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三章 生擒王伦者,随本帅面圣请赏!
骑兵的调动是十分迅捷而快速的,短短时间内,官军两万八千骑兵中,起码有六七成的兵力开始脱离本阵重新集结。
此时高俅身边只剩一万兵马未曾动作,细观其旌旗上面的字号,不是“捧日”便是“龙卫”,内行人一看,便知这纹丝不动的二十个方阵属于东京殿司和马司辖下的头一等精锐骑兵,与殿司的“天武”(步军),步司的“神卫”合称:上四军。
比起讨伐伪帝田虎的地方杂牌军,这些帝王亲军完全将此次出兵的排场档次提升到最顶级,从这一点来看,赵佶为了心腹高俅,也算是蛮下血本的。
此番被调出去准备冲阵的,分属于九个节度使辖下的直属骑兵,血统虽然没有高俅带来的京军高贵,但历经实战,也算是死人堆里拉出来的队伍,与这些中央军倒是各有千秋。
因为这次的征讨任务,各营有幸补齐了缺额的战马,得以齐装满员上阵,故而士气一直较为高涨。加之此前各军的主将皆失陷被擒,多数士卒都怀着雪耻救人之心,对于上面派人来接管指挥权,这些地方军的反应也比较温和,是以高俅的哀兵之计倒是有了几分成算。
一万八千匹战马同时进行调动,就算还未正式开始冲锋,大地却已经开始颤抖起来。震耳欲聋可与雷声比拟的噪音传来,让两阵之中即便相邻之人,说话都只能扯开嗓门大喊,便可知其威势若何了。
梁山军的配置是以陷阵营和伏虎营为核心突出,两侧辅以鲁智深和袁朗的劲旅,再其次便是卞祥、栾廷玉、孙安、马勥这四营基本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
面对攻击目标暂不明朗的敌军大集结,鲁智深等前四营老牌劲旅手下士卒反应倒是再正常不过,认为对方但凡有一丝理智,就不敢由正面冲阵。不过其他四营的情况就没有这般乐观。这些新兵营平时最多只经受了自家马队的冲锋演练,此时到了动真格的时刻,不少初次上阵的士卒心中不由自主的打起鼓来,只是梁山军平日里纪律、政治教育得法,外加此前斗将连胜的士气撑起,才没有发生太大的异常。
孙安敏锐的察觉了这种不好的苗头,沉吟片刻,纵马来到阵前,放开嗓门,压住对面传来的噪音。高声吼道:“握紧手上的兵器,它将是你最大依仗!切记,要相信自己的战友,并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而不是你的敌人!当你开始背对战场时,你已经判了自己死刑,因为你永远跑不过四条腿的畜牲!”
就在步军第九营的士卒们相互对视,从旁边的战友身上吸取力量之时,临近方阵中又一个大嗓门传来。“人这辈子,就那么回事儿!要么淡定,要么蛋疼!我不管你们怎么选择,我只嘱咐你们一声。咱们河北来的汉子,别丢家乡的脸!”
孙安和山士奇这番战前动员,叫马氏兄弟突然记起来练兵守则上记载过这一招,立马即学即用。用那荆湖腔发着狠话,激励部下士气。
相对于这四营新兵,番号靠前的老江湖们。表现却要随意得多,比之前几个头领言语中颇有发狠、警示的意思,他们更愿意和部下进行互动,以此来调动他们的斗志:
“咱们营号叫甚么?”
“伏虎!伏虎!!”
“四条腿的畜牲里面,甚么最厉害?”
“大虫!大虫!!”
“好!老虎都降得他住,面对几匹劣马,你们可会认怂?”
“宁死不退!宁死不辱!!宁死不屈!!!”
……
时间在紧张的战前准备中悄然溜走,官军试探性的攻击开始了,当整整一个营的兵力全部充作探路的斥候时,高俅的战术意图才逐渐暴露出来,他们的目标是负责防守侧翼的杨志。
看来官军之中,还是不乏精明人的,高俅也不是傻子,他所派去控制队伍的一批人也并不都是草包,明摆着这场大战并非遭遇战,而是对方事先选定了战场,这就表示对方有足够时间,赢得地利上的绝对优势,此时梁山步军阵前的陷阱,便是明证。
“驾……驾……”
分散得很开的五百骑兵开始提前加速,此时纵列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十倍于己的敌兵,就算是沿路没有发现梁山的陷阱,他们很可能也会陷入尴尬境地,但这支出自王焕麾下的马军营并没有一人退缩,彰显出劲旅的深厚底蕴。
这种情况这让索超的徒弟周瑾大为惊异,只听他道:“从前在大名府,只有我师父手下一伙亡命徒才敢如此玩命!这些不怕死的,多少年没见了!”
“指挥使,这伙尖兵越来越近了,是否放箭?”手下催问道。
周瑾看了一眼不远处神色严肃的杨志,正好杨志也朝这边望来,两人目光一触,杨志将头一点,周瑾会意道:“这伙是来送死的,咱们偏偏不要他们死,但姿态还是要摆的,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不就是放水么?这有甚么难的!顿见稀稀落落、毫无章法的箭矢划破天际,胡乱的掉在这些用性命为代价,企图为官军闯出一条安全线路的敢死队中。
这一营加穿厚甲的骑兵,任务本来就不是杀敌,面对梁山军的弓箭射击,冲锋在最前列的骑兵几乎没有人还击,一个个只是紧握护盾,并聚精会神的做好各种准备,暗暗防备人仰马翻的那一刻到来。
“嘭……嘭……”
眼看这队人马就要冲击到梁山军侧翼,不出意料,浮土下的陷坑让他们吃尽苦头,虽然骑士们早有准备,在马蹄踩空的那一刻就有应对措施,但是宽约三丈有余的深沟还是让他们饱受折磨,大多数人摔入半人深的陷阱中还算运气好的,更有少数人被身后无法刹住脚的同袍踩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试探性的阵型,有个优点就是松散,不少人开始转向,寻找新的路径,可是实际情况越来越让人绝望,在损失大半人手后,指挥使绝望的发现,梁山这伙贼人不愧是拿锄头出身的,简直恨不得在自己阵营周围挖出一条护城河来,再把湖水引入,这仗干脆别打了。
“怪不得这厮们敢列阵与我军对持,原来是有恃无恐,使出这无赖法门!你说,这仗怎么打?难不成真要等我步军上来,再行破阵?”高俅发现对手如刺猬一般无从下口,不由有些气急败坏。
此时孙静也无计可施,沉吟半晌,才道:“这厮背水列阵,身后皆是水军船队接应,有些神似当年刘裕的却月阵,只不过以陷阱代替了战车。我军眼下若是强攻,在陷阱和强弩弓箭面前,难免成就了这厮的名头。当然了,刚才斗将时,对方贼将出阵的线路有些玄机,不过依小人看,不大会适合大队骑兵通行,是以这张不好打!咱们就是等得步军会合,越过陷阱冲击对方大阵,他的骑兵却可以由两翼包抄,而咱们的骑兵只能在外面干看着,这厮一手算盘,打得不要太精!”
“难道就没有一丝破绽!?”高俅见说,心头冒火。
孙静沉吟半晌,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无奈的摇摇头:“地利全在彼处,小人也无计可……”就在这时,孙静话还没有说完,忽见梁山侧翼的骑兵突然动了,幸好他们所在之处乃是这片平地的制高点,居高临下,对面的梁山军情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原来负责试探的骑兵居然从靠近岸边的某处,突入了梁山后阵,孙静忍不住大叫一声“妙”,见高俅满脸疑问的望向自己,连忙解释道:
“这厮果然留了条活路!我说怎么想不通呢,以他这种战法,完全没有求胜的打算,很不合常理!”
“如何不符常理?”高俅疑问道。
“若是预先不留条活路,这些挖出来的陷阱虽限制了我们,又何尝不是限制了他们自己?难道他们就做定了缩头乌龟,从没想过从龟壳里面钻出来咬我们一口?”孙静摇头道:“把我们当成北魏那些鬼附身的蠢货,王伦虽是个落第书生,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刻舟求剑的笑话来罢?”
“若是有一支强兵从他后侧突入,岂不是包了他的角儿(饺子),这厮作茧自缚,却不是老天爷也助我!?”高俅说到这里,不由转怒为喜。
孙静显然比高俅要多一丝谨慎,闻言劝道:“还请恩相稍候!且待斥候再试探片刻,看梁山阵中还有甚么虚实,再进军可保无虞!”
“你还担心何事?再等人都死光了,还试探个屁!”
高俅心情有些急切,一时市井俚语都脱口而出,倒也不怪他沉不住气,就连唐时明主李世民发现敌军阵势的弱点后,都会迫不及待的亲自带领精锐撕开对手的缺口,何况高俅乎?眼下梁山大阵的漏洞就摆在他面前,此时还不破阵,更待何时?
孙静隐隐感觉有些事情一时还拿不稳,目光只是停留在那伙被梁山军截下的斥候模糊身影上,他希望从这些即将殉国的人身上,找到支撑他即将做出的决定的理由。可惜,窥得报仇良机的高俅已经没有了耐心,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这位素来倚重的智囊道:
“好了,莫要耽误战机!若是叫贼人堵了漏洞,你我岂不白欢喜一场!传我军令,大军出击!但有生擒王伦者,不问其出身,本帅带他面圣讨赏!”(未完待续。。)
第六三四章 第二套方案
自从意外突入敌军后方的真空地带,充当官军敢死队头目的骑兵指挥使,便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狂喜之中,除了圆满的完成了此次侦查任务,他还知道,恩官有救了。
作为最早跟随王焕落草那批心腹干将的直系后人,父辈没能熬过招安前那段黎明前的黑暗,若是没有王焕一路提携,绝对不可能有他的今天。
常言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一个正直且富有人情味的主帅,手下必然会聚集起一群知恩图报的热血男儿,是以当高俅在招募前来探路的斥候时,他自告奋勇的接下这个九死一生的差事。
眼见不远处的楼车之下,就是关押恩官的所在,指挥使收回目光,强忍住胸腔中的热血,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响哨,出人意料的放弃了朝楼车方向杀去,反而是笔直朝前方疾驰而去。
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取舍的。凭他从军多年的经验来判断,梁山军绝对不可能单单只在阵后一侧留下空门,但若要证实这个猜测,他还需要再冒一次险来换得答案。虽然这是一场押上性命的豪赌,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因为只要探明梁山大阵的空门,立马便会有数万精骑蜂拥而至,撕开这个由自己亲手找出的缺口。而届时,恩官也能虎口脱险。
不过说到“虎口”二字,他心中难免又浮现出一丝蔑视来。
以他专业的角度来看,敌人的箭雨显得杂乱无章,完全没有形成有效的覆盖,虽然时不时会有中箭落马的斥候证明他们不是田埂上的稻草人,但说实话,这种仓促且凌乱的防御措施,毫无疑问是没有多少力度的,加之他们从头到尾根本未曾有效组织起骑兵进行阻击。这种极其业余的反应,让突入后阵的大多数斥候,成为命运的幸运儿。
作为领队,指挥使没有时间来思索,到底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是一伙乌合之众,还是毫无道理的对自己网开一面,他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从贼人大阵的另一头,杀开一条血路。
“干!头领恁般拽地,手下士卒却如此稀松平常。这就是传说中的梁山泊?老子越来越看不懂了!”回望着如入无人之境的己方斥候,张开目瞪口呆,不由望向王焕道:“老哥,你手下皆是常山赵子龙不成?”
王焕对这种反常也是感到匪夷所思,一时未及接话,反而是项元镇接住张开的话头,“三两年里弄出这般大阵势,招揽了三五万喽啰,哪里有精力来一一整饬?哥几个都是绿林的祖宗。想咱们落草的时候,如何见过这般弄法?估计这王伦蛊惑百姓有一套,对练兵却不在行!”
“骂了隔壁的!我们几个老了老了,却落得个晚节不保!事到如今。莫非咱们还得靠高俅来搭救!”王文德显然和项元镇看法一致,认为梁山军发展太快,导致良莠不齐,根基不稳。此时空门又被官军查探出来,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咱们此番要能脱险,就是天大幸事了。还分怎么出去的?你莫不是闲得慌?高俅再是不堪,也是代表朝廷和官家的三衙太尉,说出去倒也不打紧!若是哥几个觉得心里不得劲,回去大伙一起在官家面前请辞,告老还乡便是!”
梅展倒是保持着一贯的良好心态,反正这个位置咯得屁股疼,他心里早有急流勇退的打算。
“一帮老糊涂!”
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低头听了半天,早在心中腹诽不已。这几个老家伙只怕是被梁山贼人打得疼了,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便开始拼命找补起来。别的不说,只说这王伦落草几年,林冲就跟了他几年,别人不知道林冲这个禁军枪棒教头的能耐,他还能不知道?此人若是只能训练出这帮乌合之众来,也配太尉亲自设计害他?梁山贼人素来狡猾,眼前的事情哪有看上去这般简单?
“前辈们那里,好生热闹呵!”
许贯忠将目光从楼车下收回,对王伦道:“哥哥,看来咱们要执行第二套方案了!这仗即便咱们再如何不愿打,也得打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王伦不知为何,心中冒出曹植这句五言诗来,依照他内心的想法,是不准备跟高俅动真格搞甚么大决战的,可事态发展到眼下这个局势,高俅怕是不会放过这个置自己于死地的好机会。
若王伦只是和田虎之辈一般的眼界,对于朝廷的禁军,当然是杀得越多越好,最好是血流成河,这样才能安心割据嘛!可偏偏王伦的志向并不局限于这一隅之地,是以当他跳出一个山大王的局限性,再看待这些与梁山敌对的官军时,心中又多了一份别样的想法。依他的见解,不管哪边,只要是人死了,到头来伤的都是汉人的元气。
可惜,这世上的事,往往是计划做得好,实践时总难避免会打些折扣。一支强悍的敢死队,让王伦寄予厚望的第一套方案,落在空处。此时他难免有些落寞,只是面对刻不容缓的局势,最终还是做出决断:
“令王进接管右翼步军马队指挥权,马勥接管左翼步军马队指挥权,其他按咱们商量好的第二套方案办罢!”
许贯忠会意,回身落实起王伦的军令来,一时间楼车附近旌旗飘扬,军令频发。没过多久,包括中军亲卫营在内,骑兵的七个方阵顿时被激活,两翼战力最为强悍的林冲、杨志营,开始作为迎敌主力,调头开往大阵后方两侧。
之所以兼顾左右,是因为圆满完成任务的官军斥候,让高俅的攻击计划临时做了调整。原打算摘桃子时再放出的捧日、龙卫两支精兵,也在此时加入战阵,高俅对他们的要求是双管齐下,叫梁山军退无可退。
此时高俅身边,只剩下了六个营的捧日军护卫,若不是心腹孙静再三劝说,他还要加大突击林冲方向的力量,用他的话来说。本帅的杀手锏就要赶来会合了,还留这许多人在此作甚?可孙静不知何故,一反常态的强劝高俅,这才最终留下三千马军护卫左右。不过高俅还是把荆忠、李从吉手下的四千骑兵,调配在东京禁军方向,为官家的御林军充当先锋。
“活捉王伦,东京请赏!生擒王进、林冲,赏银千两!捉得梁山任意头领,无论死活,赏银五百两!”
军官们为激励部下士气而发出的叫喊声。很快被万马奔腾的巨大声响给淹没。
但见汇入洪流的各色战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若这世上最为壮丽的画卷。此时洪亮的马嘶声汇集成一首冲锋的赞歌,反衬着秋风的萧杀。
象征着帝国威严与力量的战争机器,终于在水泊湖岸边开动了,海潮怒涛般势不可挡的碾压过来,势要将拦路之敌无情的碾碎。
相比之下,梁山“弱小”而“稚嫩”的骑兵队伍。显得是那么的单薄可笑。在大多数老行伍眼中,虽然他们的攻击目标也勉强可以称作“骑兵”,但这六七千骑在马上的农夫们,腿上的泥巴只怕还没褪干净。如何能够与马军这个光荣头衔划上等号?
何况就在此时,梁山军中还出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那就是他们的“骑兵”面对己方铺天盖地、气吞山河的冲锋浪潮,居然认怂一般。并没有杀出来迎战的举动。
谁都知道,静止的骑兵无疑失去了他们最大的优势之一:冲击力,这种行为直叫不少官家在肚里暗暗耻笑:草寇就是草寇。哪怕给他配备足够的马匹,也脱不下身上那股子“土气”。
正因为如此之类的原因数不胜数,再加上人数上几乎占到以二敌一的悬殊程度,冲锋的官军们信心爆棚。先前斗将失利的巨大耻辱,在这种绝对优势面前,逐渐催化为雪耻的强劲动力。惯于揣摩人心的高太尉,使出的这招一石二鸟之计,终于显现效应。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
杨志部终于动了。
作为梁山泊开山马军第四营的老资格,两千多能征惯战的勇士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迎击官军的箭头,开始沿着湖岸呈加速度奔跑起来。
梁山马军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出动,并没有在官军骑兵心理上造成甚么不利的影响,反而被他们看作建功雪耻的垫脚石。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理智上,他们都不认为战胜这样的对手,有什么难度。
“有我无敌!杀!”
杨志很清楚,第二套方案能否顺利的实施,自己这一侧的重担,全压在自己身上了。毕竟随后而来的王进,只是初次领兵上阵,人马又是由四营步军凑起来的,能发挥出多少水准,实在没有把握。而殿后的花荣,虽然个人武艺没有话说,但他手下那一营新兵,比起王进的临时部众,只怕都难企及。
不顾越是沧海横流,越显英雄本色。只见青面兽杨志打起百倍精神,率先杀入敌阵,身后的将士见主将都不惜死,如何不拼命?
这一支是高丽战场下来的得胜劲旅,那一伙是身经百战绿林前辈,但见两股洪流,生硬的撞到一起,顿时激起万千余波,但凡意志稍微薄弱的人,一个不小心,已经被浪潮卷到地上,淹没于马腹之下。只是事到如今,两军将士皆无退缩之辈,在枪尖和刀刃上,比拼着男儿的勇气。
在居高临下的高俅看来,梁山大阵此时就如一个底部漏气的透明蹴鞠,被一股黑气从漏洞处侵入,只要等铺天盖地的黑色染上这处贼人自己挖出来的坟场,便算大功告成也!甚么林冲,甚么王进,还有徐宁、鲁智深,包括王伦、柴进这厮们,一发都在今日,作个了断!
“恩相,韩节度归来也!这事说来也巧,他正好遇上咱们后面赶来的大军,生擒了呼延灼这贼!”孙静接到援军到来的消息,立马转陈高俅知晓。
高俅兴致勃勃的关注着对面的战事,连一直期盼的杀手锏赶来会合,并呼延灼被擒的重磅消息,也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孙静见他表现出少有的全神贯注,也不敢打扰,只是挥退前来接洽的军官。就在这时,忽听阵后传来一声大叫,好似韩存保的声音,只听他歇斯底里的爆吼道:
“高老二,快走!”(未完待续。。)
第六三五章 惊天大逆转
高俅自打走了狗屎运,跟随赵佶鸡犬升天之后,还从未有人敢当面如此称呼自己。
要知道,似他这般出身不好的人,对从前种种不堪之往事,可谓是敏感异常。偏偏韩存保当着万千属下禁军的面,丝毫不顾忌高俅的颜面,怎不叫他恼羞成怒?顿时在心中愤慨不已:“韩家这粗匹夫,简直欺人太甚也!别以为本帅不敢动你!”
主人受辱,身为篾片岂能装聋作哑?孙静虽知道这韩存保背景深厚得惊人,十节度里面就他有实实在在的底气不尿高俅,若是搁在平时,孙静轻易也不愿意得罪此人。可高俅明显气得不轻,而自己的前程又全压在他的身上,唯有把他伺候舒坦了,自己将来的路才走得长远。
孙静快速权衡利弊后,觉得自己还是要表明态度,替一时不便翻脸的主人出口恶气。
只见孙静调转马头,双腿撑起,伸长脖子,往声音来处张望,哪知肚里想好的措辞都到嘴边上,整个人却惊得呆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像狗主人习惯了自家恶犬万事打头阵的惯例,突然在关键时刻听不见响了,肯定会大感反常。是以当高俅有些不满的望向孙静时,却听这个心腹居然也失言叫到:“二爷,快走!”
孙静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暗骂一声韩存保差点把自己带到沟里去了,顾不得恼火,急忙对怒目而视的高俅解释道:“恩相,我约莫见到韩大人头上挨了一鞭……”
孙静话还没说完,忽听周围骑士脸色大变,孙静只感觉耳后风声一紧,保命的意识让他急忙缩头。谁知他却自作多情了,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这等小人物。只见刚刚过来接洽的军官将手上长枪一抡,催动浑身披甲的战马。直朝对孙静价值大得多的核心人物高俅杀来。
在历史上,死在刺客手上的高官,绝对是麟毛凤角。高俅也不是吃素的,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身边若没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那便算是白混了。
只见此时他的反应比孙静要镇定多了,并没有手忙脚乱,大失体统,反而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不惧的风度,瞪着虎目。怒视要刺杀自己的军官。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数人弃马飞起,朝那作乱的军官扑了过去,这军官浑身重甲,动作极不灵便,在用枪挑杀一个侍卫后,被另外一人扑翻倒地,剩下侍卫叠罗汉的叠罗汉,拦马的拦马。一场小小的刺杀行动,甫一开始,便宣告失败。
躲过一劫的高俅并没有丝毫庆幸,只因为眼前的事态。已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个谋反的军官他看着眼熟,虽叫不上名字,但绝对能肯定此人不是梁山贼寇乔装打扮的,再联想到韩存保的举动。高俅此时不由有些悔意,真是错怪这个好人了,为了给自己示警。害得他头上还挨了不知谁人一鞭子,现在生死不明,自己怎么就只顾着生气去了呢?理清楚了事情的大概脉络,高俅心中冰凉一片,半晌才蹦出几个字来:“这……这是临阵哗变啊!”
似乎是要应证高俅的推断一般,只见被他倚重为杀手锏的三千重骑,速度越来越快的撞上了殿后的一千捧日马军。
许多骑手还没搞清楚甚么状况,便被坚韧而冰冷的兵刃夺去生命,不过相比那些瞬间被冲击力抛出去的骑手,他们还算干脆的。但凡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被撞得人马分离的骑手,看上去便如一张毫无质量的破布,在半空中展示完人类在杀人机器面前的脆弱后,再次感受自身骨头被马蹄碾碎的痛苦,带着这种对身心巨大的摧残,慢慢失去生命的体征。
可怜这些天子禁卫,若是拉出去堂堂正正和来者打一场,说不定还有机会把对方虐得很惨,可就这般站桩式的仓促应敌……或者说是被偷袭,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整个禁军中最恐怖的冲击力量,突然加于这些如梦初醒的轻骑兵集群的身上,绝对是许多幸存者一辈子都释怀不了的回忆。当然了,此时他们想不了这么长远,只想争取成为幸存者而已,其他都是后话了。
重骑兵天生为破阵而生,只不过假想敌大多是两条腿的步军,似这种成功偷袭轻骑兵的案例,几十年乃至上百年都难得遇上一例。可这种背时到极点的霉运,偏偏叫走惯了狗屎运的高俅遇上了,难道时至今日,他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眼见高俅脸色越来越难堪,孙静“检讨”道:“恩相!都怪小人粗枝大叶,虑事不周!咱们所倚重的这三千重骑兵,皆是出自汝宁郡啊!”
要说高俅现在还弄不清楚是发生了甚么事,也太小看他了,只见他咬牙切齿,猜出事变真相:“汝宁郡啊汝宁郡!本帅真是大意了,以为派上百余嫡系军官,就能彻底控制这支队伍!谁晓得呼延灼这逆贼一露面,这伙人就敢阵前反水,投降草寇,偷袭王师!这哪里像是朝廷的队伍,分明是他呼延家的私兵家奴!”
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高俅的面色已然涨得通红,孙静劝道:“恩相,到底此人在汝宁郡待了不下十年啊,恩相派出的人,才接受队伍几天?恩相切莫自责,还是大局为要,不好,这厮们杀近了,咱、咱们先撤罢,不然来不及了!”
刚才刺客杀来,高俅还没甚么感觉,毕竟他那时觉得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可此时两千多摧枯拉朽的重甲骑兵将护卫自己的三千捧日、龙卫军撞得七颠八倒,直叫好好一支精兵眼下如鸟兽散,高俅才感觉到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但见他从谏如流,以身作则,带起榜样,率先放弃制高点,带头奔下高坡。
岂料歪打正着,高俅的中军帅旗一逃,反叫身后这两千多残兵有样学样,不再为了虚名和荣耀去做无谓的抵抗,均是看准时间便四散而逃。话说轻骑兵只要跑动开来,那就不是重骑兵能够轻易赶上的。是以许多人因为高俅这带头一逃,反捡回来一条性命,说来也是滑稽。
“太尉,不可便走啊!”高俅的乌云豹先前被李助抢走赠给王伦了,此时所骑的乃是一匹名唤“踢雪乌骓”的宝马,亦属于皇帝御赐的。孙静的坐骑虽然也是不俗,哪知还是不如这匹御马,看看就要被高俅甩下,不由着急,在背后大喊:“终不能前功尽弃啊!”
好在高俅还不算那种猪统帅,闻言暗暗寻思道:“呼延灼这厮不过区区三千重骑,还不足以改变战场局势,即便此时,优势还是属于自己一边的。若是因为这一逃,导致全军覆没,不好跟官家交待倒是小事,儿子和堂弟的仇,难道不报了?”
“打起帅旗,不得惊慌!本帅不过调整一下中军位置而已!”高俅放慢马速,和后面侍卫以及孙静会合,孙静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偷袭的重骑兵被溃兵缠住,进言道:“恩相可与前军会合,一来稳定军心,二来可保证中军安全,小人建议,可调六营轻骑拖住反水的重骑,掩护溃兵撤退,只要等我军突入梁山内阵,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照你说的办,随本帅往西面去!”
人在关键时刻,最知道谁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这不高俅刚往东京来的禁军处靠拢,摆在尾巴上的两营龙卫军便改变行军方向,朝高俅靠拢过来,高俅心中略定,当即布置起战术来。他倒是铁了心要看看,那伙脑子进水的重骑兵,在大局无法挽回之时,会怎么看待自己当初的选择。
哼,甚么“义气”,甚么“士为知己者死”,唯有贱命一条的下等人才做得出这等幼稚可笑的事情来!
“虽是吃了点惊吓,好在恩相毫发无损,实乃天佑我大宋也!小人估计不要一个时辰,王伦这厮必然被五花大绑擒来相见!”
孙静细化了刚才和高俅商量好的计划,打发走了传令兵,赶到高俅身边,拍起马屁来。此时失去了制高点,他已经看不到战场的全景,索性利用这点时间,给惊魂未定的高俅压惊。
“一个落第书生,要生得多么愚蠢,才会想到处处和本帅作对?先是收留林冲,害了我儿,又骗走徐宁,打破沙门岛,把王进这厮放了出来。我家高廉何曾惹过他,偏偏叫这厮惦记上了,害他身首异处,死不瞑目!想我高俅一生,甚么样的人没遇到过?即便是蔡、童这般人中龙凤,都不曾叫我吃过这么大的亏!偏偏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贼人,叫我高家蒙羞!他若落在我的手上,我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借着孙静的话题,高俅吐尽胸中愤恨之意,说到情急之处,握着马鞭的手便作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哪知用力过猛,马鞭直丢了出去。孙静见状,正待去捡,忽见马鞭触地之际,一声炸雷也似的声响出现在梁山方向,惊得他差点心梗,冷汗顿时便流了下来,原本他心中一直担忧,却又说不上来的不祥预感,终于……发生了。(未完待续。。)
第六三六章 水陆协同
“不是短命鬼,便是活阎罗!水军这伙慢杀人的撮鸟,哪里晓得多拖延一刻,洒家便要冤死多少弟兄?”
身为梁山马军头领,杨志还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没甚么存在感的水军头上。可是就在山寨部署的第二套方案中,奈何水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敌人自作聪明以为寻找到梁山军的漏洞,并进入到梁山水军的射程中时,他们的船载投石机便会给对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最后再把战场交还给以老带新的自家马军。
可是,两军接战明显已经有一阵子了,凭杨志的直觉,从自己身侧渗入的官军已然不下两三个营的兵力,可水军依旧无声无息,无动于衷,这种在关键时刻拖后腿的举动,实在是叫他难以容忍。
看着与自己共同浴血的弟兄,不停的在冲锋中掉队、落马、阵亡,杨志心里在滴血,这与他在仕途上所养成不恤士卒的习惯有着很大反差。
身边这些人,不,应该说是身边这些弟兄,不但是他这两年里手把手带出来的兵,更是他实现夙愿的坚实保障。此时作为统率两千五百人马的主将,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当初那个押解生辰纲的冷血领队,到了战场上,是会挨冷箭的。不恤士卒而立奇功的偏门蹊径,在梁山这种“义”字当先的文化氛围中(互动型,你待我如何,我加倍报你),是走不通的。
此时,除了心头对水军的怨念,自左臂上传来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不时提醒着杨志,他受伤了。
可是。在这生死都只在一瞬间的炼狱中,他丝毫不敢分神去查探自己的伤势,因为等待他的,是一轮又一轮,看不到止境的生死搏杀。
手上那杆长枪之上,用来吸取和分导血流的红缨都被浸了个透彻,当他每一次出枪,都会有被惯性甩出的血珠溅到对手的脸上,然后再为饱和的红缨增添新的负担。如此循环往复,以至于有不少敌人的血液窜流至枪身之上。让他两只手掌变得黏黏糊糊,很不舒服。
弃枪,抽刀,一气呵成。
不知哪个倒霉的军官自认为捡到了个软柿子,使枪来刺只有短刀在手的杨志,哪知瞬间叫精通骑术的杨志避开了这致命一枪,反在电光火石间,回手一斩,那柄杨家宝刀果然锋利异常。直将对方连护甲带手臂齐齐砍断,杨志顺手夺了这杆看上去还算凑合的长枪,权作应急。
痛的狂叫的官军军官,没有撑过第二轮的搏杀。带着痛苦和惊恐,告别了这个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的战场。
逝者已逝,生者还得直面人生的残酷。面对乌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前路,杨志没有退缩。这条路既然是自己选下的,就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此时他索性不再去责怪友军,只是把牙一咬。决定先杀透这个理论上根本无法杀透的万人骑阵再说。
“男子汉大丈夫,求人何如求己?弟兄们,咱们谁也不盼,都随我杀出去!杀!!!”
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从这个内敛的关西大汉身上爆发出来,恰巧就在这时,一声久违的爆炸声响,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官军阵中传来。姗姗来迟的火力掩护,终于有动静了。
其实,杨志误会了。水军并没有打盹或者睡着,而是因为十分老道的官军早就注意到这个潜在的威胁,事先专门布置了几个营的骑兵,对着岸边停泊的船只进行覆盖性的射击,担心的就是这些人节外生枝,用水战中诸般丰富的兵器,来延缓贼人覆灭的进程。
是的,就是延缓进程,而不是改变进程。毕竟,水军在大宋禁军序列中,别说跟马军相提并论了,就是连步军的地位都不如。他们的战船上能装备的玩意,那绝对是前者们不需要、又或者玩剩下的。
可惜,这一回,他们真错了。在这些不起眼的战船上,还真有些,一局定乾坤的东西。
手臂上插着一根明晃晃断箭的阮小五,猛推开要给他提供保护的盾牌手,回头怒吼道:“管俺作鸟甚?!都去护着投弹手!麻痹的,俺们是装无害,难道是真无害?速速投弹,再磨蹭,狗日的都要冲到哥哥楼车下面了!”
估计负责林冲那一头的冲波龙乔正,也是一样没少受官军压制,总之在阮小五不计代价的情况,第一枚霹雳火球才飞临气势如虹的官军阵中,仿佛水入油锅般,在官军的骑兵队伍中,引发了剧烈的骚乱。
其实,直接死伤在火药和弹片下的官军人马还在少数。要知道骑兵的冲锋队形,本来就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以防止阵亡的骑兵或战马给后面的同袍带来二次伤害。是以无论是受到箭雨袭击或者强弩阻击,只要活着的人不乱,基本不大可能造成太大的骚乱。
可是今天,一切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这一回,除了炸点中心有十来骑直接伤亡外,更麻烦的是,附近并没有受到直接伤害的战马,全都好似疯了一般,丝毫不听骑手的指挥,惊惶的在呈冲锋状态的队伍中乱窜,而这种情况顿时又引起了连锁反应,不可避免的波及到其他暂未发疯的战马。
这已经不是一行或者几行队列能够自行调节回来的问题,起码四分之一的阵型(营级)都被搅乱,甚至许多原本离着炸点很远的骑兵,都不得不憋屈的为疯马买单,有的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附近的友军,因同袍遭受这种未知武器的打击而感到吃惊或者庆幸时,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看天上!”
许多人闻言抬头仰视,当他们发现半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球状物体时,第一反应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心都凉了!天哪,这是什么鬼东西?真的只是那种比烟火爆竹要绚丽几分的霹雳火球吗?
“轰……”
“轰……轰……”
“轰……轰……轰……”
要说战场中心,如果有一个地方能看全景的话,无疑就是王伦所在的楼车了。但见每一声爆炸过后。都有一个齐整的队形陷入混乱。虽然官军这次投入的营级编制着实不少,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但比半空中不断落下的爆炸物来说,显然还是不够看。好在梁山事先特意减少了火药的分量,让已经被炸懵了的官军避免了更严重的窘境,但这“小小”的霹雳火球,还是让不少有见识之人,嗅到全军覆没的危机。
几位被俘的老将,显然对这种苗头已经有所察觉,从他们脸上僵化的笑意便可窥一斑。受制于视野的限制。他们虽然看不到战场上具体发生了甚么,但作为驰骋沙场数十载的老行伍,从这一声声的爆炸中,他们不难推断出,这会给官军带来甚么样的后果。
“糟糕!是水军的火器!刘梦龙啊刘梦龙,你这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得我们如此之惨!”
老好人梅展破天荒的发了脾气,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谁叫他有两千嫡系。就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呢?
“不对!水军的火器闹不出这般大的响动来!怕是别的甚么古怪!”身为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很肯定的下了结论。他驻扎的区域不乏水军,是以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笃定的。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杨志那信誓旦旦官军必输的豪言。自此只是一声长叹,再不言语。
众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后来的反应,几个老行伍还在继续讨论这种绝对能够扭转战局的新式武器,只听项元镇疑惑道:“难道梁山改进了我禁军火药的配方?”
“说到火药。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这人姓凌名振,乃是东京甲仗库的副使,人称“轰天雷”。据传是我大宋第一个炮手,惯会鼓捣这些东西。此番高俅铁了心要报私仇,怎没带上这个人?”
老将王焕出言道。在场众人里面,要属他最心情最复杂。若不是高俅针对他,拿他的队伍当填旋打前锋,如何能躲过眼下这一劫数?两军肉搏虽然也是惊险异常,但比起还未遇上敌人便自家炸营,受友军践踏而亡,显然要有尊严得多。
“这个时候,老哥你还说甚么凌振,这厮早投梁山落草了!”张开语气不屑道。
王焕大吃一惊,“啊”了一声,问道:“甚么时候的消息?”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具体我却不大清楚!”张开想了想,回道。
王焕眉头一皱,沉吟道:“你确认他上山很久了?既然半年前的消息,那甚么天罡地煞的名单里面,为什么压根没有他的名字?莫不是这天授石碑,真是天授不成?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凌振落草前的身份,是东京甲仗库副使,比那甚么泼皮,偷儿,猎户本钱厚实多了,若这石碑是梁山自己弄的,没理由上不了榜。众人一时间叫王焕这一句“天授石碑真是天授不成”弄得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想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不难看出此事可疑之处,那石碑又真不大像是王伦自己弄出来的,毕竟凌振既然有这种惊天动地的手段,王伦就是故意要安排人落榜,也不可能选他,其他小角色多得一抓一大把。
“这厮弃官在逃,有半年了,后来听说加入了梁山!”就在众人陷入沉思之中时,丘岳冷不丁说了一句话,补全了张开的消息。
丘岳虽和众人不对路,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乱说,再加上此人一直在东京为官,众人都信了这个说法,唯有脾气暴躁的张开会错了意,忽然对丘岳发起飙来:“干你娘!又是叫高俅害上梁山的?”
众人看丘岳都没有好脸色,此时没有一个人出言相劝,只听那张开又骂道:“这漫山的人,恨不得都是你家太尉逼上去的!如今却拿我们弟兄给你们揩屁股!干你娘的,早知道是这等事,老子先告老还乡,绝不趟这浑水!”
丘岳发现自己竟然无言可对,只好把头又低了,听着阵外雷声阵阵,再看梁山阵内的骑兵都竞相出阵,连步军也跟在后面集结,准备尾随出去,打扫战场,丘岳知道官军怕是完了。
这可是两万八千骑兵啊!居然就这么败了?丘岳神色复杂的抬头朝楼车上望了一眼,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六三七章 出人意料的丘岳
“哥哥,为何其他营都有厮杀,偏生叫俺们原地待命?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莫非俺们陷阵营是后娘养的不成?”
梁山军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此时就连李逵都看出来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官军彻底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若是再不上场,就真没自己甚么事了。
瞪大牛眼看别人痛打落水狗,岂是这黑厮的风格?只见他脱得赤条条的,直从前线跑回来跟王伦请战。
“你这厮嘴里不干不净,说甚浑话?”
用兵打仗,历来讲究的是令行禁止,哪有临时讨价还价的道理?王伦见他丢下队伍自己跑回,如何有好脸给他?当下也不惯这汉,喝道:
“两军对垒,胜负未定,你这厮擅离职守,该当何罪?速速给我回去坚守岗位,但有差池,拿你是问!”
许贯忠见王伦语气说得有些重,怕李逵下不来台,探出头来,望下面道:“铁牛,谁说就你一个营待命了?你看韩世忠,泼出去的水都收回来了,怎说哥哥忽视你陷阵营?”
李逵向来是个行事不计后果的莽汉,唯有每次撞了墙之后,才略知回转。眼见此时王伦语气严厉,心想怕是没有还价的余地,可又不情愿白白错过这场厮杀,正在那里纠结,此时听到许贯忠的话,李逵抬眼一看,果然只见马、步军的弟兄都在往外放,唯有荡平了官军前锋的亲卫营在往回收,李逵见状心里顿时平衡了,大笑道:“既有泼韩五这倒霉催的作伴,俺就放心了!没事了,没事了,俺这就回去坚守岗位!”
李逵说完,也不敢久留。撒丫子便往回跑。许贯忠笑道:“陷阵营的都在想甚么美事呢?明摆着是去捉俘虏的,要是放出这伙杀神来,无端又添杀孽!我看樊瑞不在,这哥几个便放了鸭子,只是由着性子来!”
“他这回还晓得过来请战,若依这汉从前性子,早先干了再说。如此,也算有些进步吧!”王伦一直紧绷的脸庞终于恢复常态,就在楼车上,和许贯忠拿李逵打趣了两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是没有指望能在今天一举解决高俅身边的这伙庞大骑兵群的,毕竟自家马军的秦明、唐斌、徐宁、郝思文、张清以及卢俊义全部不在身边,此番梁山军的真正目标,乃是正在朝高俅靠拢,失去马军掩护的朝廷那七万步军。
正因为马军主力不在身边,王伦从始至终采取的都是守势,当然,这与要拖住高俅的骑兵在此。故意示弱也有不少的关系。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根本没有一口吃掉对方的实力。
对于这一点,王伦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
他的原则一向是“有多少米,做多少饭!”。对于常人来说。步子大了仅仅只会扯到蛋,还祸害不到别人身上。但对于梁山这么一个兵、民加起来有数十万人的武装集团,若是决策者不切实际,好高骛远。那么牵扯到的人,那就海了去了。一次两次也许不会伤到梁山根基,但脑门一热的次数多了。这个家就不好当了。
是以他的第一步,只是准备先狠狠咬上那七万步军一口的,至于高俅身边这伙骑兵,王伦和他的三位军师早已商定好了其他方法招呼他们,总之是轻易不愿与其打消耗战。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这仗还是打胜了。尽管王伦内心之中,还是有些惋惜与肉疼的。毕竟不论是自家打头阵的林冲、杨志部,还是被王伦视作可以争取对象的官军精骑,同样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种仗,说实话,王伦打心眼里不愿多打。
“可以叫回天营下船了,速速展开战场急救!有两个营的弟兄,今天啃了硬骨头!”王伦收回思绪,对许贯忠吩咐道,“另外,跟安神医他们说明,俘虏也要下工夫抢救!”
许贯忠会意,正要传达王伦的军令,忽听楼车下面传来一阵骚乱声,许贯忠探头去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被俘的禁军都教头丘岳,不知怎么挣脱了绳索,连伤了附近五七个守卫。许贯忠眉头一皱,暗道这厮被王进一枪戳碎了护心镜,都晕过去一回的人物,居然还有这般大的能耐突然发难!看来,他能接替王进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位置,这一身本事还真不是做假。
此时楼车之下,没有头领值守,许贯忠怕亲卫们徒然吃亏,当即攀住栏杆,就要纵身跃下。哪知忽被身后一人拦腰抱住,许贯忠回头一看,见是焦挺,正要说话,却听这汉叫道:“这等事情,若要军师出手,叫我们亲卫营的脸面往哪里摆?军师稍候,我去拾掇这厮!”
许贯忠望了一眼王伦,见他微微颔首,心道哥哥这个亲卫头领,成天和武松、燕青混在一起,在自己地头上带人弹压一个受伤的丘岳,问题应该不大,当即放弃亲自上场的打算,只是拍了拍焦挺肩膀,道:“这厮是王教头的后任,点子颇硬,你且要小心!”
焦挺斗志满满的点了点头,又朝王伦一抱拳,便要翻身下去会那丘岳。说来有趣,这两人都是艺高人胆大,身在几层楼高的楼车上,反都不愿意走阶梯,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从高空跃下。哪知这焦挺正要下去,却听王伦伸手一拦,道:“且慢!这厮自己上来了!”
焦挺闻言探头一看,只见那丘岳得脱束缚,在这空当,居然不逃,反倒是往楼车上攀来,看来所谋不小。看守俘虏的亲卫见状,冷汗不由自主的就从脑门上流了下来,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失职啊!虽然楼车上有军师和焦爷两位高手,事态还不至于脱离掌控,但若是寨主受到半分冲撞,他们的脸将来往哪里搁?
此时大伙儿都是一条心,暗道就是掉下来摔死了,也要先把这个人拉下来再说。顿见大家纷纷拔出短刀,衔在嘴中,就要前去追赶丘岳。
哪知,这时一直跟丘岳不对付的几个老将,突然暴起,纷纷用身体拦在楼车前面,摆明了要搞事。亲卫们不由大怒,眼看丘岳越爬越高,厉声警告这伙老将道:“再不让道,格杀勿论!”
“老了老了,没想到居然要为掩护高俅手下一条狗而死!罢了,老爷发迹于绿林,今日死在你们后辈小子的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王文德高声大叫道,虽然他的双手被绑缚着,毫无一搏之力,但其一心求死的气势,十分惊人。
他这番话,引起其他几个节度使的共鸣,杨温原本是左右为难,不想蹚这摊浑水的,毕竟杨志已经给了准话,自己脱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可惜,他实在是架不住其他几个同僚鄙视的眼神,脸上一红,索性也纵身上前,只是嘴中大叫:“丘岳!莫要犯傻,逼那王伦答应送我们几个出去便可!不然,你做出其他事来,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也!”
丘岳得到“声援”,却不回应,只是闷着头往上攀爬,这人虽然败在王进手上,到底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三下两下已经快攀到顶上,楼车下的老将们欢呼雀跃,用身体死死顶着亲卫营的士卒,要不是王伦下令好生看待这些江湖前辈,憋着一肚子气的亲卫们早亮刀了。
且说没了后顾之忧的丘岳,眼看登顶就在眼前,当下发了蛮力,手脚并用,奋力往上攀爬,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再一次露头时,已经可以看到上面几人脚上的靴子了。就在这时,忽然间,丘岳只觉头上被甚么东西猛的撞击了一下,双耳嗡嗡声不绝,又感觉凉风嗖嗖而过,头上一片清凉,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中箭了,头盔怕是给人一箭射飞了。
丘岳顿时僵在楼车上,上不敢上,下不能下,很是尴尬。这时,楼车下死死顶住三五个亲卫的张开大叫道:“开弓哪有回头箭?丘总教头,你但凡有点志气,死也要死在上面!怕他娘的甚么鸟箭,我看此人射得甚准,直比项元镇还要强上几分,他刚才若是想要你性命,你现在早是死人了!”
“这老狗平日没句好话,但这次老子要跟他站一边!丘岳,你要是条汉子,便死命拼这一回,常言说得好,掉了脑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王文德的处境比张开好不了多少,此时却也出头鼓噪道。
另一员老将王焕虽然没怎么说话,却是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坚决的态度,此时其他几个节度使都只是用身体拦着楼车,他偏用头、手肘等一切可以当做“武器”的肢体,去攻击卫兵,梅展顿时猜到王焕心思,大叫道:“王将军,切莫自寻短见呐!”
杨温也亲眼见到这一幕,眼见几个手持利刃的卫兵反被王焕逼开,看着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杨温猜到,这几人应该是不愿出手伤人。可关键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儿,若是他们担心老大的安危,忍不住怎处?。
说实话,从前他是不大看得起这些土匪出身的同僚的,可是经过这几个月来的亲身接触,这六人给了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他不愿看到王焕血溅当场,把牙一咬,也顾不得脸面,托起杨志的大旗,发出一声毫无内在逻辑的警告来:
“梁山杨志是本帅叔父,伤此人就等于伤杨志,你……你们三思啊!”(未完待续。。)
第六三八章 非要降和非不降
上一章作了修改,从两千字补充到三千字的篇幅(修改章节不另计费),本章接修改过的内容继续。
………………………………………………
且说诸位老将军们不计前嫌,各自用实际行动对丘岳的壮举表示了支持和肯定,就连倔强的杨家后人杨温,也在紧急情况下,打出杨志的大旗,企图唬住楼车下的喽啰。
丘岳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箭,震慑了心魄,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尴尬极了。
刚刚那一箭只射掉头盔,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丘岳对此心知肚明,若是他再往上半分,指不定下一箭就直指脑门了。可若是原路退回去,谁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么样的命运?这一退,不但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若是那些粗野的小喽啰给就地格杀了,对于他这么一个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来说,这种结局岂不是太冤了?
轻微的震动感,提醒丘岳已经有追兵上来了,丘岳低头一看,见是手臂有伤的张开和王文德这对老冤家被人拉开,十来个口衔利刃的梁山喽啰正往自己这里赶来,丘岳心中一急,暗道这样下去有违初衷啊!若是弄巧成拙,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狗急还会跳墙,何况这位身怀绝技的禁军教头?只见被逼无奈的丘教头把心一横,双手陡然间猛的使力,顿见他整个人贴着楼车底板便滚了进去,起身时猛然转向,寻了一个面朝北面(防冷箭)的位置站好,做警戒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好险!居然躲过这一箭!看来,这应声虫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被四名亲卫擒住的张开不再反抗,只是面色欣然的发出感叹。
“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你当是耍笑的?高俅总不会搞个草包,叫别人整日看他笑话罢?”此时,项元镇也不再有其他动作,很是配合的任由眼前这伙人摆布。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屈辱都只是暂时的。只要丘岳上去了,王伦失机必在顷刻间。
“高俅的笑话难道还少了?”项元镇接言道,说完叹了口气:“只怕接下来就该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笑话了,居然要靠这么个人脱身!”
“丘岳,千万要冷静,只要王伦亲口说一句话。答应送我们走便成!莫要节外生枝!”杨温又喊了起来,在他看来,丘岳绝不是甚么舍生取义的人,也绝不会选择和王伦同归于尽。他怕就怕丘岳要坚持拿对方做人质,到时候渐成僵局,说不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丘都头,看来他们都很看好你啊!”
原本众老将心中此时应该惊慌失措的王伦很是淡定,只是伸手在半空中一摇,像是在与谁示意。只见他做完这一切,便没有其他动作,开始上下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来。
王伦开口了,焦挺自然不便立刻动手。只是虎视眈眈的瞧着此人。此时把帅旗交给手下代掌,急匆匆赶来的郁保四,也是站到了丘岳身后,如临大敌般的防着此人。
“王首领。请恕小将说句不自量力的话,这会儿就是来再多的人,也挡不住你我间这几步之遥!”丘岳回应道。
“丘都头大可一试!”
王伦岂是容人威胁的人?闻言淡漠的回敬道。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高俅此番带来这些大将,原本轨迹中虽出场比较少,导致面目有些模糊,不过有徐京和林冲这些熟知内情之人在身边,谁是甚么样的脾性王伦再清楚不过,除了荆忠(手上沾了郓州百姓的血)以外的八位节度使,外加一个良心发现的王文斌,剩下的人王伦都不抱太大兴趣,其中就包括这位相貌堂堂的应声虫。
王伦这句话,就等于动手的许可,只见此时焦挺大喝一声,“都别动,让我来!”许贯忠含笑而立,唯有郁保四拿不准,抬眼去看王伦,见主帅微微摇头,便立着不动了。
焦挺此时兴奋多过敌意,虽然天天在山寨跟自己人过招,不缺对手,但“自己人”三个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打起来总觉不太过瘾。此时好容易遇上个有分量的对手,如何肯放过?在心里感谢王伦的成全之意的同时,对许贯忠亦是感激,要不是有这位武举出身的军师兜底,自己如何能放开膀子,尽兴斗他一场?
但见焦挺大喝一声,拽开步子便朝丘岳逼了过来,哪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叫他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原来,丘岳放完豪言,自觉达到了目的,就在焦挺一脚还未踢出时,毫无预兆的朝王伦拜倒,口称:“小将丘岳,愿降梁山!现有万分紧急的机密事宜,要向王首领禀报!”
这一句声音洪亮的言语,差点没把楼车之下几个死命挺他的老将给活活气死,他们拼了性命挺他一场,哪知到头来却被这厮耍了,真可谓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小家雀儿叨瞎了眼睛,这种从情商到智商上的双重打击,顿叫众人把肺都快气壮理直,这时身心俱疲的老将王焕已经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张开和王文德见状,气得仰天痛骂,一个骂他“狗改不了吃屎!”,一个斥他“烂泥扶不上墙”,无意间却显得那么默契。
梅展和项元镇一左一右,就在王焕身旁,此时也顾不上痛斥丘岳,连忙蹲下查探他的声息,除了这五位,就剩下一个欲哭无泪的杨温愣在当场,心中涌出的无尽悔恨,将他深深淹没。
如果给他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他会发誓,宁愿烂了舌头也一定不参合这伙不靠谱之人的鸟事,明明已得赦免的他,就因为画蛇添足,此番怕是真要回不去了。
且不说楼车之下,被丘岳闪得叫苦不迭的六位节度使,只说丘岳这个突如其来的主动,叫王伦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林冲和王进都曾说过,此人武艺不俗,人也聪明,但太过油滑,以至于压根就没有立场。关键时刻,不大靠得住。
王伦回头看了许贯忠一眼,两人目光交流一番,便听许贯忠不急不缓道:“你这般辛苦攀上楼车,就是要前来请降?这个弯子怕是绕得有点大罢?如此,你到底有甚么机密。便请说罢!”
丘岳不知许贯忠的身份,但看他斯斯文文,不像刚才那个壮汉一般的保镖,这样一来,大战之时能站在王伦身旁出谋划策、参与指挥的人,身份便呼之欲出了。此时丘岳也不道破,只是对许贯忠颇为恭敬,行了一礼后,对王伦禀告道:
“昨夜。济州知州张叔夜鼓动地方上的民壮,勾结贵寨的叛徒史文恭和苏定,以里应外合之计,夜袭了贵寨蓼儿洼。大火烧了半夜都不止,情况万分紧急!”
王伦见他说完这句,便没了言语,道:“就这事?”
王伦的轻描淡写。在丘岳看来好似不信任自己所言一般,连忙道:“不是小将信口胡诌,今日高俅还派了禁军枪棒教头王文斌。率领一万步军前去增援,恁若是不信,可派一艘小船,回去查探一番,便知小将所言是真是假!”
发现王伦还是不置可否,丘岳急了,恨不得找个证人来证明自己的话,可是刚才把下面几个老家伙得罪惨了,如何指望他们?正急得东张西望时,不由跟焦挺对视到一块去了,对这位王伦的嫡系保镖,丘岳是不敢怠慢的,连忙面上堆笑,哪知焦挺架没打成,本来就有气,见他望来,怒道:
“你言语是真如何?是假如何?我也不妨告诉你,带队的是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身边跟着的是原本沂州召家村召忻、高粱这对贼男女!你不要这般看我,想这山东地面上,我们梁山泊若是还要靠你们官军来告诉我们点甚么,那我们早就不存在了!”
丘岳听到焦挺把详尽的情况都列举了出来,头上的冷汗不住往外流,也难怪他们此役能大获全胜了,刨去圣恩光环的高俅,跟这样的人斗,怎么赢得了?只可惜了自己的觐见大礼,在对方看来竟然落了个一钱不值的下场。
见卖弄完本领,又卖弄机密的丘岳陷入窘境当中,王伦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高俅这厮害过的人不少,却对你不错,他现在生死未卜,你就背主投靠,有些不太地道罢?你说,我这义气为重的梁山泊里,如何安排你的位置?”
“首领容禀,不是小将忘恩负义,背叛高俅,实在是我如今落在梁山泊手上,即便首领开恩,不杀小将,又或放小将回去,小将也没活路。想当初于直、温文宝两位统制在高唐州被贵寨俘获,即便大家都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落草,后来又冒死逃出,艰辛万苦来到高俅面前,结果呢?除了本人身首异处,就连其家人也被罚没为官奴!有此前车之鉴,小将实不愿重蹈这两位的覆辙!”
一番话说完,丘岳颇为动容,以头凿地,用力不小,直叫周遭木板都在微微颤动。王伦和许贯忠目光一触,只见后者微微摇头。
就在这时,楼车下面传来一声爆喝道:“王伦,这软骨头降了你,我们却是死也不降!劝你还是速速杀了我们干净!”
“几位当年既然可从绿林入官府,今日如何从官府回归不得绿林?”王伦探出头来,对这些反应过度的老将们道。
“从绿林入官府乃是正道,从官府入绿林,那叫反叛!王寨主,我们哥几个承认你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做事也很有一套。但拉人入伙,起码要搞清楚对方状况,我们这些人,已经都这把年纪了,你莫不是非逼我们晚节不保?”
梅展抢在众人之前答话道,他知道其他几个老兄弟脾气不大好,就怕言语冲撞起来,不好收场。他的担忧很有道理,他话音一落,只听张开道:“就凭你那小小水洼,如何容得下我们?”
“东京开封府倒是大,难道就容得下你诸位了?罢了,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就简单给诸位前辈说知一下:天下人皆知梁山与高俅的恩怨,此番我梁山泊必擒高俅,高俅擒之必杀,杀之必然牵连各位前辈,是以还望勿嫌简陋,便请诸位留在梁山避祸。但是,若是天意不欲王伦留下诸位,叫高俅从我眼皮底下跑了,我王伦二话不说,到时候摆酒相送,便放几位归去,可好?”(未完待续。。)
第六三九章 否极泰来双鞭将
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虽然意识是恢复了,但是肢体却还动不了,韩存保只记得刚刚高声给高俅示警,呼延家的狗崽子就对自己下了毒手,一鞭子下来,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当发现四肢动不了,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而是自己被捆得粽子一般,被人当做战利品而固定在马背上时,这种屈辱直叫出身名门的韩存保脑袋都要爆开了!
想他是谁?
他祖父乃两朝顾命定策元勋韩琦,跺跺脚就能在大宋官场引发地震的人物,自毋庸多言。而他的伯父韩忠彦(韩琦大儿子),亦不曾给家门丢脸,在地方上做过知州、知府,在中央又做过礼部、户部、吏部的尚书,后入中枢,做到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封仪国公。
托这两位的福,韩存保在年富力强之时,已经坐上了一镇节度使的位置(和呼延灼、关胜这些刚刚跨入将军门槛的后起之秀相比,韩存保早已经是大军区正职了),可谓是武将的巅峰,若再往上,眼睛就盯着童贯、高俅这些军中大佬屁股下的位置了。
是以,在十节度中,就属他的日子过得最为潇洒。毕竟他祖父出将入相,伯父又在宰臣的位置上执政多年,文官、军界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的他,好比汉时四世三公的袁家,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只不过,比起袁绍这个公子哥儿,韩存保可要争气多了。
且不说带兵打仗的水准,但凭个人武艺,也能叫呼延灼这等有真材实料的五虎级别将领暗暗叫苦(并不是说韩存保就有五虎将之上的水准,只是他恰好“克”呼延灼,应该说此人对使用双兵器的武将还是很有心得的,但换了枪术在呼延灼之上的另外两位马军五虎将:卢俊义、唐斌,只怕结局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这些说明,此人是个肯下苦功。能沉下去的人。不过再能吃苦,因为出身的原因,很多从底层爬起之人撞过的墙,受到的刁难和苦楚,他因为有韩家这棵参天大树,能避免的都避免了,导致他发现自己如猎物一般,被人丢在马背上时,如何还能控制情绪,顿时怒不可遏。
如果嘴巴没有被堵住。他一定会骂出声来,可惜,呼延家这崽儿考虑得很周全,让他毫无发泄的机会。
“干!”韩存保在心中骂了句粗口,暗想道:“这伙叛贼遇上呼延灼后突发内讧,先是死了百余人,后来又被呼延灼放走了五七百不愿追随他落草之人。如此算来,凭他区区两千多重骑,能对战局有甚么影响?官军又无步军。都是轻骑来去如风,只要高俅不是蠢猪,派出三两千轻骑,拖也拖死这伙人。如此,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屈辱,我且忍他一忍!”
只可惜。他这一忍,差点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都统有令,本将自此刻起。负责看管韩存保,尔等五十骑皆听从我的调遣,现在脱离大队,前往梁山庞头领处会合!”
当这员血迹斑斑的武将出现在队伍前面时,带队的军官急忙在马上致意,这位虽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却也在呼延都统离任前担任过指挥使的职务,属于老上司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既然他来传令,众人都没无二话,立即放慢马速,渐渐脱队。
“雷指挥使,方才梁山用的是甚么玩意,炸出来的动静那般大,我们隔着这老远,马匹都受惊不已,看来,这回高俅这厮可惨了!”
只听这军官的言语中,对高俅这位三衙太尉丝毫没有应有的尊敬。要知道,军队不比地方,领导有没有权威不是看你名字后面的官职,还得看你这人能不能让人服气。明显高俅在这件事情上存在明显的失误,最终的后果,就是失去了这三千重骑的军心。
原来,他当初要呼延灼过来替他打仗,看重的就是这支重甲骑兵,可阴差阳错把呼延灼给办了后,不知他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忙住给隔三差五溜出来“体察民情”的官家放风,总之是把这支三千人的队伍给忘记了。
三千重骑,光每日人吃马嚼的后勤补给,就是天文数字。此时失去直属长官的这支队伍在东京郊县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连补又断了,处境十分尴尬。最后还是队伍中的军官们,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办法去京城四处求告,将这支队伍的处境上达高官显贵,直到这时,高俅才记起来,呼延灼带出来的队伍还“晾”在郊县。
到了这个地步,高俅索性是一不做,二不休,在接下来的三两个月里,陆续派出百余名军官,加入这支重骑兵队伍。他的心思路人皆知,那意图就是控制队伍。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百多人,就是一百多颗定时炸弹,将接管派和原有军官之间的矛盾激发到顶点。也许。在没有外力干预下,这种整合过程虽然痛苦,但好歹也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自愈,可关键是,高俅在还没有完全收服这支队伍时,便把他们带上征途,目标还是这伙人的老上司现在的落脚地。
其间所起着推波助澜作用的,是梁山军谛听营,在弄清楚征讨军所有番号之后,石秀便主动要求对这支重骑兵下功夫,王伦当然是乐见其成,请呼延灼出谋划策、密切配合,以至于在这支队伍开至京东的数月时间里,马不停蹄的进行着秘密工作。
“我也不知,反正听说东京甲仗库的‘轰天雷’凌振上了山,落了草,这些东西,应该是他搞出来的吧?”雷指挥使回道。
那军官显然没有大人物的城府,闻言吐出舌头道:“谁知道如今梁山泊如此鸟强了!一口竟然吃下我们十几万大军?亏得有呼延将军提携,不然,我们要是一条道走到黑,处境只怕也和这些人一般,沦为鱼肉矣!”
韩存保听得越来越不对劲,甚么叫“一口吃下十几万大军?”官军难道大败了?想到这里,韩存保不由挣扎起来,那骑士一时不防。居然叫韩存保从奔驰的战马上摔了下去,吓得大叫:“躲开,莫要把这厮踏死了!”
重骑行军的速度本来就不怎么快,大伙儿也都是老练的骑手,外加此时五十骑的队伍也很好调整,韩存保除了摔得有些疼之外,还好没有其他伤势,那骑手转回,跳下马朝韩存保大骂道:“你这厮们,还当做相公的时候?想死的话早说!”
普通士兵只知这人是高高在上的节度使。谁又知他真正身份?因为高俅的原因,和呼延灼被陷害的往事,大伙对官军上层早失去了信心,此时寻了个机会,便拿来出气。
“不得无礼!”雷指挥使却是知道内幕的人,暗道此人是相州韩家之后,背景深厚,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只见他折回之后。喝住士卒,亲自下马,将韩存保扶起,韩存保见他态度友善。直“唔唔”叫唤,雷指挥使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将他嘴里堵着的物事取出。韩存保第一件事就是吐了口口水,骂道:“哪个鳖孙,用甚么污物堵本帅的嘴!”
“韩节度。小将不敢再堵你的嘴,只是还请大人莫要让小将为难!”临时反正,这伙重骑的身份意识还比较紊乱,一会儿因为义愤,敌视高俅并他的走狗,一会又因半辈子养成的尊卑意识,对韩存保这等人又硬不起来。是以只好模棱两可的和稀泥。
“扶着我!我要上马!”韩存保那派头是天生的,此时虽身为俘虏,依旧敢使唤守卫。
“韩节度,恁这是要干甚么?”雷指挥使问道。
“不是要你私放我!本帅还没蠢到这种地步,呼延灼能叫你来看着我,你必然是他心腹不假了!我也不作其它想头,起码让老子看看眼下的局势罢!”韩存保说到最后怒了,想他身为官军指挥层高官,在这场少有的骑兵决战中的经历居然是:晕过去,它开始,醒过来,它结束。这种结果,如何能叫心高气傲的韩存保接受。
雷指挥使有些为难,但在与韩存保愤怒的眼神对视时,还是退让了,低头想了想,叫过一个大个儿,出言道:“让韩节度骑在你脖子上……”
“拉屎?”哪知那大个子却是个急性子,不自觉接口道,顿时头上挨了雷指挥使一马鞭,只听他喝道:“自作聪明!站直了!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韩存保见状谢过这雷指挥使,在众人的帮助下,稳稳踩到了这人肩上,看了只是片刻,顿时破口大骂道:“干!这仗高俅他娘怎么打的?手下三万骑兵,被人家不到一半的兵力追着打,这打的哪门子仗?真他娘的憋气!”
“报!现发现一伙骑兵,百十来骑,身份不明,正朝我们靠近!”边上骑士忽然间的示警让雷指挥使紧张起来,问道:“是不是梁山人马?”
“梁山人马跟咱们禁军穿得一样,这伙人又没有举旗,急切间分不出来啊!”那骑士回道。
雷指挥使心想,官军除了刚才派出对付重骑的三千轻骑,其他建制全部乱作一团,被梁山军冲得七零八落,这伙人有没有可能是梁山人马?毕竟刚才重骑碾压高俅的场面,起码告知了每个梁山人,重骑是友军,没有威胁。
最终雷指挥使还是把韩存保这个爹请了下来,命令属下全部开动起来,失去速度的骑兵那是待宰的羔羊,无论如何,雷指挥使要为自己的任务复杂。
“嗖嗖……”一阵箭雨袭来,雷指挥使见状大骂,“狗日的是官军!”这种对于自己身份来说,其实是很尴尬的字眼,在这种危急时刻,已经引不起喜剧效果了,这五十来人都是紧急避箭,其实在重骑兵最不愿意遇上的敌人里面,轻骑兵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兵种,毕竟这厮们打又不肯真打,追又追不上,甩又甩不掉,还喜欢放冷箭,真是头疼至极。
眼看这百余轻骑咬上五十来骑重甲骑兵,韩存保看到了一丝逃生希望,虽然这些鸟人的箭雨根本不长眼睛,刚刚还差点射到自己的身上。
“都统,雷指挥使的队伍遇上麻烦了!”还是老部下用得顺手,在呼延灼全部精力都用来打垮官军临时组织的反击队伍时,裨将的提醒让他回过神来。
“哪怕是高俅跑了,韩存保这厮都不能让他走了!”呼延灼下令道,“你亲自带上一百弟兄,把马身上的盔甲都给我砍了,减轻重量,前去解围。记住,不要顾忌伤亡,你们损失多少马匹,我便给你们补充多少,而且都是上好的北地好马!”
主将都这么说了,做下属的还能说甚么,只见这裨将二话不说,脱队召集人马去了。看着从前的老部下重新回归到自己身边,呼延灼感觉到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来了。
在这一系列好事的刺激下,自打上山后的郁郁之气,完全一扫而空。当然,这里的郁郁之气不是说谁给他受气了,而是在其他头领在异域纷纷建下奇功的情况下,他还带着一队新人,在那里练习如何走路,叫人如何不郁闷?
别人建功都是歼敌多少多少,缴获多少多少,唯独自己想立功,还得亲自出去与人单挑,哪知人背时,喝凉水都塞牙,居然遇上韩存保这个煞星,差点当着自己两千多新兵的面就下不来台了。
不过他现在最要感谢的人,就是韩存保了,要不是他逼自己一把,自己如何会遇上自己的老部队?说实话,他也没指望能阵前招降的,毕竟是关系所有人的身家大事,虽然石秀的工作做得很是到位,但给出的建议也只是请以数倍兵力(轻骑)围之,然后迫降。
真是否极泰来啊!呼延灼兴奋的想道,丝毫不去理会高俅派来牵制自己的力量,他现在和溃兵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敌人反倒成了自己最好的掩护。当然了,自己能吸引住对方也有好处,等林冲或杨志腾出手来,就该是这伙人的末日了。
……
“寨主,战场上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该怎么办?”
战场边缘处,一队游骑正在游离,为首一员头领,正是奉命前去接应呼延灼的庞万春,他并没有随着呼延灼冲锋,因为手下皆非重骑兵,一起行动反而会耽误对方,是以只在边缘游离。
“甚么寨主?再在弟兄们面前这般叫,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咱们梁山泊只有一个寨主,就是王伦哥哥,以后叫我庞都统便是!”庞万春说到前面时还十分严肃,说到后来自己的官衔时,禁不住笑出声来。
“寨……都统,咱们从江南过来,整日里除了训练就是训练,甚么时候才能立功啊!也好显显咱们四明山的威风!”一听这人口气,便知这是庞万春从四明山带过来为数不多的骑手之一。
“看到那边帅字旗没有!咱们要么不玩,要玩就玩一盘大的!”庞万春嘿嘿笑道。(未完待续。。)
第六四零章 高太尉的华容道
平心而论,韩存保这回倒是真有些怪错了高俅。
若不是梁山军横空出世的“换代版”霹雳火球,纵然是三千重骑齐反水,最多也是制造一些小混乱而已,对整个战局根本起不到颠覆性的影响。完全可以这么说,只要今日发生的一切没有脱离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准,此时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恐怕已是高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王伦手里没有镇得住场面的底牌,这样的一场对阵,只怕未必会出现。
假设求证的事情,是做学问的人该考虑的。且说此时,秋风凛冽,高俅的心境早已提前进入寒冬模式。高参孙静发现生平头一次遭受如此惨败的主子完全愣在当场,急得恨不得跳脚,忍不住从旁催促道:“太尉,大势去矣!此地不宜久留啊,咱们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还是会合了步军,再从长计议罢!”
高俅闻言一凛,突然惊醒,是啊,只要自己活着,眼前这些人呐马呐,还不都是虚的?就好比奏折上的数字,只要官家还信任自己,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拘泥于眼前这种失意的情绪中?是自己太着相了,失了体统。
好歹是在奸臣堆中自立一方的,高俅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大佬的派头,回望聚拢在身边的数百精骑,面不改色道:“全体都有,听本帅军令,向北进攻!”
众人见他刚毅果决的神态,还以为他要跟梁山贼寇拼命,哪知再一细想高俅的军令,往北“攻击”……乖乖,北面哪有敌人?就连呼延灼的大队叛军,都比自己更“南”,有些二愣子开始交头接耳道:“朝北面打谁去?”
“蠢吧你!太尉的意思就是个‘撤’字!”马上有聪明人小声的翻译了高俅的妙语,等全军领悟过来。不由一阵哗然,旋即都夸高俅不愧是天子宠臣,就是会说话。
早有退意的众将,拥着统帅往北面进攻而去。这种“一枝独秀”逃离战场的行为,引起在楼车上观战的王伦注意,只见他回头和许贯忠道:“老贼要逃了!急令林冲部脱离和敌军纠缠,前去追击!”
此时还在楼车上没有离去的丘岳,一听到王伦的军令,心中不由一惊,心道叫林冲去赶高俅。这回老上司怕是死定了。早有耳闻林冲在梁山过得有滋有味,看来王伦是个值得效命的老大。
就在丘岳思绪杂乱时,只见楼车下鼓号震天,令旗飘扬,此时在战场上飞驰的索超正用大斧“砸”得痛快,哪知传令兵追上道:“索统制,寨主军令,令我部脱离战场,追击高俅!”
“跟我说有个屁用。我林冲哥哥呢?”正说间,忽见索超举起大斧,顿听“铛”的一声,一支流矢落在地上。那传令兵反应过来,大呼侥幸,满怀感激道:“多谢哥哥!”
“我召集人马先去,你速速报与林冲哥哥知晓!”索超把斧头一撇。回头大喊道:“弟兄们,都随我捉拿禁军三衙太尉去!”
湖畔的这片平原之上,铺天盖地都是溃兵。且人数几还要比梁山骑兵要多上一截。因为是捉俘虏的任务,梁山军的大编制已经打乱了,在场都是数十上百骑为一群的骑兵来回驰骋,此时听得索超一声招呼,四周都是积极响应,反正接到的命令是满场捉俘虏,端的高俅不算?
只见索超这员猛将一骑开路,势不可挡,身后跟着各种番号的骑兵,犹如一条长龙,气势汹汹的杀透了战场。
这时,呼延通见带着一队人马正好杀至此间,见状急忙带人替索超肃清周遭残敌,恰巧与索超两马相交而过,索超热情相邀道:“走啊!跟我们活捉高俅这厮去!”
“索将军替我一家报仇啊!”呼延通大声回道,急切间也解释不了那多,毕竟重骑兵本来就负重过大,根本不适合追击任务。
“闹鬼吗?我们第四营辱没了谁是怎么着,怎么都跟我师父走了?”周瑾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再仔细一看,不少人居然是跟随着师父索超脱离了战场,不由十分纳闷。
“指挥使,是寨主军令,命磐石营追击高俅去了!”各营都有密切关注中军旗鼓动向的传令兵,正好周瑾身边就有一个,替他解了心中疑惑。
周瑾二话不说,在杂乱纷扰的战场上找到主将的身影,赶上前去,喊道:“杨都统,磐石营追杀高俅这厮去了,咱们也有好多弟兄混进去了,咱们要不要赶上?”
浑身血污的杨志毫不留情的挑飞一个企图张弓的官军,动作完成之后,马速依然不减,只是高声道:“那是寨主照顾林教头,凭磐石营还料理不了一个高俅?咱们不要凑热闹了,集合弟兄,咱们再干一票!”
“还有甚么?”周瑾不解道,眼下官军溃不成军,只剩小队伍在零星抵抗了,连高俅都跑了,他实在不知还有甚么功劳可干。
“刚才遇上一个受伤脱队的汝宁重骑,说是外围有队官军轻骑一直咬着他们不放,你且去把还有劲的弟兄召集起来!咱们第四营,好歹也要在这一战里搏出个番号来!”杨志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水,道出心中的想法。
周瑾一愣,见杨志血染战袍,双手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深红带黑的血疤,腰间的家传宝刀上,血水居然从刀鞘内溢了出来,显然刚刚还用过,只见那殷红的液体沿着刀鞘上精细的花纹,百转千折,滴滴入土,周瑾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两眼泛酸,道:“哥哥,你还杀得动么?寨主又没传令叫我等……”
“韩世忠已经招呼这些人去了!但我估计这伙人人数应该不在亲卫营之下,咱们去给韩世忠搭把手!但这不是军令,大家量力而行!记着,带伤的不要!”杨志特别强调道,此时曙光已现,他不希望看到不理智的伤亡。
周瑾见杨志只怕是想好了,这急切间也不好劝,只好点头领命,回马通知韩滔去了,哪知遇上一员姗姗来迟的大将,周瑾叫道:“林教头,我师父已经带人砍那高俅去了!北面!”
“多谢!”林冲说完简短的两个字,人已经奔出去好远,周瑾见状咋舌道:“好骏的马!”
马是好马,人是狠人。但见林冲一根白蜡杆开道,打得拦路的溃兵是纷纷落马,东倒西歪,就这般冲突一阵,终于冲杀了出来,林冲这才回头,朝楼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眶中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
且说高俅亡命便走,往北面赶了五七里地,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孙静心中砰砰直跳,暗道:“御营配备的,皆是上佳有脚力的马匹,如何甩不脱这些贼人?怎么这小小一个梁山,却处处透着邪门?若是被他们赶上,凭这两家的血仇,如何能够善了?”
军饷!对了,军饷!
孙静不愧是高俅最信任的谋士,急中生智想出这一个办法来,叫道:“恩相,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叫人把带着的军饷都给弃了,怎么也能阻这些贼人一阻!”
高俅正惶恐不安,闻言大喜,连忙吩咐随行军师照做,顿见一锭锭的金银下雨一般,掉落在地上,好不壮观。
“骂了隔壁的,高俅这厮是善财童子不成,一路撒起钱来?咱们绕开走,有人会来打扫战场!”索超大叫道。开玩笑,这点钱就想买命,不知道梁山泊在高丽国发了大财么?
高俅急不可耐的回头观望,发现后面的追兵居然不为所动,只是在这条钱路上规避开来,依旧紧追不舍,心中不由大急,叫道:“那旗帜上的磐石是甚么意思?”
“好像是林冲这恶贼在梁山的营号!”有知情者解释道。
高俅这一生中没有比听到这个名字更胆颤的时刻了,全军大败时,他一下子就缓了过来,毕竟士卒的性命能值几钱?唯独自己这条性命,就只有一次,若是落到林冲手上,自己这被世人视作传奇的一生,岂不要就此终结了?
高俅一言不发,在孙静看来,还以为他是心灰意冷了,哪知这时高俅狠狠一鞭打在身下的踢雪乌骓马上,只见这马儿吃痛,顿时放开速度,渐渐丢下身后之人,孙静吃了一惊,不由大叫:“恩相……恩相……”
在高俅头也不回,心中暗想道:夫妻都只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也不免各自纷飞,何况你孙家一个篾片?若能安全脱险,回去好生提拔你兄弟,便算对得住他了。至于这数百随行的护卫,他们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自己的安全,自己只要脱险了,就算他们的职责尽到了,回去多加抚恤就是了。
孙静和护着高俅的禁军们见状,都被他这种举动给惊到了,此时不由心都凉了,索性一发四散而去,这下可好,好好的一支队伍,顿时成鸟兽散了,无端给追兵带来了额外的难度。(未完待续。。)
第六四一章 高太尉的华容道(二)
多亏年轻时打下的身板底子,以及对蹴鞠运动的热爱与追求,纵然在三衙太尉的高位上稳坐多年,高俅的身体素质还是保持得相当不错的。
这不,高太尉从一大早奔袭数十里地,再到眼下亡命逃窜,尽管腰酸腿痛不可避免,但整个人好歹还能把持得住。此时依仗御马的脚力,在甩下自己的护卫后,又狂奔了五七里地。
眼见转出这片树林,高俅暗想:“我骑的是御赐的踢雪乌骓马,梁山贼人纵然曾劫掠过大名府的牧龙坊,也绝无能及得上我这宝马的货色,看来此番是躲过一劫!唯独丢了孙静这个出谋划策的妙人,现在想想,倒是颇为可惜!”
此时高俅能这么想,也不知生死不明的孙静会不会有点感动。只可惜高俅思维跳得太快,尽朝实用的角度考虑,基本上已经不带什么感**彩了。
“堪堪只剩七万步军,三四员大将,这仗怕是打不下去了。此时王伦就是知道老巢有失,把他那一两万骑兵往湖岸上一摆,趁机夺回巢穴,官军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
“朝中还有何人可与我出谋划策……罢了,说不得要欠童贯一份人情了,他夹袋里会打仗之人不少,哪怕脾气臭些,只要有本事,我也忍他这一回,先挽回眼下颓势再说!”
高俅想得虽是入迷,但直觉还是很灵敏的,突然间,他感觉一阵微小的马蹄之声钻入耳膜,高俅心中“噗通”一声,,回头便望,只见一个留着落腮胡须的彪悍大汉,拎着一把金蘸斧,从树林边上跃马而出。
高俅认得此人。这不正是带人追赶自己的贼人麽,顿时大惊失色,一鞭重似一鞭的抽在踢雪乌骓马的身上,这御马自打身上贴上了皇家标签,就没吃过这种亏,一时发起急来,撒开四蹄,如飞一般往前窜去,高俅暗暗发狠道:“难道老爷还甩不开你?”
哪知回头一看,直叫他三魂散了两魂。七魄只剩一魄,后面这厮不但没有被自己甩开,居然看着好似还逼近了,高俅只觉万分不可思议:“不可能!林冲在匪穴里都只排第六位,这人是他偏将,名次还要靠后,与这等人身份相匹配的马儿怎可能强过我的?到底我大宋有几个皇家?!怎么这厮们样样都压我一头?邪门!”
“高俅贼子,识相的下马投降!不然等老子捉了你,少不得叫你先尝尝爷爷的厉害!”追兵的想法却没有高俅这么复杂。死到临头了还习惯性去追根究底考虑等级与待遇的问题。
“好汉,我与你前世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我是朝廷太尉。东京来的大官,只要你肯放我一马,我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前程似锦!如何?”
连三万骑兵和身下御马都不管用。高俅还剩甚么底牌呢?眼下唯一可以出卖的,就是朝廷的体统。事到临头,就是赵佶在此。只怕也被他卖了。
“呸!亏你还有脸自称朝廷的太尉、东京来的大官?想你索爷爷在大名府从军时,专打街市上会蹴鞠的泼皮,怕的就是再出一个你这样祸国殃民的贼来,你说,今日叫我遇上正主儿,还有你这厮的活路么!”
高俅到底是管军的太尉,听对方自称大名府的索爷爷,一下子就想到落草的大名府头号猛将索超身上,当初太尉府下面的人建议高俅把此人调到东京来,后被梁中书拦了,高俅没想到两人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面。
知晓了对方是禁军出身,而不是出自山野草莽中的强人,高俅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大喇喇的坐着,好比给弓马必然娴熟的对方立着靶子,急忙把身子一倾,伏鞍而逃,再也不敢冒险回头说话。
索超见高俅被自己骂得不敢做声了,也懒得再骂了,只是被他这个举动激起一肚子气。要知道似索超这等擅长肉搏的猛将,说他箭术不精倒是没有所谓,但说他不会弓箭,那就是笑话了。
眼下高俅摆出这个避箭的姿势,叫在后面追赶的索超是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射嘛,怕箭术不精,一箭要了对方的性命,直便宜这厮了!不射麽,对方又煞有介事的摆出这么舒服的姿势,不射又好像有些对不起他。
好在最终是理智战胜了诱惑,索超放弃了取弓的想法,只是一心一意驭马直追,要替兄长林冲活捉了这个该杀千刀的贼。
好像今天不但不利高俅,同样也不是这匹踢雪乌骓马的良辰吉日,眼看索超离高俅越来越近了,后者几乎要被唬出了心肝来。看看快要赶上,只见后面这位莽先锋,二话不说,抡起握出汗来的金蘸斧,猛地朝目标背上砸了下去。
饶是高俅身上这副金甲是东京顶级工匠费尽心血打造而成的稀有之物,索超突然来的这一下,给他造成的伤害也绝对不轻,若是对方把斧刃朝下时,只怕高俅顿时便了帐了。
这雷霆一击,威力之猛,不但叫高俅趴了窝,就连那匹御赐的踢雪乌骓马也扛不住了,只是哀鸣一声,两只后腿顿时支撑不住,居然连人带马都叫索超砸瘫到地上。
眼见高俅跌了个狗吃屎,吐了两口血,便再也没有动静,索超这才慌神了,暗道:“老子莫不是把这狗日的给砸死了?回去王伦、林冲,徐宁,王进几位哥哥当然不会怪我,但那鲁和尚、王教头的徒弟,还有柴大官人,呼延一家祖孙三个,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去?”
正在索超惴惴不安,准备上去验尸之时,忽见树林边上又飞出一骑,上面所载的,乃是一员燕颔虎须的大将,双眉紧皱,往前倾着身子,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握着一杆血淋淋的白蜡长枪,着火一般往此间赶来。
索超见状不由大喜,高声叫道:“大哥,这厮吃我猛锤了一下,眼下只是没有动静,莫不是死了?”(未完待续。。)
第六四二章 高太尉的华容道(三)
见高俅这个不死不活的模样,索超第一反应是“怕”,而随后赶上的林冲,则是心中别提有多么解恨了。
常言道“报仇雪恨”,应该说,雪恨的这一瞬间,绝对最是快慰。有人会说,很多人报了仇之后心中空落落的,反而没有多少快感。或许会有这种情况,但那绝对是当事人被这个仇恨伤得太深了,太彻底了,以至于将自己整个人生都给拖疲了,拖废了,再抬头四顾时,心中只剩茫然,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前路和未来。毕竟以前还有个目标在逼迫、警示着自己,但大仇得报后,连开始新的生活,都显得那么吃力了。
林冲却不存在这种情况。
回顾他从前的经历,作为一个毫无野心的禁军教头,若是没有命中注定这许多坎坷,也许他会和他的父辈一样,头上顶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军职退出现役,最后终老于这座繁华盖世的东京城中。
也许在金人兵临城下时,他会和大多数热血未冷的禁军同袍一样,出现在捍卫国家的战场上,但注定不会出彩。因为,被一群昏聩无能的领头羊所禁锢的虎群,其结果早已注定。试看老种这一类宿将的结局,就是林冲这一辈郁郁不得志的武人最后的忠实写照。
是以,活在这样一种压抑的氛围中,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即便将来后人提及他,为人称道的也只会是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而不是他原本有能力、却最终未曾立下的赫赫功勋。当流逝的时间将一条有血有肉,尝尽世间酸甜苦辣的大汉压缩成书山纸海中单纯两个大字“林冲”时,后人们最多带着惋惜的语气蹉叹一句:这个人呐,生不逢时啊!
相信每个胸怀大志的武人,脑海中都有如霍去病那般转战三千里,封狼居胥,立下不世之功勋的幻想。可他们在同时。也很清醒的明白一个道理,霍去病之所以能成为霍去病,关键是背后有个汉武帝撑着。所以到了晚年才勉强跻身吏部侍郎的韩愈才会无限感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什么样的土壤,只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栽培”出童贯这个半调子,已经算是赵佶最大的造化了。就是名留青史的岳武穆,韩世忠,也收拾不全旧山河。因为,天下最大的伯乐,已经把他们看成麻烦。
所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俅毁掉了林冲,未尝不是成就了林冲?
若不曾从朝廷这个桎梏中跳出来,又如何能叫林冲在平淡的生活中,发现那一缕罕有的曙光?而这种少之又少,玄之又玄的机会,绝不是甚么时候都能遇上的。最起码,他的父亲林提辖、岳父张教头这一辈人,穷尽其一生。也未曾等到。只是在遗憾和蹉跎中白了少年头,冷了壮士血。
仇恨这个情愫,林冲一直不曾忘却。但此时此刻,感觉自己抓住了命运尾巴的他。心中却多了些分量更重的东西。和原本轨迹中那个苟延残喘、茕茕孑立的林教头相比,他们最大的不同,便是少了一丝绝望,多了一份希望。
“狗娘养的!你是自个蠢。还是当我们都蠢?装死要是管用,打仗也不会死人了!”
索超一声怒骂,让林冲意识到高俅这厮还活着。旋即跳下马来,一步步朝这不共戴天的仇人逼近。
高俅到底是街市上厮混出来的,既然察觉到自己落在林冲手上必死无疑,索性硬气起来,抬头道:“林冲!本官既然落在你手里,给个痛快罢!”
“死到临头还敢装样!大哥,杀了这奸贼去球,难道哥哥会怪你?”索超义愤填膺道。
高俅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自己手上,不然回去还不叫弟兄们给埋怨死?但是这厮若是死在林冲手上,漫山上下,没一个人会说话。就像水到渠成的事情,没人闲得蛋疼,会跳出来质疑。
哪知,林冲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索超目瞪口呆。
只见林冲随手将长枪插到地上,快走到高俅身前,抬手间,扯下了他腰间那柄佩刀,顺手丢给了索超,索超伸手接过那柄刀,犯了职业病,不自觉便往外一抽,但见寒光一闪,锋芒逼人,索超惊讶道:“难道这就是大哥当年闯白虎堂时所带的宝刀?真是因果报应,屡试不爽,正好叫它饱饮这狗贼之血?”
“你回去好生养着,你这颗头权且记下,五、七年后,林冲亲手来取!”
林冲这句话说完,在场最惊讶的竟然不是高俅,反而是林冲身后的索超,只见他跳起脚来,叫道:“大哥,你杀晕头了?哥哥叫你我来捉他,那意思连我都看出来了,明摆着让你报仇啊!你眼下不杀他倒也罢了,怎么还要放他……”
林冲目含深意的朝索超望了一眼,索超下意识住了嘴,他还从未见过素来温和的林冲眼神这般决绝,正纳闷时,听到地上那厮开腔了:
“好!好汉子!林教头,想不到你这般因公忘私,为了你山寨的安危和前程,放下我们之间的仇隙,我高俅由衷钦佩!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便收拾残兵,退回东京,从此再不问梁山任何事。将来你要找我报仇,我高俅便在汴梁城里候着你!”
高俅这番话,可谓是将他那套权术发挥到极致,这话明明是对林冲说的,偏偏内容却是说给索超听的。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这话一点都不假。林冲是个至诚的君子,一语能值万金,既然他嘴里说出来这番话,表示他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了。
可索超这厮,听他说话口气,只怕是个诨人。若是趁林冲不备,对自己死死纠缠,那他高俅岂不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是以他此番特意画蛇添足的把林冲心里没有说出的想法说明,就是用来“点醒”这个诨人,“杀了我。这个场子就不好收了!”
“走!”林冲一把拉过索超,不防索超突然间挣脱林冲,转身上前,一脚踢掉高俅的头盔,继而“啪啪啪啪”连抽了高俅四个耳光,只见他打完,指着满脸红印的高俅道:“若再看到你踏入山东半步,老子这斧头绝不会再留手,必用斧刃来招呼你!”
高俅从来没有过被人抽耳光还抽得这么心花怒放的时刻,他现在想的是。这诨人已经出招,必然不再有后手,这种耻辱和求生的**比起来,真是可以忽略不计。不过他心中虽喜,却哪里敢表现出来,只是“愤怒”的瞪着索超,将一个备受屈辱的朝廷高官该有的情绪表现得是淋漓尽致。索超见他敢怒不敢言,十分不屑道:“甚么他娘的鸟太尉,老子当年蠢得可以。居然给这样的人卖命!”说完朝高俅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
林冲这时根本不再看烂泥一般的高俅,只是等索超回来,道:“你当他在乎这些?”
“他在不在乎关我鸟事!反正我连抽这朝廷的太尉四个耳光。这厮却只能瞪我,我看着便解气!”索超大大咧咧道:“今日权当练手,下次遇上甚么宰相啊,枢密之类的。再来一回!”
索超说完,翻身上马,打个招呼。将手上那把林冲当年一千贯钱买下的宝刀抛还给林冲,道:“这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林冲接过刀,这时索超道:“大哥,刚才这厮在,我没好细问。是不是秦明和黄信这俩个家伙不愿连累山寨,在青州放了慕容彦达,才让你不好杀高俅这厮?”
林冲回头看了索超一眼,不置可否道:“当初林某刚刚上山时,哥哥亲身犯险,去东京接我家眷。当时高衙内这厮都落到手上,哥哥和我泰山都没有动手杀他!你道为何?”
“这个我却听张教头说过!他说笑当时还生怕哥哥那啥,一刀杀了高强哩!”索超忽然一拍头道:“你这么一说,莫不是防着高俅背后的人气急败坏,反而影响到我们山寨的大事?”
“开春之后,高丽战事就要摆上日程。此时我若为了私仇,非要杀这高俅,引得官家震怒,引来无休止的报复,我林冲便无颜报得哥哥恩情了!男儿在世,快意恩仇,只是当‘恩情’和‘仇恨’同时要报的时候,我林冲,必先报恩!”
说到最后,林冲双眼不禁湿润,王伦明知所将要承担的后果,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要杀高俅,为兄弟报仇雪恨,这份情谊,除死难报。
“原来大哥想得这么深!”索超咋舌道,“不过大哥放了高俅,这厮十多万大军叫我们一口吞了,这个亏吃到岳母娘家了,回去再图报复怎处?”
“这厮能青云直上,也是个聪明人!当初他害我、害王教头、徐教师,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威胁不到他,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他才敢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可是他要再想图谋我梁山泊,可就得掂量掂量了!”林冲冷冷一笑,对索超道:
“此次大战,起码让这厮长了记性,三五七八万人过来,完全是送肉上砧板。凑不齐一二十万规模的队伍,谈都不要谈甚么征讨梁山。兄弟,你我都是从禁军里出来的,想想我大宋又能经受起几次以十万规模计的全军覆没?高俅即便是官家宠信之人,今次回去就算能混过一次,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败官家的底子?蔡贼和童贼又不是傻子,真以为他们之间如我梁山兄弟一般惺惺相惜,一团和气?想这厮虽恨我,恨哥哥,恨梁山,却也不会轻易拿自己前程来做赌注!”
“我的天,怪不得他们说你是平日不开口,肚里全知道。今日我算开眼了!大哥,日后有事,事先提醒一下小弟我!正好我也懒得去想这劳什子的事儿!”索超大发感慨道。
……
躺在地上时还好,可是一站起来,顿时传来一阵剧痛,高俅暗叫“坏了”,年轻时街头挨揍的经验告诉他,应该是肋骨叫索超一斧头砸断了几根。这要是放在从前,绝对是御医环绕。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他哪里敢久留?当下大口的喘着粗气,步履蹒跚的往前面不远处还候着他的踢雪乌骓马摸去。
这几步还好,忍一忍还能扛过去,关键是费尽力气爬上马之后,那瘸马跑了起来,简直叫人感觉天下最无人性的酷刑也不过如此,钻心的疼痛让高俅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正在移位。就这么短短几里地下来,他犹如淋了一场大雨,冷汗浇得御马身上到处都是,时至今日,恨不得连体内的水分都要弃他而逃。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下马?高俅心里明白得很,从索超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林冲放自己是自作主张,这伙强盗原是打算活捉自己回去的。他这一歇息不打紧,只怕性命就要不保了!
被这种悲催的处境折磨得欲哭无泪的高俅,不由在心里暗暗发誓,“教主道君皇帝保佑!弟子高俅都这般惨了,这一关怎么也该算我过了罢?只要等我安然回了东京,定然……啊……”(未完待续。。)
第六四三章 将军
梁山泊七个步军营、四个骑兵营由南向北横扫,再加上呼延灼身后两千多临阵起义的重骑兵由北往南兜网,清理战场的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负责看守韩存保的重骑兵头目雷指挥使,已是心怀忐忑的将这位重要俘虏送到中军,交给已经与自己的人生划上交集的梁山贼首……梁山魁首处置。
面对十分和蔼的王伦,说实话,雷指挥使心中还是有顾虑的。作为汝宁重骑的中层军官,他的想法很具有代表性。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会在战场上临阵反水,内在的原因还是受不了高俅的对他们这些老军官的刻意打压。雷指挥使现在的职务并不是统领一营的正印指挥使,而是被高俅闲置起来。像他这样的军官在现在的汝宁重骑里面一抓一大把,还不算慢慢调派出去的人,正是因为人数太多,高俅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中下层军官彻底消化掉。
这种负面情绪日积月累下来是很吓人的,之前因为没有合适的宣泄口,也就暂时憋住了。哪知恰恰遇上颇有威信的老上司出现,高俅安插在军中的走狗还要驱使他们对呼延灼下毒手,这下可就炸了锅了。
石秀这几个月来所作的大量工作,关键时刻大见成效。就在这危急关头,队伍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反他娘的!”,随即一个高俅加塞进来的外来户死于乱兵之手,形势就这样变得不可逆转起来。
当一百多高俅的亲信就这样横尸荒野,很多情绪上虽然反感高俅,但没想过要哗变的人也被裹挟进来,最终有好几百人因为害怕承担反叛的后果,而自行溃散了。但这并不是说,剩下的人里面,个个都是坚定要跟随呼延灼落草的。只不过因事发太过突然。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随大流,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事先有石秀的结论来做参考,王伦对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再清楚不过。别的不说,这支人马到底是朝廷重金打造的精锐之师,平日待遇之类的要高出其他轻骑不少,跟随呼延灼回来咬高球一口也多是出于义愤甚至无奈,但突然叫他们接受梁山的整编和草寇的身份,这种超级逆转谁心里能一下子适应过来?
王伦知道,对于普通士卒来说。问题还算单纯,顾虑也不是很大。毕竟光脚不似穿鞋人,落草便落草,哪里吃粮不是吃粮?但对于这些军官来说,就存在很大的心里负担了,毕竟都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家室也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就这么轻易上了贼船,将来若是有个差池。肯原谅自己一时的轻率吗?
“雷将军不必拘谨,你们既然是呼延兄弟的旧部,那就是我梁山的客人,如今你们又帮了大忙。更是我梁山的朋友,所以说,梁山泊绝不会亏待各位!当然了,我是很期待大家在日后加入我梁山共聚大义的。但我也知道,人各有志,强求不来!我们不搞强逼人上山那套。所以各位心里不要有负担!等打扫完战场,各位且上山吃杯水酒,大家再好好坐下来商量商量将来的出路,如何?”
雷指挥使也是晓事的人,王伦作为统领数万大军的统帅,能态度积极的跟自己这么个曾经管辖五百人的前指挥使说这半天,还亲口做出不少许诺,言语中又是“客人”又是“朋友”的对自己这支队伍定性,和那存心吞并己方的高俅高下立判,当即表态道:“王首领放心,呼延都统是小将的老上司了,咱们绝不给贵军添乱,一切都仰仗王首领和呼延都统了!”
王伦“好好好”的吩咐亲军头目带着雷指挥使并随从下去歇马去了,等他们走远,王伦回过头来,跟许贯忠攀谈起来。
且说俘虏韩存保一落地,甚么也没干,就干瞪眼望着楼车上和雷指挥使指谈笑风生贼人魁首,听了半晌,暗道:“这王伦好大的口气啊,放着这支重骑兵在眼前,居然还能如此堂堂正正,轻描淡写,好似一点都不动心,莫不是玩一手欲擒故纵?怪不得高俅这厮不是他的对手,从吃相上就输了个干干净净!”
虽说心里对王伦一口一个“贼首”的叫着,但韩存保也犯不着当面和王伦起冲突,只见他叹了口气,这才朝不远处几个难兄难弟那边走去。只是刚走两步,他忽然想到一事,回头一看,发现看守自己的守卒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又联想到刚才他们透明人一般并没有催促自己,心中暗暗惊讶,“贼人讲客气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莫不是存心要拉自己入伙?”
见韩存保欲进不进,杨温招呼道:“韩节度,你也遭了毒手?”
因为有杨志那句保证放在耳边,此时杨温见了韩存保,比见了亲人还亲,犹如看到了护身符一般。
“背时!正待生擒呼延灼这厮,哪知撞着了他的老部队,汝宁三千重骑大半都反水了,我算是倒霉透了!不说了,怎么你们几位都在这里,没跟队伍在一起?”
韩存保发现出征的七节度使都在这里聚齐了,不由苦笑一声。仗还没打完,各部主将都被擒了,这仗焉能不败?
“高俅拿我们刺激军心哩,我们不失手,弟兄们怎会拼命?这狗日的太恶毒了,拿我们的弟兄来作填旋打前阵,王老将军的四营马军,估计现在就剩个架子了!”
项元镇气不过大骂起来,这时指着不远处的丘岳道:“这狗东西骨头最软,现下已经降了梁山,你看我们都是跟些甚么人作同袍!”
韩存保见说一点都不感到吃惊,朝项元镇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衣甲鲜亮、高视阔步的丘岳已经解下盔甲,低着头不声不响,拿着一个葫芦发呆,这种景象与他脑海中的固有印象产生极大的反差,不由讽刺道:“几个时辰前还是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一眨眼的工夫便落草为盗,这就是高俅看重的人呵!”
众人闻言。都是纷纷附和,指着丘岳大骂不已,毕竟大家刚刚叫这厮气得不轻,转眼间这地儿又热闹起来。
杨温眼皮直跳,抬眼望了望楼车上的王伦,旋即又对韩存保眨眼示意,想提醒他不要再多说甚么话,免得叫可以主宰他们命运的人记在心里,到时候等杨志运作之时,徒增许多麻烦!毕竟。自己刚才已经搬起石头,砸了一回自己的脚。
韩存保见杨温朝自己挤眉弄眼,一时想岔了,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各位老哥,要说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王伦把我们放在这楼车下面,轻轻松松的聊天,这般宽松的看管,不会是对我们有所企图罢?难道还真是因为景仰我等不成?”
张开此时脸上摆出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牛眼瞪了过来,嚷道:“韩衙内,上面的那位大仁大义的‘哥哥’亲口说了,高俅要是活着。他就放我们走人。高俅要是死了,就留我们在此避难,娘的,说得多好听!好似处处为我们考虑!老子出来混了一辈子了。临了临了,被个后辈如此这般,真是……”
张开哪里管正朝自己怒目而视的喽啰。只是要把心中这股邪火给发泄出来,忽见韩存保猛的一甩手,打断他道:“有这话?甚么时候说的!我刚才还亲眼见林冲往阵外杀去,之前还有数千骑兵突阵而出,莫不正是追杀高俅去了!”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来,就连刚刚转醒的王焕,以及面无表情的王文德、梅展都围了过来,只听梅展道:“你说甚么?你亲眼看到林冲带人追高俅去了?”
“阵上乱成一团,林冲还往北杀去,若不是高俅跑了,还有谁值得这般大动干戈!”韩存保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说出来的话居然被人质疑,简直有辱他的人格,但面对梅展这个同级的老好人,他也不好发火,只是破例解释了一句。
“这厮也是个骗子!难怪把话说得大义凛然,这分明是铁了心不放我们走啊!”张开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叫道。
众人深以为然,叫林冲去捉高俅,摆明了纵虎扑羊,说不定高俅还没带回来,路上就叫林冲给一刀杀了,这也毫不奇怪,毕竟以高俅对林冲做出来的那番龌龊事,换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处在林冲的角度上,都会这么去做。
短短时间内连续被小辈们耍了两次,真叫这些老江湖们心灰意冷,看来这天真的变了,现在的江湖已经将他们淘汰了。
王焕悲愤一叹,又要寻死,求个干净。众人有了经验,连忙提醒守卫,终于把他拦下。这边好容易压住王焕,那边众老将门却把火烧到王伦身上,纷纷怪他耍弄自己这些老人,不防这时杨温忽然大喝一声,竟替王伦说起公道话来:
“各位老哥,常言说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我们失手被擒,他要杀要剐,都是他的权利。难道我们捉了王伦,他要我们放他,我们不放,我们就欠了他的么?高俅是他梁山的死敌,当年高廉被擒都叫王伦一刀砍了,眼下岂有放过高俅之理?再者刚才人家更是说明了,他是必捉高俅的,只是倘若侥幸叫高俅跑了,才会礼送我们出境,这话还不够明白?大家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少点火气,讲点道理罢!”
正在火头上的众人叫杨温一句话泼熄了愤怒的火焰,毕竟在道理上,他们完全站不住脚,何况大家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时间反应过度。
只是韩存保有些纳闷,杨温虽然说得在理,可怎么偏偏向着王伦说话?起码屁股就坐歪了嘛!韩存保下意识感觉有些异常,此时有丘岳做样子,韩存保看杨温的眼色都有些不一样起来。
杨温知道“护身符”在鄙视自己,不过没有任何表示,难道只许那几个拉自己下水,还不许他上岸自救了?没这个道理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苦捱了多久,低头沉思的韩存保忽然感觉有个人靠了过来,正待起身看时,忽听那人道:“韩兄,莫动!我有办法,让我俩脱险!”
韩存保闻言一惊,警觉的朝四面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低声问道:“你有甚么法子!”
“杨志。”杨温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韩存保闻言毫不怀疑,只是转念一想,眉头微皱,道:“就算杨志在这山上混得不错,王伦看他的面子,放你一个已是极限了,难道还能再捎我一个?”
“没了你,我回去也落不到个好下场。我是天波府的后人,官家虽不会要我性命,但我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杨家也完了!这个,杨志心里清楚得很!”
杨温没有一丝隐瞒的将杨志出手搭救韩存保的原因挑明了,有些事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免得将来吃暗亏。毕竟两人关系还没有到割头换颈的地步。
“回去之后,我若被贬为团练使,你便是团练使,我做都监,你做都监!我原封不动,你还是节度使!”韩存保见他有要求,越是肯定这件事的真实性,当系斩钉截铁的应承下来,放眼全场,也只有他有这个底气做出这番承诺。
杨温大喜,正要相谢,忽听这时负责警戒的喽啰们大叫:
“林教头回来啦!林教头回来了!”
林冲马快,不多时便赶到中军,将马匹交给亲卫营的弟兄后,快步上来,王伦和许贯忠亲自下来迎接,此时众俘虏们望向王伦的眼神复杂无比,却又忍不住想知道林冲的战果,此时就连丘岳也不禁起身张望。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之时,哪知林冲说出一句话来,直叫大家都是膛目结舌,继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老将都是欢呼雀跃,眼神将军一般的投向王伦。(未完待续。。)
第六四四章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满打满算,王伦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三年了,当初求贤若渴亲去石碣村邀请阮氏三雄上山入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哪知眨眼之间,山寨红火如斯,马步水军不但成型,而且各个争气,以至于连九节度这等相当于后世大军区正职的高官,都无法凭借朝廷的暴力机关让梁山屈服,反而走上一条曲线自救的道路:只能以王伦这个征剿对象亲口说出的话,来逼迫他实现释放自己的目的。
说得好听点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若是不那么温情,便是“黔驴技穷”矣。
这种政府军高官沦落到逞口舌之利的境地,不得不说是朝廷的悲哀。而从另一种视角来看,这同样是对王伦主政梁山泊三年来的最大肯定。毕竟,狮子永远不会和绵羊争论,除非对象换成难以战胜的老虎。
只不过,在这几位节度使自以为抓到翻身良机时,王伦的表现却显得十分平静,即便面对众人“将军”的眼神,也不过轻叹一声,很有些认账的自觉,脸上仅仅带着些淡之又淡的惋惜。
如此反常之现象,反倒是让在场几位阅人无数的老江湖,心中泛起一丝酸水来:难道此人之前的客气不过是假客套,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是杀是放,只是个无可无不可?
说来,几位老爷子有些敏感了,客套倒不是假客套。战前王伦就在聚义厅中着重强调过,要把这几位和高俅区分开来区别对待,是以阵前斗将时,好几位头领在取胜后都会手下留情,多是因为考虑到,自家哥哥有可能动了收服这些老将的心思。
真要论起来,倒也可以这么说。
毕竟,这些老将一生的经历丰富多彩。全加在一起的话,完全足够编上一部军事百科全书。更何况,他们还有一身稳居八骠骑、甚至个别人还要上升到五虎将水准的高超武艺。对于煞费苦心要重新塑造梁山阵容的王伦来说,怎可能不动心?但是,事情往往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十节度很牛。
但他们身上并不仅仅只有上述王伦所看中的闪光点。再仔细了解一下他们的履历和背景,这些人中,不是见惯风云的绿林大豪,便是“四世三公”一类的世家子。同时在他们那一亩三分地上,做老大已经很多年了。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他要想用好他。非得压得住他。这个“压”,可不简单。单单只靠魅力值爆表,又或“义气”这种江湖人士的最高道德标准,是远远不够的。
能叫他们甘心情愿俯首称臣的,唯有“势”。正是因为拥有这个“势”,哪怕是赵佶这样的无道昏君,只要屁股下面还坐着代表着无上皇权的真龙交椅,这些人即便是对这张龙椅上的人再如何看不上眼,却仍会心甘情愿的匍匐于龙椅之下。
这就是“势”的奥妙。
王伦心中清楚。自己唯一不如赵佶的地方,只怕就是两人屁股底下交椅的成色。山大王白衣王秀士的交椅位于梁山泊里,虽恩泽周边数州,深得百姓之心。说起直接影响,方圆不过数百里。但那昏君赵佶的交椅,却是架在大宋亿兆黎民根深蒂固的意识里,辐射何止几千几万里?
这些明里暗里的东西。在众位节度使心中,可谓轻易难以动摇。打个简单的比方,对于这些绝对可以归于大宋既得利益者阶层的节度使们来说。人家已经是具有全国垄断性大公司董事会的小股东了,你一个新出头的小企业企图颠覆人家的生意,哪怕再有潜力,描绘出天大的前景,向这些现有股东们递上聘书的时候,人家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人,总会慢慢变得现实起来。义气或许是从前行走江湖时的最高道德标准,但现在位置变了,想法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变了。放弃现有的待遇、荣耀,一切的一切,再来顶着掉脑袋的风险重新创业,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甚么?
所以说,他们甚至宁可失去实权职务,保住离休致仕后的待遇,也比跳将出来,跟老东家撕破脸皮对着干要强。对于这一点,能看明白的人不少。就是一直想拉拢利用前政府军官给山寨掺沙子的宋江,面对被俘的节度使们,也没摆出假骂头领,纳头便拜的那一套,甚至压根没提招降的事,这和他见关胜心喜、见张清心喜、见董平心喜的反应大相径庭。根源所在,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他搞不定这些洞庭湖上的老麻雀。
王伦当然和宋江不是一类人,但客观存在的难题,他一样也要面对。在没有取得大势所向的绝对优势前,想要这些人归心是很难的,甚至王伦还想得更为深远一些,那就是高俅伏诛之后,他们迫不得已留了下来,自己该怎么安排他们好。
这种思索可以从徐京的安排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对于徐京这位有能力独领一支队伍的老将,王伦经过慎重思考,终究还是没有把他安排到一线。为什么?人家当初官位显赫,手下将星闪烁,随便抓一个都是都统制级别的人物。如今上了梁山,是下去做正将还是做副将?联想到他未来和一排小字辈称兄道弟的日子,就是不憋屈,难免也别扭。
既然跟野战营其他头领并列并不妥当,那么临战之时,任个方面军总指挥总绰绰有余罢?答案还是否定的。
作为节度使,徐京倒是不缺资历,唯独缺乏威望。这个威望可不是指从前在朝廷里混得有多风光,名字背后的职务有多长,在梁山上这些很可能顶不上用场。君不见就是朱武这样被王伦力推的人物,李逵、呼延庆说绑就绑了,虽有一个好的初衷在前面挡着,但你叫他绑闻焕章、萧嘉穗试试?归根结底还是其威信不足所致。虽然平时没事时大家都是说说笑笑,一团和气,可一旦真正干起事来,领导者若是折服不了这些草莽英雄,注定是寸步难行的。
所以梁山和十节度之间不光是立场天然对立的问题,就是暂且抛开前者,也还存在一个匹配度太低的难题。毕竟就连心甘情愿上山落草的徐京尚且安排得如此费神,遑论其他的节度使们?虽然杨修的“鸡肋说”很伤人,但有的时候,事情还往往真就是这样。对于王伦来说,既然左也为难,右也不易,那么只能说明处理这个问题的时机并不成熟,所以他的心情,并不似别人眼中那般急切。有这几位上山做教员最好,如果无缘,梁山也不至于就会停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离了谁就不转的道理。
“王首领,听闻此间百姓都传你是个信人,我们几个老家伙也都是信之不疑,既然如此,还请王首领兑现承诺……”
梅展怕几个心急的家伙说错话,逼得王伦恼羞成怒,继而不认账了,毕竟敢落草为寇的主儿,都有股子反纲常的狠劲,是以他好言好语的把王伦往信人堆里拉。
王伦从思绪中解脱出来,有力的将手一挥,给了小心翼翼的梅展一句痛快话,既然强扭的瓜不甜,还不如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既然天意要留高俅这厮一条性命,我王伦又何必强留诸位?焦挺,选几匹好马,礼送几位节度使出境!”
见王伦表情不似作伪,几个老将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都是惊讶万分,张开盯着王伦看了半天,忽道:“王伦,还是你**!若是年轻几十岁,老子还吃江湖这碗饭时,说不定就跟你混了!”
“现在随我上山也不迟!”
王伦突如其来的邀请把张开“噎”得不轻,好在王伦接着说出的一句话,让张开彻底放下心来:“希望将来再见之时,不必再刀兵相见!”
在这种王伦信守承诺、众人心怀感激的前提下,一句玩笑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刚才还恨不得要和梁山拼个你死我活的汉子,此时不由纵情大笑起来。
梅展感慨一叹,有张开在先,他也不画蛇添足了,上前朝王伦拜了一拜,大步走开。随后几人,都是和梅展一样,上前默默行礼,到了王焕时,只见这个烈性将军道:“将来王首领未必见得到我们这些过时的人了,回去之后,逃不脱削职还乡,所以不必担心!”
对于王焕,王伦还是比较尊重的,当即好言回他。不想王焕这句话却触动了另一个人的心事,明明得到释放信号的杨温心中没来由的失落起来,韩存保并非杨志死保而脱身,还朝之后,还肯不肯下死力气帮自己度过难关,却还两说。一想到此,他就心乱如麻,他倒不是贪图富贵享乐,实在是杨家有希望重振家声之人,就剩他这一只独苗了。
众人不是杨温这等早知内幕的人,此时劫后余生,都觉无比庆幸,跟在焦挺身后,各个是昂首阔步,心情愉悦,不知谁望着丘岳的方向冷哼一声,顿时引发众人的积极响应。
常言道打狗欺主,丘岳这厮再怎么样,现在已经降了梁山,这些不愿投降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嘲弄他,焦挺顿觉心中极不爽利,正待发作,忽见一队人马喜气洋洋的飞驰入来,当先一个神采灼烁,彪躯猿臂的汉子朝着王伦的所在大声道:
“乖乖隆地咚!哥哥,咱今日可是发个大利事!呀,林教头也在……哈哈,正好,你且瞧瞧这厮是谁!”(未完待续。。)
第六四五章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当被捆成猪猡一般的那厮出现,在场之人无不膛目结舌,而心情最为复杂的,就属林冲无疑了。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兄长,原来你身上这个仇,老天也看不过去了!”王伦拍了拍失神的林冲,他心里很是清楚这条耿直大汉为山寨付出了多少。这个原本轨迹中因为宋江执意放走高俅,最终郁郁至亡的好汉子,如今却杀也可,擒也可的情况下,亲手放走了高俅,王伦不用多想就能明白,原因肯定出在自己身上,他是不愿意让自己作难啊。
林冲听到这句话,眼眶不禁湿润,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说甚么好了。原本以为放了高俅,会让王伦身上的压力要减轻一些,哪知王伦却要因此不得已放走擒获的七位节度使,这却是林冲始料未及的事情,也是他困惑的主要原因。当庞万春居然把高俅又捉了回来时,失而复得的这种心情,没人会比林冲的体会得更加深刻了。
“噗通”一声,梁山新人庞万春喜气洋洋的将高俅一脚踢下马来,在他的哀声中,跑到王伦面前,拱手道:“呼延头领虽没有救上,不想却是捞到这条蠹虫!哥哥,万春交令!”
看清了高俅的面目,几个节度使的处境尴尬了。此时张开一只脚都踏上马鞍了,终是放了下来,朝焦挺愤愤不平道:“你们山寨唱的这是哪一出?逗我们老家伙玩是罢?林冲都放人了,这个甚么鸟人居然还把人给捉了回来!怎么,连你们梁山也是山头林立?”
焦挺刚才差点骂人的人,怎么会接他的话?梅展叹了口气道:“王伦为着林冲要捉高俅,林冲为着王伦放了高俅,这你还看不明白?王伦的意思就是这几万人的意思,一个林冲放了高俅,哪里防得住千万个王伦要捉高俅?这是高俅的命啊!”
“干!真他娘的冤枉!高俅这厮该死。怎地要我们替他陪葬?早知不趟这滩浑水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项元镇的闹骚只能是白费劲。
“不趟浑水,就是抗命!看我们不爽利,想取而代之的人,朝中不要太多。你老项这么精明的人,哪里会还没摸牌就认输?兄弟,有点赌品罢,莫叫后辈看我们笑话!”王文德把到手的缰绳一甩,摇头道。
七位节度使中,绝大多数都是愿赌服输。连王焕都默默的放开马匹。唯有已经翻身上马的韩存保心中无比纠结:要不要冲出去再说?无论高俅死不死,他都没有后顾之忧,毕竟以他韩家的底蕴,官家无论如何还是要顾忌这影响,无法像处置其他人一样对付自己。可王伦刚才已经明言,高俅死了才放人,摆明了想拉自己入伙扩大影响,这却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一声咳嗽引起韩存保的注意,原来是杨温。只见他悄悄朝王伦身边指了指,又指了指阵外密密麻麻的梁山骑兵,用力摇了摇头,韩存保见状叹了口气。内有林冲这等猛人,外面还有打趴了朝廷三万骑兵的大军,冒险侥幸的劲头弱了七分,也罢。只好把希望全压在杨志身上了,只求老天不要再耍弄自己一次。
不知王伦和庞万春说了什么,只见他喜滋滋的带还人马。丢下高俅,出阵而去。不多时,只见一位才下火线的将军最先赶来,浑身泛着的血腥煞气,随风飘散。纵是在场皆为惯见厮杀的老人儿,此时仍是无比动容。林冲亲自上前替他牵了马,只见这将军翻身下马,忽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到地上,王伦眼疾手快,上前将其搀住,道:“你部既然已经抵挡住官军的第一波冲锋,已经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如何又去与游离之敌厮杀,险些丧我一员大将!”
原来被王伦搀住这人正是杨志,王伦虽然见责,但是还有关键的话没有说出来。这位心事很重的汉子,明显是因为杨温的事情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激发了他的补偿心理,继而玩起命来。要说杨志上山后经历的大小战阵也不少了,似这般拼命的战例,还真是比较少见。
听到王伦言语,杨志满是污渍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道:“哥哥,小弟是有私心的!想我营是山寨建军时的五支马军之一,时至今日,却依然没有番号。弟兄们皆以此事为耻,小弟如今若再不拼命,只怕我们马军第四营,日后抬不起头来!”
杨志的回答倒是真叫王伦有些吃惊了,这汉虽是个精明人,却是个直舌头,万事说在明里,梁中书当初叫他押送生辰纲,左一个去不得,右一个去不得,拐弯抹角的跟梁中书要权。所以按他平日里的脾性,此时应该提一提他侄儿杨温的事情了,但他此时绝口不提,看来,在他心里,真的是不再如从前那般见外了。
这是大好事,王伦闻言心中甚喜,道:“奋者,奋勇也。威者,振威也!奋威奋威,奋杨家之勇,振梁山之威!我看,马军第四营,日后就叫‘奋威’,如何?”
杨志听到王伦的解释,感觉这个番号与自己的身世很是契合,当即挣扎起来,拜倒在地,道:“端的好名字!咱们马军第四营,日后就是梁山奋威营了!”
王伦见他是发至内心的欢喜,笑着将他扶起,杨志谢过牵马的林冲,道:“哥哥叫小弟过来,所谓何事?战事虽然已是扫尾阶段,但小弟怕韩兄弟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这个样子,怎么还想回去?我就几句话,说完你就去回天营报到!韩滔兄弟乃是团练使出身,难道眼前这点事就难倒他了?你属下各部又都有指挥使看着,难道就叫你一个人操心?!”王伦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杨志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自主颤抖着的双手,回头望着林冲苦笑一声,道:“小弟领命!”
“还站得住吗?跟你侄子告个别罢,日后再见怕是难了!”王伦也不拖泥带水,既然答应了杨志要放他侄儿回去,一刻也不愿拖延。
杨志见状也不作样。满是感激的点了点头,一瘸一拐的上前,走到几位节度使所在之处,看到侄儿杨温,和站在他身旁满眼流露出期望眼神的韩存保,简洁明了道:“走!把他也带上!”
杨温初见杨志赶来时,心中大喜不已,继而见他几乎筋疲力尽,又变得无比关切,此时倒是不急着走。而是开口道:“杨志,要这么拼命吗?战场上有个甚么三长两短,不过落个叛逆的名头,值么?”
“不拼命,怎有脸给这位韩节度说话?”
杨志轻轻一句话,叫杨温心中满是羞愧,韩存保见说亦是赧颜,感激道:“若解今日窘境,绝不负杨家恩情!”
杨志见说。想到杨温日后终究还是要仰仗此人,当下勉力朝他一笑,道:“韩节度是大人物,想必不会拿我们两个耍笑!”
韩存保拍了胸脯。杨志也不再多言,此人风评还算不错,也不是高俅那等小人,当下朝焦挺拱拱手。示意要带这两人走,等焦挺回应了,杨志才将这两人往王伦跟前带。众节度使见状,不禁议论纷纷,只见张开骂道:
“狗日的,早看出这两个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他们杨家两个崽儿阵上骂得热闹,搞半天自己人打自己人,全是他娘的做戏!”
“杨志把杨温带走还情有可原,怎地还跟着韩存保这厮?”王文德疑惑道。
“你啊,就是不上道!杨温虽是天波府的后人,却是和我们一样,上面没人关照,官家也不怎么喜欢他。这次高俅陷了,他回去了,不得找个能给他说话的,韩家这个宝儿不正好是那个嘴巴大的人?”项元镇冷笑一声,一下子就点出这三人的关系,王焕和梅展对视一眼,都是摇头叹息。剩下几位,目光不离杨温和韩存保,心中无比复杂。
从杨志把韩存保也同时带来这个举动,王伦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回头和许贯忠对视一眼,许贯忠低声道:“这个人是最不可能留住的,哥哥不妨给杨志兄弟撑个面子!他算是够尽心了!”
“一网如何打尽天下英雄?”王伦在心中感慨一声,朝许贯忠点了点头,他和心腹军师想法一致,要这“四世三公”的韩存保投降,无疑天方夜谭。
“哥哥,杨节度回朝,必受昏君冷遇,韩节度愿仗义执言,与杨节度共同分担,小弟自作主张,还请哥哥……”
王伦十分配合的等杨志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后面的话就无关紧要了,摆手道:“韩节度,想你一枝方天画戟,居然压得我山寨大将呼延将军无所适从,实在是人才难得。若不是刚才我不愿食言,像你这样的人才,说实话,我就是请不到你落草,也是绝不愿将你放归朝廷的!”
王伦这番话,就是要让韩存保记得这次“死里逃生”真是货真价实的“死里逃生”,而不是甚么梁山泊一日游。说完朝杨志使了个眼色,继而道:“杨节度和杨兄弟是至亲,留一人必叫我失一人,是以杨节度使可以走,但是韩节度使还请见谅!”
王伦那一瞥,杨志这么精明的人如何看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此时心中明明心花怒放,却要装成苦苦哀求,真是难为他了,好在杨温和韩存保都有些慌神,注意力没有放在杨志身上,是以杨志除了干嚎还是干嚎的“拙劣”的演技才没有被人看破,只见他又跪又拜,几乎以下山相威胁,林冲和许贯忠都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替杨志求起请来,想赶快介绍这场闹剧。
“杨志,想你上山以来,并无多少功劳,今日刚立微功,便劝我放这个放那个,我已看在你面上放了杨温,哪知你还不知足,还要我放这韩存保回去,你明明是卖好与他,莫以为我不知道这厮的背景!你怕不是存有二心,还忘不了朝廷!?来啊,给我拖到扈三弟处,军法伺候!”
比起杨志来,王伦倒是收放自如多了,很是生气的指着杨志是又恨又骂,完全是一副忍了杨志很久的样子。辛亏杜迁、宋万不在眼前,不然乍一看,还以为哥哥又活转去了,此时完全是当年那个遭雷劈之前的狭隘秀士的做派嘛。
林冲见状一愣。实没见过王伦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虽明知是演戏,却突然打了个冷颤,暗想道:“当初我走投无路,若是真投了哥哥所装的这般小人,还能有今天么?”
本该地位崇高的林冲说话的时候,偏偏他却愣在当场,还是许贯忠见机得快,“僭越”道:“哥哥,莫要为了一个外人伤自家兄弟的和气嘛?照我看。各退一步,大家还是兄弟嘛!来人呐,把杨志押往扈三……弟处军法处置,再把这两个坏我山寨和气的人,大棒子打出郓州!”
王伦身边亲兵,跟随王伦都时日不短了,听他话里把杨志送到扈三弟处军法伺候,明摆送他去养伤嘛,当即有两个使枪的。倒拿枪头,一棍一棍的抽到杨温和韩存保身上,直把两人抽蒙了。
杨温其实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毕竟杨志和自己说起王伦来时。一副“我的老大是天下最好的老大”的架势,可没说两句,两人居然差不多快撕破脸了,这让他心中藏着很深的疑惑。所以眼里一直不离杨志上下,杨志闹了半天,见侄儿仍然不走。只好冒着暴露的危险,眼神凌厉的狠狠剐了杨温一眼,这才让后者恍然大悟,原来……这伙人一齐演戏,竟然是为了自己!怪不得杨志家也不顾,命也不顾,死心塌地的跟了这样的老大!
心中翻江倒海的杨温,当即拖着毫不知情、属于真懵的韩存保往阵外逃去,两个人还不敢逃得太快,你道为何?原来这方圆几里都是梁山的人,路上要是招人盘诘,又和那倒霉鬼高俅一般被捉回来了怎办,还是留这两个执行军令的,一路上也好给他们自己人解释。
没想到韩存保和杨温居然以这样一种闹剧消失,众节度使们看得是目瞪口呆,哪知接下来一幕,更叫他们呆若木鸡,原来被人拖走的杨志又折返回来,拜倒在王伦身边,痛哭流涕,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张开半假半真的骂道:
“狗日的,一群人把韩存保这厮耍弄得够了,就为了一个杨温,也不知是杨志的面子大,还是王伦这厮对下面人太他娘的够意思了!”
“干,你要降便降好了,说这些屁话作甚?要拍马屁,也要对着人,人家的跟班不一定帮你传这话!”
王文德见说没好气道。大家此时心里乱糟糟一片,有人走了,而他们注定还要留在此间,虽然王伦从各方面看,都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敌人,可归根结底终究他是敌人啊,难道自己一辈子换来眼前这一切,却将因为这一招不慎满盘皆成虚幻么?
唉声叹气是会传染的,众人愁眉不展,都是低头看脚,不知前路,就在这时,从湖泊中的船上走下一个老者,径直往这群人处走来,隔着老远便激动的喊道:
“王焕老哥,众位老弟,别来无恙乎!”
众人一听,暗道这梁山上如何有人敢这般称呼?只叫王焕老哥,却把众人都叫老弟!一时颇为惊讶,不禁纷纷抬头,一见真人,众人万分吃惊,王焕失惊道:“徐节度,不是听闻是失陷在田虎手上,后来死在他的手上,初闻你噩耗传来,我是一整日没吃下饭啊!”
“都怪我轻敌,坠了我们十节度的名头,被一个后辈生擒于阵前。幸好,这梁山泊的军师是我故交,王首领又是个义气深重的人,听说我的事情后,给田虎施压,这厮不敢不听梁山的招呼,是以我便上了梁山!”
徐京介绍了自己的事迹,直叫众人听了都是默然不语,他是被一个后辈生擒于阵前,他们五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面上赤红,不好接话。
徐京一直在船上关注着场上局势,倒也知晓这五位老兄弟失手被擒的原因,当下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只是道:“当初田虎捉了几员朝廷的都监,谎称他们已然落草,结果事情传出没有多久,朝廷根本不去求证,反倒是这些人的家眷全都遭了殃。我要不是得了贵人襄助,只怕如今就是脱险,也只剩下孑然一身。各位兄弟,对将来到底如何打算,不妨告知一二,能帮你们一把,我徐京在所不辞!”
“我就只问,王伦到底杀不杀高俅?”张开最先开口。众人见说,焦急的目光都落在徐京身上,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丝内幕消息。这位老兄现在给他们的感觉,完全类似杨志之于杨温。
“你说呢?为了杨志都肯放掉韩存保这个不相干的人,难道放着那许多曾受高俅伤害的头领,王伦反不杀他,你觉得可能吗?”徐京平静道。
众节度使你望我,我望他,都可以看清对方脸上所浮现的绝望神情,谁都知道,就是高俅没死,他们回去能落得个致仕的结局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眼下高俅若是真叫王伦剁了,放着朝廷那班落井下石,虎视眈眈的小人不说,官家的怒火一时发泄不到梁山身上,还发泄不到他们几个败军辱国之人身上?
直来直去的张开最先忍不住了,忽然往丘岳处看了一眼,意外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骂道:“看个鸟甚?老子就是留在这山寨,也是走投无路,不似你这般背主求荣!”
说实话,丘岳一直忍耐着,早先见这些人不愿投降,他还心里有愧,不敢与他们争执。哪知这伙人看着也要降了,居然还一肚子的优越感,不由怒了,不管不顾的大喊道:
“你走投无路,我难道不是走投无路!?你们五个都是堂堂的一镇节度使,见了童贯也不亢不卑,说出去的话丢到水里毒得死鱼,此时都不敢回去复命。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只能依人成事,脖子难道比你们还硬些?都是投降,分甚么高低贵贱?”
张开不防丘岳突然爆发,一时叫他噎住,气得脑门直冒汗,其他几位节度使心情一片灰暗,哪里有精神和丘岳做口舌之争?
徐京颇为玩味的看了丘岳一眼,上前相劝张开道:“兄弟,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明白,跟别人置甚么气?咱们说正经的,你要能接受自己回去后的一切遭遇,我便舍去这张老脸,跟寨主求个情!如果像我一样,对官家不抱甚么希望了,也要赶紧说,毕竟兵败的消息不日就要传到朝廷,山寨接你们的家眷还需要缓冲时间!”
众人叫徐京一番话说得更是纠结了,正不知该如何决断,就在这时,忽听从不远处传来杀猪也似叫喊声,只听一个吓得破了音的声音惨叫道:
“你们不能杀我!!!”(未完待续。。)
第六四六章 我就是石碣碑上第一百零九个名字
这声哀嚎把纠结中的节度使们的注意力全都给吸引了过去,只见那个权势熏天、高高在上的三衙太尉,正狼狈的跪倒在地上,朝着众星捧月般的王伦发出生命最后的呐喊,声音中满是颤抖。
丘岳也看到了这一幕,此时看到高俅这副落魄的模样,心中的反差别提有多大了,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几个梁山士卒拦在身前。在他看来,这几人的本事微不足道,绝对不足以拦住他的道路,可是,这几个人却代表着他们身后的梁山,丘岳终是不敢再上前半步,只是嚎哭起来。
短短几个时辰,对他的人生来说,可谓产生了巨大的转折。想他昔日在这个人面前陪过不知多少小心,也为讨好于他做过数不清的事情,好算是换来了一个光鲜的前程。可又同样是这个人,反而逼得自己进退两难,有家难奔,多少年拼下的身家,从此转眼成空,可谓是他丘岳成也高俅,败也高俅。
罢了!路既然是自己选的,事到如今,怪谁都是无用了。此人好歹对自己有恩,丘岳此时不能自已,流下两行浊泪,把牙一咬,竟“噗通”一声,给高俅跪下,以头凿地,久久不起。
此时哀嚎的高俅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张开要是下意识里没有回头的话,估计是注意不到这一幕的,见丘岳如此举动,暗暗吃惊:“这狗东西,此时刚刚投靠梁山,就敢当着梁山一伙的面给高俅扣头,看来良心还没烂透,高俅这厮虽然不堪,但好算是看对了这个人!”有此一番变故,张开原本刚才被此人闪出的一肚子愤慨,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还想嘲讽丘岳两句的。却闭了嘴。
不大爱骑马的步军魁首鲁智深,这时也骑着一匹高头卷毛大马,风风火火的赶到中军,一见高俅,马还未停稳,就急忙跳下马来,随手将月牙铲一丢,便挽着袖子,朝高俅逼去。
杨志见自己这位关西老乡这副架势,下意识回头观察王伦的态度。却见这位寨主只是抱胸而立,丝毫没有被高俅的哀嚎所打动,心里便有底了,顺手从腰间抽出血迹未干的宝刀,递给这位关西老乡,鲁智深却将手一挡,豪气道:“用你杨家的宝刀杀着奸贼,岂不是给了这厮一个痛快?甚么都不说,洒家先打他一顿出口鸟气!”
随鲁智深一起赶回的庞万春见状。也顾不得马儿,急忙上前将鲁智深抱住,口中叫道:“哥哥、哥哥,谁不知你三拳打死镇关西的往事?这个鸟人只剩半条命了。如何挨得住你一拳?小弟好容易擒下这戳鸟,你若一拳头叫他见了阎王,还不如小弟当时一箭射他个对穿哩!”
鲁智深此时是义愤填膺,倒不是他和高俅有多大私人恩怨。他的忿怒多是因为结义兄弟林冲受冤屈的过往而起,要说他和高俅的仇恨,只有被他逼出大相国寺一件事。不足以喧宾夺主。是以此时听了庞万春的劝,便忿忿的罢手了,因为三个苦大仇深的正主儿,只有林冲一人在场,王进和呼延灼还没赶来(徐宁、柴进等皆不在此)。
众人见王伦没有发话,知道他是在等另外两位苦主到场,是以都抱胸候着。高俅也不喊了,一双贼眼四处乱撞,这危急时刻,他也是火上身一般在肚里想计,看有甚么办法,能逃过此劫。
不多时,三匹骏马飞驰而至,除了呼延灼和王进外,还有一个中年儒生,众人都不识得此人,只是来人没有介绍,大家也都没问,眼下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高俅身上。
和鲁智深反应一般,王进这位一向内敛的汉子也忍耐不住,一见死仇在此,便急急跳下马来,上前一脚踢翻了他,怒斥道:“高俅!你这狗贼!我父亲当初不过为民除害,出手点翻了你,也不曾取你性命!你这贼子不思悔改,一直记恨在心,公报私仇,欲要至我于死地!你这贼子害我也罢了,却害得我老娘在街市上乞讨,受尽屈辱,此仇不报,我王进枉为人子!”
这时呼延灼也上前站到王进身边,他倒还冷静,只是冷笑道:“善恶终有报,世道转轮回!抬头问苍天,苍天饶过谁?姓高的贼,你欠下的账,今日该算一算了罢!”
两人骂完,哪知高俅反而哈哈大笑,指着王进和呼延灼道:“丧家之犬,也敢来本官面前狂吠?王进、呼延灼!你两个大言不惭、不识时务的蠢货!本官如今是落了难,却跟你们有甚么关系?你不知林冲见了我,尚且放了我,凭你二人也敢在我面前提甚么报仇二字?”
王进和呼延灼见说,万分不可思议的望向林冲,鲁智深一声爆喝,怒视高俅:“狗贼,死到临头,说甚么蠢话,污我兄弟!”
“鲁和尚!本官作甚污他?夸他还来不及!你等莽夫哪里知道,林冲义薄云天,不肯为自己身上的私仇而坏了你们山寨王伦的大事,你们和他一比,高下立判,档次低了许多嘛!”
高俅的话,立马叫这几人联想到秦明、黄信数月前在青州放过慕容彦达的往事,都是涨红了面颊,庞万春暗暗吃惊道:“我捉的这个鸟人,居然是林教头放过的?我还以为立了多大功劳,原来这些哥哥们心中自有乾坤……”
“我是当今圣上潜邸的旧人,此时替赵家、替朝廷掌管天下兵马,在官家心中,我就是一条最忠实的狗,没有人可以取代得了我!无论是童贯,还是蔡京,他都不会彻底信任,唯独对于我,是发自内心毫无保留的信赖!你说,你们为了报一己之私仇,杀了圣上唯一放心替他看管军权的人,到时候雷霆圣怒,你们区区梁山泊,承受得起吗?你们各个平日以义气自居,怎么这个时候偏不替你们其他兄弟想想!?”
癫狂中的高俅还带着一丝理智,火力全对准了王进和鲁智深,丝毫不涉及决定他生死的王伦,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和王伦的思维肯定有共通之处,他深知王伦处理自己时的顾虑所在。
“我就是圣上的林冲,林冲就是梁山的高俅,林冲有损,你们漫山上下绝不会装聋作哑,而我若是今日死在此处,哼哼!你们两个就是祸害梁山的罪魁祸首!”
高俅这番言语,话糙理不糙,流入了呼延灼耳中,顿时引起他的深思,作为朝廷里面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少壮派军官,他考虑问题的方式毫无疑问会受其影响,不可避免的有些偏于功利,此时心道:“问题的关键是,林冲在大局面前都忍了,寨主还会不会替他强出头?我若一力坚持要杀此贼,若是和寨主想法冲突,不但杀不了此贼,还会殃及自己将来在山寨的处境……”
呼延灼都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王进如何听不懂高俅的威胁?此时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涨得暴起,双手不自觉中握成拳头,恨不得挤出血来。不过就是气成这样,一句喝斥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来。
“狗日的高俅,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被他想出辙来,这些年真不是白混的!老子们遇到这种事,只怕是没有他这份急智和变通的!”
远远看着“热闹”的张开咋舌道,对高俅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门,他是感慨不已。对于统领整个山寨的王伦来说,他手下绝不止几个和高俅有仇的头领,若是为了照顾队伍中小部分人的情绪,引得大家都一起顶雷,这个决定,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下的。
“直娘贼!”鲁智深怒吼一声,他不算是很彻底的当事人,是以倒不把高俅的威胁放在眼里,只见他出口大骂的同时,人已经踏了出去,这回不是打高俅一顿出气的事儿,只见他直朝杨志走去,伸手就要夺杨志手上的宝刀,哪知杨志下意识了把手一收,叫鲁智深扑了个空。
刚才是杨志要递刀给鲁智深,而鲁智深不要,现在是鲁智深要取刀,杨志却有了顾虑。鲁智深见状大怒,连杨志一起骂了起来:“你们肚子里弯弯道道,洒家却是不管,先剁翻这鸟厮却再说话!”
此时的高俅,不怕王进,不怕呼延灼,只怕这个莽和尚,当下叫道:“王首领,我高俅向你保证,只要能回东京,这一辈子绝不敢再找梁山泊的麻烦,就是朝中有人要对梁山妄动刀兵,我必会想尽千方百计,劝官家罢兵!这么说罢,我……我高俅就是石碣碑文上第一百零九个名字,只要山寨有任何差遣,我高俅都万死不辞!”
高俅这番话落地,只听节度使这伙人冷眼旁观的中,一个老将已然是狂笑得弯下腰去,半晌才抬起头来,迎风流泪,满腔悲沧道:“我王焕为国效力了半辈子,哪知到头来,居然跟着一个梁山泊的编外头领,来征讨梁山!老天爷啊!你莫是存心要把我笑死?”(想知道《水浒求生记》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六四七章 我就是你的报应
“看看看,王伦动了!”
从各自的立场上看,高俅活着对这些老将们绝对是有利的,不然也不会看着被大棍打出的杨温和韩存保眼红不已。可这高俅为了求生实在是丑态百出,甚是可恶,直叫人发至内心的厌恶着。是以此时大多数人还是如王焕一般,潜意识里都不愿高俅这人继续再活在世上。
一直冷眼旁观高俅丑态的王伦,就是大家瞩目的焦点所在,这时梅展一声喊,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王伦身上。
刚才鲁智深从杨志手上拿刀,没有拿到,可轮到王伦要刀时,杨志哪里还有任何迟疑?当即恭敬的将家传宝刀递上,心中虽想劝王伦两句,却是当着众苦主的面说不出话来。
鲁智深狠狠剐了杨志一眼,随即看都不看他,只是跟在王伦身后,大踏步朝高俅逼近,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像当年在孟州十字坡上,跟随前面这位文弱书生,却让人心中无比敞亮。
高俅见王伦拿了刀,双肘撑地,腿脚连蹬,引得尘土飞扬。虽然后背上的剧痛逼得他冷汗直流,但所有的痛苦,都抵不上他此时心中的恐惧。
“王首领,你你……你要三思啊!你我之间的事,合则两利,斗则两伤!你我……我们都要为梁山泊的前程考虑啊!”
“反了!老子上梁山了!”张开已经看不下去了,拉过身旁的徐京道。
徐京闻言也是感慨,只是劝他道:“老弟要上山,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莫急!且看看王首领怎么处置!”
“从理智上来讲,我这么做很可能是不理智的。但你落到我的手里,我还叫你毫发无损的回到汴梁城去了,且不说对不住天下苍生,就是在场喊我‘哥哥’的这些兄弟。我也无颜再见!你此时不必抱屈,你说的后果我都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要办你!”
一滴尚未干涸的血水沿着宝刀滴到高俅脸上,惊得他是嚎嚎大叫,王伦的话一字一句狠狠捅在他的心里,高俅知道,他完了。
电光火石间,这一生的缩影从他脑海中飞速掠过,随着对方手上的动作,高俅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剧痛传来。殷红的血液从被锋利的刀口割开处涌出,带个他极大的恐慌。
“你高二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高俅用尽力气,破口朝着眼前这个书生痛骂开来,哪知对方冷笑一声,道:“阳间你都死在我的面前,到了阴间,我王伦的兄弟更多!记着,我就是你的报应!”
痛感和恐惧此时占据了高俅残存的意识,王伦已经懒得理会这个烂泥一般的奸人。回头道:“这厮若死我手上,岂不是便宜他了?我只是开个口子,关键的,还得你们来!”
王伦说完将单刀一抛。沾着仇人血液的宝刀被林冲稳稳接在手上,只见百感交集的他仰天一声长啸,不再迟疑,大踏步上前。照着高俅又是一刀,顿时血溅当场。
林冲虽是禁军枪棒教头,但使单刀乃是基本功。是以虽然这一刀划拉得甚是好看,但并非致命,刀下的高俅仍是杀猪也似的叫着,并未咽气,林冲将刀抛给鲁智深,道:“师兄,谢了!”
“谢洒家有个鸟用?”鲁智深回了一句,眼光落在王伦身上,心中别提多么提气了,当下接了刀,却不往高俅身上招呼,只是往早已泪流满面的王进面前抛去,王进长吸一口冷气,稳便的接了这刀,急切赶了两步,却顿时停住,回头对呼延灼道:“你先来!我怕忍不住,直送这厮上了路!”
同样震撼不已的呼延灼接了刀,朝王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上前照着高俅当胸又是一刀,心中大感快慰,伸手将刀递还给杨志道:“兄弟,你也吃了他不少亏……”
这时鲁智深一声冷哼,直叫杨志很有些尴尬,当下望了一眼呼延灼,低声道:“还是交给王教头罢!”
呼延灼看看鲁智深,又看看杨志,点了点头,最后刀又回到王进手上。这回王进再不似其他人那般留手,出刀前大喝一声:“做了鬼只管来找我!和旁人没有关系!”话音一落,在高俅惊恐的眼神中,刀入脏腑,顿时了帐。高俅这个在东京城里作威作福的皇帝心腹,就这样死在梁山泊旁的野地里。
宝刀终于物归原主,其实对高俅并非毫无怨恨的杨志正要收刀入鞘,却听王伦道:“劳你的手,取了这厮首级!叫徐教师、柴大官人也见见喜!”
杨志闻言大喜,他虽然和高俅没有甚么血债,但当初送礼都送不出去,以至于仕途夭折,这等郁郁之气终于找到发泄之地,上前十分熟练的割下高俅首级,血淋淋的拧在手上。
就在这时,恰好得了飞鸽消息许贯忠赶到王伦面前,几个感激涕零的头领见许贯忠面色有异,都强忍住急切的心情,让许贯忠为先。许贯忠瞥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首,抱拳朝众人道了贺,才急忙跟王伦禀告道:“哥哥,萧军师传来急报,官军抵抗激烈,马军人手不足,无法扩大战果,急问哥哥能否派出人手支援?”
“我去!”
“我去!”
“我也去!”
王进、林冲、呼延灼、杨志、鲁智深和庞万春扯开喉咙请战,既然没时间抒发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意,那么就在战场上见真章罢。
王伦和许贯忠低声商议了片刻,回过头来,道:“诸将听令,步军八营全数开赴战场,步军骑队各自归队。另外马军第九营由呼延通统领,与马军花荣、庞万春部,韩世忠的亲卫营,一起受许军师节制,前去增援萧军师!”
“磐石营和奋威营此战伤亡过重,留下休整、并维持次序。汝宁重骑新附,人心未定,仍由呼延灼统领,就不参加随后的支援行动!再叫阮小五派水手上岸,接管战场,看押俘虏!另外飞鸽传书,叫李俊把在家的史进、縻貹部送抵战场,参与行动!对了,高俅这厮首级正好派上用场!贯忠,怎么能打击官军士气,你就怎么操作!”
“哥哥放心!一切包在小弟身上!”许贯忠胸有成竹道。萧嘉穗的紧急军情说的是无法扩大战果,而不是说战局难以维持,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再办砸了,哪里配为天下第一寨的军师?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对官军军心有着毁灭性打击的杀手锏:高俅的首级。
“寨主,随便叫小弟去哪个步军营里帮衬一二罢!我也没有甚么其他本事,就替他们统领骑兵吧!”王进急道。王伦把步军马队都解散归队了,那他不是失业了?此时正要报王伦的大恩,岂能在此干坐着。
鲁智深闻言出声道:“哥哥,不如叫王教头跟洒家去,只是要请他屈尊了!”
呼延灼见说,也道:“末将要留在此间,通儿还年轻,经验怕不足,不如请王教头替我统领队伍?”
“大家集结队伍先去,王教头身体还未彻底恢复,此时不过扩大战果而已,若叫王教头再伤了元气,得不偿失!至于呼延通,我看他是个名将坯子,韩世忠和他差不多年纪,如今已经是磨练出来了!贯忠,呼延通就交给你了!”
王伦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众人的建议,本来安道全的医嘱仍是叫王进静养,若不是看着高俅亲至,王伦都不会答应带他下山。
许贯忠点头应允,拍了拍有些失意的王进肩膀,和头领们各自去了,呼延灼留到最后,见王伦身边没几个人了,上前拜下道:“寨主再造之恩,呼延灼永生不忘!将来替哥哥执鞭坠镫,在所不辞!”
高俅伏诛的一幕彻底震撼了呼延灼,想当初被李助救下,随后上山时,在王伦面前他都没有此般表示。
王进见状,面红耳赤,呼延灼如此彻底的举动,说实话,他有些做不出来,是以在东京官场上混得不上不下,虽然是威震禁军的练兵总教头,却也仅此而已,还不如眼下副教头周昂身上的头衔多,跟后任丘岳更是不能比了。
王进不会说呼延灼那些话,并不代表他心中感激之情就比呼延灼少几分,嘴巴难开,但是膝盖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十分情愿屈一屈的,当下拙言道:“恩公在上,请受王进一拜!”
“呼延兄弟帮忙!”
王伦现在虽然练功已经有了些底子,但估计在王进面前还差点火候,感觉一个人扶他不住,当下喊了呼延灼。呼延灼一听王伦招呼,上前抱住王进,两人联手,好算把王进稳住。
“汝宁重骑乃是十分难得的一笔宝贵财富,若叫我们梁山自己练兵,不知几时才能成军!上山之后,我会叫朱军师协助你做通官兵的工作,能留下多少,都编入你麾下!”
王伦说话的时候,呼延灼连连点头,态度十分认真,等他说完,亲口作了保证,便和王伦告辞了,他看得出来,王伦与王进只怕还有话说。
见王进还有些尴尬,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王伦岔开话题道:“王教头要是坐不住,出来带兵如何?这回可不是要你帮大家做嫁衣,是实打实自己带一营兵!”(想知道《水浒求生记》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