虽是个假儿子,却不知把高俅哄得多高兴,若是再叫他在官家面前混个十年八年的,搞不好又是一个权势熏天的童贯?”
“甚么童贯,这厮见过血么?对了,在我阉他的时候,他倒是见过!我看这厮最多最多,也就是个梁师成的命儿!”张三此时是满脸的不屑。
高俅这颗参天大树,在哥哥面前尚且将他砍了,难道还要去顾忌高强这个小爬虫不成?
“也没多久的事情!高俅在出征之前,故意学人家扛棺出征,又把高强托付给官家,遇到这等‘公忠体国’的家臣,官家如何不喜?就把高强留在身边,作个御用帮闲,现在宫里宫外,都唤他做高阁长。风头很劲呐!”王伦知道自己要是不打断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只怕是吹到下船也说不完。
俩人算是彻底无语了,这高家还真有些亡八之气,专投赵佶的胃口,还真是邪了门了。高俅此番弄假成真,给自己备好的棺材派上了用场,只怕高俅在赵佶心中的地位又有不同,会不会带点补偿心理,也犹未可知。两人没想到当年义愤之举,居然凭空埋下一个奸宦种子来。此时都是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间,船已靠岸。
以神机军师朱武为首的在家头领,已经聚集在码头上迎接王伦回寨。不过这时人群中夹杂着一个身穿朝廷官服之人甚是显眼,和身边的草莽英雄站在一起,显得很不协调。
作为头一次以主人翁的身份出现在山寨公开场合的史文恭,目光停留在此人身上,已经很久了,好像没有其他事物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似的。
不曾想,这人倒也是个乖觉的角色。居然能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注视着自己,回头发现是涮了张叔夜家两位公子的史文恭,暗道他现下在梁山上正走红,不可怠慢。忙报之以微笑。史文恭没料到这位朝廷的团练使这么客气,面色复杂朝他的抱了抱拳,那人一笑,也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去。
这两人的互动没有逃过苏定的眼睛,作为史文恭的忠实助手,老大的动向是要及时掌握的。何况是在这种无聊的时刻,闲着也是闲着,因为压根没其他头领搭理他俩。
“兄长,当初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昨夜横尸在这沙滩上的人,只怕就是你我了!”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那位团练使,苏定就感觉心里慎得慌,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辞形容。
史文恭没有说话,只是悄然向一旁的空地走去,苏定一步不落,跟了上来。当他发现离人群差不多到了心理距离时,开腔了,言语中满腔的愤慨与憋闷:
“张叔夜还号称甚么当世良牧,谁知他却是糊里糊涂,徒有虚名!连他手下的统兵将帅,都和梁山暗通款曲,他竟然还想拉我们谋甚么大事?我呸!跟他一起陪葬还差不多!兄长,你说,这山东还有何人不通梁山?这么个朝廷,还怎么叫人把身家押在他身上?”
“你知道我那夜前去面见王伦的时候,听他介绍这个人与我认识时,我是甚么样的感觉吗?我直恨不得连夜杀到济州城去,当面问张叔夜个明白!问问他为什么要般害我?叵耐这厮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叫我史文恭三十年来成一梦,这辈子几乎就这样交待了!”
苏定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史文恭完全按捺不住心中那股无名业火。也是,任这事搁在谁身上,谁能心平气和?敌人太狡猾倒也罢了,关键是猪队友最落人恨。
苏定见史文恭动了怒,尽管自己也是一肚子气,还是出言劝了他几句,这时想起从昨夜起,便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道:
“兄长,你说昨夜广惠为何阻拦我们,不得伤了张叔夜的那两个犬子?他们明明是偷袭梁山的元凶魁首,照说那头陀不可能特意对他们网开一面!这事儿,是不是王伦的意思?”
“应该**不离十,这头陀还没有能自作主张的资历!你不知道,王伦这个人,和别人总是不太一样!你看那晁盖,当初和他掐得你死我活,最终怎么样,亲如一家人!我等当初也没少得罪他,可他明知我和官府暗中……勾结,却一直给我留了一扇门……兄弟,说句实在话,这山寨要不是王伦当家,我早死得透了!”
史文恭说话时虽然刻意压着声音,但字字刺透了苏定的心肺,史文恭说到最后,长叹一口气:
“兄弟,这世上最不难见的便是尔虞我诈,假仁假义,遇上这么片干净的地方不容易,你我甚么话都不要说了,只好生在此扎根罢!”
像是被史文恭的情绪所感染,苏定也叹了口气,点头道:“嗯!全听兄长的!只是不知道这挑粪的活计,还要干到甚么时候?你是不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叫我们俩个作‘粪霸’!”
“我又不聋,如何不知晓?可你我身上确实背负着这许多抹不掉的痕迹,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叫便叫罢。你只莫往心里去便是!我倒是觉得挑了这半年的粪,反而增益不少,看到许多从前看不到的东西。你记着,只要在王伦心里有我们的位置,咱们将来必能翻身!”
史文恭说完,伸手拍了拍苏定,叫他往码头方向看:“咱们挑粪的日子过到头了!”
苏定闻言,这才拨云见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照啊!也不知官军里哪个倒霉催的。过来接过我们手上的粪瓢,这粪霸偌大的名头,就送给他罢!”
见王伦靠近了,两人也不再闲话,对视一眼,都围了上去。恰好这时王伦和黄安打完照面,黄安不能久留,便由晁盖代替王伦,亲自送他下山去了。
见状。史文恭、苏定心里才不那么膈应了,心态平和的参与到获得头领身份后第一次梁山聚会中来,仔细感受着与从前看客身份大不相同之处。
“史大郎和縻貹兄弟是甚么时候下山的,有没有战报回来?”
送走在场唯一的外人。王伦关心的头件大事便是此时岸上仍在进行的战事。
“昨夜全歼来犯之敌之后,步军这两营便抓紧时间休整候命,后来哥哥的调令一到,他们便火速登船了。丝毫没有耽误!至于萧头领那边,暂时还没有传来最新消息!倒是负责截杀高俅弃子王文斌的阮小二、阮小七、张顺三军,刚刚凯旋。此时正在鸭嘴滩上清点俘虏!”朱武知道此时不是闲聊之时,尽量言简意赅,
“王文斌这支人马并非专门水军,征集的船只也不过寻常渔船渡船,在我军面前毫无一战之力,是以此战可谓是兵不血刃!另外,张顺兄弟生擒了企图自尽的王文斌!”
王伦静静的听着,一切都还算是在意料之中,縻貹、史进与阮氏兄弟、张顺这两仗都是事先有针对性的埋伏战,胜利是可期的。唯独没料到王文斌居然要给高俅陪葬。
就在王伦微微发怔之时,忽听广惠出言道:“哥哥,我们纠察也是战营编制,也得拉到战场上练练,不然没有在刀口上舔过血,说话软绵绵的,将来执勤的时候,威信不立难以服众!”看来对于刚才调令中只有史、縻二营,他还有些“耿耿于怀”。
“昨晚不是刚刚小试牛刀过?”王伦见督查军纪的广惠都忍不住开口请战了,可见头领们私下里相互较劲的情况多么普遍,笑了笑道:
“现下,只我带回来的俘虏,就不下两万人。阮氏兄弟和张顺那边,估计人数也近万人,昨夜又是一场大战,你也亲历了,若是此时连你都下山了,山寨就没有成建制的战兵了。兄弟,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你们警备营就辛苦些,带着守岛的弟兄把俘虏看好!”
“还有,你要是怕营里的弟兄没上过战场,这还不好办?各军各营不都有纠察编制?你搞个轮岗不就行了,把有经验的抽回来,没经验的派出去,这个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广惠一听,连连点头,懊恼道:“你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众人见状都笑,王伦又和广惠说了几句,便叫他带兵监守俘虏去了。
送走广惠,王伦不经意间发现史文恭和苏定都被人群挤在外围,难以靠近,便伸手叫他们过来。这两人对视一眼,好容易挤了进来,一见王伦就要行大礼,王伦扶起二人后,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他们两人最感兴趣的事情来:
“先前没有把你们两位调出来,是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好在终于见了光,就不必回去了,从前便告一段落了!从即日起,你们两位便要做好准备,以磐石营为参照,筹备一个新的骑兵营,亦属守备军编制。其具体情况,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我们晚些时候再谈!对了,那个宋万兄弟啊,给这两位在后山家属院安排两套房,要今晚入住的!”
史文恭和苏定听到最后这句话,鼻腔内不觉有些泛酸,当初睡在山下挑粪工棚的时候,两人听着蛙鸣,望着星空没少纠结将来的出路,哪知眨眼间居然在后山家属院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也算是真正步入了梁山核心圈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与此同时,王伦还要他们两人比照林冲,着手组建一营骑兵,而且隶属于守备军名下,这无疑是属于重用了。要知道林冲的磐石营和王伦自己的亲卫营,都属于守备军编制。同一个马军第十一营的番号相比起来,显然这个安排更得他们欢喜。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筹备新军,就算按照梁山惯例一正一副,那也是都统制和统制的级别,如此之高的起步,让苦苦在朝廷之外徘徊好些年的两人,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且不说这两人噙着泪,纵情释放心中的兴奋,忽见王伦把头一拍,叫住宋万道:“兄弟且慢!另外再准备六套房,也是今晚要入住的!瞧我这脑子!”
宋万闻言,颇为欢喜道:“哥哥,哪里又来六条好汉入伙?”
王伦见大家都是颇为好奇的望了过来,便把五位节度使和丘岳的事情,简单的跟众人说了一回。当然了,关于丘岳的某些事情,王伦觉得没有必要说,是以隐下未言。
众头领听得是啧啧称奇,都笑言道:“节度使都落草了,枢密使甚么时候上山咧!”
码头上一阵欢声笑语,很是热闹,王伦叫大家稍等一下还未上岸的新头领们,趁着这个空当,王伦和史文恭聊起昨夜战事的细节来:“听说那高粱氏死于你手?”
史文恭点点头,道:“当时她的飞刀伤了扑天雕李头领,还想取他性命,我便没有留手!”
飞鸽传书上只说了李应受了轻伤,但没说李应是被高粱氏用飞刀给伤的,王伦此时听史文恭说起细节,不由暗暗吃惊。想那李应赖以成名的绝技就是背后的五口飞刀。居然失手在飞刀之上,可见高粱氏这个女子之强悍。
王伦算是了解这对夫妻的为人,一辈子强横惯了,因为囚禁李云,已经在梁山手上吃了一次亏,却还不知悔改,魔怔一般要找梁山报仇。似这等疯狗,留着只能是养虎成患,点头道:
“他夫妻与我梁山势不两立,既然撞着你,也是命里有此一劫。着军政司先记下功劳,等打完这仗,再行赏罚!”
史文恭听出王伦对昨晚的事情怕是了解得不细,正好他昨晚全程参与了,不等王伦再问,便主动汇报道:
“朱军师这一仗调度得好,水军和步军配合颇有默契。一开始当民团摸上来、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号炮响了,史头领和縻头领一齐杀出,惊得这些人斗志全无,转身就跑,哪知还未上岸的官军未战即降,后路也叫李头领和呼延头领断了,一时间队伍大乱。高粱便是死于此时,召忻和縻貹头领缠战,后来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自刎而死。还有个叫申勃儿的,死于童威头领之手!”
受到王伦特别关注的张伯奋和张仲熊两兄弟,分别被史进、广惠生擒,这事王伦是知道的。但是民团的谋主史谷恭,因其身份不显,不足以浪费飞鸽传书的有限空间,所以这等无关大局的消息便给忽略了。
此时史文恭当着自己的面汇报军情,连申勃儿这种小角色的生死都没有忘记,偏偏对他那个本家叔伯兄弟的下落没有涉及,这倒是有些意思了。(未完待续。。)
第六五一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梁山的狂欢,注定是官军的末日。
就在金沙滩上众多头领争相目睹呼延灼的正牌重骑之时,高俅的七万步军已经陷入了绝境。
还没跟梁山军打过照面的官军前锋,莫名其妙就听说自己败了,而且还是惨败。从四面八方、各种途径涌来的消息告诉他们,中军和后军完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几万贼人骑兵(实际只有一万五千),从各个方向袭击了失去骑兵保护的,正处于急行军中的步军队列。
负责统领后军的三巨头荆忠、李从吉、周昂均是理智的选择了壮士断腕,带着暂时未受袭击的前锋躲入附近的一座村寨之中,也许是官军的气数未尽,这座村寨居然拥有完整的城墙体系,观其年代虽久,已显败落之相,但足以抵挡平原称雄的骑兵群,顿叫这三人喜出望外。
哪知官军的好运还没用完,还有更稀奇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素来把梁山视为自己人,反把官军当作仇人的齐鲁百姓,这一次居然十分热情的拥戴官军入驻,差点叫在自己的国土上受尽百姓冷眼和委屈的禁军将士们热泪盈眶,众人都是感动的打听着此处村名,原来此地名唤独龙岗,这座村寨叫祝家庄。
“要不是梁山作恶,把俺们村前村后的树林都砍了,官爷们怕还寻不见道进来哩!俺们村里的人不知盼了多少时日,终于把你们盼来了!这些无法无天的贼,是该连根拔起了!”
一些情绪比官军还激动的村民如是说。只是抬眼望去,这伙人的平均年龄只怕还没有二十岁,别说人群中找不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就连中年人,都是难得一见。
这种反常的热情叫官军暗生警惕,小心翼翼的打探他们跟梁山的渊源。原来。在一两年前,梁山打破过这座村庄,当时的庄主一家都死于非命,虽然于普通村民无碍,还分发了钱粮,但仇恨的种子,就此种下,并在日后的摩擦中,悄然壮大。
“想俺们庄上从前,在这独龙岗上说一不二。有水也是紧着俺们先浇灌,有地也是俺们先占,其他两个村子里的闺女,都以嫁到俺们庄上为荣,现在可好!那扈家庄仗着有扈成、扈三娘这两个贼男女,李家庄也仗着李应在梁山落草,两村用水开渠也不跟俺们打招呼了,闺女也不肯嫁到俺们庄上,还愣是要把以前划归俺们庄上的土地要给要回去。官爷你们说,这厮们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平日俺们受了气,也只能忍着,如今好不容易盼到朝廷来征讨这厮们。官爷们要替我们做主啊!”
这些屁事哪里入得了心事重重的将军们之耳,只是确定了这个村子和梁山真正有仇便放心了。周昂随便安排些军官将这伙毛头小子给打发了,便与两位节度使登上城楼,商议起军机大事来。
“现在民心可用。倒不怕这庄上内讧!”荆忠吐出一口浊气,道:“只是搞不懂这梁山从何处凑来这数万骑兵,对我军进行偷袭?太尉那边不是说发现梁山主力五万余人。叫我们火速靠拢,那我们遇上的又是甚么人?”
“反正不是自己人!”李从吉叹了口气,冷静道:“现下我们自保也难,只能固守待援,希望我们遇袭的消息,能及时叫主力得知!”
“我们七万多人,太尉身边才三万人,你说谁是主力?咱们不能替太尉出力,总不能拖他的后腿罢!”荆忠下意识反驳道。这是高俅第一次交给他的领兵重任,结果弄到了这种地步,七万步军折损一半有余,身边只剩下两三万人,还被人逼到村庄里出不去,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交待。
“三万多骑兵还不是主力?要不是把这些人都抽出去,咱们一路上会这么狼狈?以至于叫人赶羊一般,四处乱窜!要不是斜刺里撞上这个庄子,咱们还有机会在这里商量甚么对策吗?”李从吉虽然刻意省略了指责的对象,但语气仍然十分激烈。大家都是一般的节度使,别以为投靠了高俅,就能压人一头。
两位节度使顶起牛来,位卑官小的周昂插不进话,从他内心讲,也认为这次大败跟失去骑兵的策应有极大的关联,但高俅他是万万不敢也不能指责的,只好和稀泥道:
“大敌当前,还望两位相公多要冷静。眼下局势不明,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太尉说不定此时已经击溃梁山主力,咱们只要坚守待援,总有出路的!”周昂说完,密切关注这荆忠的反应,生怕他不顾实际情况,还想着要冒险朝高俅靠拢。
哪知荆忠借着周昂这句话,便就坡下驴了。要说起来,他的后军还是梁山军最先袭击的对象,李从吉虽然可恶,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猝不及防的步军在蜂拥而至的骑兵面前,还真像是赶羊一般,连阵势都没有摆开,就被对方冲得七零八落。到了这个时候,恐慌的情绪传播得再快,也不如贼人的马蹄快。荆忠要不是见机不妙,果断弃军而逃,只怕此时已经成为梁山的阶下之囚。
“本帅也赞同周将军的意见,固守待援罢!”
荆忠的偃旗息鼓并没有让李从吉感到有甚么快感,仗打成这样,让这个老军伍感觉无颜见人,情绪十分低落。
周昂点点头,正要附言,突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不由暗骂了一声,道:“忙活了大半天,还没吃饭,刚才弟兄们急着轻装转进,把多余的东西都丢了。依小将看,不如就地在这村里征集粮草,先对付一阵罢!”
荆忠连眼皮都没抬,开腔道:“难得此地的百姓淳朴热情,也不知怎么回报他们,那就给个面儿,勉强吃他们几顿请罢!”
本来饥肠辘辘的官军们面对热情的百姓,还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吃要喝,只是在心里暗暗埋怨这些人不懂事,嘴巴上热情得不得了,怎还不箪食壶浆。犒劳天兵?正好此时大佬们的命令下来,也不顾上面皮,当着这些人的面儿提出要到他们家解决肚皮的问题。
刚才还情绪激动的后生们,这回算是彻底熄火了。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军爷们打仗,没带口粮?”
“费什么话!?老爷们在战场上拿性命去拼,为的还不是你们这些深受梁山欺压的百姓?如今吃你一顿饭,就在这里不痛不快,推三阻四!我们凭甚么帮你们去打梁山?”
毫无根基的温情撕破后,便是**裸的厉害关系。在他们的信条里,当兵的吃老百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你说两句拥护的话就破例了?只见军官们毫不客气的把手下人手分配了,东家去三五个人,西家再去七八个人,百姓们不肯做饭也就罢了,大家也不见怪,都是自己动手,自来熟的往鸡窝牛圈里寻去。
刚才还恨不得敲锣打鼓的祝家庄,此时早已是苦闹声一片,几个少不经事的傻小子聚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他,愤懑不平道:“怎么这样?就是杀千刀的梁山贼人来了,也没见抢过俺们家的牛啊!”
惹不起官军的各家尊长。怒气冲冲的转出院子,手上拿着大棒,满村子里找自家的倒霉孩子出气,打一下骂一句:“喂狗子的。你们晓得个甚,尽跟着瞎起哄,祸害自家人。老祝家怎么净出你们这些东西!”
……
“你回去告诉你那徐宁,别以为偷袭一回,就能改变梁山覆灭的命运!太尉的援军转眼及至,本将劝他还是认清大势,早作打算的好。不要等天兵一到,再想反正也难了!”
周昂这话,半是壮胆,半是实情。说是壮胆,是因为祝家庄前后两个们被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梁山军是轻车熟路。虽然前门只有徐宁一支人马,不过两三千骑兵,可硬是叫十倍于敌的官军步军不敢出门。
说是实情,一场战术上的失利对于朝廷军马来说确实不算甚么。只要圣眷正隆的三衙太尉高俅提笔在纸上一划,保证死多少人补充多少兵,这是没有根据地的梁山怎么也羡慕不来的底蕴与后劲。
随着两次劝降都没有甚么效果,梁山徐宁部再没有动作。相持成了对垒的两军接下来几个时辰内的默契,虽然庄内的一方是忧心忡忡,而庄外的一方则是胸有成竹。
深秋日头短,天黑的比较早,眼看日头渐渐西沉,这不平凡的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城墙上的人松了一口气。身体上的疲惫就不说了,关键是心里还担惊受怕了一天,此时终于稍有放松的机会,周昂又要吩咐人下去催办晚饭,哪知,就在这时,庄门口的动静大了。
借着落日的霞光,城上三位将军看得清清楚楚,约莫有四五千步军和千余骑兵正在往庄门靠近,大家心里同时都是“咯噔”一下,这绝不可能是自己人。因为朝廷的步军都在自己三个身边,而郓州驻军是根本不用指望的。
周昂感觉不对劲,和两位节度使商量对策,荆忠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了,作为一个老狐狸,他已经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梁山军能肆无忌惮的在此集结,难道高俅所带的三万骑兵已经对他们没有威胁了?
这却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高俅要是有个甚么三长两短,他们就真成孤军了。短时间内,朝廷会不会派遣援军还不好说,即便……几个月后援军赶来,如果那也叫援军的话,他们只怕早成孤魂野鬼了。
此时,荆忠和李从吉不经意间的一次对视,终于破天荒没有擦出火星,因为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一种无奈和惊慌。尽管相互瞧不上眼,可作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命相怜的情绪占了上风。
“那边……是不是太尉帅旗!?”三人之中,属周昂最是年轻,视力也是最佳,只听他忽地发了一声喊,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
荆忠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十分用力的朝周昂所指之处观望,无奈隔着有些距离,也没有周昂那么熟悉情况,终是看不大清楚。这时李从吉往回咽了咽口水,道:“叵耐这厮们最是诡计多端,只怕要的就是我们乱成一团!放着这一下午时间,赶制一面假旗出来,又有何难?”
周昂很希望自己能够听进并相信李从吉的说法,可实在是忍不住砰然加速的心跳。这时,一位骁将纵马出阵,现身庄下。周昂识得此人,正是当初圣驾跟前的金枪班教师徐宁,刚才还叫人过来劝降来着,当即命人不要放箭,暗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见这徐宁手上,提着一个拿石灰蘸过的首级,脏兮兮的也看不清面容,来到庄下,叫道:“鼠辈识得此头否?”
徐宁说完,猛地掼上城楼来,守城的军士们吓了一跳,半晌才有人拾起这颗首级,送到三位主将面前,提着心的周昂凑上来一看,“啊呀”一声大叫,顿时昏死过去。
“罪魁高俅已然伏诛,三万骑兵尽数解甲!连禁军都教头丘岳都已降我梁山!尔等若是冥顽不灵,下场唯有死路一条!我大军也不必费力攻打,只守住一前一后这两个出口,饿也饿死尔等!”
徐宁的警告中所透露出来的消息直叫李从吉心中大惊,连丘岳这种小角色都成了梁山的说辞,那么其他几位节度使下落如何?莫不是因为这守城的士卒不少出自地方军镇,怕他们得到主帅的死讯而宁死不降?推断出老伙计们殉国的噩耗,李从吉顿时怒火升腾,自己生死也不放在心上了,朝徐宁大吼一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徐宁,你速速退下,若再敢来,我必乱箭射杀之!”
他朝城下吼完,正要回头说知自己刚才猜到的噩耗,哪知当头挨了不知谁一黑棍,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一个无耻的声音道:“徐宁!你若是保证梁山不杀我,我便开城投降!”(未完待续。。)
第六五二章 风派人物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水浒求生记》更多支持!) 徐宁认得那个说话的人,乃是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此人比自己要大上十来岁,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个狠角色。后来受到朝廷招安,最终跻身节度使的高位。
不过,善察他人优点的徐京对此人感官不佳,后来的一系列事实也证明了,这个人因为贪恋权势,不惜投靠高俅,拿郓州的百姓作为他的投名状,欠下一屁股血债。
王伦在战前会议上就曾明言过,对于朝廷其他几个领兵将领,比如王焕、梅展等,在不威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活捉。但是这个人,和高俅、孙静、王文斌一起,都上了梁山泊的必究名单。
徐宁是个实诚人,在这样的大前提下,面对荆忠的要求,这个承诺他做不出来。
断然回绝?还是先稳住这厮,再作计较?
徐宁眉头紧锁,就在他还没有拿定主意时,忽然之间,一位道装打扮的男子从梁山阵上跃马而出,眨眼工夫来到徐宁身边,徐宁不知他要做甚么,有些不解的望向此人,却见这道长在马上微微欠身,低声道:
“贫道僭越了!”
徐宁人虽厚道,却也是东京官场上摸爬滚打十数年的人物,一听这话感觉就要糟糕,只是来不及阻拦,便听这道长的承诺已经大声喊了出去:“荆节度,开城罢!贫道代表梁山说句话:我们山寨的弟兄,绝不跟你动手!”
……
作为重要战俘,李从吉没有与祝家庄中的三两万杂兵混编,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往梁山。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海舶之上了。
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船舱中,李从吉挣扎着就要起身,发现手脚都被绑缚了,还好嘴中没有被塞上那麻核桃,略带几分焦躁道:“叵耐这厮!还是把老子卖了!枉了这二十多年同殿为臣的一场情分!”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差点吓李从吉一跳。只听这人道:“老相公,歇口气罢!还不知道上山之后,咱们还有没有命在!”
李从吉一愣,不想这船舱之中不止自己一人。当他听清楚了这个声音,旋即大笑道:“周教头!荆忠不是和你最好?为何这厮走也不带上你?”
“如今大家都是落难之人,老相公何必取笑于我?荆忠肯和我亲近,还不是因为太尉的原因,现在太尉没了,我于他半点用场都没有,他哪里还会看我半眼?”周昂早在半道上就醒了,根本不用李从吉提醒,他对自己的遭遇。早猜了个**不离十。
“只怪我大意,着了这厮的道!不然就凭庄子里的三万大军,我就是死守,也能把这梁山耗他个底儿空!”
李从吉愤懑不平道。荆忠是投降派。但他绝对是坚定的主战派。也不说虚的,就为了几位死在梁山手上的老兄弟的血仇,他也在所不辞。
对面并没有传来周昂的回应,李从吉冷笑一声。讽刺道:“看来我纵是没挨荆忠的黑棍,也逃不脱你的!”
“别说我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说要死守庄子,耗梁山个底儿掉,你觉得现实么?咱们攻无余力,守无援军,粮草还不知能支撑多久,恁这个绝户打法,你说大家图个甚么?”周昂终于正面回应了李从吉:
“老相公,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脑门那么硬,除了挨雷劈,还有甚么作用?恁是前朝起来的官儿,先帝还想着光复燕云。可到了我们这一辈儿,空有一身本领有甚用?上到官家,下到宰辅,再到各州府的相公们,那个跟前不是候着一班摇尾乞怜的人。你说,眼下国家都这个样儿,你在这里痛骂我一个小小的教头,又有甚鸟用?”
这四周一片黑暗,周昂心中也无顾忌了。反正眼前这个人到了梁山,以他的鸟脾气,能活下来他周昂敢把名字倒着写。
他此时已经考虑好了,见了王伦就投降。刚才在路上还听人议论丘岳投降的事情,他当时心就活了,既然丘岳降得,自己为何降不得?老话不是还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李从吉叫周昂一番话顶得竟无言以对。愤然一哼,歪倒在地,索性不再言语。周昂也不找事,同样无声无息,暗暗思考着该怎么扭转自己面临的不利局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终于靠岸了,舱门打开,一丝火光撕裂了黑暗。李从吉和周昂眯着眼,被人从船舱中带了出来。周昂约莫感觉领头一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小心问道:“阁下莫不是姓魏?”
“凌州魏定国!”魏定国回过头来,表情淡漠的答了一声。
“哎呀!还真是将军!当初东京御校场上一别,小将便对魏将军印象十分深刻,不知将军是否还记得小可?”周昂“十分”激动道。
魏定国“嗯”了一声,道:“你是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在我这个当年的团练使面前自称小将,我可不敢当!”说完便回过身去,不再说话,只是在前面带路。周昂丝毫不觉尴尬,在后面絮絮叨叨的不知扯些陈年旧事。也是,脸皮要不到一定规格,他如何能在高俅手下混到右义卫亲军指挥使?
“这不是魏统制!快快,坐下歇歇,先喝口酒解乏!”
因为郓州境内还有好几万弟兄在执行任务,是以金沙滩上专门有探视头领在此执勤,负责上通下达并接待事宜。此时当班的正是母大虫顾大嫂,见马三营的魏定国带人回来,十分热情。
“大嫂快别这么喊!军中这么叫,那是因为要带兵。但嫂嫂这么喊,就折杀小弟了!”
全岛上下无人不喜欢这位热心快肠的嫂嫂,自打孙新请调到卞祥手下后,顾大嫂便跟着从高丽回了本岛,就拨在朱贵手下帮忙。
“好好。他魏兄弟,先喝碗酒!你这是要去哪里?”顾大嫂递上一碗酒,笑道。
“军令在身,不敢饮酒!对了,不知哥哥现在何处?小弟有要事相告!”魏定国问道。
“这会儿不是在后山家属院,便是在聚义厅。兄弟你不知道,只因东京来的几位御医叫牟太医给劝下了,答应在我山寨落草,哥哥为此事不知多欢喜哩!”顾大嫂笑道。
魏定国一听,心里有谱了。谢过了顾大嫂,带着两个俘虏便往上山去。此时周昂听到几位御医也落草了,心中欢喜。不过他欢喜的倒不是别的甚么,而是欢喜着王伦收人时那股欢喜劲头。几个大夫而已,在朝中屁都不算(医官局大夫普遍品级低),他都那般欢喜,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八十万禁军副教头的投效,想来是必然厚待。地位是无忧了。
和周昂一样,顾大嫂的话,李从吉也听到了,不过他倒是一切都抛开了。只是见梁山还有女人当家,感觉十分稀奇。他也是绿林之中出来的,知道男人扎堆的地方,一般很排斥女性。更别说叫其抛头露面了,因为会扰乱军心。这梁山泊还真是另类,处处透着怪异。
一路上三人再没有言语。沿着山路上山。夜晚的梁山岛一片繁闹,从金沙滩到宛子城,沙滩山脊上到处都是火把燃起的星星点点,最终汇聚成一条火线,将秋夜的蓼儿洼,映衬得无比兴旺繁荣。
旁边下山的路上,不时有成队的喽啰,端着饭食之类,往沙滩而去。魏定国中途碰上一个相识的小头目和他打招呼,魏定国摇头道:“我们在外面的弟兄都不曾吃上一口热饭,啃的都是冷硬干粮,不想这些俘虏倒是有福!”
李从吉见说一口老血恨不得喷出来,叫道:“姓魏的,我们换换!你做俘虏,我餐餐大鱼大肉供着你!”
那小头目吃了一惊,直瞪着这个被缚上山的老将,道:“这朝廷来的官儿,哪里都小,唯独就是脾气大!”
李从吉心想老子都是到了鬼门关的人,何必去受小鬼的屈?当即喝道:“老子是朝廷来的,可老子当年混江湖的时候,你娘还不识得你爹!现在在老子面前,哪有你这杂碎说话的份儿!”
一句“杂碎”点燃了小头目的怒火,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他娘的都投降朝廷做了狗,还跟你小爷我提甚么当年在绿林时的威风!你若是觉得江湖好,作甚吃朝廷的狗食?小爷说你朝廷来的都不争气,我又哪里说错了!” 要说宋万手下的人,别的不提,起码看家手艺就是专门用来招呼别人嘴巴的。
魏定国听得心里想笑,却又不好让李从吉太没面子,见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刚想劝他两句,忽见山道上跑下几个老当益壮的老者来,反而叫负责接待他们的柴大官人给落得好远,眼见赶不上了,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喊道:“魏……魏兄弟,寨主有令,把李将军交给这几位前辈吧!”
“干!你几个狗日的没死!?咦?你是……徐京!?卖把式的,你他娘的还活着!?怎么又在梁山上?”李从吉看清赶来的这几人面孔,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此时不知是惊还是气,几乎跳将起来。
徐京朝魏定国抱了抱拳,道:“魏将军,王首领那里都说好了,我们来劝这个老顽固……”说完手指着李从吉背上的绳索,笑吟吟的望着魏定国。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出身对他一辈子都有深厚影响,徐京无论年纪还是资历都远远超出魏定国,此时又有王伦的口令(柴进作证),说话做派还是这般和风细雨,魏定国暗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能小觑,当下上前割断李从吉背后的绳索,道:“既然有哥哥军令,几位就请自便罢!”
“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啊!我们不比他人,这就好比妓人从了良,却又下水……”李从吉还没说完,徐京便打断了他的话,直扯着他就走。
刚才和李从吉顶嘴的小头目见状摇头道:“人可以不识抬举,但不能给脸不要脸啊!”说完很有感慨的叹了口气,跟魏定国行了一礼,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昂一听,这话前后两句说的明明不都是一个意思么?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笑不出来,眼看几个老家伙都出来劝李从吉入伙了,偏偏和他们一般落了草的丘岳却不来劝自己,这事别看小,里面问题大了!
“魏将军,小将愿意弃暗投明,希望将军能替小将引荐则个!”
跟随魏定国上了三关,前面就是灯火辉煌的建筑群了,心中一直期盼的丘岳还是没有出现,看来这绝不是简单的耽搁了。周昂见机得快,赶着在面见态度已明的王伦前,决定先抓住魏定国这根稻草再说。
魏定国闻言,回头看向这位高俅的红人,眼神很是玩味。周昂低了头,暗叹口气,心中苦道:“江湖行船,不能看风使舵,不肯随波逐流,舟必倾覆。我都这般识时务了,难道还要翻船不成?” (我的小说《水浒求生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五三章 运输大队长的最后遗赠
等魏定国带着风派降将周昂,来到灯火通明的聚义厅时,王伦果然不在此间。听在厅里执勤的朱武说,王伦亲自领着几位愿意留在山上的御医,正在家属院里看房子。魏定国身上有事,也不久坐,起身告辞,这时朱武笑道:“你且将周昂留在我这里,家属院重地,岂是此人能随便去的地方?”
魏定国心想也是,王伦还没说收周昂上山,那他就是战俘,战俘如何能够擅入家属院?魏定国当即谢过朱武,两人出厅而来。面对周昂时,魏定国简单的说了几句,叫他在朱武这里候着,周昂心情忐忑的望着朱武谄笑,朱武倒也没为难他,只是道:“且请稍候,寨主回来,就会接见你!”
魏定国放下周昂,离了聚义厅,快步往家属院而来。等到了院子门口,便见里面好生热闹,王伦、林冲、王进、牟介以及焦挺等人,陪着几位惊魂未定的斯文人站在院中说话。还有附近的几家家属,端了热茶出来,请众人饮用。
魏定国因为还要回祝家庄复命,不好耽搁,上前低声与焦挺说了几句,焦挺朝他点点头,上前对谈笑风生的王伦禀告道:“哥哥,马三的魏兄弟有紧急军情来报!”
王伦见说,往外望了一眼,见魏定国抱拳示意,王伦对众人致歉道:“多有怠慢,诸位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几位御医虽是忐忑不安,好歹也是场面人,当即都道:“不碍事,不碍事,寨主先忙大事的!”
王伦笑着跟众人拱拱手,转身出来。魏定国见状迎了过来,他是个谨慎人,因情况不明。只是与王伦附耳低谈,王伦边听边点着头,只是听到后来,面色渐渐凝重起来,魏定国见状,又解释了几句,王伦沉吟片刻,道:
“这厮在我梁山脚下欠了一身血债,拍拍屁股就想走?马灵道长处置得很好,这厮既然要走。怎么着也该通知乡亲们送送罢!你跟徐教师说,以后处理这类事不必太过谨慎,以免贻误时机!”
魏定国听出王伦话语里委婉批评的意思,低头检讨起来,王伦摇头道:“定国,你们也是为大局考虑,不必过于自责,我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再遇上这种事,可以稍微变通变通!”
这边魏定国汇报着军情。不远处几位“客人”中,却有一人心不在焉,目光不知怎么瞟到这边,一见魏定国。很是熟悉的感觉,暗想道:“这人好像是下面哪个州府里的团练使,当年在东京校场时见过一面,比武时好像还因些事故跟上司官顶撞过。为人倒是颇为硬气,不想他也落了草,怎么在王伦面前却看不到一丝煞气?”
“周昂的事我知道了。先把他放在朱军师那里,我回去便会过问!另外祝家庄的某些庄户虽然对我们心有怨恨,眼下已经吃了苦头。也不必理会他们。人长眼睛是会张事儿的,就让他们好生看看,他们指望的都是甚么人!”王伦拍了拍魏定国的肩膀,笑道:“就这么着罢,叫萧军师和许军师带着大家早点回来,等你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听到这句话,魏定国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唱了声诺,抱拳告辞。王伦挥挥手,正待转身回去招呼客人,这时却见武松屋中一个美貌妇人探出头来,正朝这边观望。王伦暗道只怕她是有事,此时武松又不在家,自己得过问一下。当即带着焦挺上前,那妇人见王伦过来,忙行了个万福,王伦关心道:“弟妹,可是有事?”
这妇人正是武松的浑家金莲,见王伦动问,脸上红得发烫,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王伦还真想不出来她此时有什么急事,又耐心问道:“武松兄弟此时不在家里,弟妹有甚么难事,跟我说也是一般!”
“嫂嫂,你若有事,就跟哥哥说呗!”焦挺到底和武松感情不一般,一般不怎么插话的他,此时见了金莲这副为难的样子,也不禁开口催促道。
“奴家……”金莲咬着下唇,朱唇都快咬出血来,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传出一阵蚊语般的声音:“大伯、焦叔叔,奴家想请医官局的御医,给奴家看看,是不是这身子有甚么毛病……”
焦挺费了老鼻子劲才听清金莲的话,顿时急了,叫道:“嫂嫂身子有恙何不早说!?武松哥哥也是,放着家里神医不问,非等东京来的御医作甚?”
王伦却听出些异样来,见金莲脸变得更红了,当下按住急躁的焦挺,对金莲道:“弟妹在家稍候,我这就去请御医来给你拿拿脉!焦挺,去林教头和徐教师家里,请两位嫂嫂过来作个陪!”
金莲一听王伦明白了自己意思,并没有把话说白让她难堪,很是感激的望向王伦,又行了个万福,道:“多谢大伯!”
“去吧,没事,在家候着就行!”王伦宽慰她一句,目送金莲进了屋。
“看我作甚?去请两位嫂嫂啊!”见焦挺还愣在一旁,王伦催促道。
“哥哥,你说我嫂嫂不会有甚么事情罢?”焦挺愣头愣脑问了一句。
“等你娶了亲,你就知道了!”王伦没好气道。
“你还不是没成亲!”焦挺嘟哝一句,熟门熟路的往林冲家里去了。
王伦哭笑不得,这憨汉子算是被自己耽误得不轻,当初不知谁开玩笑说要俩家一起办喜事,结果拖到现在,焦挺也没跟锦儿拜堂。王伦劝他们先把喜事办了,不要等自己了,可不管是焦挺,还是锦儿,两人就是不从,偏偏要等到底。王伦叹了口气,下意识朝东边望去,在他心上浮现出熟悉的倩影,挥之不去。
等王伦转回时,几位御医脸上都是挤着笑,小心翼翼的朝王伦点头示好。王伦感觉这几位心还揪着,没有放下来。不过正好借金莲这个事情,让大家有点事情做,冲淡一下面对新环境的拘谨。是以只听王伦道:“听闻几位都是东京杏林里出众的人物,又常在官家面前行走,想必产科那是拿手的功夫了?”
“不敢,不敢!只是略通一二,不及贵寨安神医一成本事!”众人之中,曹谊年纪最大,目测四十左右,闻言代替众人表达谦虚。
王伦笑了笑,道:“安神医确实是杏林少有的奇才,不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对产科并未涉及。是以眼下还有两桩事要多仰仗诸位,替我山寨两位头领的家眷,把把脉象!”
几位御医都是明白人,眼前这位猛人是谁?那可是连朝廷的太尉说杀就杀的人物,天不怕地不怕啊!他之所以这般厚待自己几人,无非是看在牟介脸面上,再一个也是看中了大家身上的医术。此时大家既然走投无路,没奈何的选择了落草,日后还指望他过日子。眼下如何敢推辞?当下都道:“治病救人,我辈天职,既有患者,我们这便去看看!”
良好的开端昭示着美好的前景。王伦见几位都比较配合,兴致很高的在前面领路,王伦带着几位大夫进去不久,林冲在门口遇上小步赶来的浑家和锦儿。林冲接过娘子,低声道:“武家的嫂嫂的事,事先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娘子。哥哥没有家眷,这院子里张家长李家短的事也不好过问,你这做姐姐的于情于理该替他分分忧啊!”
林娘子是王伦当初去东京接回来的,对王伦这个弟弟的感情自然是没得说,此时听到丈夫的话,脸不由便红了,眼巴巴的看着林冲道:“大哥,都怪奴家大意了!”
林冲夫妇虽然没孩子,但感情极好,不然张教头也不会把林冲当亲儿一般看待。此时林冲见浑家认了错,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了,以后这些事多放在心上。等焦挺来咱家里时,告诉他便行!好了,你快进去,武家嫂嫂一个人在屋里也不大方便,我就不进去了!”
“你不进去怎么行!”
这时王伦从屋里探出头来,望着林冲夫妻道:“兄长和嫂嫂都要来!几位御医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平日里是请都请不来的,算是高俅这厮给兄长夫妇赎罪了!”
林冲和张氏都是一愣,旋即听懂了王伦的意思,只因事情太急就根本没往自己头上想去,哪知王伦却一直替他们惦记着这件憾事,当下都是感动莫名,两人都想说些甚么,却是话到嘴边凑不成整句,林娘子是个妇道人家,眼泪已经从眼角溢出。
“这下可好了!官家跟前的御医都上山了,妹妹的这点心事,那还是事吗?要我说高俅这辈子就该天打雷劈,偏偏这次带着这几位御医来山东,却是做了件人事!”
要不说怎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宁的浑家也是刚和焦挺过来,一见这状况,便猜了个**不离十,只见她上前挽住张氏道:“走,妹子,跟姐姐进去!诶,林教头,你往哪里去?这两个人的事,你可不能躲!”
这时王进捉着林冲肩膀,将他硬推了进去,只听他道:“死都不怕,还怕看个大夫?”
王进说完,回头朝身后之人一笑,道:“王寨主是我们本家,心却比我们细得多,乃是个替兄弟们操心的命。我们有点甚么迈不过的坎儿,他都记在心里!我这两年里,熬了不知多少名贵药材,我老娘天天帮我熬药,光闻那味道,身子就硬朗了许多!”
且说众人都到了武松宅子里,只见金莲忙前忙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此时她心中虽是娇羞,却压抑不住欢喜劲头。想当年她为了劝武松不要挺而走险,谎称肚里有了孩儿。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要惩罚她妄言,一直到现在肚子里都没有半点动静。眼看成亲这么久,还不能给老武家传宗接代诞下一男半女,虽然武松没当回事,只觉两人还年轻,但金莲一想起此事来就揪心无比,生怕是老天的报应,久而久之,几乎成了心病。几次想去找安道全给看看,可是一想到人家自己都没孩子,终是忍住了,整天过着揪心揪肺,强颜欢笑的日子。
此时除了作陪的徐娘子和锦儿,屋里剩下不是大夫就是患者。曹谊、蓝茁、杜舜举、成湘迪这四位医官局的御医,再加上德高望重的牟介坐镇,架势赶上给皇帝会诊了。
屋外,王伦已经出来了,担心自己在场影响大夫听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王进拉过王文斌,很正式的跟王伦道:“这个兄弟当初是做过不少糊涂事儿,他现在已有悔意。人皆言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不小弟建新军还差个帮手,想请文斌教头襄助小弟,还请寨主给他、也给小弟一个报答山寨的机会!”
王伦有个原则,那就是在一线带兵,一定要用自己了解且信得过的人。不然此时把关不严,到时候吃亏就在眼前。原本王文斌是上了黑名单的,毕竟他和荆忠一起诬良为盗过。
好在后来谛听营慢慢传回来此人的消息,让王伦对此人的看法有了改观,在没有其他外力的作用下,他敢凭良知便和高俅疏远,最后被他的恩官陷害,要借梁山的刀杀人,可他还是选择了执行命令,并没有弃军而逃,后来兵败又准备自杀,这些事迹就很说明问题了。
是以对于王进这个请求,王伦沉吟片刻,最后并没有拒绝,道:“你们东京出来的人都该知道,王教头是从来不求人的,但为了你,他开了这个口,你知道这代表甚么吗?”
王文斌望了望表情严肃的王伦,又望了望面带鼓励的王进,双腿一屈,朝两人拜倒,口中道:“王某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既得新生,此生不敢再负人!”
王伦点点头,和王进相视一笑,两人扶起王文斌,这时曹谊从屋里探出头来,一脸的凝重。王伦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他对潘氏和张氏这两位原本轨迹中始终未曾怀孕的妇人也是束手无策,哪知他却道:
“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在冬天怀上的好!毕竟这山上寒气太重,四周丰水一片。当然了,这还要听家属的意见!”(未完待续。。)
第六五四章 龙兄鼠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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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那扇封闭了好几个时辰的大门被再次开启,一个壮汉随之大步踏入。关押在屋内的济州知州张叔夜的两个公子,因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一时叫火光给刺激得睁不开眼,只听弟弟张仲熊道:“小爷不吃你们这些贼人的饭食,莫要枉费心机了!”
“送饭?”进来那壮汉一愣,旋即见到桌上的早饭和午饭原封未动的放在那里,不由恼火了:“桌上这两顿饭,够三口之家吃上一整日的了!你这两个小崽子不吃也提前说一声,我们还懒得送哩,你道还在你家知州府上?”这壮汉表示完鄙视之前,回头吩咐道:“都端出去,他们不吃我吃!正好肚皮饥了,垫垫也好!”
张仲熊叫人拿话堵住,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憨人。哪知这壮汉丢下一句:“带走!”便转身出门。随即几个彪形大汉抢进屋里来,两个喽啰端回桌上托盘,剩下四人,两个服侍一个,把这两位公子从地上扯起,拖死狗一般往外扯。
“兀那汉子,端的要带我们兄弟去哪里?”张仲熊虽是白身,却是官宦子弟,何时受过这种屈辱,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我家寨主要提审你两个!”那大汉回头瞟了一眼,也不瞒他,实话实说道。
“呸!你们这伙蛊惑人心的贼,如何也配说那提审二字?挂个诡辞欺世的大旗,便把自己当成朝廷了?”张仲熊闻言大骂道,情绪十分激动。说来这也是官宦子弟的条件反射,因为他们的天然立场中,就有一种维护现有制度的自觉(能起来革自己的命的毕竟少之又少)。
“我们如何提审不得你们?剁了你两个崽儿都行!拖走!”那壮汉好像怎么骂。他都不往心里去的样子,倒叫张仲熊一拳打到空处,眼看此时被人拖死狗一般拖着往外走,心中无比屈辱,顿时破口大骂起来,说些“朝廷官军上岛,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的狠话”,那壮汉理都懒得理会他,反倒是他的哥哥,张伯奋开了口:
“兄弟。死则死尔!你只顾闹甚?莫失了咱们张家的体统!”说完又对山寨的喽啰道:“有劳,我们自己会走!”众人见他还算识相,加之王伦也没说要把这两个给正法喽,是以倒也没人为难他俩,只等两人站稳,一左一右擒着犯人的胳膊前行,不再似刚才那么“粗鲁”。
张仲熊还沉浸在哥哥刚才说的那个“死”字中,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哥哥脾气他清楚得很。就是一个“犟”字,连父亲都说他是决定了的事情再不会改变,他此时话已出口,只怕心中抱了必死之心。
这……这怎么可以!想他兄弟两个都有大好的前程。此时还没有建功立业,怎么能死在这贼窝里头?何况朝廷的大军就在跟前,不日就能踏上这蓼儿洼,若是他们兄弟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岂不是得冤死?
一想到这里,弟弟望向哥哥的眼神都变了,不敢再刺激他。一路上倒也消停了,就在两人被带到聚义厅时,只见一个将官以手加额,神色庆幸的从厅里出来,看到张叔夜的两个公子时,微微一怔,随即把头一偏,装作没看见,直接往外走。
他想装不认识来人,可来人不愿意了,只听张仲熊叫道:“周教头!你如何在此?太尉的大军现在何处?”
周昂干咳一声,暗道这小子记性够好,当初在兴仁府也就见了一面,居然就记下自己了,此时被他点了名的问,想了想还是接话道:“还提甚么太尉大军?太尉都没了,大军能在麽?两位公子,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们还是归顺梁山,这才是正道!”
这人正是主动投降的周昂,求见完决定他命运的人,才刚刚出来。王伦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热情,但也没有太冷淡,在接受他的投降后,交给他一个差事,那就是和丘岳一起,为梁山训练新兵。
说实话,这个位置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称心如意。当然他也不敢奢求能再次带兵,但当初被送往梁山的路上,就听军士们闲聊史文恭发迹之路,他当时便动了心思,暗想能不能接了他这个位置,因为此人必然不可能在此久待,特别是在粉碎了来自济州的这次偷袭后。
这个位置看着是脏是臭,且名声不好,但他看得真真的,知道这乃是上层暗中给你的机会,只要扛过去了,自己就算在新环境中地位稳固了。可惜左等右等王伦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也不好毛遂自荐,因为由自己提出来的话,这件事就失去它本来该有的意义了。
周昂算是看得开的人,练兵就练兵,又不是不擅长,好歹性命是无忧了,只要有一颗踩着稻草都能借势往上爬的恒心,一样能在这个位置上赢得上层注视的目光。
这不,在抛开初时不期而遇的尴尬后,周昂是有枣没枣先打上一竿,开始劝降起张叔夜的两位公子来,一点都不浪费表现的机会。
哪知脾气看似火爆的张仲熊这时却哑火了。心里恨不得乱成一团,想他们这支偏师因史文恭这贼厮出卖,败了难以避免。但高俅身边可是十多万大军啊,难道就在这一天时间里,都全线崩溃了吗?就是十万头猪,梁山泊也得捉三天罢?高俅啊高俅,你这一败不要紧,可把老张家坑害苦了。
周昂见张仲熊不说话,还以为他心动了,正待打铁趁热,送上落草后的头功,哪知一直比弟弟冷静得多的张伯奋却爆发了,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周昂,你还有脸说甚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来告诉你,食君之禄。替主分忧,你这毫无骨气的小人,朝廷养着你们都是干甚么的?此时不殉国,更待何时!将来千古骂名,看你如何受得了!”
“若是君清臣廉,政通人和,那我这骂名是背定了!可你睁眼看看,现如今是甚么世道!后人要骂,就是骂上三天三夜,也未见得能骂到我一个小小禁军教头身上来!罢了。我是好话说尽,听不听在你们!告辞了!”周昂草草抱拳,离场而去。
张伯奋叫他气得肝胆欲碎,站在梁山聚义厅前,怒吼道:“朝纲不举,剿贼失策,总得有几个替朝廷流血的人罢!我张伯奋虽是不才,愿替朝廷流干这一腔子热血!奸贼,杀了我!好叫世人知道。朝廷还有忠良之士!”
张伯奋的举动,直叫诸人看他好似疯子一般,走出十来步的周昂哂笑一声,啐道:“说得自己好像入了仕一般!”。就在众人不知该拿张伯奋怎么办时,厅内传出一个声音道:“你就是张叔夜的大儿子张伯奋?”
一位白衣书生从聚义厅内走出,门口护卫齐齐行礼,此人正是梁山泊大头领王伦。身边跟着山寨第四号军师朱武。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伯奋是我!”张伯奋冷眼望向王伦。虽然这人有很多举动颇得他的赞赏,但这种大是大非的关头,立场绝对要坚定。
“你哥子要为朝廷流血,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伦没有理会眼神要吃人的张伯奋,反而颇有兴致的问了张仲熊一个问题。
“以一隅之地对抗朝廷,结局早已注定!王首领若是真为手下弟兄考虑,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一反刚才愤怒之态,张仲熊居然和王伦讲起道理来。他话一说完,王伦还没怎么,他哥子却在心中一黯,都说兄弟连心,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平日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大道理说得是头头是道,可关键时候,却打起退堂鼓来。
张伯奋的失望显得很突然,但王伦却对这两人的迥异表现却是早有预料。话说张叔夜的这两个儿子,老大与张叔夜始终是一片丹心,为了抗金,为了气节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老二却从此消声觅迹。多少年后,金国的光禄寺,却多了一个叫做张仲熊的寺丞。
“好了,都带下去!”王伦摆摆手,就要回厅,焦挺不由都愣了,怎么提上来就说两句话,又带下去?张氏兄弟也是一般,张伯奋怒道:“王伦,要杀要剐给个明白话!张家没有怕死的人!”
“我要说话,也是和你们的爹说,跟你们说得着吗?”王伦回头道,“张仲熊,看好你哥子,莫让他寻了短见!”
“你……你要攻打济州!?”张伯奋失惊道。说实话,这个消息比杀了他,还要令人震惊。
“你们摸得我蓼儿洼,我就打不得济州城?这个笑话不大好笑罢?张伯奋,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之前,也要掂量掂量后果!”王伦站住,盯着张伯奋的眼睛道。
“此事就是我们兄弟两个自作主张,跟我父亲无关!”张伯奋急了,济州城这几年和梁山相安无事,并不是梁山打不破城池,而是因为对面这人的克制,虽然这么说很伤自尊,但张伯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有关无关,明日见了你爹便清楚了!我还告诉你,我真不是针对你。明日此时,除了你爹,郓州知州陈文昭,郓城知县宗泽,都会在此现身!你回去好好等着罢!”
王伦说完,大步回厅去了,焦挺一愣,旋即醒悟过来,上前要把这兄弟两个送回监室之中,忽听“噗通”一声,张仲熊已经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仇视中带着一抹忌惮的望向王伦,久久无法起身。(小说《水浒求生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五五章 活捉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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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兵匪大战,受害最深的,总是交战地区的老百姓。即便这般,乡亲们还是无不盼望官军能打胜仗。却道为何?原来官军叨扰地方,总归是一时的,最后还是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可匪盗若是不剿杀干净,那将是永远悬在百姓心上的利剑,半刻也不敢松气。
近两三年,在梁山泊边上这几州地界里,这种根深蒂固的老观念却已经悄然颠覆。百姓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梁山叫朝廷打垮,大伙无不发自内心的希望梁山泊能扛到最后。因为打他们心里,已经把梁山当成了自己的子弟兵。
官军这回开赴梁山剿匪,比起天怒人怨,怨声载道的郓州,济州还算好的,官军强征钱粮,诬良为盗,倒也没怎么越界。可济、郓两地河同水密,自古以来百姓间的交往便十分紧密,两地都有不少闺女相互嫁到对方地界成家立业。眼下这三两个月里,郓州发生的惨事儿,怎能不叫济州百姓心寒?
虽说有句老话叫做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核心无非一个“穷”字作怪。只是人非草木,却问哪家做父母的没有舔犊之情?就在临州好几个县都发生了官军污良为盗的惨案后,但凡有闺女嫁到临州,又或在那边有亲戚的家庭,无不揪心扒肝,翘首以盼,希望得到亲人平安的消息。
“他三叔,他三婶子,你家走亲戚的小子回来啦!”
坐落于李家道口不远处的一个村落中,因为前去寿张县打探亲人消息的后生回了村。一进村口,便被村里老小围成一堆,大伙你一言他一语的问道:
“狗子,你姐在牛家村还好不咋?官府没祸害他们村吧?”
“俺们梁山跟官府干仗咋样啦?干赢了不?”
“你一路上看没看清楚道儿,有没有官府的兵?会不会上俺们这里横?”
这后生被七嘴八舌的乡亲们问懵了,正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这时他的父母闻讯赶来了,一见面就抓着自家小子的衣裳道:“你二姐她么样了?吃没吃着惊吓?”
“当时官府来的时候,俺姐和俺姐夫躲山上去了,不过……不过他们家牛叫官府给牵走了!”后生说起来现在还有些气。“俺要上梁山,替俺姐把牛抢回来!”
这孩子说完头上挨了一记爆栗,只听他娘道:“你才十四,上山能干么?你爹还指望你给老李家延续香火哩!牛丢了就丢了,你姐她人没事就好!只要她家男人肯干,这山上多得是野物草药,湖里更是捞不尽的铜钱,只要大王们还在岛上,早晚赚回一头牛来!”
不过做娘的说得再在理。儿子心中还是不服气。
毕竟,梁山已经成了他们这些孩子心中最为神圣的所在,好像只要一登上那座神秘的湖心岛,家里人的生活就能迎来颠覆性的改善。这些都不是少年们的妄想。而是这附近很常见的事情。
远的不说,就说往南边几十里地的西溪村,这村子是最早跟梁山打交道的村寨,上山的子弟也最多。现如今只要家里有人在梁山上当兵的,老人们过得直比其他村里的财主还要舒坦。闲着没事时就在三乡五里晃悠,逮着人就问这附近谁家有地要卖。
“你姐夫做得对。牛被牵走就牵走了,把自家婆姨看好便是!俺听过路的货郎说,梁山的大王在郓州早就发下告示,叫大家不要和官府硬拼,官府抢了甚么,他们都照原样赔偿……”做爹的听到闺女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至于财物的丢失,他倒是没往心里去,就像孩儿他娘说的,只要大王们还在岛上,一切还愁吗?
“他三叔,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甚么叫赔偿?那叫补偿!当着大伙面,别把孩子都教坏了,梁山又不欠俺们百姓的!这个理可不能念歪了,到时候让人家笑话咱村里人!”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了,出言纠正道。
“是是是!俺这张嘴啊,欠!”孩子他爹作势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引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狗子,你看见干仗了没有?咱们干赢了没有?”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个问题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这时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人群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村口跑回几个扛着农具的乡人,隔着老远便喊道:“有大兵过路啦,有大兵过路啦!”
这声喊就像水滴落入油锅,直叫人群“哗”的一下炸开锅,许多人都是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还是老一辈稳得住,只见一个老丈跺脚道:“都静静,都静静!事情还没弄清楚,都慌成甚么样了!也不看看这里是甚么地方!堂堂李家道口,梁山大王们的西面出口,若是官军打来了,怎么可能越过酒店,反往俺们村方向来!”
老人家一番话,说得大家都镇定下来,众人一致决定,先着几个机灵腿脚快的后生出去打探消息,狗子也自告奋勇,要去帮忙,三叔和三婶拦都没拦住。
没过多久,几个后生欢天喜地赶了回来,狗子叫道:“俺看得真真的!是俺们梁山人马,打南面去了,怕不有两三千人马!”
“真是俺们自己人?”大伙儿有些不放心,这要是官军,能把村里翻个个儿来,有了郓州前车之鉴,这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孩,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得暂避锋芒。
“带队的好汉,是景阳冈上打虎的英雄哩,俺以前见过他,是以认得!”狗子信誓旦旦道。
“去南面干嘛?要是去济州府,就不会打俺们这里上岸了,莫不是要去县城里?”那老丈疑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去县城,要么是梁山的大王们在郓州干赢了官府,要么是被官府逼到了墙角!”
众人见说一阵哗然。都是议论纷纷,一位皱纹爬满额头的中年村汉道:“都说些啥哩!不管是好是歹,俺们都得做点甚么,不然这心里怪堵得慌!”
“帮是该帮,关键是该怎么帮啊!难不成帮着他们打县城儿?”有人担心道。
“眼看到晌午了,也不知这些后生肚里有食没食儿,俺看俺们烙些鸡蛋煎饼,就是眼跟前用不上,晚上也能对付一顿!”那村汉道。
这个办法得到大家的纷纷响应,商量定了后。约定出发的时间,都回去准备去了。
等大伙再次在村口集结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村民们推选了七八十个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儿,扛着整担整担的鸡蛋煎饼,挑着一瓮瓮自己酿造的村酒,带着村里老少爷们的一点心意,急急追赶队伍去了。
大伙儿在路上紧赶慢赶,连梁山的尾巴都寻不到。不过队伍却是渐渐扩大了许多,原来不少其他村的村民得到消息,都是食箪浆壶,前去劳军。因为在大家看来。现在是梁山泊遇上难处了,该大伙们表示表示了。此时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孺之辈,都说不能坐视,不然该挨雷劈。
所以大伙儿出村的时候。还不到一百人,这一路走,一路汇合。人数越来越多,在闻人宋江、晁盖、朱仝、雷横相续出走后,沉寂许久的郓城县,终于在这一刻,又沸腾起来。
……
“知县相公,不好了,梁山上的大王入了城,直奔县衙而来!估计是奔相公你来的,恁还是避一避吧!”
知县衙门前的衙役早跑光了,连几位本地的押司,都见势不妙,找机会躲了,还是老门子看宗知县厚道,不忍弃他而走,特地先来大堂禀告一声。
“老弟,好意心领了!转眼我也快到花甲之年了,都这一把老骨头了,再抱头鼠窜,太狼狈了些!”宗泽自嘲一笑,显得格外平静。当初捉拿梁山细作时,他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其实他完全可以事先逃走,但是他依然坐在这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因为他绝不是虚有其表的时文彬,他是宗泽。
老门子见说摇了摇头,忽然寻到救命稻草一般,喜道:“相公,梁山上的大王很好说话的,恁到时候别太硬了,相信他们不会为难你!”
“谢谢你啊,老弟!”宗泽长叹一声,道:“他们大张旗鼓的来捉拿我,无非是为了报复我当日擒获他细作之仇!自古官贼不两立,宗某人一条性命重要,但还是不如朝廷的体统重要!”
宗泽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老门子再无话可说,只是摇头低叹,他倒也不跑,毕竟一个给衙门看门的,谁会把他怎么样?只是静静陪宗泽坐着。
宗泽做了一辈子的亲民官,想到到头来,只有一位老门子陪伴在自己身边,不由一叹,“我一辈子不做亏心事,最为踏实的,就是为百姓们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如今失陷贼人之手,我也没有甚么遗憾的!老弟,桌案上有我写给妻儿的亲笔信,朝廷将来会有人来,你交给他们便是!”
老门子见说,泣不成声,就在这时,衙门被打破,宗泽整了整衣冠,准备面对梁山贼寇。哪知,冲进衙门的,全都是郓城百姓,只听这些情绪激动的百姓道:“活捉宗泽!活捉宗泽!!”(小说《水浒求生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五六章 观于海者难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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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群情激奋的老百姓,宗泽从来不曾如此心堵过。
他并不怕死,这一点毋庸向谁证明,他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自打十数万官军在郓州覆灭的消息传来,他就预想过自己的无数种结局,最坏无非身陷梁山,以身殉国。对于这位年近六旬的地方官来说,虽然这辈子尚未建立过甚么大功业,但为守土而死,也是光耀门庭、死得其所的一件事。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首先冲进衙门的人,居然便是自己治下的黎民百姓。望着老少各异,却同仇敌忾的面孔,这种打击,对宗泽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
作为一个有着崇高理想,并用一生来坚持的朝廷底层亲民官,死亡并不是甚么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莫过于被他用尽毕生心血,替朝廷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民心所弃。
他们的出现,就像一把利刃瞬间穿透这位爱民甚于爱己的老者心田,让他一直坚守的信念,几乎要轰然崩塌。
“这是宗相公啊!绝对不是时文彬那等表面光鲜的驴粪蛋子,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啊!”
老门子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可惜声音在满场的百姓面前,显得很是渺小,就像海涛拍岸前那孤独的巨石,除了显现出自己的气节,终是无力挽回大局。
这位宗相公上任也有大半年了,可是在沐浴于梁山仁政已有三年之久的郓城百姓心中,实在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这里是大宋王朝少有的乐土,而创造这片乐土的那个人。在宗泽到来之前,已经牢牢站稳了脚跟。
“和时文彬不一样!?好,你说说,俺们的亲人在郓州受苦受屈的时候,相公在哪里?官军强抢俺们的粮食,诬陷俺们为匪盗的时候,相公在哪里?俺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相公又在哪里?现在俺们不要你们管了,也不指望你们了。偏偏你们又要来跟梁山为敌,你说俺们答不答应!俺们告诉这位相公大老爷,俺们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朝廷不干人事,还不准俺们梁山泊上的好汉们干了?俺们村里出去的学究说,天不行道久矣!好不容易俺们梁山泊要替天行道,你们偏偏跳出来拦着挡着!你说,叫俺们说你们甚么好呢?你们既然憋着劲见不得俺们好,俺们要是眼睁睁看着梁山倒了,俺们不但这辈子白活了。还是子孙万代的罪人!”
老门子的好心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刺激得百姓们更加激动了,大伙儿纷纷上前,已经有人开始喊打起来。
这些问题。没有一个是宗泽可是直接回答的。大道理他当然讲得出来,可关键是他已经没有当众讲大道理的心思了。有一个人处处走在了朝廷的前面,将许多无解但好算还能雪藏的矛盾引发到了明处。作为朝廷的边缘分子,他开不了这个口。替另外一伙在朝廷中占住主流的祸国殃民的贼做遮羞布。
忽然,宗泽心中涌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此时死在百姓手上。虽然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一滴浑浊的老泪溢出眼角,继而浸润到代表着朝廷威严的绯色官服上,一种大势将去的苍凉在他内心深处开始发酵,并以飞速蔓延,刺激着每一根毛孔。因为就在此时,他仿佛见证了一段历史,一个在民心的掌控上足以碾压朝廷的武装集团,崛起了。
而高俅的血,就是梁山泊无声的誓词。
“都让开,俺娘舅家的二哥就在郓州叫官军害了,今天俺要找这相公报仇!”一个壮汉挤出人群,气势汹汹而来。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宗相公害的!你……你莫要造次!”
老门子发觉自己根本帮了倒忙,身上山东人的血性迸发出来,以整个身子护在宗泽身前,谁要害这位宗相公,除非从自己身上踏过去。
“你看他身上穿的甚么?朝廷害俺,俺找朝廷,怎么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如何又是冤枉他?你起开!”
壮汉不愿与旁人过不去,当下和门子拉扯起来,百姓们见状,大有一起响应的征兆,就在这时,只听暴雷一般声响出现在众人头上,令人震耳欲聋。
“乡亲们,都听梁山武松说一句!”
百姓们听到是武松开了口,不由都停下手,纷纷回头望去,这时有人喊道:“俺们都先别动,听俺们打虎的英雄怎么说!”
武松三步并作两步,挤到宗泽身边,朝面前密密麻麻的百姓们道:
“各位郓城县的父老乡亲,小弟梁山武松!下山之前,寨主王伦哥哥曾亲自交待于我,命小弟请这位宗知县上山,大家若要是侵害了他,岂不是叫小弟坐蜡,回去无法交待!还请哥哥嫂嫂,叔叔大爷,高抬贵手则个!”
武松四面抱拳,心中一股豪气充斥胸膛。想当年在景阳冈上意外遇上大虫,奋力将其除掉,结果受到全阳谷县百姓的衷心爱戴。可自己当时之举和眼下这种场面比起来,想想又算得了甚么?当年不过是除了一只野兽,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为百姓们除掉身上的枷锁,两厢比较起来,当初感觉良好的自己,真是渺小得可以。
“啊?!俺们白衣王秀才要请他上山?朝廷里就没个好东西,请上去做么?”那壮汉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此时心中还挂念着丧亲之痛,不由出声问道。和梁山好汉打交道就这个好,心里有话可以直说,不必藏着掖着,也没有人会觉得你这样就是冒犯了他。
“就是!朝廷不但没有好东西,还专门排斥好人、良人,俺们王书生当年也是在东京赶考过的人物,偏偏满朝权贵不识得他,逼他上了梁山,却去怪谁?”
“倒也不能这般说!武都头就是朝廷出来的,怎么就没好东西了?”人群中也不知谁接了一句。话是好话,可是听起却好生别扭,不过武松也不见怪,反而朝人群中抱拳示意,大家伙们顿时发生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这时,又有人道:“武都头这样的好汉,摆明了是做大将军的料子,只做个都头,亏得上了梁山泊,跟了俺们王书生!”
武松道了声惭愧,拱手道:
“这位宗知县历任数县知县、并那登州通判,当初我哥哥在登州见过他一面,知道他是一位少有清官好官能官,所以想请他上山叙叙旧情!”
“清官?好官?没感觉啊!”
众人闻言楞道。这话要让梁山势力范围以外的老百姓听到,那绝对是要吐血的,他们盼都盼不来宗泽这样的父母官而。可梁山周围的百姓,偏偏就这般“后知后觉”,你道为何?
《孟子》一书中有一句名言,叫做“观于海者难为水”,也就是日后那句脍炙人口“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原始版本,意思是,大海都见识过,见到一般的小江小河又怎么会激动呢?
想一个不抽税,不纳粮的武装集团,有病免费给你医,有冤无偿给你报,还给你提供无数挣钱发家的机会,有了这样的依靠,谁不发至内心的去拥护他?
可以说,无论朝廷派谁在梁山泊岸牧守一方,都回天无力,挽回不了已然失去的民心。即便是宗泽、张叔夜这样注定名留青史的名臣,在梁山已成系统的仁政面前,也施展不开。更何况他们头上还有无数恶婆婆压制着,能全力维持下去已经算不错了。至于朝廷那个早以叫自己丢了个干净的尊严,很难靠这几位官场中的异类来找回。
“俺们王书生说了好官,那肯定是个好官,大伙儿便不要帮倒忙了,送我们宗相公上山罢!”
人群中质疑宗泽的声音渐渐少了,而附和武松的声音却多了起来。
“宗相公,得罪了!俺们看你身上这身衣裳,心里就来气!天下乌鸦都是黑的,就恁一位是白的,俺们也认不出来啊!得罪得罪,莫要见怪!”
“俺们白衣王秀才可是天魁星降世,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俺们百姓的,恁上山好生辅佐他,将来少不了修成正果啊!”
五味杂陈的宗泽被刚才那个要打要杀的壮汉扶了起来,周围百姓口中都道得罪了,宗泽心中毫无脱难之后的喜悦,而是打头一回感觉自己在百姓面前就像个外人,这种失落很让他难受。就好比一位在武功上以臻无敌的高手,在江湖上寂寞良久,发现另外一人还未出手,就将他打败。更关键的是,这个人的目标是推翻自己的门派。
“宗知县,多有得罪!还请虽我一同上山罢!郓州陈知州和济州张知州只怕已经在路上了,咱们不要迟了!”
武松对这位老者,始终保持客气,因为王伦曾说,这位才堪称之“中流砥柱”“民族脊梁”。武松自上山以来,还从未听观人入微的王伦如此高度的评价过一个人。哪怕是另外两位官位比此人高得多的知州相公,济州张叔夜也不过被王伦称作朝廷的良心,而郓州陈文昭最一般,就简单四个字:这人不错。(小说《水浒求生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五七章 断金亭书生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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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山泊上,有一处亭楼盛景,乃是王伦足迹基本罕至的地方。却问此地有何不凡来历,竟叫王伦有意无意忽略了它?
但见这亭子三面环临深谷绝涧。十二根石柱,撑起一个歇山卷棚式的屋顶,四檐上翘,脊兽栩栩如生,大有凌空欲飞之势。有道是:四面水帘交卷,周围花压朱阑。万朵芙蓉铺绿水,千枝荷叶绕芳塘。华檐外阴阴柳影,锁窗前细细松声。江山秀气满亭台,豪杰一群来聚会。
原来,此地正是坐落于梁山西侧悬崖之畔,凭栏遥望李家道口的断金亭,可谓与前后两位白衣秀士都结下了不解之缘。
遥想当年,“老”秀士王伦便是喋血于此,被忍无可忍的林教头火并而退出了梁山舞台,成就了托塔天王晁盖后来一时无两的江湖地位。
同样,“新”书生王伦也是因为这具躯体的前任在此观雪景,无端被雷电劈中,随之卷入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这才有了现在傲视山东的新梁山。
今天,王伦却要在此大宴宾客。
这三位主要宾客之中,有两人乃是当世之大贤,注定名留青史的人物。而剩下陪太子读书的那位,却也不简单。在原本轨迹中,便是他由案宗上那些枯燥的文字中,看出了治下县衙都头武松的冤情,本着良心,从轻处置,才保下了这位打虎英雄的一条性命。
客人分量很重,陪客来历却也不小。
此时梁山泊的三位军师,虽然都在山寨。但因为各人手头都是一大堆的事儿,王伦一个也没叫。其他头领,也都是各司其职,在职在岗。除了“焦不离王,王不离焦”的焦挺,王伦只请了柴世宗嫡孙柴进柴大官人相陪,于公于私,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酒筵摆好,客人也该入席了。当听到王伦身边这位官人就是前朝柴氏嫡脉时,饶是几位抱着“汉贼不两立”原则的正人。也不禁微微欠身。高家没脸没皮的可以不认旧账,当今天子可以暗地里搞小动作,但这几位君子不能没有表示,毕竟这国家,都是从人家孤儿寡母手上硬抢来的,士人们爱说“得国不正”之类的言辞,抨击的就是这种行为。
但主动和柴进见礼,仅仅只是替自家东家略表歉意。当王伦举起酒杯,作祝酒词时。众位客人便不那么配合了,张叔夜和宗泽对视一眼后,压根没有动静。唯有陈文昭叹了口气,举杯和王伦意思了一下。算作敷衍。剩下两个后生小辈张伯奋、张仲熊自然是唯父亲马首是瞻,如中了定身法一般,不言不语。
王伦摇头一笑,和柴进一起朝陈文昭举了杯。自饮了杯中之酒,把酒杯放下后,王伦便出言招呼大家吃菜。
这时却听张叔夜把手一拦。出言道:“王首领不必客气!你我立场悬殊,怕也没有同桌畅饮的缘分。今日阁下把我等三人擒至山,如果有话,还请明言。只是请听老夫先说一句:若要叫我们折节入伙时……”说到此处,张叔夜“呵呵”冷笑,望着王伦斩钉截铁道:
“张某愿以颈试剑!还望王首领莫要多费功夫!”
话说这位张叔夜张太守虽是文臣,但自幼熟读兵书,身上还怀有武艺,是以为人作风与性子较为温吞的陈文昭成了鲜明对比。既然不愿与王伦虚与委蛇,说话便直来直去,掷地有声。
“入不入伙,饭总是要吃的!”王伦笑了一声,道:“这里时令菜蔬都是从附近百姓处采买的,几位父母官可以取箸尝尝!”
“买来的?你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你梁山不事生产,专一劫掠官府,拿朝廷的钱,收买人心,可恶尤甚!”
三位正主儿还没说话,真正无关紧要的小辈已经拍案而起,原来是张伯奋明白了父亲的心志,此时说话已经不再留甚么后路。
“黄口孺子,不知高低!我家哥哥与你爹爹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柴进起身喝道。
“你!”张伯奋气急,一只手指向柴进,刚要出言骂还,却见张仲熊慌忙拖住哥哥,死死拽住他的衣衫,张伯奋回头怒视,就在这时,只听张叔夜出言道:“老大!我和王首领说话,你不要插嘴!”
“无妨!令郎有话但讲不妨!有道是“理越辩越明”,在座都是明事理的人,小可倒也愿意与诸位论论这个理儿!”王伦替柴进倒满酒,示意他坐下再说。
“好好好!我看你一个水洼草寇,还能把理说到天上去!”张伯奋沉声道,这回倒是没有再拍桌子,而是稳稳当当的坐到椅子上,想看王伦能有甚么花头。
“《荀子》有言:上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刻与,以无度取千民。这句话说来已有千年,但还是很适用于当下罢?简单说来,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官这八个字!而我梁山泊的做法,乃是取之于民,亦用之于民,几位也和伯奋老弟一般,对此事深恶痛绝?”
陈文昭闻言,半晌无语以对,最后自倒了杯酒,拿在嘴边却又不饮,只是发愣。宗泽叹了口气,目光停留在桌上的菜式上,渐渐发散,好像对王伦这个说法有所触动。张伯奋显然因王伦拿他做反例,而心有不甘,刚刚站起来欲出言辩解,却被父亲所阻:“老大,坐下!”
显然张叔夜知道儿子说不过王伦,亲自上阵道:“朝廷如何不曾救济百姓?每年旱灾水灾,治理河道,朝廷皆有明旨!更何况泱泱大国不比你一隅之地,既要养兵御敌,又要养官牧民,王首领这个说法,有失偏颇了罢?”
王伦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天下的事。若下个圣旨就能解决,天下也不乱了!毕竟‘做了’和‘做好’是两个概念,拿前者替后者遮羞,贻笑方家矣。须知表面文章糊弄得了一时,糊弄不了一世,朝廷若真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何不得万民爱戴,又如何有我梁山泊的今天?‘天’都自己行道了,还要我们‘替天行道’作甚?难道我这山上十数万人都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天生的强盗恶人?”王伦顿了顿,又道:
“太守说朝廷要养兵养官不容易,确实是不容易!养得百万禁军而对外卑躬屈膝,养得万千冗官而对内敲骨吸髓,朝廷这个差事干的是好生辛苦,莫不叫天下人闻之心疼!”
柴进闻言抚掌而笑,道:“官家要是干累了,不如退位让贤,自有人可以干得比你们好!”
柴进这个话就有些刺骨了。只听“砰”的一声,又一人拍案而起,原来是张叔夜气得心火上头,指着柴进说不出话来。柴进哪里知道张叔夜未来的丰功伟绩。当下只是冷笑一声:“我柴家不就是被赵家请下帝位的!他赵家为何就不能被别人赶下去!天下自古便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
“当初大周劲敌环绕,孤儿寡母如何当朝?为了天下百姓计……”见父亲彻底叫这人堵得说不出话来,张伯奋起身救场。哪知还没说完,却被柴进指着鼻子骂道:“如今大宋劲敌环绕,昏君奸臣如何当朝?为天下百姓计。还是叫赵佶退位,我们王氏当朝!”
见成了意气之争,在场一位入亭以来一言未发的老者起身道:“柴公子此言差矣!常言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你们王首领在天子脚下,妖言……”说到此处,这老者原本要说“妖言惑众”的,顿了顿,还是换成:
“你在天子脚下,鼓动百姓,对抗朝廷,以一己私欲,拖万千人下水,王首领要是真如你自己所言的那般,何不暂免刀兵,为朝廷效力?”
王伦见说话之人正是宗泽,心怀敬意的朝他行了一礼,道:“当日登州一别,宗通判的教诲我时时想起,对于阁下,小可万分敬仰!不过今日就事论事,小可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宗泽眼神复杂的对王伦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个“红头子”,他是既不敢小觑,也恨不起来,虽然县衙那一幕让他很受打击,但静下心来,细观此人的作为,还真让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虽然这么说,对他这位在职朝廷官员有些出格。
其实,王伦在很多事情上的做法,都让他有眼界一亮之感。梁山泊做下的很多事,也有许多是他想干而没干成的。只是出于立场原因,双方才势同水火,不然,说不定两人还能成为忘年交,对酒当歌,诉说衷肠。是以,宗泽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
“根据小可观察,历来帝王爱用三类人。一是安贫乐道的廉吏,用以维护纲纪,善养黎民;二是榨取民膏的贪官,用以钓取财富,积蓄国力;三是手段残暴的酷吏,用以诛杀功臣,屠灭异己!”
王伦顿了顿,目光从宗泽、张叔夜、陈文昭三人身上掠过,继续道:
“在座三位相公,自然是第一类人,在小老百姓眼里,诸位就是触不可及的天。可是放眼朝廷,三位能占主流否?宗通判劝小可招安,小可还想劝宗通判暂时隐忍,先上了宰辅的位置,再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哩!”
王伦三类人之说,让宗泽打心底里深以为然,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赞赏之意,等王伦说到自己身上时,宗泽满嘴苦意,对王伦算是有了一个粗略而深刻的印象。
不过张伯奋对宗泽的表现甚为不满,王伦分明在藐视包括他父亲在内三人在朝中的地位,宗知县居然不当面反驳,好似还认了一般。正心怀愤慨,下意识间发现父亲也望着某处发呆,做儿子的心凉了,这是父亲内心里被对方言语触动的表现啊!
张伯奋的情绪波动,好巧不巧叫王伦看到,想到一事,道:“闻张太守的叔伯兄弟当年弹劾蔡京,直叫官家拜相,再后来蔡京复出,令弟被贬到吏部,虽然退出中枢,也仍旧算是位高权重。想他能在蔡京权势熏天之时,依旧弹劾蔡京,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可他执掌吏部这些年,天下官员为何还是如此浑浊?试问是他不愿做事?还是想做事而做不成事?以我思量,怕还是后者居多吧!”
从盛怒中平复下来的张叔夜,闻言顿时有些吃惊和警觉,他根本没想到连自己堂弟的事情,王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拿这个来说事,一时深刻体会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王伦笑了笑,端起桌上残酒一饮而尽,转而对众人说道:
“如今天下一切之乱象,根子皆在紫宸殿里的龙椅上!蔡京、童贯这些人如何能把持朝廷,又是谁在幕后做主?张克公张尚书,也不过是官家制衡权臣的手段,所以他弹劾蔡京,待蔡京报复时,官家尚能保他,但他要想有一番作为,怕是难罢?大而化之,想诸位自己都过得如此之难,还让我去投靠朝廷……小可是该多谢抬举呢,还是多谢抬举呢?”(小说《水浒求生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五八章 王伦,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这种落针可闻的场景出现在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断金亭中,着实怪异。就连一心求死的张伯奋也低下了愤怒的头颅,虽然他恨不得与眼前这个毁掉永丰张家全部希望的白衣书生同归于尽,可是他却找不到一句强有力的言辞,配合自己此时的心境,去反驳他,打败他,藐视他。
他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一个怪圈。王伦就好像站在一个无解的制高点上,高举道义的大旗,不得不抬头仰视的自己,根本寻不到他的任何破绽。
责他无君无父?他也不屑反驳,只拉出一位活生生的柴家子孙站在面前,便已经扯光了赵家腚上的遮羞布。
拿招安来将他的军?他反头头是道的说得你是无地自容。是啊,你自家在朝廷里都混不出甚么样来,反要拉别人下水……是的,张伯奋此刻心头第一个跳出来的词,就是“下水”这种带有贬义的词汇。有了刚才一番碰撞,他发现,自己心中原本一直坚信的某种东西,开始动摇了。
难道自己和父辈的宿命,就是暗中卖狗肉的朝廷挂出来的羊头?如此,自己还有甚么值得沾沾自喜的?这一腔的热血泼了出去,除了娘亲妻儿伤心欲绝的泪水,满朝奸佞只怕在背后还要笑自己父子傻。
怪不得当年堂叔因弹劾蔡京拜相,事后遭到反噬,官家还暗地里给他撑腰。让他体面的退居吏部(继续当刺儿),可当蔡京转而陷害父亲,让他到济州为官时。官家却不再言语(不够当刺的资格,正好用来平息宠臣的怒火)。陛下啊陛下,原来我张家上下,始终都是你的棋子啊!
突然间看破赵佶心思的张伯奋,猛的一拳砸在石桌上,鲜血从指缝中迸出,可他浑然不觉。只是痛心疾首的望着父亲:“爹爹,我说咱们怎么就来到了济州,叔父怎么也不帮我们说话!原来他只有在针对蔡京时。陛下的耳朵才是敞开的!”
“还是太年轻啊!”
张叔夜在心里暗叹一声,当下破天荒没有训斥大儿子,而是撕下官服的下摆,替儿子悉心包扎起来。张叔夜心里明白。皮肉之伤。无关紧要,可心中的伤痕,裂开了便还不了原了。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做点什么,来抚慰儿子深受重创的心灵。
“奸臣权相,历代皆有,不能因为朝堂已经被这些人占据,便失去了奋进的决心!老大,你记着。无畏并不是闭着眼睛往前猛冲,而是当你看清了路途的艰险后。仍旧不忘初衷,一往无前,这才是真正的无畏!如果,你能侥幸活下来,我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让为父骄傲的张伯奋!而不是一个牢骚满腹的懦夫……”
张叔夜说到此处,只见他前一秒钟还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后一秒钟却成了一个矫健的武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离自身最近的柴进,惊得小旋风手上那杯浑酒差点溅了自己一身。
电光火石间,发现张叔夜伸手向自己脖子掐来,柴进连忙回手格挡。虽说他是公子哥出身,好歹跑马打猎也是乐趣所在,上次虽然叫几位节度使甩了半条道,但人家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标准武人,还算情有可原。但面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文官,已经回过神来的他如何肯示弱?定要叫此人出个丑。哪里知道,张叔夜伤人是假,夺得柴进身上那把佩刀才是真正目的所在。
在场之人不禁叫这一幕给惊呆了,只见得手的张叔夜并不和柴进纠缠,猛的回撤,靠在一根石柱前面,顺手把刀抽出,抵在自己脖子上,叫道:“陈知州,我与你左近为官,同僚一场,我这两个儿子就托付与你了!”
陈文昭早被张叔夜这一手弄得是舌挢不下,此时闻言更是莫名其妙,只是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下意识便道:“我必尽力而为!”
哪知说完他就醒悟过来,暗自郁闷道:我明明和你一般处境,你却把儿子托付给我,难道我脸上写着“要投降”三个字?这……这也太看不起人了罢!
张伯奋、张仲熊这对兄弟的哭喊充斥在断金亭中,这时王伦拦住要冲上前去的焦挺,又挥退逼近张叔夜的众亲卫。一瞬间,王伦发现此时张叔夜正望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舔犊之情,王伦心中略定,出言道:“张太守,你要托付公子,跟我直说便是,何必来这一出!”
此时他说得淡定无比,装作很不上心的模样,其实心中比谁都急,张叔夜是甚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人要是死在梁山上,那他王伦倒成甚么人了?
张叔夜果然没有急着就义,当下望着王伦道:“王首领,你所藐视的朝廷,正因为有无数我这样的人肯为它死,它的气数便未尽!即便是块遮羞布,只要大家连起来,也能替百姓遮阳挡雨!”
“好!”
宗泽为张叔夜的气节所打动,不由大叫了一声,旋即道:“下官虽然痴长张知州几岁,但愿与君同行,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见此情形,柴进双眉不禁皱起,他倒不是因丢刀而恼怒,而是因这两个如此一闹,顿时便给王伦出了个大难题!原本杀高俅就已经让天底下的贪官咬牙切齿了,若再在这断金亭里搭上这两位官声不错的清官,这可就是把天下读书人都给得罪光了。
只是揪心的同时,眼下他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面前这两位大义凛然欲要从容就义,这场景下却好似缺了点甚么……对了!这个关头,他们应该是对将他们逼到绝境的王伦破口大骂啊!怎么这两人除了表达气节,便是自辩。根本不正面与王伦争论,多少带点强撑的意思啊?!
眼看张叔夜就义的时间就要提前,王伦却坐回石凳上。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环顾众人道:“请诸位上山,非为其他,只是给万千自扫门前雪的相公们提个醒,不犯梁山,相安无事。敢犯梁山,必破城池!现在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只等两位坐下吃完这顿饭,王某亲送下山!”
王伦再是可恶,信用还是真金不换的。只见那张仲熊闻言顿时冲到父亲身边。猛的夺过他手上那把刀,劝道:“就是战败被俘,也不是死罪啊爹爹!有叔父在朝中周旋,还怕不能继续为百姓谋福?”
见张叔夜手上的刀被夺下了。王伦松了一口气。把目光从张仲熊身上收回,在肚里暗暗感叹“还真是甚么人派甚么样的用场”,当下起身,请众人就座:
“这亭子风水不好,犯煞!难得有个机会和诸位畅谈一番,莫要弄得血溅当场!”
宗泽日后能统帅来历颇杂的各路抗金义军,性子肯定比张叔夜要知变通些,见王伦坦坦荡荡。心道他也没必要欺瞒自己这些人,率先坐下。道:“好!既如此,趁此机会,老夫也愿意再听听王首领的高论!”
见宗泽坐了,陈文昭随后也坐回席间,只是心里不停琢磨,为甚么是送“两位”下山?这里明显五个人,应该是口误罢?
“爹,请坐!”张仲熊不敢激怒王伦,直把张叔夜按在石凳上,又拉着哥子坐下,他方才坐好。
王伦提了酒坛,亲自上前给客人斟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两位有你两位的路,我脚下也有我的路。你们认为自己的路能走到最后,我也不认为我的路便会半途而废。既然如此,争他个头破血流,不如都有些耐心,放他个三年五载,到时候再回头看看,说不定再见之时,大家还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听到这句话,宗泽意味深长的望了王伦一眼,道:“你还是先活下来,再说罢!”王伦这时正好走到他的身边,宗泽也没有倚老卖老,而是端着空杯站起身来,王伦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往宗泽杯中倒着酒,道“不管怎么说,我这梁山泊总还在郓城治下,可不敢劳父母官起身,请坐!”
宗泽不置可否,倒是坐下了,王伦又对众人道:“方才多有得罪,只是见了两位大贤,话不由多了起来,毕竟两位都是朝廷的良心,小可有些话是不吐不快!”
柴进见王伦转眼间扭转了局势,心中暗暗叫好,闻言接话道:“我家寨主此言不虚,高俅贼子算是朝廷的高官了罢?我家哥哥跟他却没得说,刀口上见真章,首级便挂在聚义厅门口,诸位切莫道我哥哥是心慈手软!”
“不敢不敢!”张仲熊起身道,他有点害怕柴进记仇,毕竟刚才父亲的举动让他丢了脸面。
好在席间没有再现什么出格的事情,王伦倒是和几位侃侃而谈,众人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吃完饭,王伦果然没有食言,亲自送客人下山。
一行人来到金沙滩前,王伦吩咐王定六派得力人手,驾船送几位上岸。王定六也不问,自个儿跳到一艘渔船上,撑起杆来,客人们也不客套,只见张叔夜一家先上了船,待宗泽上船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终还是回身道:“希望老夫今日所见者,不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王伦莞尔一笑,也没说甚么,只是朝宗泽抱拳相送,宗泽也不迟疑,转身跳上船去,这时落在最后的陈文昭悄然往船上摸去,却不防手臂被人猛的一拉,差点摔个趔趄。陈文昭心跳如鼓,抬头一看,见拉自己的正是王伦身边那个寸步不离左右的壮汉,心中一片瓦凉,别提有多受伤了,只听他声音苦涩道:“王伦,你想干甚么?”
陈文昭的遭遇,顿时引得已经上船的张叔夜与宗泽侧目,张叔夜责道:“王首领,你说放我们下山的,怎地食言!?”
“两位先走!我和陈太守还有话说!老六,开船!”
王定六得了王伦的命令,哪里管这两位乘客大吵大闹,王伦朝船上挥挥手,回过头来,陈文昭欲哭无泪道:“你把他们都放了,独独留下我做甚么?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们走得,你却走不得!张太守回去有他家吏部尚书作保,宗知县回去怕是就要告老还乡,但你不一样,现如今高俅死在你的地头上,你那圣明天子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你是打算回去找不自在,还是想全家老小一起发配岭南?”(未完待续。。)
第六五九章 留下给我当太守
虽说梁山的魁首乃是一名书生,但山寨眼前最为紧缺的人才,恰恰也是书生(文官)。
如果说打家劫舍根本不需要甚么内政型人才的话,但对于已经踏上了台阶,准备放开手脚开疆拓土的梁山泊来说,要构建自己的统治体系,还真缺不得这些学富五车、胸怀百姓的人才。毕竟,武将开疆守土,文臣牧民安邦,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虽然王伦极力从自身去发掘与培养内政人才,无奈就他所知的旧梁山体系中,这样的人才少之又少,根本原因还在原本轨迹中的宋氏梁山没有甚么大的理想,以至于好武贱文,极少吸纳朝中或在野的文士。
王伦此时收拢下来原本梁山泊天罡地煞榜文上七八成的好汉,可是其属性单一,最终能放到地方行政上去的头领,竟然只有萧让一位书生。(当然了,总不能把萧嘉穗、许贯忠、裴宣、孙定这些头领都转到地方民政上去吧?说到底梁山现在还是一个武装集团,首要保障的乃是军事职能的正常运转)
是以此时的王伦,视野早已跳脱出老梁山的范畴,放眼至大宋王朝的官员体系中,时刻高举着锄头,一心要挖赵佶的墙角。
不过,要说梁山周边数十个县,州府亦有几座,形形色色的地方官员也不算少了,可是真能适合梁山标准的,也就那么区区几人。
宗泽和张叔夜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人尖了,即便是放在历朝历代的大背景中,也丝毫不见逊色。可正因为这两位的含金量极高,却又不是王伦此时能招募麾下的。虽然方才断金亭一席话曾引起了两人的深思,并一度无言以对,但其根深蒂固的忠君死节之信念,绝不是单凭三寸不烂之舌能够化解的。尽管他们能最大限度的理解、并从某种程度上赞赏王伦的理念,但对于梁山泊的敏感身份与地位。还是打心眼里接受不了的。
这已经不是强扭的瓜甜不甜的问题了,而是人家要自裁殉国,王伦怎么能做这样的恶人?既然强留无益,他也只能忍痛放之。
在痛失两位贤才之后,王伦唯有把目光锁定在最后的陈文昭身上,无奈放走两条真龙,老天爷怎么也要体谅一下自己的苦心,给梁山留下一只猛虎吧?
“本朝确是不杀士大夫,陈知州回去也不见得会破这个例。但即便赵佶舍得把阁下贬嫡远恶军州,我还舍不得咧!想那高俅死在了你的地头上。你在赵佶心中便算是挂了号了。阁下在朝中又没有有力奥援,再想复起莫过于熬死赵佶,但此人正值春秋鼎盛,熬死了他,阁下怕也老了。此生除了作几首词,著两本书抒发情怀,这辈子怕就废了!这样,我王伦既然叫阁下失了知州的位置,定当负责到底。再还你一个太守做做,如何?”
面对欲哭无泪的陈文昭,同样欲诉无门的王伦如是说。
“你……在朝廷能说得上话!?”陈文昭听到这话差点惊掉大牙,一个贼寇言之凿凿在朝廷命官面前说要替他谋取官职。简直是亘古未闻的奇闻!
“你们那个朝廷,我是说不上话。不过……”王伦话锋一转,道:“你上山时也看见了,这会儿投山的百姓络绎不绝。其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你不会以为我把他们都编作士卒了吧?”
“那你拉百姓上山为何?”
陈文昭自调任以来。便接到州里无数良民举家投靠梁山的消息,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叫他百思不得其解。这蓼儿洼是个湖心巨岛不假,确实也有这般大的地方,可绝无可能,一直无限制的收容百姓啊!只进不出那是貔貅的传说,而不是凡人的能耐。王伦攻破州府却又不占州府,怎么能够消化如此之多无限增加,且又耗费粮食的人口?
此时他推敲出王伦言中之意,陡然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莫不是准备要大肆攻城掠地,学那伪帝田虎一般,割据称王?”
“学田虎这厮?!天大的笑话,我们要学他时,还不混转去了!”柴进言带不屑。不过肚里对陈文昭暗暗称奇,这人还真算是猜对了一半,梁山的确要准备开疆辟土了。
“那你们到底甚么意思!?”陈文昭叫王伦和柴进一惊一乍,弄得是莫名其妙。这山寨要不学田虎,如何安置多余的百姓?难道叫他们都做渔夫,在这泊里填湖不成?
柴进望了王伦一眼,复意味深长的望着陈文昭道:
“这话我若替寨主说出了口,你就下山不得了!但我以柴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我家寨主绝不是坑你。先哄你出任伪职,然后等待被朝廷剿灭的命运。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等你到了地方,你九成九会相信我此时说的话,到了那时,赵佶这辈子也奈何不了你!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高俅那个假儿子现在已经入宫,就在赵佶身边帮闲。他老爹死了,他是绝对不会看着你逍遥自在的,赵佶或许顾忌百官情绪,不杀你这位士大夫。但对于高强这个泼皮无赖来说,做事绝对不存在甚么原则不原则的!”
柴进的这番话,听得陈文昭是心乱如麻。柴进刚刚把自己的处境分析得是一点没有夸张,他此时算是体会到甚么叫做走投无路的滋味了。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一个渴得要死的人,面对对方递上来的一杯“毒”酒,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直呆了半晌,才低声道:“横竖一死,愿闻其详!”
见他开了口,柴进和王伦对视一笑,只见后者手指东方道:“出了登州城,东面是一片汪洋大海。在大海的另一头,有国名曰“高丽”,商朝遗臣箕子曾在其地建国,名曰“箕氏侯国”,现如今,土著皆不识其祖,是该我们梁山泊收回故地的时候了!”
陈文昭彻底当机了,自己此时面对的还是一介草寇吗?居然在这里侃侃而谈要收回商遗故土。要说高丽情形他倒也知道一二,好歹百万人口的国度,岂是大宋域内区区一座山寨能征服的?只见他脱口而出道:“一言而灭百万大国,寨主端的好大雄心壮志,小人才疏学浅,恕我不敢追随,扯了梁山的后腿!”
王伦闻言不由大笑,看来陈文昭把自己当成地图开疆的疯子了,柴进亦是摇头而笑,两人笑了半天,把陈文昭弄得是哭笑不得,好在柴进忍住笑意,反问道:“百万之众,好生吓人!试问雄兵能有几何?凑得出高俅征讨梁山泊的水准么?”
陈文昭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高俅一十三万大军,就这么灰飞烟灭了,连高俅也损命于此,他一时间哪里能联想到,眼前这个在大宋不过有点声望的山寨,已经具备灭国之力了。
得了王伦示意,柴进已经收敛笑意,进一步言道:
“不久之前,我山寨已经打破高丽国都开京城,并生擒高丽番王王俣!此役缴获钱粮无数,阁下若是不信,待会可以参观一下我们从高丽运回来的粮草,其米粒形状与我大宋略有不同。当然了,阁下如要见高丽番王,还要费些时日。因为此人不在梁山,我们将他请到高丽左近的一座大岛上养老了!”
“阁下现在该明白了,我们为何要招揽海量百姓上山了罢?新域中若都是番民,那不过是番国的改朝换代而已!算不算是我们汉人的国度却还两说!我辈若要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何必如此禅精竭虑?吃力不讨好去?”
听完柴进这段发人深省的言论,陈文昭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此时的他,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已经是惊恐了。天呐,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草寇!?
其实,到了此时,他对柴进的话已经信了八分了,梁山泊根本没有必要来骗自己。想他不过一个州府文官,论落草的影响,远远不及高俅,甚至九位节度使们,他们眼下这般苦留,只怕还真是有急用自己之处。
“此事,怎么不讲给张知州和宗知县听?”陈文昭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说了有用吗?”王伦反问道,见陈文昭彻底无语了,暗想只怕又伤了他的自尊,当即回到正题:“我们留你,既不需要你赤膊上阵,也不需要你对抗朝廷,只要你学以致用,安抚好这些走投无路投我梁山的百姓,这可是积德的大功业。后人说到你时,贰臣这种字眼,绝对用不到你身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文昭还能怎么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的家眷,还在老家……”
“我们派人去请,少一根毫毛,你来找我!”王伦把手一挥,承诺道。
“走走,刚才酒饭怕没吃好,小弟作陪,咱们再饮几杯!”柴进这位邀接头领很是称职,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到头了,要等这样纠结的文士纳头就拜无疑痴人说梦,当下十分热情的把他往山上请。
“此时我便不陪了,晚上再与陈太守摆酒洗尘,大官人好生相陪,莫要怠慢!”
王伦此时也不再对他施加压力,先给一点时间让这位知州缓一缓,当下和柴进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等!”陈文昭叫住王伦,面色艰难的吐出五个字来:
“我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第六六零章 晁盖辞行
不知打什么时候起,梁山泊隐然成为专门发布朝廷官员死讯的权威机构。
王伦很不喜欢这样,毕竟自己这山寨又不是酆都城,自己也不是十殿阎君,手下尽是销了人籍的头领。
当然,这只是说笑而已。这种事情对梁山泊真正的不利影响在于,每每朝廷征讨梁山,战后领兵将领不是失踪,就是死亡,会给梁山蒙上一层杀人不眨眼的阴影。
而这种给官府的印象一旦形成,其直接的后果便是,打了败仗的官军或许因为结局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反而奋起抵抗,这样会给梁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说,还极不利于分化对手。
不过火燎眉毛,只好先照顾好眼前!为了打消每一位新上山头领的顾虑,这样的事,王伦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做。
是以对陈文昭这句让耳朵几乎听得起茧的话,王伦还是很专业的回答:“放心,你已经死得透了!”
陈文昭闻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好像自己真死了一般。柴进朝王伦抱了抱拳,追了上去。王伦摇了摇头,心道还是离时势易位还远,可谓是“革命尚为成功,兄弟还须努力啊!”
不过从陈文昭默认落草的这一刻开始,高俅这次声势浩大的征讨行动,算是用他自己的头颅,替梁山泊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从梁山大军从高丽回师,到今时今日,前后一共有一十二名新头领加盟,约占了梁山原本头领数目的一成左右,收获不可谓不大。另外还有两个监押在牢房中的俘虏。
党世英和党世雄至今未降,倒是让王伦高看了这两兄弟一眼。特别是在高俅授首之后,他们居然还硬扛着不降,似乎比起刘梦龙和牛邦喜,这两人要更像军人一些。
不过王伦也不急。毕竟现如今的梁山泊早已经是骨架齐全,也并不指望这些节度使、都教头之类的硬手来挑大梁。是以除了陈文昭以外的十一名降将中,只有王文斌一人补充进入梁山一线战将的行列。这大半还是看在王进力荐的面子上,毕竟按王伦原本的想法,是准备照顾李助的侄儿李懹,让他跟着王进好生学学本事的。
也就是说,就连王文斌,王伦一开始都没有打算将他放到一线战将中去。这话说来,也许会刺激某些人的神经,毕竟这些足以充作一线战将的人物。王伦将他们都安排到二线的位置,练兵的练兵,教书的教书,若叫田虎、王庆、方腊之辈闻之,怕是口水都要滴下三尺来,少不得要骂王伦暴殄天物,糟践人才。君不见田虎捉了几个半桶水的都监,都好似捡了无价宝一般,欣喜若狂的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王伦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最好的安排,只有最合适的安排。让有杰出才能,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可能直接从事一线工作的人,去从事保障一线的工作。就好比狮子给老虎打下手,都不是吃素的。
至于这十二人当中唯一一位文官,就更不必说了,只用一句话简单概括:他的加盟足以抵消王伦送走宗泽、张叔夜后的失落感。
其实。还有和这十二位新头领价值相若的收获,那就是十来万训练有素的俘虏兵。若是梁山能够将这些人消化,当然。也不可能全部消化,但凡只要消化个六七成,王伦做梦也得笑醒了。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王伦踌躇满志,目光飘向东方,那里蕴藏着梁山的希望。
“哥哥,谁死得透了?”恰巧这时一群人笑呵呵的朝渡口而来,也不知是要下山公干,还是要来寻王伦说事。
王伦回头一看,见是萧嘉穗和朱武两位军师,同晁盖、吴用、李忠、薛永和白胜五人联袂而来。这两拨人走到一起,王伦立马猜到他们的来意。
“郓州陈文昭陈太守,他还有点不放心!”
晁盖闻言叹了一声,道:“要说,还是朝廷的武将爽快些,说上山便上山,没有这许多花头。偏偏这些文臣,前怕狼后怕虎,不干不脆!”
“谁叫咱们头上顶了个匪盗的名声呢?”王伦笑了笑,道:“天王此来,是准备回乡走走,还是找小可有事?”
“真是甚么都瞒不过贤弟,愚兄是两者兼有。不过两位军师的事大,请他们先说!”晁盖回道,看他的架势,好像事情还不小,要王伦拍板。
王伦点点头,示意萧嘉穗和朱武先说,只见朱武道:“这不收上山来的溃兵算不拢人数,我们三人商量了,一来这些人是极佳的兵源,二来怕这些人走投无路,危害乡里。无论如何,我梁山有肃清游兵散勇的责任,是以想跟郓州的老乡们发个协同缉捕溃兵的公告!”
王伦“嗯”了一声,表示肯定,又问道:“估计有多少俘虏逃散在郓州?”
“经过马军唐斌、卢俊义、步军栾廷玉、马勥四营彻夜搜查,这数日捉到的漏网之鱼高达四千多人,估计还有这个数目的溃兵在外!弟兄们继续搜索在!”朱武回答道。
“叫马军张清、郝思文部,步军孙安、卞祥部,下去替换这四营兄弟上山休整!”王伦听说弟兄们彻夜搜查,担心他们吃不消,毕竟战火刚灭,诸营都是疲惫之师。
吴用见说,讨好般的笑道:“刘唐兄弟今儿还说骨头痒,这不又有用武之地了?小弟们也恨无报效山寨处,直恨不得飞到江南去,替我山寨招揽英雄好汉!”
吴用说完,李忠、薛永抓住机会,都表态道:“近半年在梁山,都养得肥了,只恨无处出力!”
他们是很少有这种小范围的机会接近王伦的,平日里见王伦都是在聚义厅中,一大帮子人还隔了老远。虽然同住在家属院里,却也不敢贸然登门拜访。此时正好遇上吴用打开话头,他们如何不抓住机会。
白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慢了一步,当即也是表态,要去江南大有一番作为!却见此时晁盖把手一挥。道:“寨主和军师正谈论大事,咱们的事小,待会慢慢跟寨主说!”
萧嘉穗和朱武对视一眼,都望向王伦,却见他笑了笑,道:“有斗志是好事,待会儿,我却要好生听诸位说说!”
吴用见说抱拳,后退了一步,表明不再插话的意思。他哪里知道。自己开个口子,就有一帮子在后面等着,差点害自己落个不知轻重的印象。
“官军抢来的粮草,不要运回山寨了。便请裴宣下山,主持归还百姓之事。这个一起写到缉捕溃兵的布告上,写明让百姓按村庄行动,不然一家一户,不知弄到甚么时候!兴仁府和濮州也莫忘了,毕竟高俅这厮是一路抢过来的!”
王伦说到这里。望着朱武道:“山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全力做好山寨俘虏的工作!至于肃清朝廷溃兵、归还百姓钱粮,济、郓两座城池善后事宜。山下这一摊子事,就请萧大官人接手!”
朱武和萧嘉穗闻言都是点头,这时萧嘉穗道:“小弟有一事正要跟哥哥禀告,这两天主动投山的百姓络绎不绝。远远超出以前水平的十倍不止!小弟估摸着,还是高俅这么胡搞一通,叫百姓们害怕朝廷还会有下一次!小弟建议。趁这次良机,以郓、济二州为中心,大力招揽梁山泊周边数州的百姓上山!”
萧嘉穗这是在为来日移民高丽打底子,王伦如何不允?当即赞同道:“按你的想法去办,有甚么困难再与我说便是!朱军师这边也是一样,找个时间我同你一起去跟俘虏们聊聊!”
朱武大喜,自己给降兵做工作的这一套,还是跟王伦学的,王伦亲自出面,还不事半功倍?当即表示欢迎,却听王伦道:
“现成王焕等几位老将,再加丘岳、周昂、王文斌,你都可以请来一起做工作,毕竟俘虏都是他们带出来的兵,他们心里应该有数。另外叫他们放心,没被咱们选上的军士,都会送到济州岛,一部分编入陶宗旺麾下的工程营,一部分发给土地解甲归田,叫他们不要担心会走漏他们落草的消息!”
萧嘉穗和朱武都是精明能干的人,得了王伦的嘱咐,便告辞去了。这时轮到晁盖了,却见他又不怎么说话了,只是眼眶微红。吴用见状,出言道:“保正和我们商量了,今日准备去一趟东溪村,眼下梁山这般红火,也该给村里的乡亲们,谋个出路!”
“保正是重义之人,此乃应有之义。若是乡亲们要上山,只管请来,我梁山最不愁的便是人多!对了,加亮,替我去西溪村给老太公问个好,告诉他,他家两个小子,现在出息得很!”王伦很自然的望着吴用道。
“既然到了门口,怎敢不进去问好!”吴用笑着应承道,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原来,老太公是个看得开的人,吴用又会奉承,当初那些误会,只怕早已烟消云散了。
“贤弟,高俅来了这几个月,愚兄在山上便吃了这几个月的闲饭,此番高俅授首,愚兄跟你辞行来了!”
吴用的圆场,让晁盖从情绪中缓了过来,当下拉住王伦的手,诚恳道。
“保正却说哪里话?张叔夜偷袭咱们蓼儿洼的时候,你们不曾出力?李应兄弟还因此负伤,亏得昨晚见他气色还好,不然叫我如何心安!”王伦拍了拍晁盖的手背,又道:
“只是保正现在还不能走。高俅第二次在江南征集的水军至今仍没个影儿,若是叫你们在半道遇上,不当稳便!保正且安心稍候数日,等我在官府的卧底有了消息,几位再提动身之事不迟!”(未完待续。。)
第六六一章 民心向背
昨天算账的时候,算漏了此役加盟的四位御医,罪过罪过!多谢好汉们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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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骨子里是个只认钱的功利之徒,到底不是“敌营十八年”那种有坚定信念的潜伏者。以至于他的消息时早时晚,时有时无,注定了这个人只能是锦上添花,难以雪中送炭。
不过梁山向来秉承多条腿走路的原则,从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暂时留守梁山江南分寨的计稷,早已接到总寨的打探消息的命令,此时正在全力运转,连在江南能量不小的邓元觉这条隐线都用上了。
是以,虽然暂时没有得到高俅这支偏师的消息,王伦到也并不心急,晁盖晚走两天便晚走两天,又能耽误甚么事儿?朝廷在江南的兵力部署一向薄弱,王伦又预先令计稷暂时偃旗息鼓,故而此时客观上对四明山威胁最大的反而是地头蛇方腊,但王伦想不出来,方腊有跟自己翻脸的理由。
毕竟大家同是反朝廷的山头,身上具备一种天然的盟友色彩,他不相信在没有掀翻赵家的桌子前,方腊偏偏急不可耐要把矛头指向梁山。好歹自己现在锄头只是高高举起,还没怎么开挖呢!
在等待消息的空隙里,王伦不是没事做,而是事情太多,全山上下都满负荷运转着,直比当初高俅在郓州时还要忙,连晁盖手下准备开赴江南的十营兵马,都没歇着。
此时的齐鲁大地,围绕着高俅授首,官军惨败的特大消息,形势已是悄然发酵。
……
“东家,俺今日要带全家去丈人家走趟亲戚,家里也不留人。俺不是还欠着恁家贰百斤粮食么,俺家这房契就放在恁手上,恁也放心,俺也安心!”
一位三十多岁的佃户敲开东家的门,从怀里掏出一个外面仔细包了好几层的物事,眼巴巴的递了上去。
那被称作东家的老者却不接这房契,只是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失落道:“家才,莫非你也要去投那梁山泊?”
“叔,可不敢这么说!传到官府耳朵里。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唤作家才的中年村汉大吃一惊,连忙否认道。
“不投梁山,你犯的着只是走趟亲戚便把房契都压在叔这里?”老东家苦笑一声,道:“就这两日,似你这样的房契,我都收了五七张了!今儿是甚么时节,一窝蜂的都走甚么亲戚!叔是老了,可还没到老糊涂的份上!”
家才低了头,半晌不语。最后还是坚持道:“叔,俺真不是去投梁山,真的只是去投亲戚,俺浑家想家了……恁还是收下这张房契。俺家里没人,恁帮俺看管,成不?”
“家才,就冲你要走。还把房子抵给叔,叔也不能害你!可是……”这老者看着还算开明,此时并没有对自家佃户变脸恐吓。只是好言相劝道:
“家才,你也算咱们村这些人里有主见的,怎么也想到走那条路?欠俺家的粮食,俺又没拿刀逼你,也不是不能缓缓!可你带着你一家老小,出了这个村,可就回不了头了啊!你家小妮这不还吃着奶呢,你就不好生思量思量?”
家才见自己的托词叫东家看破,把话也都挑明了,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这位被自己称作“叔”的长者道:“东家,俺知道恁和隔壁村的东家不一样,一直对俺们家不薄。如今每年的收成,恁也只抽五成租子,都赶上从前的牛客(自家有牛的佃户)一般了。眼下要说俺们是比以前过得好了,可是东家,俺们淄州向来是地少人多,田实在不够种啊!如今俺爹娘身子骨也不中了,娃儿也小,俺浑家累死累活,却总说看不到一点光亮,俺实在是想让他们过几天好日子啊!”
这汉子实诚归实诚,倒也有些聪明劲儿,明明是周围几个州府的租子统统降到五成,他却拿这个话恭维眼前这位东家。
“不是总见你带着你爹娘去那梁山泊看病么?”老东家还是想挽留他,当下颇为紧张的往左右看了看,降低音调,推心置腹道:
“孩儿,你听俺跟你说,他们搞义诊你便去瞧,他们施药你就接着,但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别看他们现在打败了朝廷的大军,偌大的朝廷可是吃素的?他们梁山总是出这样的风头,难得长久啊!你也不看他们杀的是谁?高俅啊!那可是官家跟前的管军太尉啊,他们说杀就杀了,眼都不眨一下,简直太亡了!莫忘了出头的椽子总先烂!听叔的,先回去!俺把欠帐给你缓缓,这段时间不算利息,哈!”
说实话,自打梁山泊大败官军的消息传来后,庄上的佃户们就有些躁动了。此人不但是村里最大的地主,也是村上的保正,对这种动向很是警惕,他深知,人心一散,就不好管了。且不说为了朝廷,站在自己的角度,若是佃户跑光了,地谁来种?
家才低着头不说话,老东家以为他叫自己劝住了,哪知家才心里却是别有想法。
原来,数月之前梁山打破淄州城池的时候,也曾派人下到县城动员过,当时大家都听说朝廷已经点起十三万天兵,前来征讨梁山,以为梁山泊都抗不过这次大难,是以不少人都是畏祸不前,连梁山发下的朝廷库粮都不敢去领,生怕惹祸上身,更别提跟梁山走了。
就因为这事,搞得自认动员不利的孙安为此还专门在王伦面前请罪,毕竟这是他的头炮,哪知便成了哑炮。
不过谁能料到,这惊天动地的十几万大军说垮就垮,连祸国殃民的高俅都给杀了。而后有关梁山泊的各种消息,在这齐鲁大地上不胫而走,经过七嘴八舌的传播,最后颇具神话色彩,白衣秀士王伦成了老天爷不满赵氏玩物丧志而派下来的天罡星宿,身边有一百单七颗星宿和牙将相辅,等等等等。反正各式各样的说法传得是神乎其神。
在上回放弃了梁山派粮机会的百姓中,家才便算一个,后来听得消息时,恨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东家说他有见识,他就是毁在“山贼肯定打不过朝廷”“朝廷肯定会秋后算账”这个见识上面,他现在想起来,只觉当初应该把粮食领回来,好歹先把高利贷还了,毕竟人家又没说领了粮食便非得上山。
“东家,多谢恁的好意!俺如今走了。不光能让父母妻儿过上两天舒心的日子,也能给咱们村其他乡亲们腾挪些田地出来,让他们也好在东家这里多租种几亩……”年纪虽不老,却因过早便受到生活的压迫,以至于白发都已悄然爬上鬓角的中年佃户说到此处,直朝老东家拜了一拜,双手捧上自家房契:“还请恁老收好,!”
“东家,东家!家树他娘过来了。说是还债来了!”
东家闻言一愣,示意家才莫忙,当下往外迎了几步,果然见家人带着一位满面笑容的老妇走进内堂。老东家招呼道:“他婶子,先坐会儿!小四,给你婶子倒茶!”
“不忙了东家,俺是来销账的!”农人多厚道。这老妇还没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来,放到桌上。很有底气道:“俺跟东家借的是粮食,可是没粮食还,就拿银子抵吧。眼下市面上甚么价儿,东家你直接扣下!”
老东家眼尖,一看就心里有数,暗道这可是官制五两重的足银,当下也不忙算账,只是吃惊道:“他婶子,你们家发大财了?!”
大伙都一个村里住着,谁家穷谁家富谁心里没数?这赤贫之家突然拿出一锭五两重的白银,反常,太反常了!
家才心里一动,上前道:“婶子,家树听说前几月走亲戚去了,也不见回,怎么这么快便捎回这么大锭银子?恁这亲戚,莫不是个财主!”家才和家树是一辈人,说来还要大他好几岁,可这家树从小便胆子粗,家才为人谨慎,不大玩得到一堆去。
这老妇打进来便一直笑呵呵的,听到家才这话脸色都变了,支吾道:“也算不上大财主,家里还行吧!只是青州人大方,他看俺树儿实诚,就把他留下了帮工,这是预付的工钱!东家,恁看还是给俺把银子化开,俺还有事儿!”
高利贷是地主兼并土地、积累财富的重要手段,有人还钱自然是好的,虽然心存疑惑,东家还是亲自下去取了碎银,回头一厘一毫的跟三婶把帐算清了,又当着借贷者的面,把借条给烧了,三婶接过碎银,收入怀里,道:“东家俺还是信得过的!”又跟家才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
家才此时也没心思久留,把房契放在桌上,道:“东家,俺这便走了,恁多保重!”
东家见劝不转他,心中暗叹一声大势变了,道:“孩啊,到了那里,若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还回来,你家祖屋,叔还留给你!”
这位东家很有人情味的做法,很叫家才感动,当下又拜了一拜,这才转身走了。
等他一回家,家里浑家孩子和爹娘已经收拾好了,家里但凡一点值钱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家才也没说甚么,上前取了最重的铺盖,背在身上,这一家五口人,就这般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故土,心怀忐忑的踏上背井离乡的路途。
除了嗷嗷待哺的孩儿,大人们心中都是不停祈祷,只求梁山上那位天星下凡的大王,莫要哄骗他们这些已经一无所有的农民才好。
“爹,那不是家树他们一家子?”
说来也巧,出村后家才一眼就看到刚才在东家庄上还钱的三婶一家人,只见他们也是大包小包,往东面小路上走去。
“他三婶,你们这是去哪里?”家才的母亲大声喊道,虽然她才五十出头,皱纹却爬满了额头。
那三婶回头一看,发现是家才一家,脸上虽有些尴尬,还是实话实说道:“是他婶子啊?俺们投奔儿子去,他现在混好了,接俺们一家过去哩!”又道:“婶子,你们却是往哪里去?”
“三婶,俺们去青州,也是投亲戚,不如一道走?”家才道。
“也好,这兵荒马乱的,一路作个伴儿!”那边一个老汉答应一声,他们一家便停了下来,等家才一家赶上,一边逗弄家才的女儿,一边往青州赶去。
眼看这两家人一起走了大半日,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九个人走到一条岔道边上,忽听三婶道:“家才他娘,俺们两家要在这里分别了,俺们要打南边走了!”
家才娘见说,忙上前从三婶两个闺女身上接下自家的包裹,谢道:“你看俺们两个老的都不中用了,还得你家妮儿帮着背俺家的包袱!”
“莫事儿,大家乡里乡亲的,这点事算得了甚么!”三婶听来直率的言语中夹杂着一丝不舍。
家才娘也是心里有话,却苦于不能明说,眼看就要和老邻居分别了,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眼泪就滴了下来。
家才怕坏了事,上前好不容易劝开,两家人就此分别了。见家才一家走远了,三婶的大闺女道:“娘,俺们跟他们是一条道啊,恁怎么要岔开走?”
“傻闺女,你娘做得对,俺们是去投二龙山,掉脑袋的事儿,你非得见人就喊?”做爹的开口了,道:“就走小道!这条路俺走过,虽是绕了点,但走得快的话,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二龙山!到时候见了你哥,可不许纠缠,他们山寨有个甚么甚么……反正不能乱来耽误他事儿,他现在混得好着哩!”
“啥‘甚么甚么’的,那叫纪律!傻样!”三婶不屑道,一想起儿子,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娘,你说俺哥托人带话回来,山上真有那么好吗?可以发牛发钱,又白给俺们家一百亩地种?”大女儿问道。
“别人可能哄俺们,你哥能哄俺们?他是俺生的,敢哄俺,叫你爹打断他的腿!”三婶话说得重,可是神色间却很是自豪。
“可咱们的地会分在哪里呢?要是能在咱们村就好了!”小女儿有些不舍道。
“哪里有了田,哪里就是家!一百亩地啊,做梦都不敢想!”孩子爹开口就是感叹。
“刚刚不是说了,带话的后生说了,这个有纪律,不让乱说!反正俺信咱树儿不会哄俺们!妮啊,只要咱们有了地,咱们就招上门女婿,让你两个都守在爹娘跟前!”
三婶这回没有反驳自家男人,脸上笑呵呵的,就这般一家四口人一路笑闹,带着对好日子的憧憬,加快了赶路的步履。
心情好,路途就显得短了。等他们赶到二龙山跟前时,发现这个叫法果然是有出处的,只见两下里大山环绕过来,包住一座高大城楼。城楼上旌旗飘扬,军士雄壮,庄户人家也不懂甚么军事术语,只觉这山寨险峻得紧,打心里感觉震撼无比。
“好多人啊!爹,娘,这些人都和俺们一样来投梁山的么?哎呀,这么多人,梁山哪来那么多地分给俺们,俺们赶快先上去跟他们说好了!”小女儿天真乱漫,说出来的话让父母觉得好笑。
“有你哥哥在,还怕没俺们的地?这根来早来晚没关系,来得再晚,架不住俺们在山上有人呐!”三婶胸有成竹道。
小女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这时忽然看到关门口几个熟悉的人影,吃惊道:“家才哥!?看看看,那不是家才哥一家人?他们不是投亲戚去了麽!”(未完待续。。)
第六六二章 民心向背(二)
“啪”的一声,家才只觉有人在肩膀上猛拍了一下,原本看着雄壮关隘便心中突突的,一直不敢上前,这一下更不得了,直接往地上一跪,头也不敢回就结结巴巴道:“大……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人是淄、淄州百姓,拖家带口来投奔梁山泊王星主的啊!”
家才虽上有二老,却是这一家子的主心骨,他都这般模样,一家老小谁敢回头,均是跟着跪倒在地,口称饶命,唯独他浑家怀里抱着的婴孩,反而望着来人吃吃的笑。
“噗嗤”一声,三婶的两个女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家才哥,你看俺们是谁?”
家才一听这声音,立觉不对劲,赶忙回头一看,果然是三婶一家人,当即哭笑不得道:“人吓人,吓死个人!三叔你这你这……唉!”
这对老夫妻哪里知道会把这一家子给吓成这样,连忙上前帮扶,家才的娘纳闷道:“他三婶,你不是投儿子去了?”
“家才娘,你们不也是投亲戚去了?”三婶反问道,两家人这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情绪到了,不由忘情的大笑起来。
不料这边动静,引起三重关外的守卒主意,便见一个小头目带着两个手下,过来查探。
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家才一家人正眼都不敢瞧人,都是手捏衣角,不由的低了头,不过三婶夫妇却是抬头挺胸,满面笑容道:“大王!俺们是来投靠俺儿子的,这不,你们二龙山的大王昨日还给俺们送了银子哩!”
那小头目上下打量了一回这对老夫妻,出言道:“老乡,你儿子是做甚么的?”
“俺儿就在梁山,俺儿上山几个月了,先前在甚么……啊对。梁山新兵营里头,后来分到了这二龙山。他现在好像在甚么守备军第七营还是第一营的,是他叫人带话,要俺们上山,来投王星主的!”三叔前面倒还说得顺畅,哪知说到后来有些结结巴巴,面前这些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穿得比朝廷的官军还要光线,顿时叫他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原来是咱军属啊!”
那小头目刚才还是一副很客气的模样,听到来人自表后。神态中不由多了一丝亲切,直叫三叔顿时安心不少,却听这头目道:“大叔恁不知道,我们这里一个营下面辖有五百人咧!恁再想想,恁那儿子到底是在第一营还是第七营?我们也好帮恁去找儿子!”
三婶一听,连忙指责起自己男人来:“当家的,儿子在哪里你都能记不住,你说你能干什么用!昨儿还不让俺见大王,不然……”
三叔此时也急了。就因为自己记差了,没来由的给人添麻烦,让人家从千百人里面帮自己找孩儿,当下很不好意思。可人也是怪。这越是却越急越记不起来,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道,“大王。你们昨天送钱的那位大王说的时候,俺着实没听清,当时又不敢问。这……”
那头目见他们实在想不起来,便道:“不急,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我派弟兄们给你去问问!对了老乡,恁儿子叫甚么?”
“王大胆……啊不,大名王家树,大胆是村里喊的诨名,这小子从小就不安生!”三叔不好意思的解释一句道。
“老三,记住了?去第一营和第七营都去问问!五子,给叔婶们倒点热水来,天怪冷的!”头目回头吩咐道,身后两个喽啰当即便去了。三叔忙对着头目谢道:“有劳大王了!”
“恁儿子在我们山寨,恁便是我们的父母长辈,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说不定哪天恁家家树站岗,遇上我们的家人来投,他也会这般的!”头目笑道。
“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俺看到你们,就跟看到自家儿子一般!”三叔见杀官造反的强人居然对自己这般尊重,简直心花怒放,受宠若惊,心里直夸儿子会找地方。
“当家的,瞎说个么?俺们儿子要是能有人家一半出息,那就要拜菩萨还愿了!”三婶就自家男人得意忘形,不满道。随即换着笑脸对那头目赔礼道:“俺当家的没见过世面,说话不中听,大王担待则个!”
“婶子,都是自家人,叫甚么大王?太生分了?我姓黄,济州人,恁叫俺黄贵便是!”头目自称一声“俺”,直让在场几人听起来好生亲切。
“看黄大哥不似等闲之人,肯定在这山寨当大官吧?”三叔好奇道。有了浑家刚才的警示,他再不敢以长辈自居。
“瞧叔说得,甚么大官不大官的,只是蒙寨主提携,杜头领赏识,小子在二龙守备军第二营,做个管军提辖使!”
黄贵是刚荣升的提辖,之前是宛子城第二关守军的正牌军。邓飞组建二龙山守备军时,杜迁替他说了一句话,便有了他此时的升迁。当然了,二龙山守备军跟野战军那是没得比,但作为一个农家子,年纪轻轻能做到提辖官,无疑是祖坟冒青烟了,要知道当年鲁智深那般英雄,也不过做到了这个官衔哩。
老两口一辈子在田里刨食,不知道管军提辖使是个甚么头衔,但是看到这谦和的后生说起来时,言语中透着一丝自豪感,感觉是个大官,女人比男人要细致些,连忙道:“撞面不识真神,提辖莫怪!俺儿家树是个识得轻重的,还请提辖日后多照顾,那啥,啊,多提携赏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黄贵和他们的儿子虽然不是一个营的,他也不好寒这两老的心,当下道:“都是山寨的弟兄,必定相互扶持!”
两老听到这个话,喜得跟甚么似得,不停的表示感激之情,就在这时,不远处排队上山的百姓附近,听到一人嚷道:“你们不知道?你们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们二龙山还是不是梁山下寨了?这不闪了我们百姓吗?”
在场黄贵最大,有事他都要过问,当即朝这对老夫妻道:“叔婶歇会儿。那边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恁忙恁忙!俺们没事,没事!”
农人最是知尊卑,识大体,老夫妻不敢耽误黄贵的大事,连忙催促他走,黄贵一抱拳,大踏步去了。短短时间内,老夫妻和这后生已经建立信任,当下不放心道:“山寨的大王对俺们百姓这般随和。怎压得住那些刁蛮之辈?不行,俺们得去帮忙,他们不欺压百姓,俺们还不饶这些败类哩!”
这老夫妻说走就走,把家当都托付给家才一家,家才他们见三婶和山寨的大王谈笑风生,都是钦服,家才爹暗道将来只怕有事还得靠这俩个老邻居照应着,当下支了支儿子。道:“跟上你叔婶,别叫他们吃亏!”
家才“嗯”了一声,跟了上去,老夫妻也不见外。拉着家才一起上前,便听到来人说甚么“梁山泊不讲信誉”之类的话。
“太岁爷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好歹!”三叔一见忍不住了,就要上前喝斥。却被家才拦住,只听他道:“黄提辖还没说话,别坏了他的事儿!”
“甚么事情。便扯到梁山头上?诸位有理说理,没理莫来蛮缠!”黄贵一反刚才的谦和,手抚刀柄,语气中带了一丝煞气。
那几个大汉见黄贵气度和其他喽啰不一样,心道想必是个管事的,当下也不敢造次。此时只见当头一个汉子抱拳道:
“大王,俺们不是来闹事的!听闻贵寨梁山泊贴了告示,说是百姓协助绑了东京来的官军,捉住一人悬红十贯足钱,俺们现在绑了一个过来,你们的弟兄怎么不认呐!”
这汉子说完,处理这事的守卒满脸无辜道:“黄提辖,咱们压根没接到命令啊!”
黄贵一听恍然,这个事他倒是知道,本寨的命令也到了二龙山,只是几个头领合计,这高俅的溃兵再能跑,也跑不到青州来!是以并没有通报全寨,只到了提辖这一级,就没有往下传发。哪知今日还真邪门了,真有青州人捉住溃兵来二龙山请赏了,当真是奇了怪了。
“是有这个事!那是我家寨主怕溃兵扰民,发动郓州的乡亲们清剿流落在乡间的东京败兵!如果这个人的确是,悬红我们自然出!但有些话我还得再说说,梁山的名声,是我家寨主带着一百多位头领、十几万的弟兄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不是哪一个人随便能诋毁的!高俅怎么样,堂堂官家跟前的三衙太尉,如今呢?一颗头拿来当夜壶,我们林教头都嫌他臭!”
山东民间习武成风,习武者多少有些脾气,虽然这伙汉子本来也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没想到二龙山突然不认账了,顿时叫他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后生都有些急躁。也难怪,那可是整整十贯钱啊,可以买好几石的粮食呢,眼看着一下子说没就没了,一时难免口不择言,此时众人听到黄贵说话有礼有节,当下你望着我,我望着他,不由道:“刚才俺们说错了……俺们就是听了梁山大王们的话,这才来拿悬红的,刚刚听这个兄弟说没这回事儿,一时情急,说错话了,大王莫怪!”
“说来也是事出有因,也不全怪你们,此事便揭过了。来啊,把他嘴解开,问问这厮是哪部分的!”黄贵把手一挥。
两个守卒闻言便上,口中道:“郓州的溃兵,怎么逃到青州来了?这厮逃得倒是远!”
那俘虏得解束缚,嘴巴能说话了,当即哭告道:“冤枉啊!大王,俺是青州的铺兵,不是东京的溃兵啊,俺俺俺冤枉啊!对对!俺身上有传递公文作证,还望梁山泊的大王还俺一个清白!”
围观的百姓见说,不由议论纷纷,家才出言指责道:“人家梁山悬红是要捉被打散的东京溃兵,你们眼下绑个青州的铺兵,就敢说他是东京溃兵,这不是捉秃子冒充和尚,来骗钱的么?俺们庄稼汉都是实诚人,当中可没有你们这号人!”
百姓闻言都是大笑,不由对这几个汉子指指点点,黄贵此时也是啼笑皆非,暗道咱们山寨的告示这威力太大了罢?这悬红要是不撤,一直挂下去,只怕驻扎山东的禁军人人自危啊,保不齐甚么时候就被百姓绑了,捉来梁山请赏。
乖乖,全国也就百十万禁军,这不就是一千万贯的事儿?想到此处,黄贵也被自己这个滑稽的想法给逗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