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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来自江湖     水浒求生记txt下载     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饮马川三杰

    见王伦在马上不住的扯那皮甲,林冲笑道:“哥哥,这地方上作坊里产的劣质皮甲还算好的,要是穿着你从东京买回来那好甲,还要难耐!”王伦从东京带回来的甲胄他和徐宁都检验过,均可称之为上品,两人都道哥哥好运气,直将那太监的压仓宝货都买回来了。

    众人刚出二龙山时还好,天气只是微热,到现在走了几天,这气温就渐渐上来了,看那穿着单衣的路人都觉得热,何况这一队人都身着盔甲,那皮又不透气,直叫大家热得难受。

    王伦苦笑着摇了摇头,眼见那汗水不住的从头上流下,顺着身体只往脚下的靴子里钻去,弄得两脚湿腻腻的不说,每次打尖住店的时候,那靴子里都可以倒出水来。

    林冲见状回头叫道:“大家都把那甲都敞开了穿,这般整整齐齐的反而不像官军!”

    大家见说大喜,都在马上把皮甲解开,瞬间一队衣甲严整的精锐骑兵看着就像一群吊儿郎当的兵痞,王伦见说笑道:“还是兄长懂行,这样就不会穿帮了!”

    林冲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国家最后的依仗都弄成这般,将来有个边事,却去靠谁?”只见众人都竞相解甲,唯独他的甲胄还是好好的穿在身上,保持着一个前大宋禁军的最后尊严。

    两人正说着,队伍来到一座大山之下,只见那道路边上正有一伙人,都是持刀拿枪,拦着一个遭配的犯人,那两个押送公人被逼到一角,正在绝望之时,两人发现这边撞出一伙官兵来,大喜道:“军爷!救命呐!我们是京兆府的公人,要往沙门岛去,路上碰到这伙强人,还望军爷搭救!”王伦闻言一惊,暗道京兆府长安发配到沙门岛又在此处遭劫,莫不是那人?

    话说林冲这几天重新披甲,一路上都是禁军打扮,仿佛又回到从前的军旅生涯一般,一听那人求救,下意识就要上前,刚冲出去两步,突然又勒住马,自嘲的摇了摇头。

    那边一伙打劫的强人见了,以为这队官军都是胆怯,又见他们一个个解了甲,衣衫不整的样子,起了轻视之心,只听那领头的一个汉子叫道:“着两个孩儿看住这厮们,其他的跟我上,这些孬种官军倒是骑得好马!”

    王伦见状不觉一笑,这时只听张三在马上奇道:“你们自打你们的劫,我们又不管你,怎地倒来搅虎须!”

    那领头的汉子见说大笑,回头望了一眼身旁同伴,随即喝道:“官军须住脚,你们一伙鸟人哪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将身上衣甲脱了,胯下宝马交了,饶你一伙撮鸟性命!”

    焦挺一听哪里忍耐得住,跳下马来,走上前去,叫道:“若要买路钱,看我这双拳头答应不答应!”

    那领头的汉子见说就要挺着朴刀来斗,却听他身边同伙道:“哥哥压阵,看小弟斗他!”那汉子见状收了朴刀,叫道:“看我兄弟来并你!”

    焦挺嘿嘿一笑,迎了上去,他正好几个月没经阵仗,手痒得很,在山上又和那般多高手较量过,武技提高不少,早就想找个敌手练练,正好这伙人撞到他手上,叫他怎舍得放过机会。

    王伦早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拦他,直道:“兄弟小心,不要缠斗!”

    焦挺大声应了,空手迎着奔来的那条汉子赶上,只见那汉一刀劈来,焦挺闪过,随即捉住对手手腕,一用力,那朴刀便掉到地上,林冲见状在马上道:“焦挺的空手入白刃是越来越熟练了!”阵前这汉子与自家丫鬟有些眉来眼去,林冲也是看在眼里,心里早把他不当外人了。

    王伦笑着回道:“山上这么多人给他指点喂招,若再没些许长进,他自己怕是也没脸见人了!”

    两人在马上轻轻松松的说笑着,只见焦挺已将那人摔在地上,骑上去就要使拳来打,这边领头的汉子急了,红了双眼,大吼一声:“莫要伤我兄弟!”便赶上来救人。

    忽听一声利刃急速穿破空气的尖锐声响起,那汉心觉不妙,急忙止住脚,果见一根长枪斜斜插在自己面前半步的土壤之中,那汉脸色一白,心惊的望了望马上掷枪之人,只是又见焦挺正骑在自己兄弟身上不住的使拳来打,却见他把心一横,又跨起步来要去救人,林冲“咦”了一声,道:“这汉倒是个讲义气的!”

    王伦见状也是点头不已,出言喊了一声道:“焦挺住手!”

    焦挺这才起身,那要去救人的汉子见状,也不往前奔了,只是朝这边抱拳道:“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告知尊姓大名!”

    王伦也抱拳回礼道:“我见此处甚是险要,是否便是那饮马川?阁下两位莫不是火眼狻猊邓飞和玉幡竿孟康两位好汉?”王伦住店的时候就听说前面不远处便是饮马川,不想正遇到这两位在此勾当。

    那红眼汉子一惊,拱手道:“阁下怎知我俩之名,莫不是州府派来剿灭我等的?我等虽然本事不济,但也不是束手就擒之人!”

    王伦和林冲对视一眼,都是面有笑意,只听王伦喝道:“那押送公人,我等便是沙门岛官兵,你若信呢,留下人犯,你俩自转去,你若不信呢……”

    那两个公人见说磕头如捣蒜,道:“我信我信,我等都信!”这两人差点死在强人刀下,眼见这伙不知哪里撞出来的骑兵正压得住强人,却又见他们竟在那里叙起交情来,又吓得是肝胆俱裂。现下听那领头的人有放自己的意思,哪里还不知趣,就算他自称是太上真君附体他们也敢捏着鼻子称信。

    王伦哈哈一笑,把手一挥,两个拦路的喽啰此时极为尴尬,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邓飞见状喊道:“既然这位好汉子发话了,便放这两个撮鸟走罢!”

    见那两个公人走远了,王伦下马道:“小可梁山王伦,这位将军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和你兄弟厮打的是我亲随头领焦挺,两位好汉,久仰大名,幸会!”

    孟康一听大叫:“哎呀我的哥,都是道上的兄弟,也不早说,叫我吃这一顿好打!”

    焦挺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朝那被打的拱了拱手,那孟康也忙还礼。

    邓飞笑道:“原来是自家兄弟,王头领也不早说,走走走,到我小寨里去歇歇脚,此处虽比不上你梁山泊虎踞龙盘,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王伦闻言一笑,抱拳为礼,朝林冲点点头,大家便一起随着他们上山而去,那配军也被两个喽啰扶着跟上来了,一路上王伦看这山势时,只见一望茫茫野水,周回隐隐青山。几多老树映残霞,数片采云飘远岫。荒田寂寞,应无稚子看牛。古渡凄凉,那得奚人饮马。只好强人安寨栅,偏宜好汉展旌旗。

    王伦的亲兵们也觉这山秀丽好景,只是到了那寨子里时,只觉简陋无比,人丁也不旺,至多一两百人,这还得算上下山劫道的那伙人在内,众人是从天下第一寨里下来的,满脸那股骄傲的神色毫不掩饰。

    王伦见状朝众人咳嗽了一声,那邓飞见了,丝毫不以为意,道:“王头领,你是好本事的,你那梁山被你弄成大寨,连林教头这般豪杰都来相投!可惜我没甚么本事,只能搞成现在这副光景,我倒没甚么,只可惜我这帮孩儿们在这里跟着我捱苦!”

    王伦听出他话里之意来,想这人也是个义气之人,生平最大的特点就是救人,当年他救起铁面孔目裴宣,居然因这人正直无私当即让了寨主之位与他,后来投奔了梁山,每逢战阵只要有他在场,但凡有兄弟落败,无论关系远近,他便要上前相救,就是因为这个优点,在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救人时(营救索超),死在石宝手上。

    “江湖上都传闻邓头领吃人?”王伦突然问道。

    邓飞闻言哈哈大笑,倒是孟康答道:“我们打劫又不伤人,哪里来的人叫哥哥吃!”

    邓飞笑了一阵也道:“我这红眼是天生的,只是传来传去倒不知怎地就传成这样,不过在江湖上行走,名头恶一些也有好处,我也懒得去说,只是叫王头领见笑了!”

    王伦点点头,心想这样一个珍惜同伴性命的正直之人,怎么会跟燕顺王矮虎那种人一般糟践人的身体,李逵那厮倒是吃人肉,只是他的行为只如小孩子懵懂装酷一般,倒还不是嗜好,加上他此时还没开始做这般混账事,还可以扳正过来。

    见好义气的邓飞、善造船的孟康话里话外都有入伙之意,王伦上前道:“承蒙两位好汉厚意款待,小可妄自大胆,便想请两位到我小寨歇马,各坐一把交椅,可么?”

    邓飞闻言满脸喜色,只是并没有立马答应,只见他闻声便去看孟康的反应,待孟康点头后,邓飞才道:“往常我们劫道的时候,有山东过路的客人都骂我们,说那梁山泊如此大的威势,都不坏我们,偏你们这些不成器的还在此处拦路打劫,常常弄得我俩灰头土脸,早就想见识见识大寨的威风,如今正好遇到王头领,却不是缘分!?小弟这个草寨,也有一百来匹马,财赋也有三四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好歹还有一两百孩儿可以效力!”

    王伦笑道,“兄弟你好歹还有一两百匹马,须知今年过年之前我们山寨连一匹马都没有!”

    邓飞见状道:“哥哥,要不我们再做他三两个月无本买卖,多劫些马与哥哥!这河北地近辽国,多有往来马贩行走!”

    张三见说在一边笑道:“好汉子有些意思,只是如今我们山寨马军都有两千人了!早不缺马了!”

    邓飞见说和孟康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惊讶,忙问这四五个月怎么弄到这么多马的,张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直听得邓飞和孟康两人咋舌不已,都道:“哥哥好手段,州府的官兵也敢坏他们!”

    王伦笑着和他们聊了几句,又站着笑看那个配军,道:“尊驾可是姓裴名宣?”

    那配军在一旁听两个山头的大王说了半天话,默不作声,忽然听王伦对自己说话,闻言大惊,道:“阁下怎知我名姓?”

    “多闻裴孔目忠直刚正,百姓都传你做铁面孔目,为那京兆尹不容,被他陷害,刺配三千里。孔目见今可有想好的去处,如若不弃,就和这两位好汉一起上我梁山如何?”王伦心知这位铁面孔目如若不是碰到自己,就会被邓飞、孟康所救,就留在这饮马川落草,是以果断出言相劝。

    果然听那裴宣长叹一声,拱手道:“事到如今,天地也不容我!蒙王头领和诸位好汉救我性命,如此只好愧颜求王头领收留了!”

    王伦朝他拱拱手,又叫焦挺取出三百两黄金来,分别送与三人,只见这三人面面相觑,裴宣道:“王头领,这是何意!”

    “这是哥哥定的规矩,每位新投的头领都送一千贯钱的安家之资!我去年来投之时,也愧领了!”林冲笑着解释道。

    王伦笑着朝三人抱拳道:“还请笑纳!”心道幸亏从二龙山下来的时候在缴获里取了一千两黄金带在身上,不然送给柴大官人的谢礼就凑不成整数了,须不好看。

    邓飞和孟康对视一眼,孟康还好,因打造押送花石纲船只被上官所逼后便投身了饮马川,不怎么知晓江湖规矩,还以为大一点的山寨都是这般,只是邓飞惯走江湖,走南闯北闻所未闻有甚么安家费一说,若遇到气量小一点的寨主,留都不留你,哪有什么银钱送你,此时只见他叹道:“大寨气象就是不一样呐!我们兄弟总算没有所托非人!”说完又殷勤把众人往大厅里请,吩咐小喽啰们杀牛宰羊,款待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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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兵分三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只听邓飞问道:“哥哥这次和林将军、焦挺兄弟怎么下山来了?却是去往那里?”

    “沧州柴大官人昔日与我有恩,可以说如果当初没有他的资助就没有我这梁山大寨,林教头又是他推荐于我处的,近日得了闲,我们便准备亲自去一趟沧州,面谢大官人!”王伦回道。

    邓飞闻言一拍大腿,道:“我也久闻柴大官人大名,昔日行走江湖时,这个也说他的好,那个也说他的好,直把我两耳都装满了,既然现在哥哥要去柴大官人处,小弟便随你同去如何?”

    “有何不可?”王伦爽朗一笑道。

    邓飞心中一喜,又举酒敬了王伦一碗,这时孟康道:“邓飞哥哥去了沧州,那我等怎办?”

    “兄弟,不如你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儿们先去大寨相聚,我和哥哥不日即回!”邓飞道。

    孟康想了一想,点头应道:“好吧!”

    只听邓飞又道:“哥哥,想咱梁山大寨也不缺钱粮,只是我们山寨里面还有几车财帛,不如且都拿去换了马,叫孟康兄弟带着孩儿们扮成马贩南下,于路走起道来也方便!”

    王伦见说点了点头,道:“兄弟不愧是久走江湖的,这样确实可行!如此便劳烦孟康兄弟了!”

    孟康闻言忙道:“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哥哥千万不要客气!”

    众人又互相敬酒,这时王伦望着裴宣道:“不知裴孔目在京兆府还有家眷否?”这裴宣看着有四十了,以前倒是没有听说他有家眷,就他孤身一人上山,只是按他相当于后世副省级城市检察长的身份,四十多了还耍光棍倒叫王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故此有这一问。

    裴宣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倒有一个老妻带着女儿在家中,只是我遭配时想着九死一生,当场写了休书与她,她娘家还有些家财,倒不至于过不下去,却都是我连累了她,唉!”沙门岛孤悬于登州之外的海上,时人都认为到了那里便如到了鬼门关一般,实际也是这样,有史记载,在宋神宗熙宁年间,沙门岛管营李庆以虐杀囚犯为乐,此人在沙门岛做了两年监狱长,前后却杀了七百名犯人,平均起来差不多一天杀一个。这只是主观原因的,还有客观原因,岛上粮食长期不够吃,狱卒都吃不饱,何况犯人,所以成为饿死鬼甚多。

    王伦望着裴宣,诚恳劝道:“孔目若是放不下她时,不如回去带她和女儿一起上山!想孔目往日里铁面无私,在那京兆府不知得罪多少人,现在孔目不在了,说不定就有宵小起了心思,叫她们妇道人家怎处?孔目你看呢?”这些好汉都有这样那样的优点,但缺点就是不太把家小放在心上,或者原本自己上山就是凑合,也许打着何必将家属接来蹚浑水的心思也未可知。

    裴宣见说一惊,寻思道:“我那妻儿对山寨一点用处都没有,眼下这位只是叫我回去取人,却是何意?就不怕我半路跑了?”

    王伦见他沉思,道:“小可别无他意,只想叫孔目一家团聚,若是分隔千里,两厢都受煎熬,我也不愿看孔目心中留憾!家眷取与不取,都看孔目自己意思!就是孔目不愿上山,小可也不勉强,只是有一句话相送‘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一起背!’”

    听着王伦说出这些话来,林冲感同身受,随即起身道:“我林冲一生不作伪,敢在这里替哥哥作保,这位哥哥乃是顶天立地的情义男儿!我林冲服他,因他无一句话不是替兄弟们着想,还望裴孔目三思!”

    见状邓飞、孟康等人也是起身相劝,道:“哥哥为我等想得这般周全,要是我俩有家小老早搬上山了,难道孔目哥哥指望嫂嫂带着侄女再去嫁人?又或忍心看着嫂嫂守活寡?”

    那裴宣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向王伦垂泪道:“若非哥哥相劝,小人险些犯了糊涂,我……我……这就回去取来!”

    王伦扶起他道:“恐孔目入不得城,我派手下头目李四带着三五个兄弟协助于你,他们从前在东京厮混得八面玲珑,人事皆熟,定不会误了孔目大事!”

    裴宣闻言又是一躬到底,王伦忙上前将他扶起,道:“以后都是一个山寨的弟兄,不必如此多礼!”

    那裴宣两眼含泪,说不出话来,众人见状,皆大欢喜,邓飞就叫孩儿们收拾东西,又问有无不愿意去的,这邓飞平日里待人义气,喽啰们都是愿意同去,等他们清理好东西,众人兵分三路,王伦、林冲、焦挺、邓飞投北而去,裴宣带着李四等五六人往西而去,孟康则是带着山寨弟兄前去买马,随后南下梁山。

    且说邓飞换了禁军服色,与王伦等人一起向沧州而行,于路大家说些江湖事迹,倒是不亦乐乎,加上这一队人马全都是骑马而行,往北走了好几日,渐渐已到了沧州地界,到了这时,王伦心中空空如也,对路径毫无印象,索性对林冲拱手道:“我出了沧州好几年了,不记得路途,兄长还记得否?”林冲闻言一笑,道:“哥哥跟着小人前去便是!”

    众人在林冲的引路下,走了半日,过了一座大石桥,踏上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荫中,显出一座大庄院来。只见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荫中一遭粉墙。众人来到庄前,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见了这队不知哪里撞出来的官军,都在那里翻着白眼道:“又来打秋风,也就是我家大官人脾气好,要照我的心气,正眼懒得看他这厮们!”

    王伦也不理这几个,直接招呼大家随着他下马走到那庄门前面,里面人听到动静,转出一个小厮来,见了王伦等人道:“稍等!”随即转了进去,不多时又托着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放着两锭十两的银子,递给王伦道:“你等没福气,我家大官人不在府上,各位既是官军,照例这二十两薄礼相送,你等请回吧!”

    王伦听这小厮那重复了万千遍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十分好笑的回头望了林冲一眼,林冲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想他和王伦都是来过的人,这小厮不知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根本没把自己们放在心上,只如打发闲人一般请人走的语气。这时张三见了寨主和林教头脸上这般玩味的表情,回身摸了半天,摸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丢在盘子上,道:“赏你的,滚一边去,我家大官人等进去等你家大贵人!”

    那小厮见状,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这来庄上都是讨食的,那见过这般大方送钱的,心想莫非遇到大人物了?连忙退到一边,让众人进门,大家走出十几步,邓飞在一旁嘀咕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闻名天下的柴大官人怎地手下都是这种货色?王伦拍了拍他肩膀,回头望着张三笑道:“小三,我等直接进来就是,你跟个小厮计较甚么,你这私房钱不留着娶媳妇了?”

    张三笑道:“为哥哥挣个脸面,这点钱算什么,还不都是哥哥赏赐的!”

    “好!好!”王伦连说了两个好字,便转过头去,和林冲并肩进庄而去,张三见状赶上前道:“哥哥,这钱真算我出的啊?!早知道只丢二十两了!”众人闻言都是大笑,林冲也不禁莞尔,笑道:“就算哥哥不管你,回去我补给你,总行了罢!”张三这才开怀大笑,又卖乖道:“才五十两,值甚么!”却见这时林冲也转过头不理他了,张三大窘,低着头赶上,不敢再说话。”

    众人又朝里面走了一程,却见院内一处平地上,三五个汉子堵着一条大汉,叫道:“武松,你打!来来来,最好打死我们,叫柴大官人再养你个三年五载!”

第七十七章 依人自辱,仰天茫茫

    王伦见说朝那汉望去时,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漆刷。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监座上。如同天上降魔王,真是人间太岁神。

    那武松闻言怒气冲天,双拳都快捏出血来,兀自忍耐着。

    说来可怜可叹,想他在家乡打死了人,无处可依,千辛万苦从清河县逃到沧州柴大官人庄上来。只因他背井离乡,心中担忧哥哥大郎在家被人欺负,又想着自己命蹇背了该死的官司,故而一直心事重重,面色不豫。他年纪轻轻,心高性直,说话做事难免有些过冲,只是柴进这庄上住着的一些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一言不合两厢便干起来,说到干架,这些人哪里是武松的对手,结果都叫武松打怕了。只是这些人也不成器,打不赢便去庄主那里告状,一人来告柴进笑之,两人来告柴进又笑,三人来告柴进就笑不出来了。虽然他也不去说武松,但是心中渐渐对他有了看法,导致后来也不去问他也不去看他,尽管依然酒饭不缺,但武松这等精细人如何瞧不出柴进对自己敬而远之的心思来?只恨无处容身,只把身子胡乱塞在此处。

    “怎么?现在认怂了?武松我还告诉你,晚了!你这山东来的孬种,有种就上前来揍老爷们,没种就叫老爷们打你一顿出气!”这时只听那几人又嚷道,他们抱着挨一顿打再去柴进面前告状好赶走武松的心思,故而一味只想激怒他。

    “二郎是清河县人氏,那清河县乃是恩州首县,恩州又属河北东路,你们几个小厮先弄弄清楚再出来现眼好了!至于你这厮们口出秽言,敢对山东人不敬,各人自己掌嘴,我不喊停不准停!”只听王伦抱着胸冷冷道。武松见这军官一口道出自己来历,心里暗暗吃惊,只顾盯着王伦看。

    那三五个大汉闻言回头看时,只见三四十个官军站在身后,不知为何各个对他们都是怒目而视。只是这几人心里有着依仗,倒也不怕,指着王伦这边道:“看你这厮们人模狗样的,还不是配军一个!?须不知这里是甚么地方,那赵官家入门也要下马,何况你们!看甚么看,带金印的!”

    林冲好修养,想着柴进对他的大恩,也不跟这班人计较,却不知正惹恼了旁边一位红眼大汉,只听他吼道:“你们这厮没听到我哥哥的话!?”

    那几个撩拨武松的汉子见状,都是放声大笑,喷道:“叫我们自己掌嘴?怕那人还在娘胎里罢!你这哪里来的呆鸟,敢管老爷们的事,一边……”话还没说完,只见邓飞已经冲了出去,一个重手便朝那说话的汉子脸上扇去,只见那汉顿时被打了个趔趄。那汉极其难以相信的捂着脸道:“你敢在柴大官人庄上打我?!”邓飞怒急,吼道:“就是在金銮殿上一般扇你!”说完,冲上去接着按住那人便打。

    看看打了一回,邓飞住了手,又起身朝旁边这些汉子走来,这些人见状一惊,虽说他们几个原本是撺掇好过来挨武松打的,却哪里甘心挨这来历不明的军汉们白打,都急忙还手,可他们哪里是邓飞的对手,眼见这条红眼汉子太过凶猛,这几个都忍不住大喊道:“造反了造反了,官军造反了,老都管恁老人家快出来啊……”武松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是柴进府上的老都管在后面给这些人撑腰。

    邓飞按着这几个鸟人打了一回,见哥哥也没出言阻止,手上越是使劲,忽闻一个老者声音乍起道:“住手!”

    众人都回头去看时,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都管匆匆带着三五十个汉子赶了出来,见了王伦等人先拱了拱手,然后质问道:“各位是哪里来的,怎地如此无礼!须不知此地是何去处?!”

    不等这边答话,老都管身后两个汉子帮腔道:“哪里来的贼配军,敢在这里大闹,大伙儿都出来,叫他见识见识柴府的威风!”这两人喊完,只见四面八方不知涌出多少人来,团团将王伦他们三十四个人围在中心,直把一直忍着没动手的武松也逼了过来。

    王伦见状在心中轻蔑一笑,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对刚过来的武松道:“武二郎大名,小可也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甚慰我心!”

    那武松忍受了大半年的窝囊气,忽而有人对他说起客气话来,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抱拳回敬道:“不知英雄大名,怎地如此错爱小弟!”这武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若百般敬他,他必千倍还之。话说当年在孟州十字坡,孙二娘那般要害他,张青上前说了几句软话,这直性汉子竟饶了他们,就如闻焕章所说的,在他心中,“义”字乃最高道德标准。

    那老都管见这两人不管不顾竟然在重围之下叙起旧来,太过目中无人,他在柴府持家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不识相的竟敢这般怠慢于他,想那知州相公见了他也是一脸的笑,怎受得了这些个配军的气!?此时叫他有再好的修养也憋不住了,开口喝道:“哪个是当头的,回老朽话来!”

    王伦朝武松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望着那老都管道:“有何赐教!”

    见此人仍然是一脸的云淡风轻,那老都管火冒三丈,怒道:“你这厮是哪里来的官军?老夫便是杀了你,到你上司那里抱个拳讨个好,你这厮死了便如白死,一张席子卷着埋了,谁来过问?年轻人,老夫奉劝你一句,做人莫要那般拽地!”这老都管虽觉眼前这几人依稀有些面熟,但是实在又记不起是谁来,想他这府上虽无食客三千那么夸张,但是食客三百总是绰绰有余的,再说每天拜庄的新面孔又多,谁有那精力记住这些人的名字长相。

    “老都管,这话若是柴大官人说来,小可二话不说低头领罪。只是从你老人家嘴里冒出这不伦不类的言语来,未免略显出底气不足啊!”王伦望着眼前这个张口闭口要自己性命的老都管,淡淡回道。想是此人在柴进庄上待了这几十年,每日里受人恭维阿谀,此时眼界早飘到天上,却忘了自己身子还在地上。

    那老都管闻言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浑身不住的打颤,他身后靠得最近的那两个汉子见状,大声道:“你这厮狗胆包天,竟敢欺我家老都管,弟兄们,柴大官人这般厚待我们,你们怎能看着外人欺到大官人门前来!”这两个汉子的话颇有鼓动力,只听旁边一群人立马大喊道:“统统跪下!给老都管赔礼道歉!”

    眼见这帮食客气势凌人,直叫林冲都微微有些动气,想当日杀了陆谦等人从山神庙逃出来时,他便吃过这些人的亏,喝醉后叫这厮们绑了,这时又见他们无礼,只听他对王伦道:“哥哥,怎处?”

    王伦环视了一番周围这些吃白食的,沉声道:“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败坏柴大官人声威,我等岂能坐视不理?林教头莫管,直叫孩儿们看着办罢,只是莫动兵刃!”

    焦挺、邓飞等人一听大喜,千里迢迢随着哥哥前来送礼,哪知这厮们欺人太甚,早就不耐烦受这鸟气了,这时得了王伦吩咐,这时哪个还忍得住,只见那三十四个王伦亲卫在焦挺邓飞的带领下,反冲向那二三百人,只如狮子搏兔,又如虎入羊群。

    王伦上前搭着老都管肩膀道:“老人家,如此就看看罢!”那老都管只觉怒气填胸,上下嘴唇颤颤相碰就是迸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武松一见此景,心中不知道有多解恨,抱着胸站在一旁冷笑。不过他倒是没有上前相帮,想是还念着柴进面皮,只是却见他此时正暗暗在心中猜测这军官的来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只听现场哀嚎遍野。焦挺和邓飞带着三四十人威风禀禀的站在当场,傲视群熊,只有张三一个眼青一个眼紫的站在那里,面上表情兀自骄傲,啧啧出声道:“德性!几百人打不过我们三四十人,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敢在大爷们面前叫嚣!刚才是哪个亡八偷袭你三爷爷,有种站出来!”

    那老都管见状愤怒中生出一股羞愧来,这时正好见门口涌进四五十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来,他心中大喜,暗道陪官人出去捕猎的好汉们回来了,随即大声叫道:“大伙儿都过来帮忙,按住这些配军只管往死里打,出了人命都算在我身上,保你们无事!”

    却见这时门口转出一个龙眉凤目,皓齿朱唇的贵人来,此人一见现场情形,又听到管家恼羞成怒的言语,急忙去看何人敢如此大胆来闹自己庄子,哪知他不望则已,一望大喜,急忙大喝道:“都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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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不愿落草的武松

    那老都管一见柴进反应,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暗恨道:莫非这仇报不了了?他跟着柴进这许多年,对这位柴氏当今这代家主的秉性还能不了解?一想到此,他愤愤的望向身边这个一只手夹着自己的年轻军官,眼神中的愤恨之意难以言表。

    只听柴进大喝一声后,笑吟吟的走上前来,拱手道:“不想两位贵客今日临门,柴进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见到此番情景,地上哀嚎的食客们原本还指望大官人回来给自己报仇,哪想到两边居然叙上交情了,顿时都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软软瘫在地上。

    王伦和林冲对视一眼,都点点头,两人迎上前去,均对柴进行了一个大礼,柴进慌忙躬身回礼,嘴中道:“王头领和林教头何故如此!快快请起,只折杀了小可也!”说完连忙起身,上前搀起王伦和林冲。

    王伦起身后又抱拳道:“柴大官人如何当不得小弟和兄长之拜?小寨要不是得了柴大官人先前的资助,哪里有今日光景?后又蒙大官人荐兄长林冲于我处,在下心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故而今日特意和兄长从山东赶来,带上一副字画并稍许谢礼,还望大官人笑纳!”

    王伦话语一落,焦挺从马上搬出一个做功精美的箱子,邓飞也是取了一副字画奉上,那柴进见状笑道,“王头领却是这般客气!”说完也不看那一千两黄金,只是接过这副字画,打开一看,顿时镇住,眼泪就要掉下来,唏嘘道:“竟是我先祖世宗的手迹,王头领有心了!有心了!”

    那老都管见柴进有些失态,急忙赶上前来,不经意间瞟见那副柴荣亲书,慌得他连忙下跪拜倒。原来此人亦是姓柴,见了祖宗真迹,心中激动还来不及,当下哪里顾得上再怨恨此人,只是暗叹道此人送礼倒还真是下功夫。

    只见这老都管九拜之后,起身道:“王……头领,方才是小人孟浪了,还望头领勿怪,莫要与小老儿一般见识!”只是此时他还是想不起这人身份来。

    那柴进伸手揩干看眼泪,复而大笑,向自家管家介绍道:“这位便是如雷贯耳的济州梁山泊大头领王伦,身边这位是半年前在我庄上驻留过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柴福你怎地不认识,竟搞成这般!?”

    那柴福一听,顿时心惊肉跳,这人居然是梁山王伦!?

    柴进这座庄子完全可以称作大宋江湖情报站,每天走南闯北的汉子不时前来拜庄,想那全国各地的消息在此处都可闻之。这种环境下,他怎么会没听过梁山的威名?如今梁山声威正盛,据说山上人数已经破万了,隐隐有天下第一寨的架势。他实在想不到今日跟自己动手的竟是这等雄厚势力的首领,手心中渐出了一片冷汗,心道刚才只怕他多有容情!眼见此人还有些克制,若是遇到那混不讲理的莽撞之人,管你姓柴还是姓赵,这般触怒于他,怕不惹来灭庄之祸?想到此处,柴福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道歉,那跟随柴进一起出行的大汉们见老都管吃了这般大亏,还反倒低头认错,都是收起倨傲之心,眼睛也不敢斜视,只是一个个站得直挺挺的。

    而那地上躺着哀嚎的汉子们闻之对头们的身份,心中那座恨意催成的坚冰顿时叫惧怕化作温水,乖乖!这人竟是水泊梁山的大头领,刚才自己还不服气,心想事后要找他报复,可现在谁还敢起这个念头?一个个焉头搭脑的,心道这顿打算白挨了,还有些聪明的趁着他们叙话,小心翼翼的偷偷爬走,生怕叫这杀星惦记上了,只暗暗担心这日后的江湖怕是混不下去了。

    王伦正眼也懒得瞧这些人,这位柴大官人开门招客,什么匪类都给招了进来,反而真好汉却没几个,眼前唯有一个武松还叫他心生厌恶情绪。想那日后风云变幻时,世道上崛起的成名英雄,柴进认识的屈指可数。想到这里,王伦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面上却没表现出一丝痕迹来,只是笑着扶起老都管,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不是老都管的错,都怪小可托大了!”

    王伦说完转头对张三吩咐道:“去把好汉们扶起来,每位与三贯钱求医!”张三连忙去了,柴进笑道:“王头领这句话说得好,都是不打不相识啊!不过这些汉子都是我庄上的客人,怎地要王头领出钱?柴福,去给大家摆酒压惊!”

    众人被打的事情这位大官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真个是新人胜旧人,强者压弱者。当日林教头棒打洪教头,柴进反而叫好,那洪教头虽然甚不知趣,但总归是庄上旧人,柴进却一点脸面也没给人留。若换做宋江,保证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定两边都安抚的极好。这也是柴进不如宋江处,花了大钱反而不如宋江花小钱的效果好。

    王伦见状又向柴进介绍了自己身边的焦挺和邓飞,这两个汉子脸上还是带着笑,只是心中暗暗把传闻中的柴大官人和眼前自己哥哥这一比,都在心中涌出一句江湖上的名言,见面不如闻名呐。

    这时只见林冲又上前跟柴进叙旧,两人说了一回话,柴进便要摆宴宴请王伦等人,王伦见状拉上武松道,“这位兄弟是个好本事的,我在江湖上也闻过二郎的名字,端的一条好汉子,一起同坐如何?”柴进也不在意,一并相请武松作陪。武松见状,心中齿冷,日前丝毫不理,现在反又成座上之宾,这叫甚么事?他实不欲去,哪知偏偏被王伦拉住,武松见状道:“王头领,还望恕罪,小可身有不适!”

    初闻王伦名姓时,他心中着实欢喜了一阵,像这般身份的人都那样的抬举他,叫他怎能不喜?只是转念一想,这人是强人头子,我虽犯了罪,也不见得就要去落草,他只顾这般殷勤,莫不是要拉我入伙?在江湖上厮混是一码事,但落草为寇又是另一码事,一码归一码,这清白身子,怎肯就入了绿林?

    柴进闻言站住,笑道:“大汉,王头领的面皮也不给?他见今做着梁山之主,手底下怕不有万千你这般的好汉?莫要只顾推辞,便一同去罢!”

    武松闻言低头不语,王伦见武松神色有变,怎猜不出他的心思来?这条好汉虽在江湖上行走,但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也不是不能过安分日子,只要社会不将他逼得无路可走,照他的本心,他是绝不愿落草的。

    想他杀了西门庆,被发配孟州,也是毫无怨言的一路行去,张青孙二娘劝他投奔二龙山,他只坚持要去坐牢。哪怕被施恩收做打手,也照样过得安心,后来那张都监假意收他做心腹人,他也心甘情愿,只是最后在撞破张都监的图谋后,杀了他一家十几口人,实在不得已了才投了二龙山,只是上山途中遇见宋江时,还吐露心声道:“天可怜见,异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时却来寻访哥哥未迟!”唯有等他彻底上山之后,心路慢慢起了变化,这才成为日后梁山上坚决反对招安的头领之一。

    想到这里,王伦心知急不得,只是对武松道:“我有清河县武大郎的消息,兄弟要听么!”武松见说这才松了口,和众人一起上席而去。

    席上王伦和林冲不停的敬柴进酒,现在的王伦早不是当日那个落魄书生,此时敬酒分量不同,直喝得柴进红光满面,很是心满意得,邓飞见哥哥们轮番敬酒,也是上前凑着热闹,王伦当然不会叫陪客武松坐蜡,也是连连向他敬酒,武松虽然心怀警惕,却也微微有些感动,想他自离家以来,东躲西藏,得过谁的看重?刚来时柴进也是一般厚待,哪知后来听了小人言语就厌烦自己,此时正好借着良言下酒消愁,只见他一杯接着一杯,只把这个海量的英雄都喝得微醺了。

    这酒喝了一半,只听柴福来报,说是新来的沧州两院押狱特来拜会柴进,柴进此时哪里肯去,只道:“就言我不在庄上,过几日我亲去拜访他便是!还是相陪此处诸位贵客重要!”

    王伦和林冲忙道:“大官人之事要紧,莫要怠慢了那公人!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必讲此客套!”

    柴进闻言哈哈大笑,在众人一劝再劝中起了身,一摇三晃的出门了,这时王伦借酒相敬武松道:“早知武二郎是个出色的英雄,小可斗胆便请二郎上山坐一把交椅如何?”王伦知武松是个真人,也不虚掩自己对他的看重。

    武松心道一声来了,急忙起身拱手道:“多蒙王头领厚爱,要说这大半年来也就是王头领把武松当个人看,照说武松此时不该拒绝好意!只是武松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不忍弃他不顾,反而自己上山快活!”

    这时林冲接言道:“不如接了尊兄一起上山可好?”

    武松朝林冲抱拳道:“多谢林教头的厚意,我那哥哥有些特别,唯愿独居!”

    林冲见说笑道:“倒是小可失礼了!武松兄弟放心,既然你不愿上山,此事便不提了!我这哥哥待人以诚,绝不会做出那种强人所难之事,来,且坐下喝酒!”

    武松倒也听过林冲的名头,知他人品甚好,闻言放下心来,去了顾忌,反客为主,与王伦等人频频敬酒,王伦喝干杯中水酒,笑道:“二郎为何在此?”

    武松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王伦笑道:“二郎差矣!那人没死,当时只是晕过去了,也没官司索你!你那哥哥大郎见今仍在县里安住!”原本武松是半年以后遇到宋江后才回家的,那时武大郎才搬到郓州阳谷县不久,现下应该还在老家清河县。

    武松见说大喜,这半年来一直压在心中的重负顿时叫王伦卸去,只见他推金山倒玉柱的朝王伦拜下,王伦忙扶起他,又执手说了一回话,只是那武松恨不得即日便回去,王伦道:“我等不日也要回山,今日与兄弟相见也是缘分,不如便随我住上几日,到时一起回去!”

    武松眼见王伦人物轩昂,言语洒脱,不似常人,在自己回绝了他上山邀请后竟然一点也不失态强求,看来真如林冲说的那般,倒是自己谨慎过头了,想到这里,武松心中生出一股歉意,暗道出来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随即便一口答应。

    这时柴福走了进来,对王伦道:“那位沧州新来的押狱倒也是个人物,柴大官人一时不好怠慢,只好叫老奴进来相陪诸位好汉!”王伦见说忙问他那人是谁,只听柴福道:“此人姓杨名雄,与知州相公是叔伯兄弟!”

    注:杨雄是蓟州两院押狱,只是蓟州那时在辽国手上,总不能叫杨雄做辽国的官罢,本书改为沧州,各位好汉须知。另外接编辑大大通知,下周强推上架,具体上架时间是在十二月六号星期五,当日争取爆发,各位好汉若喜欢本书,把月票留些与俺,小可准备冲冲新书月票榜,谢谢诸位了!

第七十九章 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

    病关索杨雄?

    王伦闻言只是在心中微动,然后便波澜不惊了。说实话,他对这位日后位居天罡榜的好汉实在没多大兴趣。

    这杨雄乍一出场时,表现委实有些窝囊。而事后在妻子红杏出墙时,又表现出前后不一、截然不同的态度来。

    话说那时他的叔伯兄弟已经调任他州为官,想必其兄长离任之前也对后任提过自己这个兄弟,请他帮忙照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且那新来的知州又是杨雄的旧识,总而言之,杨雄并没有因为兄长的离任而失势,依旧春风得意的做着他的两院押狱兼市曹行刑侩子。

    哪知那日他刚从刑场下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小牢子,擎着行刑用的鬼头靶法刀并花红财礼,却被一个无权无职的军痞带着六七个破落户指名道姓的当街拦住,开口便找他讨要百十贯钱使用,这明摆着不是乞讨而是勒索了。

    须知这些军痞和破落户最是眼毒,敲诈勒索的次数多了,自然心里有数谁人敲得谁人敲不得,谁知杨雄这样一个在知州跟前都有面子的人,还在州里做着高级吏员,居然成为这群人眼中的肥羊,真是叫人难以想象。

    后来两厢动起手来,杨雄居然被三个人逼住,施展不得,要说日后梁山的好汉里面,就是不以功夫见长的都头李云,起码也是三五十个人近不了身,遇到这种情况,天罡榜里也只有他跟宋江、柴进等寥寥几人会被三个地痞逼住吧。

    后来他老丈人闻之,连忙叫了五七个人过来相帮,看这老汉的反应,杨雄不像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果然后来这老丈看到解救女婿的石秀英雄长大,大喜道:“我女婿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谁敢欺负他?”,公门中出入,还有个一官半职在身上,又得知州看重,居然还被流氓欺负,这种事情从来就没见过发生在同是牢头的朱仝、戴宗、蔡氏兄弟、施恩(牢头之子)身上,却偏偏总叫他遇上。

    后来石秀与他结拜之后,听他说刚娶了寡妇潘巧云不到一年。这女人显然是生得十分美丽,杨雄在心中应该是十分在意她的。不然以杨雄的身份,在这州城里不说娶个大家闺秀,起码迎一门小家碧玉应是无碍的。可是老杨爱她疼她却不尽丈夫的义务,也不知是行刑次数多了,精神上有了什么障碍,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在行房之事上极不积极。

    后来石秀先是被潘巧云风言风语勾引,后又撞见自己这位义嫂跟和尚私通,在经过一番心理煎熬后(这种事哪好启口,就是武松也不好跟亲兄弟武大明说),才跟杨雄婉转说出潘巧云在外面有人了,杨雄初闻大怒,哪知回房后被潘巧云倒打一耙后,反而叫石秀坐蜡,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连自己也被赶了出去。

    石秀要是个一般人也就算了,不念杨雄这月把来的情分一走了之,管他这对夫妻怎么糊涂过呢!但石秀显然是念杨雄的情分的,不愿叫自己这个结拜哥哥糊里糊涂顶着一顶绿帽在这城中四处行走,叫人看笑话,又担心他日后不防死在这对狗男女手里,最终拿出铁证。

    哪知杨雄一反前番软弱的性子,只如疯了似的,在翠屏山上将那妇人开肠破肚,把心肝五脏掏出来都挂在树上。最后杀了潘巧云和女使迎儿,这个公人居然还要回城收拾细软,多亏叫心细的石秀劝住了,两人这才带着偷偷在一旁观看,事后自动蹦出来的时迁上了梁山。

    上山之后杨雄也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基本过混。倒是他那位义弟石秀上山之后大放异彩,最后也是沾了石秀的光,杨雄在排座次时排在石秀前一位,位居天罡第三十二位。

    王伦虽然对此人不感兴趣,但一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直叫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句古话来,王伦低头略想了想,叫过柴福,向他讨了纸笔,研开墨,写了十几个字,又对柴福耳语了几句,那柴福闻言一楞,目光疑惑的看着王伦,想了一想,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随即收了纸,转身出去了。

    经过如此一番,王伦也在心里将这位病关索放下了,别说他此时没有招揽杨雄的意思,就算他真起了心想请此人上山,也是决计请不动了,想那杨雄仕途正顺,怎么会自毁前程跟自己上山为盗?

    见王伦神神秘秘,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只是心道自己这位哥哥总有出人意料之举,那邓飞只顾拉着焦挺敬酒,喝得眼睛更红了,唯有武松望着王伦心有所想,王伦见状也不多言,只是呵呵一笑,又和武松闹起酒来。过了半个时辰,柴进转身回来,抱拳跟大家说些表示歉意的话,而那柴福跟在柴进后面,只是微微朝王伦点了点头,王伦朝他一笑,那柴福也不再多言,站在一旁侍立不语。

    这场酒直闹到午夜子时,方才尽欢而散。柴进见王伦赏识武松,就把武松的房间调到了王伦隔壁。回到房间后,王伦亲自收拾了一包金银,送到武松房里,武松见状哪里肯收,王伦便道:“兄弟,你既要回去与兄长营生,手上没些本钱怎处?”又劝了半天,武松方才收下这包金银,只是又留王伦说了半宿话。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起来,柴进陪着在厅上闲话。王伦想起昨晚来访的杨雄,心道也不知他那位结义兄弟此时在不在此处,照理说他现在应该还随着其叔父一起贩卖羊马,也不知流落到那方去了。

    只是王伦抱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心态,吩咐焦挺和邓飞出去在这市集上打探,看有无一个人称拼命三郎的好汉在此营生,武松见状,寻思道:“想这王头领如此爱我,既然他有吩咐,我此时坐在这里看柴进前倨后恭也不爽利,不如和这些好汉们一起出去转转,也自在些!”

    想到这里,他当即跟王伦提议,要与焦挺、邓飞同去,王伦心道这汉是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丈的性子,若是一直不叫他为自己出点力,他白受好处心里也自不安,还道自己有甚么图谋。见说王伦当下也不犹豫,起身相谢,武松见状大喜,又跟柴进抱了抱拳,方才去了。

    柴进看武松离去也不在意,只是拉着王伦和林冲来到他的马厩里,早有二三十匹马被人单独牵了出来,王伦见状忙问其何故,只听柴进笑道:“头领聚啸山林,岂能坐无良驹?我这庄子靠近辽国,多有马贩前来拜庄,故而我这些年来也收集了一些好马,只是这些马儿每日跟我出门打猎甚是浪费,远不如随着王头领杀伐征战更显物尽其用,我今日亲自挑出这三十匹马来,一发送与王头领!”

    林冲见说便上前看那马儿,他是懂行的,只见这些马儿各个膘肥体壮,毛色鲜亮,看着便不似寻常的凡马,见状他回头喜道:“柴大官人收得好马,就是在东京达官贵人府上,也不见得能找得出这般三十匹一般的好马来!”

    王伦见状连连向柴进道谢,那柴进只是抚髯大笑,道:“这些俗物值甚么?也不知道王头领废了多少心思,才寻到我先祖世宗的手迹,跟王头领的厚礼相比,我这些真不值一提!”

    王伦又谢了柴进一回,柴进便吩咐下人摆酒,直请王伦和林冲上座,众人正喝得热闹,只见焦挺、邓飞同武松一起回来,那武松手上还抓着个眉浓眼鲜的精瘦汉子,王伦一见奇道:“兄弟,此人怎地?”

    武松回道:“这人甚不识趣,见焦挺邓飞两位兄弟囊中鼓鼓,便要下手来摸,被我走在后面看到了,此人倒是一身好轻功,叫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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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那一叉竿的风情

    王伦初见到这眉浓眼鲜的精瘦汉子时,第一反应便想起水浒中一首诗来,诗曰: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疾,行走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莫非此人就是鼓上蚤?

    “汉子,你姓甚名谁?”见王伦双眉微锁,一直没有说话,便听坐上首的柴进问道。

    那精瘦汉子一双贼眼看了看柴进,又望了望与他并排坐在主座上那位身着白色便装的年轻男子,随即又瞟了瞟周遭人等,只见他此时并不回答柴进的问题,反而问道:“莫非阁下就是江湖上人称仗义疏财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柴进闻言大笑,道:“你既然到了我的庄子,自然识得我,算不得甚么本事!却不知你识不识得我身边这位好男子!”

    那汉子见说又朝着王伦看了半天,复又盯着林冲、焦挺、邓飞等人看了一回,这才道:“小人有眼无珠,偷到白衣秀士王大头领手上,该打该打!”

    柴进见说大笑,望着王伦道:“这汉子倒是有些眼色!”王伦也笑着点点头,朝那汉问道:“你是怎地看出我来的?”

    “江湖上都传言柴大官人于那梁山大寨上的王首领有恩,故而那王首领曾放下话来,黑白两道若有敢对柴大官人不敬者,便是与梁山泊为敌!再说王头领此时身着白衣,书卷气甚浓,手下又尽是些散发着江湖豪气的大汉,旁边温文尔雅的那位将军怕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能跟柴大官人平起平坐,手下又尽是这般豪杰的的书生,江湖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却不是王首领还能有谁?”那汉子卖乖道。只见他说完话整个人是洋洋自得,只是和他此时被人反扭着肩膀的狼狈样子一比照,显得很是滑稽。

    柴进闻言有些惊讶,王伦在江湖上放话之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此时只见柴进转头对王伦道:“想不到还有这般事,小可多蒙头领厚意!”

    王伦笑着回道:“柴大官人对我山寨之恩情,小弟时刻不敢忘怀!想大官人你威震江湖,原不需要小弟多舌,只是如今梁山泊还有点声势,也能震慑一些宵小,拦住一些不懂事的纨绔!故而自不量力叫朱贵兄弟在江湖上放出话来,还望大官人勿笑!”

    柴进见说连连摇头,口中连称“哪里!”“哪里!”却在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虽说自己不怕事,这些年还不停给那赵家抹黑找事,但凡他们要害的人,自己偏偏便去庇护,只因心中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却从来没有想过得这些人的什么回报。

    却不想从前自己资助过的人,现下长成了参天大树,反而主动过来替自己遮荫,怎不叫他深感意外,却又心花怒放?想他庄上出去的万千人,有几人能有身边这位白衣秀士那般的心意?虽然自己也不是说日后便要靠他,只是凭着这份心,就足以叫他宽慰无比了。想到这里,他慢慢端起茶杯,品着这碗知恩图报的情意之茶。

    王伦见柴进若有所思,心中也有感触,他跟这柴大官人接触了这一回,只觉此人不像是便要暗自收买势力推翻宋朝的架势。以他的见识,不会看不出柴家现下已经与那百十年前谋逆的赵家早融为一体,若是赵家垮台了,他的丹书铁劵还有何用?这偌大的家产和特权便会随着大宋的亡国而统统消失!新来的皇帝谁还管你是柴世宗之后还是赵世宗之后,统统与蝼蚁无异。至于说叫柴进自己去做皇帝,这中间种种艰险,岂是一个“难”字可以道尽的?

    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叫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能解释得通。

    之所以柴进仍有这般作为,反倒有些像是孩童与人赌气一般!既不损害大宋的根本却又能给赵氏添堵!要不然这位柴大官人也不会放着武松这一员大将的材料不去结交,反而听信一些宵小的言语就对他十分冷淡。想柴进不可能看不出武松的本事,就凭这武松把他庄上的食客打得人人都怕,也该知晓此人的能力!

    而反观这位柴大官人之所以如此好客却又未尝对人人都花心思,或许,这种好而不精的手段应该是受他的根本目的所影响的吧?

    王伦暗暗想了一回,见柴进仍品着茶,他便望向那个暗自得意的汉子,突然喝道:“时迁!”

    那贼眉鼠眼的汉子见王伦和柴进这两位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佬都叫自己唬住,正暗自得意,哪知此时被人掀了底,不由大惊失色,望着王伦失声道:“王……王……头领怎地知我姓名!?”

    邓飞见说在一旁冷晒道:“学狗叫的还敢来摸老爷!瞧你那点出息!”

    那时迁闻言大窘,刚才自己一结巴不正是如狗叫般,只见他此时羞愧的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众人见他这个样子都放声大笑起来。

    王伦也笑了一回,朝众人摆了摆手,众人见状都止住笑,只听这时王伦道:“时迁,听闻你是高唐州人士,怎地流落到这沧州来?”

    时迁见眼前这梁山上的大头领连自己出身都知道,哪里还敢卖乖,老老实实道:“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小人总不成在家乡干这营生罢?都是乡里乡亲的,摸了他的我心里不安,被人抓到我哪里有脸!”

    王伦闻言一笑,道:“神偷鼓上蚤还有失手的时候?”

    时迁灰溜溜的回头看了一眼此时仍抓着他不放手的汉子,道:“这不就栽在这个大汉手上?”

    王伦哈哈一笑,道:“你莫喊冤,抓你这人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只是现在他在江湖上还未显出名声来,日后别人知道你被他抓过,保证没人会因此而看不起你!”武松此时见说,只当王伦捡好话安慰自己,只是仍觉心间微微发热。

    说了半天话,王伦此时也不绕圈子了,他知道这时迁是主动上梁山的人物,只开口道:“我山上还差一个探视机密的头领,你愿意入伙么?”

    那时迁闻言大喜,两只贼眼转个不停,只听他道:“愿意愿意!谁情愿整日里东游西荡,没个安生之处?只要王头领……啊!只要哥哥不嫌弃小人的出身,做甚么我都愿意!”

    王伦见说朝武松点点头,武松这才把这汉子放开,时迁得了自由,立马跳了起来,腆着脸朝王伦嘿嘿直笑,王伦见他目光闪烁,眼神中带着一丝巴望,心中倒也猜出了他的想法,直笑道:“急甚么!这是柴大官人庄上,你只当是我山寨聚义厅,叫我等在柴大官人面前献丑么!”

    柴进见说大笑,道:“无妨无妨,我总不能挡了大寨的贤路,叫好汉心急!”

    王伦见说这才朝焦挺点点头,焦挺取出一百两黄金,递给时迁,时迁欢喜的接了,对王伦禀道:“小人实在是有急用,王头领不若叫这大汉押我回去高唐州,我把这钱使了,便回山寨效力!”

    “这好汉是我兄弟,却不是山寨头领!你拿钱去罢,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何必疑你!你送完钱,直接去大名府候我罢!”王伦摆摆手道,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况且他又心知这时迁不是昧财不归的人,何必画蛇添足。

    那时迁见状大惊,继而叹道:“我行走江湖这许多年,前半截听人说王头领为人小气,心胸狭窄,后半截听人说王头领为人豪爽,仗义疏财,真不知该信那一种!如今相见,才知道哥哥是哪样人,时迁拜服!”说完这瘦小汉子朝王伦一拜到底。

    焦挺这人从不主动插话的,这时听了时迁的言语,怒道:“你敢试我哥哥!”

    时迁忙起身拱手道:“确实这钱有急用,焦挺哥哥莫要焦躁!”

    焦挺见说这才罢休,只是也没问这汉怎么知道自己姓名的。他此时还不知道,他作为王伦亲随,他这大名早随着王伦传到江湖之中去了。

    王伦摆摆手,又嘱咐道:“我山上都是义气兄弟,你既然要上山,手脚需要干净,日后你这一身功夫用在小偷小摸上却不是糟践了?若是行军打仗,刺探军情,你可是维系胜负决胜两军的重要人选!”

    那时迁闻言,顿时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填满胸壑,只见他斩钉截铁道:“日后若没哥哥吩咐,我时迁绝不出手!”

    王伦点了点头,吩咐道:“速去速回,近日我还有你的用处!”说完把时迁送出大堂,众人都是相随出门,只见王伦亲自牵出一匹柴进送的好马,将马缰递给这汉子,时迁一抱拳,道“哥哥这般厚我,小人绝不相负!”说完又朝众人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且说送走时迁之后,王伦等人在柴进庄上又住了三五日,这才跟柴大官人辞行。柴进再三挽留,王伦好言婉拒,武松见说也要一同归去,没奈何,柴进亲自送出三十里,方才与众人洒泪而别。

    王伦等人骑在马上往南行了好些日子,这队人马终于来到恩州城外,武松上前跟王伦拜别,王伦携着他手道:“无论二郎上不上山,我等都是兄弟!今日一别,却不知何日再见!兄弟你日后若有空闲便来上山看我,我若得空便到这恩州城来寻你!只是江湖险恶,兄弟多加保重!”

    武松闻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坚持要送王伦一程,大家又走出了二十里,武松才与王伦惜别了,眼见王伦渐渐消失的身影,他只觉百感交集,好不容易平缓了一下心境,这才再次上马,骑着这匹王伦送给他的一色雪白,不见半根杂色的大马,怏怏而回。

    不多时,武松来到恩州城池之外,他下马现在城门外看了一回,眼见确实没有捉拿他的缉捕公告,这才进城而去。

    虽然武松此时身在家乡,心中却无一丝喜悦,直叫离别之情充斥心头,眼见他无精打采的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却不防被一根叉竿直直砸到头上,他此时心情正不爽利,怒目去望时,却见楼上出现一个柳夭桃艳的女子,正梨花带雨的死死抓住窗口,撕心惨叫:“救我……不要……”

    随即一个脑满肥肠的猥琐老男人出现在窗前,十分粗暴的将这衣衫褴褛的美女一把搂住,满脸淫笑的将她直往屋内的床上拖去……

第八十一章 大水急冲龙王庙

    话分两头,不能兼顾,武松的事迹日后自有交待。且说王伦带着大队人马走出恩州,一路上想着因自己的到来,这武松今后的人生道路还会不会如从前那般崎岖,却不知不觉间已经跑了大半日。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小集市,王伦便招呼大家投那边酒店而去。邓飞等人见找到了宿头,都是大喜,此时虽至黄昏,但天气依旧炎热,只见邓飞在马上脱得赤条条的,顿觉浑身舒爽,夹在这队骑兵中跟着大头领奔去。

    众人在街上跑马而过,眼见这处市集规模甚小,除了一家客栈之外,只有一二十户住家土屋在路边乱搭着,众人见状只有转回投那家客栈而去。

    待大家进了客栈,吩咐店家打火做饭,自有亲卫前后检查一番,那小店掌柜见是一群军爷,也不敢阻拦,只任凭他们遁地敲墙。待众人检查无误后,向焦挺回报了,那焦挺点点头,照例把人马分为两批进餐,前一批亲卫当先进食,而王伦、林冲等人自然押后。

    这时邓飞嫌室内气闷,带着几个亲卫出门乘凉,这位京西南路出身的汉子天生嗓门洪大,和亲卫们吹起牛来直如吵架一般,旁边几人也不甘示弱,虽然这位好汉是新晋头领,但他们都是寨主身边人,在加上这人性格豪爽义气,大家也不见外,就在这客栈门口比起嗓门来,直叫在门口歇息的王伦和林冲看得对视摇头。

    这几人正说着,忽见一个汉子手持一把砍柴刀,看那架势,便要直冲过来砍人,这几个亲卫都是梁山中百里挑一的好汉,反应极快,跳起身来抽出腰刀便迎了上去。王伦这时便坐在门口,眼见那冲过来的汉子生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却见这人疾走中不忘大喊道:“邓飞兄弟快逃,这些官军小弟来应付!”

    原来,在王伦等人奔马进镇时,引起一个住店的客人注意,这人一见自己旧日相识的兄弟被夹在一伙官军之中,心道这个兄弟莫不是失手被擒了?他是个义气中人,顿时心里大急,只恨自己身上又没带兵刃,不得解救兄弟。

    只见他东张西望一番,直直闯入对面的一户农家之中,这家人见无端闯入一个陌生大汉来,都吓得面面相觑,这汉子怕他们乱叫引起官军注目,连忙伸手入怀,胡乱掏出一把碎银子,也不问多少,直丢在地上,这农户一家人见了,果然不吵不闹,都去捡那银子,这汉见状闪入偏房,只见一把柴刀满是灰尘,也不知放在哪里多久了,那汉心想这寻常农家也找不到好兵刃了,这柴刀沉重,倒是正好一用,随即上前去了那刀,就埋伏在这农户家里。

    等这伙官军返回了,他在屋内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之声,心道不能再等了,随即高举着柴刀,急匆匆的冲了出来,他知道对方人多,但心忧好友安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这时邓飞见这人喊自己名字,忙睁着红眼去看,等他瞧清楚此人面貌,大喜道:“两边都不要动!自己人自己人!”

    这边亲卫急忙住手,那汉也是直直站在街心,奇道:“兄弟,你何时投了官军!?”

    那邓飞闻言哈哈大笑,过去扯住那汉,压低声音道:“甚么官军?这位是梁山上的大头领白衣秀士王伦,我如今上了山,认他做了哥哥!”

    那汉闻言,脸上大惊,急急走到早已出来的王伦跟前,纳头便拜,王伦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心中暗叹道:我来了这般久了,终于享受到这纳头便拜的待遇了,想想这半年来真是不易。

    却见王伦上前扶起这汉,望着他道:“看好汉也不似凡人,未请教尊姓大名?”

    邓飞上前介绍道:“我这兄弟姓杨名林,从前多与我有往来,端的是一条好汉!”

    王伦见说心中一奇,道:“莫非就是江湖上人称锦豹子的杨林?”

    杨林闻言颇为惊讶,心道自己还没那么大名气吧,连这梁山上的大头领都知道自己外号了,只是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邓飞,这才恍然大悟,想必定是这兄弟告知的。

    哪知邓飞见他望来,笑道:“我也才遇到哥哥不久,未曾提起兄长大名!不想哥哥竟然也知道我这个兄弟!”

    杨林见说惊道:“尊长怎知我小号,不才正是在下!”

    王伦笑道:“素闻锦豹子杨林谨慎异常,不想今日见了兄弟被困,居然舍命来救,真乃义举!”

    他心知此人生平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二字,想他当年欲投梁山,又怕山上晁盖、宋江不待见他,故而一直在江湖上流浪,某日正巧遇上离山归家的公孙胜,两人攀谈之下,公孙胜便写下书信,叫他径投梁山无妨,杨林苦思一番,最终不敢擅入。不料日后又叫他遇到戴宗,这回戴宗愿意亲自带着他一起上山,他这才没有顾忌,便跟随这位神行太保一同归山,日后排名也还不低,一百零八位好汉里面他排第五十一位,想必是宋江心腹戴宗举荐的原因。

    待平了方腊,这位锦豹子感染瘟疫,和他一同养病的几位好汉都没治愈,抱憾而亡。就连看护的朱富也不幸感染亡故,他却坚强的活了下来,最后和裴宣一起挂冠而去,回到旧友邓飞曾聚啸一时的饮马川,聊度余生。

    那杨林听到王伦夸赞他,心中激动不已,忙道:“见死不救岂是江湖儿女的作为?头领谬赞了!只是不想白衣秀士王大头领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麾下聚集了那般多的豪杰,原来整个江湖都在阁下心中装着,连我这小鱼小虾都心中有数,小人真是心悦诚服!”

    王伦见杨林这么多年的江湖果然没有白闯,甚是会说话,当下摆手一笑,问道:“兄弟见今在何处营生?”

    杨林闻言心中一热,暗道一声机会来了,忙回道:“小弟飘无定所,还能有甚么勾当!”

    邓飞这时对旧友道:“何不跟我们一起上山!我这哥哥最爱英才,连我这般不成器的也蒙他错爱,收录上山,以杨林哥哥大才,哥哥怎会嫌弃!”

    那杨林闻言,双眼炙热的望向王伦,王伦笑道:“邓飞兄弟说得是,杨林兄弟不如随我上山坐一把交椅如何?”

    杨林见说大喜,又是朝王伦拜倒,口中称道:“多蒙哥哥厚爱,杨林誓死追随!”

    王伦笑着扶起他,又将林冲、焦挺等人介绍给他,好汉初见自有一番热闹,邓飞自邀这旧友入内畅饮接风。却见此时王伦走到门槛上,回头望着那轮陷入地平线下的残阳,心中忽起波澜。

    想此时已是五月半了,如此历史没有改变的话,杨志应该已经出发了罢?想到此处,王伦在心中暗叹一声:“生辰纲,你要来了吗?”

第八十二章 大名府寡将

    王伦得了杨林,心中欢喜,心想此人虽非战将,却也是一条惯走江湖的好汉,日后跑腿打探少不得他的用处。一路上心情愉悦,带着众人夜住晓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大名府地界上来了。

    这时林冲见到了此境,回身对亲卫们吩咐道:“这大名府不比别处州府,乃我大宋御辽重镇,城内驻有重兵把守,各位且把衣甲系好,穿戴齐整,莫要怠慢,免得引起怀疑!”

    众人见林冲发话,都是各自整理盔甲。他们都在心中颇服这位山寨二头领,想这位前禁军教头不但得寨主倚重,更是人品超群,武艺绝伦,更何况这位林教头一路都是衣甲严整,堪称以身作则的典范。是以众人见说毫无二话,再热大家也都挺着。这时杨林也披了甲,幸亏王伦出寨时叫杜迁多备了几套行装,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众人又纵马前行了一阵,眼见这条通往大名府北门的大路上行人车马渐渐多了起来,王伦挥了挥手,众人放慢马步,缓缓而行。

    这时一个禁军军官模样的人从这只队伍后面奔马赶了上来,只见他一个劲的瞟着这只缓慢行进的队伍,瞧见这些军卒盔甲严整,精神十足,十足一只劲旅的模样。这军官见猎心喜,纵马赶到队伍前头,调转马头,回身大喝道:“慢!你等是哪里的禁军,怎地到我大名府来!”

    林冲朝王伦望了一眼,王伦点点头,林冲便催马上前道:“东京马司辖下龙卫十七营前往沧州公干,现返回途中。兄弟,你是骁武还是云捷的人?”

    那军官见他说得仔仔细细真真切切,反倒打听自己身份,哪里起疑,只是闻言心喜,大笑道:“又是东京来的!”说完话音未落,便提起手上那柄金蘸斧,直直朝林冲撞了过来,口中喊道:“先接我一斧,打完却再说话!”。

    林冲见这军官来得莽撞,话没说完便要动手,心觉诧异。虽见这人来得凶猛,林冲却也不怵,只催动胯下宝马,便提起那杆汤隆带人用西域精铁打造的长枪,直迎了上去。

    只见那金蘸斧和精铁长枪乍一碰撞,火花四溅,顿时两人心中都是一禀,只见那军官满脸大喜,心道遇上一个有分量的对手,顿时直竖飞眉,精神异常振奋,提起那柄金蘸斧便如暴风骤雨一般的舞来,林冲见状,也是打起精神,挺枪迎他。

    只见这两人都是大展神威,杀气横飞,一来一往,一去一还,直酣斗了五十回合有余,却见此时路上往来的行人都是纷纷躲避,更把王伦身后的亲卫们直看得呆了,邓飞和杨林更是目瞪口呆,想往日里只是听闻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大名,此时方才真正见识了林冲的手段。

    见两人斗得凶猛,这时焦挺在马上对王伦道:“这汉使斧倒像縻貹哥哥,只是却不如他。林教头还未发力,这汉已是气喘吁吁,那日我见縻貹哥哥与林教头大战一百四五十合都是不露破绽的!”

    王伦闻言点点头,望着与林冲相斗的军官,只见他七尺以上长短身材,面圆耳大,唇阔日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不禁暗道这人莫非就是急先锋索超?想这大名府只有索超一个寡将,那天王李成和大刀闻达如泥捏菩萨般都是极少出阵的。昔日宋江带大兵攻打大名府时,也就是这索超阵阵抢先,等这索超降了,大名府没了勇将,便阵阵吃瘪,最后城池被破,那两个菩萨才保着梁中书仓皇而逃。怪不得当年杨志一个配军,到了大名府便被梁中书重用,连生辰纲都叫他去押送,看来实在是手下无人。

    王伦这一沉思,只见路前两将又斗了四五十来合,却见此时那使金蘸斧的军官已是大汗淋漓,林冲却是从容不迫,那杆精铁长枪尽够压得他住。那军官渐渐有些吃力,想撤阵退开,却哪里撇得掉林冲这杆如影随形的长枪,此时方才晓得对手的厉害,只听这军官急道:“住了住了,打得够了!”

    林冲见说,也不逼他,收枪回身,那军官这才解困,望着林冲气喘如牛道:“你这枪法……怎地这般了得?还有你这枪,恁般沉重!?”

    林冲只是含蓄一笑,朝他拱拱手,只听这军官又道:“东京来的怎地都这般了得,比我们河北边军都还能打!就是那东京王太尉推荐来的杨指挥使,我看他都赢不得你!你这英雄看着不像等闲之辈,你到底是谁?”

    林冲听他说完,倒上了心,不回他话,却问道:“你说的杨指挥使可是那青面兽杨志?”

    那军官见说,大喊一声:“照啊!却不是他还是哪个?这人与我相斗时,若不使弓箭,却也压不住我,只我要赢他也难!怎地你也知他?”

    “我在东京与他有一面之缘,听闻他投了梁中书,不知他此时在不在此处,我也好与他叙叙旧!”林冲笑道。

    那军官闻言大笑,道:“你要寻他却来迟了,他被留守相公派出去公干去了,神神秘秘,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这几日没人陪练,手头痒了,不想遇到你这位英雄,甚是舒畅!今番赢你不得,索超心服口服!走走走,随我进去喝酒,天下禁军一家人,到了我的地头,怎地也要招待你们一番!”这急先锋一喜,连对手名字都忘了问了。

    林冲见他豪爽,心中也自欢喜,只是此时身份不同,也不能真随他进去喝酒,婉拒道:“原来阁下便是大名府里头一号猛将急先锋索超,我在东京时也多闻你的大名,早闻将军斧法绝伦,更是不避生死,每战必先!只是小可如今军令在身,不敢耽搁,日后若再来大名府,必寻将军一醉方休!”

    那索超在马上又请了一回,见请不动这人,只好道:“兄弟,且与你打听一人!”

    “将军请问!”林冲拱手回道。

    “那杨指挥使说他生平遇到英雄无数,只有一个人将他逼入绝境,便是那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将军可认识他?我若有幸能与他打一场也是好的!”索超叹道。

    林冲暗叹了口气,道:“倒也认识,只是如今他流落江湖,不知去向了!”

    那索超叫道:“我也听杨志说他被高俅这厮陷害,逃出东京去了,想这般有武力的英雄,竟然有国难投,你道气煞人不?不瞒你说,前番东京几次来人要调我过去,我只是不去!还好留守大人也不放我,倒落得在此快活,虽作个小小牌军,胜过在东京看人脸色!兄弟,你在东京也须小心呐!”

    林冲闻言叹了一声,心情不佳,只与他敷衍几句,这索超见他兴味索然,也没了兴致,只是与林冲拱手而别,从头到尾,看都没看旁边那对人马一眼,便自走了。

    林冲回马到王伦身边道:“看来杨制使真的来了大名府,还升做了指挥使!”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那翠云楼候时迁兄弟罢!”王伦点点头道,随即叫众人先走,这时他和林冲两人落到后面,只见王伦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长若只是抱憾在胸,岂不叫嫂嫂心中难受?这高俅贼父子小弟迟早叫他们双双授首,以慰兄长心中之恨!”

    林冲见王伦说起自己娘子,心中一软,叹道:“此生幸遇哥哥,不然小人还不知在哪里乱撞,做梦也想不到能再夫妻团聚!哥哥说的是,若只为了仇恨蒙蔽双眼,却不叫哥哥和泰山一家担心?是我糊涂了!”

    说完林冲长出了口气,和王伦相视一笑,两人正要赶上前去,这时忽听路边一个声音叫道:“好一个莽先锋,好一杆林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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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蒲东三杰得其二

    王伦和林冲乍闻此语,都朝声音来处去看时,只见一条正气凛然的大汉笑吟吟站在路边朝自己这边望来,他身边却又立着一位男子,昂首阔步,看那气象,也不似凡人。

    那出声的大汉见这两位正骑在马上打量着自己,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小可失言了!敢问将军可是豹子头林冲?”

    王伦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江湖上闻得林冲之名的人不少,但是从枪法上能认出是林家枪法的却是不多。林冲昔rì为禁军教头,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只是近一年来才流落江湖,只是寻常打家劫舍能逼得林冲亲自出手的次数也不甚多,故而王伦猜想能认出林冲枪法来的人十有仈jiǔ都是军旅豪杰。待王伦再打量这汉时,只见他人物轩昂,眉间透出的那股英气不似草莽气象,看来,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此人只怕多是军官出身。

    王伦正想着,忽觉林冲向自己望来,他朝林冲微微颌首,便见林冲朝那人拱手道:“正是不才,看两位好汉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那大汉闻言喜道:“果然是林教头!我和身边这位兄长在蒲东时曾多闻将军大名,今rì一见果然不凡,只叫那大名府第一猛将索先锋占不到半点便宜去,这场好厮杀真是叫我俩大开眼界!”说完只见这条好汉朝林冲一拜,林冲慌忙下马还礼,只见这汉复又起身,对王伦抱拳道:“听闻林教头在白衣秀士麾下甚得倚重,想必这位仁兄便是济州王书生了?”这汉子见路边人来人往,说话只是多有隐晦。

    王伦见说,心中基本肯定了此人身份,下马回礼道:“原来便是唐将军,端的好眼力,小可有礼了!只是将军身边这位尊兄,莫非是江湖上人称井木犴的好汉子?”

    那两人见说十分诧异的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震惊来,王伦见状朝林冲点点头,两人牵着马来到路边,直走到两人跟前,只见这时唐斌拱手叹道:“尊驾仅凭在下报个地名就能猜出我俩姓名,小可拜服!昔rì多听人说白衣秀士算无遗策,想不到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那济州豪杰晁盖不是尊驾对手,怪不得水泊四周百姓争相拥戴,看来江湖传闻不假了!”

    原来还真是这两人!

    想那蒲东三杰里面关胜的相貌最好辨认,但这两人虽然气度不凡,却不像他,除开关胜,这两人不是唐斌、郝思文还能有谁?当下王伦也没多想,只见他抱拳笑道:“我闻唐将军为小人所逼,血溅当场,见今流落江湖,不想能在此大名府遇到两位英雄,却不是缘分?”

    唐斌闻言心中更是惊讶,道:“不想王首领也知晓此事!?”这时众人已经来到路旁僻静处,这唐斌说话也不掩饰了。

    王伦心道我还知道你杀人后yù投梁山,半路在抱犊山被山大王文仲容和崔野留住做了寨主。只是此时这唐斌应该是孤身一人前来相投,怎地此时却和郝思文一道?莫非因为意外加入一人同行,直叫事情起了变化,错过了抱犊山际遇?

    王伦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去想,心想既然此人到了眼前,便一定不能错过。这位唐斌不比先前索超,这位急先锋有职事在身,又得梁中书等人借重,虽做着一个芝麻绿豆的小牌军,却是自得其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投身绿林的。

    可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一怒杀人,走投无路,此时却不是正好收他的时机?

    想这唐斌武艺没得说,大晚上在关上将夹着密信的箭矢shè到城下探哨的股间,可谓箭法不凡,秒杀将张清二十回合斗得力怯而退的竺敬更见功力。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唐斌的人品更在其武艺之上,当rì为营救被乔道清困住的李逵,他明知形势不利,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营救众人,这一举动与见势不妙、拔马便走的同伴耿恭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唐斌在护送萧让、裴宣、金大坚三位武力不彰的斯文人时,叫縻貹、马犟带人截住,本来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杀出重围、保命自归的,但为了掩护这三人,唐斌死战不退,一人力敌这两个猛将而死,可谓义气惊人,虽死不悔!

    见王伦脸sè变得意味深长,略现唏嘘之sè,这时一直未曾出言的郝思文道:“唐兄与我在蒲东闻得如今济州出了一条了不得的好汉,虽然身在绿林,却不忘劫富济贫,主持公道,多得百姓拥戴,手下又有林教头、鲁提辖那般豪杰相聚,占据那八百里巨泊水势,高举义旗,上曰‘替天行道’,直叫小弟心中一直钦慕不已。见今唐兄犯了人命官司,正要前去尊驾麾下相投大寨,小弟我一介布衣,身无羁绊,故而同他一道南下,还望王首领勿弃!”

    见他两位主动说出投效之意,王伦满脸喜sè,和同样欣喜不已的林冲对视一眼后,王伦道:“唐兄为人在下早有耳闻,实乃蒲东翘楚,如今能得唐兄来投,真叫小寨蓬荜生辉!”

    唐斌闻言大喜,没想到这位白衣秀士人物爽亮,大气不凡,当即便要拜下,王伦连忙将他扶起,又和他说了几句,只见王伦便对郝思文道:“我闻郝兄降世之前,令堂大人夜梦井木犴投胎,甚是不凡!rì后兄长自幼勤习武艺,更兼读得史书兵法,多得蒲东豪杰大刀关胜的敬重!只恨朝廷无眼,叫郝兄这等英才流落民间,不得启用,以至报国无门,如今蒙郝兄不弃,能随唐兄来投小寨,小弟心中真是欣喜万分!”

    对于这位rì后位列地煞的井木犴,王伦自然心中有数,想这位郝思文能文能武,当rì力敌林冲和花荣联手二十余合(也有说数合的,版本问题)方才撤走,可见功夫着实不一般。除开武艺,其人更有见识,实乃武将里面少有自小读书的一员将才。他能与关胜“论古今兴废之事”,直叫关胜十分钦佩,与他结拜为兄弟,又尊他为义兄,如此可见一斑。只是最后此人在南征方腊之时,失手陷阵,被方天定碎剐了,后又挑出首级示众,可谓死得惨烈。

    这时郝思文闻王伦之言,长叹了一声,道:“甚么英才,王首领谬赞了!无非饱食终rì,无所事事罢了!想先贤有云‘三十而立’,我如今年过三十,却是一事无成,一想到王首领年纪轻轻,就做出这般大功业来,直叫身边百姓都感你的恩德,小弟便再也潜伏不住,无法安坐,只想随唐兄来亲眼瞻仰一番王首领的仁者风范,也叫此生不白白浪度!’”

    见郝思文神sè间有些郁郁寡欢,林冲见状叹道:“两位豪杰不远千里来投,小弟心中一喜一悲,喜的是哥哥麾下又添猛将,悲的是jiān臣当道,使良才蒙尘,怎叫国家太平,百姓无忧!”

    王伦见原本大喜的事情反而弄得大家心头耿耿,出言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不做出点功业来,岂不叫我等男儿苟活于世?两位英雄既然愿意共襄大业,此时切莫灰心,说不定我等来rì便做出一番叫世人钦慕的事业来也未可知!”

    唐斌和郝思文闻言jīng神一震,两两对视,都是微微颌首,便听他们道:“今rì幸遇哥哥,愿投麾下,共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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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背负神圣使命的男子

    因这大名府乃河北第一号重镇,时称北京,府城内定然多有公人行走,想着自己一行人数不少,多有不便,王伦便请林冲带着唐斌、邓飞并一众亲卫,在城外寻了一处地方住下,他也换了便服,又跟林冲交待了一些事,这才带着焦挺、以及毫无案底的郝思文一起进城而去。

    在进城前,他还特意在城门口的缉捕通告上看了一回,只见那一面墙上铺天盖地的贴着各州府送来的悬赏布告,找了半天,确实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王伦只想那阉割高衙内之事已过半年,风头只怕早就吹过了。而自己在济州占山为王,想那本处知州也不至于将缉拿自己的布告漫天散发,毕竟此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如若大操大办,直弄得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治下出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强盗头子似得,有甚么好处?不然当年宋江亲入京城寻李师师,却不见开封府公人只顾盯着这甚是显眼的黑厮猛瞧?

    见无异常,王伦便带着焦挺、郝思文直奔本地第一号社交场合翠云楼而去,能开得起这样的酒楼,后台老板定然不是等闲之辈,那些公人们也不会随便来查。

    且说当晚王伦等三人便住进了这翠云楼,掌柜见这三位豪客出手大方,很是殷勤。王伦等人歇了一夜,第二天便和郝思文在房里等焦挺消息,等到午后王伦见焦挺回来时直揉眼睛,想是犯困了,估计他昨夜没有睡好,便叫他进房休息,他便和郝思文换班出来静候时迁,直吩咐小二要一间靠街面的雅间喝茶赏景,哪知这酒楼此时生意太好,别说靠窗户的,就是其他雅间都是没空闲的,王伦倒也无所谓,只带着郝思文一起坐到一楼大堂的散座上,喝茶聊天。

    王伦品着这家酒店的上好茗茶,刚准备和郝思文聊两句,却见他两眼望着桌前的茶杯怔怔发呆。王伦暗暗觉得有些诧异,心想这郝思文除了昨天初见时情绪有些高涨外,其他时候却都是郁郁寡欢的一副模样,倒是叫人难以明白他的心思。

    王伦见状也不打搅他,只是在心中略微作想,待想了半晌,方才大概猜到因由。

    结合郝思文的身世,他暗暗猜想,若是古人背负着什么什么神人投胎而生的传说,长成之后不是做了皇帝最起码也是盖誉天下的名人,但这位井木犴投胎的好汉此时三十早过,却仍然布衣在野,丝毫见不到希望,眼看男人建功立业的最好年华就要这般逝去,怎叫他心头不急?他若是一般莽汉也就罢了,却偏偏自小读书,还是读的史书,对古往今来的兴废之事想来也有自己的见解,故而一直不愿胡乱投人,只是又不得朝廷青睐,结果弄得现在这般,上难上,下不下,直蹉跎了岁月。

    若按原本轨迹,此人会在几年后蒙关胜举荐,一起被蔡京启用,做个不清不楚的空头先锋,虽然这是他生平头一次被朝廷征召,可这位蹉跎了近二十载的良将坯子心中是否还抱着当初那一腔对朝廷的热忱?

    只看一路上丑郡马宣赞忙前忙后,大刀关胜运筹帷幄,就是不见郝思文有何举动。迫不得已和林冲、花荣斗了二十余合,他见取胜无望,也不拼命,拔马便走,最后关胜降了,他也没有多话,跟着便降了,之后在山上便如销声敛迹般,很少见他主动请缨做过什么。

    只是后来宋江被招安攻打方腊的时候,他在城下和徐宁巡哨时陷入重围,徐宁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回头看时,郝思文已被人抓去,再难相救。

    只是按照郝思文沉默寡言的性格,方天定招降他不成,最多处死便是,何故要“碎剐了”,然后再挑出首级示众?两军交战不涉私仇,取人性命已是最终手段了,取人性命之后还要糟蹋对手身体,到底是郝思文叫方天定受了什么刺激非要这般泄愤?以前也没见方腊军这般对待其他俘虏的好汉。

    望着眼前这个默默无言的好汉,王伦叹了一声,又是一位叫那沉重的荣光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男人。或许那次陷落敌营后,这个寡言少语的汉子已怀了求死之心,激怒方天定只是他压抑了一生之后的终极爆发。常言道“哀大莫过于心死”,作为一个明白人,他活得实在太累了。

    到了如今,这个世界因自己的到来已经渐渐起了变化,这位和杨志一般压抑的男人,他的命运会不会也有所变化呢?

    就在郝思文发呆,王伦叹息之时,酒店门口走进两个中年男子来,只见这两人眉宇间颇为神似,只如同胞兄弟一般,只是其中一个煞气甚重,却精明内敛,另一个却在头上插着一朵花,嘴上带着一丝轻笑,满脸漫不经心的神情,只听他一进门便喊道:“小二,老规矩,老地方!”

    那门口的小二急忙上前招呼道:“俩位押狱爷,不巧刚刚雅间坐满了,二位爷要不先在大堂里歇息片刻,马上就有空房了!”

    那头戴一枝花的男子道:“你说甚么?我们哥俩甚么时候坐在这大堂用过酒饭?何况今日是缉捕使臣老刘请我们哥俩,你叫我们坐在门口,惹人笑么?”

    小二一脸苦相,见这位小爷说不通,只是软言相求于那位神色威严的中年男子,这几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好几桌大厅内的客人,大家都朝这两人看来,有识得他们兄弟俩的客人连忙转过眼去,不敢再看,那头上插着一枝花的男子只是催道:“求我兄长也是无用,只管去叫你们掌柜的过来,我却与他说话!”

    那小二苦求不已,只见那两人中的威严男子开口道:“算了,将就一下!”

    那插花男子闻言也不再说,见不远处一个书生旁边还空着一张宽敞坐头,走过来便一屁股坐下,那小二见状连忙倒茶赔罪,那威严男子也走了过来,挥手道:“去忙你的,我们哥俩等人!”

    小二见状一溜烟走了,那威严男子提起茶壶,自己倒着水,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公人,抬眼就见到这两位,隔老远就大声道:“蔡押狱,怎地坐在此处,这撮鸟掌柜恁般无眼!?”

    那蔡押狱起身相请这位同府官吏坐了,道:“坐在哪里不是坐,刘使臣怎地一个人来?”

    那刘使臣哈哈一笑,道:“不用走到哪里都带一帮子兄弟罢!”忽然发现周围几桌人不住往这边看,吼道:“都看怎地,要老爷锁你们回去?”

第八十五章 浪子燕青

    见众食客都低了头,不敢再向这边张望了,那刘使臣这才冷哼了一声,转过那张黑脸来。只见他此时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封银子,放在桌上,换成一副对着同僚常用的笑脸,朝那蔡押狱道:“那厮与我浑家娘屋里沾些干系,还得多劳老蔡看顾一些时日,我自去府尹大人和张孔目那里求情!”

    那蔡押狱见状,盯着刘使臣道:“你我兄弟,不是外人,只顾这般却是作甚?须叫小弟脸上不好看!你说的那人包他在牢里舒舒服服,不受一丝委屈!”说完又当着这刘使臣的面,对身边兄弟吩咐道:“刘使臣的亲戚,须好生看顾,你亲自去安排罢!”却见他言语间只是看着对面同僚和兄弟,瞟都不瞟那封银子,只是头上戴着花的男子瞟了那银子几眼,才转过了目光,应了兄长的话,显然修炼还不到家。

    这刘使臣此番也是虚送,见说便把银子收回。想他们同府做官,你找我我找你的往来多了去了,无非换背挠痒的事情。只是此时抹不开面子道谢,他便俯过身子,做亲密状道:“府尹相公家眷染病,蔡押狱送了多少?”

    那蔡押狱闻言,伸出一个指头,旁边坐着那插花男子见状暗道,我和兄长两人明明送的三百贯,怎地兄长只说一百?

    却听那刘使臣吃惊道:“这般多?”

    蔡押狱只是讳莫如深的点点头,也不多言,那刘使臣见状笑道:“蔡押狱那牢狱里油水丰厚,小弟这些市面上跑的人可就惨喽!”

    头上插花的男子闻言腹诽不已,心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市面上跑还少得了花头?又不找你借钱,只顾哭穷作甚,怪不得兄长不与你说实话。只是这插花男子腹诽归腹诽,但是面上还是那一丝轻笑,只是多了几分玩味。

    那蔡押狱闻言面上波澜不惊,也不辩解,只是顺着刘使臣的言语把话头岔开,只听他道:“前些日子,蔡相公的亲闺女、留守大人的娘子染病在床,咱这大名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看她,结果一回家就有好几位大人的家眷被感染了!现在可好了,城里高明一点的大夫都被他们请去,直住在各位大人家里,弄得你我这些小人物都不敢害病,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却去寻谁?”

    那刘使臣见说,一拍大腿道:“却不就是这般说?也不知那贵人害的甚么病,这般吓人!今日大老爷就没上堂,弄得我没处寻去!幸亏我等都是小人物,若是伸眼够得上留守相公,只怕此时也是守在家里喽!来来来,莫说这些,咱兄弟喝酒!”

    这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那刘使臣就频频敬起酒来,这人酒品不好,酒一喝多,说话便神神叨叨的,那蔡押狱耐着性子陪了他一回,便要送他回家,那刘使臣醉道:“这不成器的小厮,老爷认也不认识他,却叫我坏钱捞他!你说却不是晦气?只、只是羊毛……羊毛出在猪身上,且待我去街市上走一遭,好歹捞个本钱回来!”

    这刘使臣说着说着,酒劲上来,一个不留神就歪倒在旁边一桌客人身上,却不料正惹到一位天星下凡的凶神身上。

    被刘使臣撞到的这人正是郁郁寡欢的郝思文,这位井木犴听他们说了半天话,心里早就冒火,这时见那人歪靠在自己背上,却见郝思文端坐不动,只是臂膀微微使力,即刻间那刘使臣顿觉一股大力袭来,顿时被推了个趔趄。他心中大怒,心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大胆竟然在这大名府中对自己无礼,哪知他怒眼去望时,却发现这个客人反倒回头怒视着他,那刘使臣见状气极反笑,便去腰间摸那索套要来锁郝思文,郝思文哪里还按捺得注,一掌拍到桌子上,只听“啪哒”一声巨响,那桌面顿时塌下巴掌大的一块窟窿,那刘使臣见状一惊,酒也醒了一半,直愣在当场,进又不敢进,退又没脸退。

    “尊驾自回去,莫要小事化大,莫弄得最后不好收场!”王伦望着那个色厉而内荏的大名府缉捕使臣道。若要杀了眼前这人只如等闲,只是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此时不宜大闹,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等贪官污吏。

    那缉捕使臣此时脑子早清醒了大半,心知刚才推自己那个汉子厉害得紧,一看就是练家子,若靠自己一个人断断不是他的对手。要说自己身边还有蔡家那蔡福蔡庆两兄弟,可自己和他无非是互相利用的同僚关系,远谈不上朋友,何况蔡福此人城府太深,连自己这等老江湖都摸不透他想法,要是两厢动起手来,关键时刻他会不会上前相帮,自己心里根本没底。

    说实话这些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却是刚才那个书生,这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显得底气很足,显是有恃无恐,以自己当差多年的经验看来实不像是装样。眼见此人虽然看似书生,身上却是透着一股子久为人上的威势,这么看来怕是来历不凡。而这个拍碎桌面的大汉要不是没得他的眼色,看他眼中那种怒急的神色,怕不是早已经上来跟自己拼命了?

    这刘使臣作为在街面上行走了几十年的老公人,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会没有紧急遇案?须知做他这行,最重要的法则是能踩的使劲踩,碰不起的千万不要沾。事到如今,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退意,只碍着对方连名头都没亮,自己就这么走了却又显得太没面子,故而僵持住了,一时骑虎难下。

    这时蔡福看出刘使臣心思来,却不动声色的上前将他扶住,道:“使臣醉了,兄弟扶你回去休息!”说完又对桌上看着颇不一般的两人道:“两位,慢用!”便扶着犹自挤出一脸怒容的刘使臣出门了。

    轻蔑的看了一眼被兄长搀扶之人,那插花男子在心中冷晒一声,又颇为玩味的瞟了这桌客人一眼,这才跟了上去。

    望着这三人离去的背影,郝思文愤愤道:“何人当道,何人在野,这是个甚么朝廷!”

    王伦拍拍他手道:“郝兄,我昔年曾听一位长者跟我说过一句话,现在说出来与郝兄共勉,他说当你无力改变眼前现实之时,且自隐忍!留着有用之身,待将来有了能力改变它时,再闻风而起,亲手去纠正它、改变它!”

    郝思文闻言一怔,望着王伦若有所思。

    “巧了,两位节级哥哥就走?唷,刘使臣也在,一起进去再喝一杯罢?”这三个公人正出门时,在门口遇到两个准备同行进店的俊俏男子,其中一位主动上前打着招呼,而另一位则在一旁含笑而立,显得风度翩翩。

    “小乙,会朋友?这不,刘使臣喝醉了,我们兄弟便送刘使臣回家!你且忙你的!”蔡福笑道。只见这个从进门伊始便一脸威严的男子在此时终于挤出点笑容来,倒不是说他心里有多喜爱眼前这人,只是此人背后的主子在这大名府中太过有名,与那人伴当关系走近一点对他没害处。

    倒是那个头上插着一枝花的男子笑着上前跟这小乙聊了几句,说了几句客套话,两拨人这才分开。那小乙见他们走远了,方笑着跟身边朋友介绍道:“都是大名府里的公人,那兄弟俩一个叫铁胳膊蔡福,一个叫一枝花蔡庆,那个醉了的,不值一提!”

    那风度翩翩的男子点头笑应了一句,也没多说话,两人并肩一齐朝内而去,正走时,只见这时楼上下来个莽汉子,正自睡眼惺忪,使拳揉着眼睛,这小乙见状赞了一声,“好一副相扑的架子!”

    这汉闻言,挪开膀子,睁开睡眼,道:“你这粉雕的娃娃,知道甚么?”

    这两人见说,都是大笑,这莽汉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心中一急,正要出言再问,却闻一声叫唤,那汉子也不言语了,直不理这两人,便朝那声音来处疾走而去。

    这两个年轻男子见状,对视一眼,心中都自惊讶。想这莽汉刚才还似不依不饶的架势,却被人叫唤一声就十分顺从的过去了,顿时都对这蛮汉的主人起了兴趣,他两人都朝那桌看去时,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和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坐在那里喝茶,看样子,似是一主一从。

    王伦见这两人都朝自己这边望来,笑着点了点头。

    只见这两人中年纪略轻的那位,生得是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王伦暗道这人只怕就是浪子燕青了,那蔡福不是正喊他“小乙”,只是他身边这位看着清新俊逸的朋友,站在这年少潘安面前却一点也没被掩去风头,只见他眉宇间一缕忧思,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丝成熟的男人味。

    这两人都不是鲁莽之人,见这看着颇为不凡的书生朝自己打量过来,又点首为礼,两人也都是拱手回礼。却听这书生笑了一声,道:“小乙哥,闻你拳脚河北一绝,我这个兄弟自小也好拳脚,想那缘分难遇,今日既得相见,何不便请赐教一番,指点我这兄弟几招!”

第八十六章 翠云楼际遇

    燕青闻言微微有些惊诧,想他聪明伶俐,惯会各地乡语,听这书生口音不是本地方言,倒像是京东来的,却怎地就一口叫出自己小名?再看这人的风格气度,定不是寻常人等。便见燕青回头和挚友对视一眼,目光交流了一番,方才朝这书生笑道:“这位好汉看着便不像等闲之辈,就不用比了罢!”

    想焦挺在山上跟鲁智深对练多时,又在沧州得了武松悉心指点,王伦倒是很想看看焦挺能和燕青走多少回合,毕竟他在泰山打擂的事迹很是脍炙人口。只可惜这位小乙哥不是好勇斗狠之辈,明言不愿接手,王伦也不好勉为其难,只是端起桌上茶杯,遥敬了他一回。

    燕青见这位书生并不强人所难,又举杯相敬,甚是有礼,心下顿时对此人生出一股好感来,忙抱拳回礼,却不料这时焦挺直走了过来,道:“你这粉雕的娃娃是河北一绝?!我哥哥极少夸人的,想必你真有好功夫在身!注意了,且吃我一拳!”

    焦挺说完便一拳打过,燕青见状急闪,他乃会家子,自然看得出这一拳的分量,却见他回身笑道:“好汉子,看你筋骨强健,怎地出拳软绵绵的!”

    焦挺闻言大怒,道:“我是怕伤着你!不识好人心!”

    那燕青见说一股笑意呈现在嘴角,只见他拱手赔笑道:“如此倒是小弟的不是了!”此时他见这汉虽然鲁莽,却心地憨直,而那书生似也有没恶意,直叫这位浪子燕青顿时来了兴致,笑道,“陪你打一场便打一场,只是莫要坏了酒家的桌椅,吵闹了各位食客的兴致!”

    周围的食客哪里不认得这位长期出入娱乐场所的燕青燕小乙,都闻他拳脚了得,只是无缘得见,这时见有机会可以见识一番,哪里肯错过?只见众人都起哄道:“打一场,打一场!碰坏了桌椅我们这许多人一起凑钱赔偿,值甚么!”

    这时掌柜的也出来了,见是燕青要在自家店里与人比试,倒也没有出言阻难,一来阻了大家兴致有些不妥,这燕青又是店里常客、府内名人,更不好驳他面子,二来要是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慕名而来的食客会只怕会更多,完全对自家酒楼没甚坏处!哪怕砸烂些家伙什,就是这些食客们最后不认账,难道还怕那富甲天下的卢员外坐视不理?是以他也饶有兴致的在一旁抱胸观看。

    焦挺见没人阻拦,这俊俏后生也应允了,便上前一抱拳,道:“娃娃你小心了,打不过时且说一声,我就停手!”

    燕青闻言一笑,做了个起手式,焦挺一见,提拳攻来,那燕青急闪,便要使腿去绊他,却不知这蛮汉下盘甚稳,燕青见绊不倒他,反而心中一喜,这等对手反倒激发了他的斗志,这才使出真本事来。焦挺见这人反攻为守,也不放在眼里,只是聚精会神与他相扑,又见他身手敏捷,力量也不弱,心中更是大喜,便彻底放开手脚来,只见大堂中间的这两人你来我往、拳来脚去几近三十余合,焦挺兀自有攻有守,像模像样。

    这时站起身来观看的郝思文回头对王伦道:“不想焦挺兄弟拳脚这般了得,那卢员外的伴当昔日我在蒲东时也闻过他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眼见他那般灵活多变,竟然打焦挺兄弟不倒,倒是一奇!”

    王伦莞尔一笑,道:“郝兄有所不知,我这兄弟在家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找人比试。每次被鲁提辖揍得不轻,过两天又没事人一样照旧去找打,要我说,他这身板完全是扛揍扛出来的!且说他每次打输了,又跑去林教头岳父张教头哪里求教,不知怎地,他还偏得这位禁军老教头的喜爱,技巧关窍不知学了多少去,今日遇到这强手燕青,正好有机会叫他融会贯通一番,就算是打输了,这一场比试对他日后成长也是大有好处!”

    何止鲁智深,就是縻貹没下山之前都被他缠得没法,关键是縻貹斧法惊人,拳脚却没学过,好在他猎户出身,多与猛兽搏斗,再加上悟性极高,这才压得住焦挺。这焦挺每次叫鲁智深揍得郁闷了,便去找縻貹比试,这莽汉却不笨,知道跟这猎户打比跟和尚打有成就感多了,搞得縻貹烦恼不堪,明言再不与焦挺比试拳脚,临下山接母亲前直到王伦面前嚷道:“焦挺兄弟看不起人,直到我这里找安慰来了,我日后再不与他动手,要动手也只陪兵刃!”只叫闻者无不大笑。

    这次随王伦下山之后,焦挺在沧州又待了几天,武松深感王伦情分,却又无以为报,正好焦挺来找他比试,武松将他击败后,只把心中对王伦的感激回报到焦挺身上,毫不藏私的悉心指教了他好几天,直叫这莽汉着实欢喜了好些日子。

    郝思文见王伦说了焦挺功夫的来历,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这么多高手教他,怪不得有如此成就,只见他不再说话,又注意看这两人比试,此时焦挺又和燕青斗了二三十合,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直把一众食客都看得是膛目结舌,大家心中都在暗暗猜测这好汉来历,居然能跟自家这大名府拳脚一绝的燕青缠斗五六十合,还不见得便落下风,此人真是了不得。

    只是焦挺不知燕青盛名,眼见自己五六十合还赢不得这个粉雕玉琢的俊俏后生,心中甚是焦躁,只见他回身撤开,使出腿来,那燕青见状一惊,失声道“玉环步鸳鸯腿!?”急忙停手问道:“大哥,这腿法却是谁教你的!

    王伦听燕青叫出这腿法名称来,当下也是一惊,没想到武松这爽直汉子竟然连自己最得意的功夫都教给焦挺了?!直叫王伦唏嘘不已。只是暗暗猜测,也不知道这时私传师门功夫有甚么说法讲究没有。

    却见这时焦挺哪里回他话,只顾踢去,只是这腿法他初学不久,火候不够,又兼这燕青身轻如燕,踢来踢去就是踢不到他,倒是踢坏了不少桌椅,焦挺见状嚷道:“不打了,你只是躲,我便给你拖死,你就赢了!”

    只见这莽汉说完话便气鼓鼓的走回坐头,拿起王伦面前那杯残茶,也不嫌弃,倒在口里边喝,燕青回头和挚友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先朝王伦和郝思文拱了拱手,随即燕青便迫不及待的问焦挺道:“好汉子,敢问你这腿法是在哪里学的?”

    焦挺嚼着口中茶叶,含糊不清道:“我才学了几日,你大声喊出来作甚?直叫我丢了我那武松哥哥的脸!”

    武松?燕青想来想去,却是没听说过这个人,只是暗道这汉不像说谎的性子,居然只学几天就能有这般成就,却不简单!眼见此人身强力壮,灵活性却并不差,若得名师教授,日后成就不可限量,真乃一个可造之材。

    见燕青一脸迷茫的样子,王伦心道他可能还不知道武松,毕竟此人打虎的壮举还未发生,名头不响也不奇怪。这时王伦起身便请燕青和他的这位朋友入坐,这两位都是爽利大方之人,对视一眼后,都拱手为礼,分别坐在桌子旁边,王伦这时又叫小二过来,将出两锭十两花银道,“这是陪你这打坏桌椅的,再添一壶好茶三个茶杯来!”

    那小二诺诺连声,收了银子就回身退下,只觉这书生眼力不凡,知道自家桌椅都是好木所制,这些银子却不正好补上差价?只见他此时又不禁回头看了郝思文一眼,心中惊讶不已,只觉这梨花木制的桌子还能一掌击穿,此人只怕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待小二上了茶,众人也没换桌子,大家初见不免说些客套话,王伦趁这个机会近距离打量着燕青这位挚友,只见他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相貌甚是不凡,王伦也不绕圈子,望着他笑道:“莫非这位就是江湖上人称文武双全的许贯忠?久仰大名!”

    那人闻言心中惊讶,心道自己名声不至于这么大吧?略想了一想,那许贯忠便要问王伦姓名,却见这时一个小厮急急从门外奔了进来,四顾张望,寻见了小主人,忙道:“老夫人、老夫人她又犯病了!”

第八十七章 若有缘时终相见

    听到自家小厮言语,许贯忠心如火焚,惊道自己刚出门时母亲还好好的,怎地忽然就危重了?!只听他急忙问道:“去请了临街的马大夫没有?”许贯忠是个孝子,因母亲有疾在身,把家都搬到这大名府里数得着的名医隔壁,就是防着母亲突然发病。

    “小人去请了,可是马大夫此时并不在家,已被留守相公请去府上好几rì了!”小厮忙回道。

    许贯忠闻言心中大急,又道:“旧城大街刘大夫那里你去过没有?”

    “去过!也是一般!小官人,我听其他前来求医的百姓说,咱们这城里有名的大夫都给请到各位大人府上了,剩下一些没本事的,真到关键时刻也不济事啊!”小厮哭丧着脸回道。

    自家小厮这几句话落到这位孝子耳朵里,只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见他一掌拍到桌子上,顿时这张残破的木桌上又一个窟窿应掌而生,却听许贯忠愤愤骂道:“就这些蠹虫的xìng命是命,百姓的xìng命却只如草芥虫蚁一般!?请大夫便请大夫,何故便如软禁一般,直不让大夫出府?若城里百姓有点甚么事,却去寻谁!?”

    燕青见状,忙上前相劝道:“许兄,莫要动气!事不宜迟,小弟这便赶回府上,请员外前往梁中书府上说项,务必请得马大夫暂出片刻!”

    许贯忠见说连忙向燕青作揖,道:“多蒙兄弟厚意!”

    那燕青见事情紧急,也不耽搁,只是抱拳向在座诸人示意一番,便飞也似的向外跑出,那许贯忠也坐不住了,便要告辞回家,王伦见状道:“许兄如不见外,小可同去如何?虽然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是跑个腿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许贯忠见状也来不及客套,忙向王伦拜了一拜道:“深感兄长厚恩!如此便一同前往罢!”

    众人见说也不客套,急急往门外便去,王伦回头对焦挺道:“我和郝兄同去,你只在此等那位兄弟!”焦挺见说便住了脚,目送王伦等一众远去,这才转回。

    王伦带着郝思文跟着许贯忠一阵小跑,不多时大家便来到一处院子前,只见门洞大开,一个老太太躺倒在地,吐得身上一片狼藉,眼见她此刻已经是人事不醒,旁边一个小厮急得是拽手跳脚,无计可施,想搀扶老人进去,却又不敢轻动,忽然听到门口动静,如逢救星般大叫道:“小官人回来就好,那大夫呢?”

    许贯忠一见母亲这般模样,眼眶里的泪水顿如抛珠撒豆,急涌而出,他此时哪里还有心说话,直朝那老妇身边奔了过去。

    只见他跪倒在母亲身旁,却束手无策。他虽文武双全,却是不通医术,眼见这生死关头,自己身为人子只能无力旁观,心中悲沧难以抑制。

    王伦一见许贯忠母亲这种病状,心中直呼蹊跷,急忙拉过小厮询问病情,这小厮见是与主人同来的,也不隐瞒,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王伦心道:“莫非真是心脏病突发?”前世之时,他家有位亲人也身患此种疾病,无论去哪儿,身上都常备着**,这种病症只要抢救及时,当场便可将病人从鬼门关上救回,只是此时却到哪里去找这种急救药品!?

    这时王伦顾不得多想,急急赶上前去,对许贯忠道:“小可家中也有如此病例的亲友,眼见这大夫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许兄如若信得过我,叫小可一试!”话虽如此,只是王伦自己心中也没底,他只是在往rì里闲聊之时,听那位长辈家人说过一种急救方法,灵不灵验他也不清楚,无奈此时十万火急,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许贯忠闻言大喜,问道:“兄长可会医术?”王伦摇摇头,道:“不会,只是家人有疾,听闻过这种救急之法!”

    许贯忠见说直朝门外大喊一声,那在门外候着燕青的小厮忙回道:“还看不到人影哩,再挺一挺!”

    许贯忠心下大乱,眼见自己母亲病情严重,实在是耽误不得,若不及时用针,只怕生死难测,只好望着王伦道:“如此便请兄长施以援手!”

    王伦点点头,蹲在许母身前,先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很是微弱,心道事到如今也只能仓促上阵了。不多时,许贯忠见王伦并不用针,心中惊骇,暗道他赤手空拳怎地救人,却见王伦找到一处穴位,微微用力拍下,连拍了一阵,只见那处皮肤上顿起了许多黑sè疙瘩,又见母亲大人头部微微动了一下,许贯忠见状顿时反悲为喜,王伦见此法有戏,手法不禁加快,忽见那老妇喉间一响,又是许多污物吐出,这回眼睛却没再闭上,直直的望着王伦,只是口不能言。

    许贯忠喜从心来,上前就要扶起母亲,王伦连忙阻止道:“切勿搬动老夫人,且看大夫来了怎说!”

    这时许贯忠闻言如何不依他?只见这个孝子对着王伦扑翻身便拜,口中言道:“敢问兄长姓名,救母之恩,贯忠愿以死相报!”

    王伦连忙上前扶起许贯忠,轻声道:“我的名姓许兄不闻也罢,闻之反为不美!”

    许贯忠闻言心中一惊,道:“兄长莫非又是田虎的说客?!”随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田虎那厮胸襟,岂能网罗住兄长这般大才!莫非兄长是白衣……”这时他想起王伦身边两条大汉,都是虎背熊腰,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又想起此人书生打扮,顿时惊醒。

    这时门口的小厮大喊道:“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王伦拍了拍许贯忠肩膀,道:“实不相瞒,我原有请你出山之意,只是见许兄为人至孝,你母亲又受不得颠簸惊吓,此事便就此罢休!快请大夫进来诊治令堂大人罢!”

    许贯忠双瞳中显露出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yù言又止的望着王伦,心道此人于己有这般大恩,却又光明磊落,虽不掩目的,却又不强人所难,甚是叫他心中惭愧,不禁叹道江湖上都传白衣秀士仁义豪气,甚得当地百姓拥戴的传闻看来是确切属实了。

    他怔怔望向王伦,长叹一声,只觉眼前之人与那沁源豪强田虎几次三番派来的说客截然不同。此时又听了王伦几句话,不知怎地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这种奇异感觉直令原本悲楚无比的胸膛暖暖一片。

    这时燕青拉着一位大夫疾奔进来,眼见许贯忠满脸复杂神sè,心中暗道不好,急忙问道:“许兄,令堂大人如何!”

    燕青的一声询问惊醒了沉思中的许贯忠,他抬头一见燕青拉来之人却不正是相熟的马大夫,忙道:“目前还好,只是又要辛劳马大夫了!”此时母亲转醒,他的心境也渐渐平稳,见了大夫匆匆赶来,心下甚是不安,急忙上前迎接。

    那马大夫摇摇头,道:“无妨,我先看看再说!”众人拥着马大夫来到许母身前,那大夫见许母气息平稳,当下也不慌忙用针,只是先拿脉诊治一番,久久方才抬头道:“老夫人这是老毛病了,只是小可医术不jīng,不能断根,只好见招拆招了!”

    许贯忠连忙拱手相谢,道:“在这大名府里,还有谁的医术能比上马大夫,尊驾且勿过谦!”

    那马大夫只是摇头,见许母情况尚好,便叫众人将老夫人抬进去了,准备用针,那两个小厮忙前忙后的替病人擦拭着衣上沾着的污物。

    众人忙了一阵,只留了马大夫在室内用针,许贯忠和燕青都赶出来,只见燕青对王伦拱手道:“多蒙兄长施手救我兄弟母亲xìng命,请受小弟一拜!”王伦连忙上前将燕青扶起,那燕青道:“许兄与我如异姓骨肉,他的母亲便是小人的母亲,还请兄长留下大名,小人rì后若有机会,必相报于兄长!”

    “小乙哥言重了,小可名姓何足道哉!既然许兄高堂无碍,在下这便告辞了!”王伦心道此番是万万拉不动这位许贯忠了,他这等孝子怎会带着母亲长途跋涉,投身险地?王伦想到此番际遇,只是在心中微微叹息,直向两人拱了拱手,便朝郝思文使了个眼sè,郝思文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去,许贯忠和燕青只是要送,都被王伦劝回。

    刚出门口不远,王伦忽然心念一闪,暗道当年许贯忠出场时便是在双林小镇,这时他母亲人还好好的,已有七十高龄,难不成这病有治愈的希望?不然以许贯忠的孝心断然不会带着母亲到那荒野山林隐居,想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这大名府里寻医问诊方便!?

    想通此处,他急忙转身回去,那许贯忠和燕青还在院内唏嘘蹉叹,眼见这书生转头回来,两人连忙上前迎住,只听王伦道:“不知许兄和小乙哥是否闻之建康府有个神医安道全?”

    两人见说都是摇头,正好这时那用针的马大夫出来,听到王伦的话,出声道:“我也知此人,想他医术神通,怕不胜我百倍?若得他在此,老夫人的病症或许能有根治的希望!”

    燕青闻言大喜,却见许贯忠满脸激动,直恨不得便生出一对翅膀来直飞到建康府去,王伦见状道:“我这里有个计较!我本yù请他到我庄上小住,如此便请马大夫多劳,将老夫人的症状写于纸上!若我遇到他时,便当面请他诊断,如若他有把握,说甚么也要请他辛劳一趟,来这大名府替老夫人治病,诸位看如何!”

    许贯忠和燕青对视一眼,都如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一根稻草,只是强按下心中激动。两人按着关系远近,也不急着先回王伦话,只是恳求那马大夫,那马大夫见状道:“这位书生倒是个义气人,常言道医者父母心,我治不了怎敢捂着不让别人医治!我这便写来!”

    许贯忠大喜,连忙亲自入内研磨取笔,那马大夫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王伦站在一旁心有感佩,古人悬壶济世的这种医德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等那马大夫写完,许贯忠早取了诊金恭候,那马大夫也不作伪,收了诊金,只是嘱咐王伦道:“书生你速去请那安大夫过来,一年半载之内我可保老夫人无碍,只是她这病不可久拖!”

    王伦点头谢了,那马大夫回头道:“贯忠,若得神医安道全到府上时,一定喊我过来,若能亲见他施诊,实乃三生有幸!”

    许贯忠连忙应了,众人直送这马大夫出门,马大夫苦笑道:“诸位勿送,在下还要去留守相公府上应差!”说完便告辞而去。

    等大夫走了,许贯忠和燕青双双朝王伦拜下,王伦连忙躬身去扶时,只见许贯忠道:“为人须尽孝,将来贯忠若孑然一身,定投王伦哥哥麾下!”燕青闻言大惊,千算万算不想这人竟是梁山巨寇王伦!?正自惊讶间,却听王伦道:“有缘终会相逢,无缘对面不识,切莫把此事当做负担!好生照顾令堂!应承你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只是这大名府我也待不了几天,我这便去了!”

    只见王伦说完又对燕青道:“叫小乙哥受惊了,后会有期!”他知道这燕青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难免会往深处想。但自己到底是偶然与他相遇还是特意来算计于他,他rì后心里自会想明白的,自己也毋庸赘言。

    王伦说完便朝郝思文点点头,两人一起离去,只留下两个怔怔出神的身影立于原地,久久不移。

    经过这一番遭遇,此时天早已黑了,夜幕下两人并肩而行,只听郝思文道:“早闻哥哥仁义无双,从不逼迫于人,麾下都是义气相投的英豪,今rì小弟算是彻底见识了!”

    王伦摇了摇头,心下也是蹉叹,只觉再要与这文武双全的许贯忠相见,也许怕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如果安道全能够医治好他母亲的病症,这位老夫人便能如原来那般,起码能坚持到七十古来稀,只是想到这里,王伦联想起自己身世,心中长叹了一声,万分羡慕着许贯忠的福气。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走回这翠云楼来,只见大堂内那张留下两个掌印的残桌上,焦挺正带着一个jīng瘦汉子在那里大快朵颐。王伦见状jīng神一震,带着郝思文赶上前去。

    如今大事已了,也该启程返家了,还有十天便到了六月,也不知那位老对头如今考虑得怎样了,到底下定决心动手没有。

    ……

    六月初四,诸事不吉。财神北降,灾星南来。

    黄泥岗上,烈rì炎炎,只见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有七八个人正靠在几辆堆满枣子的推车上,当先一位如铁塔一般的壮汉出言问道:“道长,他们甚么时辰能到得此处?”

    只见一位世俗打扮的高人道:“贫道跟踪了他们两rì,按脚程不久即至!保正若不放心,如此我变再去打探一番!”

    却见旁边一个中年儒生拦住他道:“道长,我等只在此处等罢,免得打草惊蛇!”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闻言点了点头,朝身边一位浑身散发着市井气息的汉子道:“兄弟,你且先去埋伏!”见那汉子点头应声,挑着一担子酒走了,这人又朝那个中年儒生问道:“这几rì那梁山泊有什么异动没有?”

    那儒生回道:“无甚异动!那王伦去了沧州,听闻拜会柴进去了,现在群龙无首,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那铁塔一般的汉子叹了口气道:“得了这不义之财,我们八人平分了,我想过三五个月,等风声过了,就把田地卖了,与兄弟们一起远走高飞,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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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生辰纲,终于来了(求首订)

    “倒也,倒也!”

    在杨志渐渐模糊的视线中,不远处树林里那七个贩枣商人撕开了热情、憨实、警惕、胆小的假面,一个个大笑着跑来。只见他们疾步从这位瘫倒在地的押运军官身边掠过,傲睨自若的践踏着这个青面汉子三代将门的尊严,生生夺走了此人重振家声最后的希望。

    到了此时。杨志那颗饱受压抑的心灵终于绝望到了极点,所剩的最后一丝意识伴随着那无尽的悔恨渐渐逝去。

    这些贩枣商人怪笑的赶上前来,将自己车上的枣袋随意抛下,又十分麻利的将那装满金珠的沉重木箱搬到车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劫案现场,放声大笑着扬长而去。只见此时那些被遗弃的枣袋静静的歪倒路边,一个个鲜红的大枣破袋而出,毫无意识的滚落到地上,更有一些枣子叫遗弃它们的主人推着的江州车儿,在不经意间碾成为枣泥。如此情景,似是昭示着这些卑微的军汉们失职后即将迎来的命运。

    “哈哈哈……这些呆鸟!说甚么三代将门之后,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结果还不是叫我们放翻了!兄弟们,有了这些金珠,咱们这辈子都可无忧了!”韩伯龙两手推着满载未来的江州车,脚步飞快的在前领着路,只是他此时异常兴奋,明知自己本不该在这大路之上喋喋不休,却亢奋得停不下嘴来。说来这人也是命硬,当日混战当中叫军马撞飞,结果硬生生从鬼门关上挣扎回来,养了这几个月下来,就像没事人似的,还能干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买卖来。

    “伯龙,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待会到了庄上再议罢!”同样推着一辆江州车的晁盖闻言回道。只见他黝黑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几个月前的那次遭遇,可叫他消沉得苦。

    “保正哥哥,怕他怎地!这大热的天,还有谁似我们这般笑呵呵的赶路,就让韩兄弟说,憋在心里多难受,还是说出来心里快活!”刘唐见说大笑道,只见他此刻两眼时不时瞟向自己推车前面的两箱金珠,毫不掩饰满脸的喜意。

    “刘唐哥哥说的是!保正。你不是说要远走江湖麽?我韩伯龙便随你去,留在这里也须天天担惊受怕的!那梁山泊的贼鸟,没一个好东西!要是听闻我们得了这笔意外横财,指不定就起甚么坏心思!”只听韩伯龙愤愤道。显然几个月前的经历叫他难以忘怀,也是,这世上除了仇恨,再也没有什么情愫可以叫这韩伯龙如此耿耿于怀了。

    萧让和金大坚闻言对视一眼,心中腹诽不已,暗道从来都是这位晁天王打人家主意。人家将计就计一锅端了你们,最后还大人大量放了你等,居然还有脸说人家不是!

    想这两个斯文人迫不得已又叫吴用软言硬语逼迫至此,他们此时心中早有了决断。做了这最后一次买卖就跟他们断绝往来,也算还了那晁盖当日为自己两人一人舍去一万贯钱财的情意。

    这两人的反应都叫吴用看在眼里,只见他回头笑道:“怎么样?这次没叫两位兄弟白跑罢?保正说咱们八人平分这十一箱生辰纲,人均怕不一万多贯?两位就是一天写上万张帖子。刻上千座碑文,一辈子也挣不到这许多吧?两位兄弟,这次留下便不走了罢!”吴用此时想起王伦当日叫这两人交朋友要小心的口吻就来气。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明摆的消遣自己?只是当时形势比人强,自己没奈何认输了。若是凭自己本事,有这十万贯生辰纲作本钱,常言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萧让和金大坚闻言面面相觑,只见萧让道:“吴学究,当日你来找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的吧?我们两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吴教授只顾这般看重我们作甚?须叫我俩心中难安!”

    萧让说完又望了金大坚一眼,在得到后者首肯之后,只听他又对晁盖道:“我俩蒙晁保正不弃,得了这场财喜!原本说好是还当日保正舍财之情,如若只顾相逼,这生辰纲我等也不要了,自回陋室中过安生日子去!”

    晁盖闻言叹了口气,道:“这大喜的时候说这些败兴的话作甚?两位兄弟要走要留悉听尊便,我晁盖说一句算一句,这不义之财说好了大家平分,萧兄和金兄若只是要走,也取了自己那一份再走!当初是我晁盖对不住二位,几乎送了两位性命!这次叫上你们,非为了别的,只为补偿二位而已!”

    吴用见说讪讪无言,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晁盖一眼,心中苦叹一声,自己千辛万苦为他添补羽翼,这人却一个都没招揽到,前面那个李逵就不说了,如今萧、金二人看来也要分道扬镳了,吴用想到这里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命苦,怎地偏偏找不到一个明主相投。

    萧让金大坚闻言都对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向晁盖谢道:“多蒙晁天王厚意,我俩愧不敢当,只是我等实在有家小在身,实无法陪英雄闯荡江湖!这钱我们两人共分一份罢,你们六位哥哥共分七份便是!”

    众人见状正要接言,忽听一阵歌声传来,只听那词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只见一个笑嘻嘻的汉子唱着歌,挑着两个空酒桶赶了过来。

    “白胜兄弟,唱来唱去都是这几句,快莫要唱了!还不过来帮忙,这里有两个哥哥自愿合分一份,还不去接过车来!”韩伯龙阴阳怪气道。看这两个畏畏缩缩的斯文败类哪里有点英雄气概,那吴学究还只顾要他们入伙,晁保正也不拦着,真是笑话!本来自己六个人动手正好,那天王非说梦到甚么北斗七星外加一颗甚么飞星,无论如何得凑齐八个人才动手。只怕是叫王伦灭了他往日里的威风,弄得如今干起老本行来都神神叨叨的了。

    “哟呵,是哪两位哥哥这般义气?如此小弟若不收倒不好意思了!”那白胜十分配合的接腔道。他一猜便猜到是哪两人。要不是看这两人武艺好,能顶上寻常**个庄客,若是用计不成须要力敌杨志这伙人,还要借重他们,自己说甚么也要好好劝劝那晁保正和吴学究,怎么偏偏在自己一伙人中塞上这两个不伦不类的家伙。

    只见白胜一说完就抢到金大坚身边,笑嘻嘻道:“这个义气哥哥,你先歇歇,叫你推着小弟那份金银,怎地好意思!”

    金大坚被他挤兑得心中火大。直强忍着,这时萧让道:“金兄,我这边有些吃力,过来搭把手!”他生怕金大坚一时忍耐不住,真要是把这伙人惹急了,怕他们干不出灭口的事情来?

    金大坚闻言冷哼了一声,便去萧让那边帮手。白胜此时还不依不饶道:“怎地?瞧不起俺们?你又是甚么好人?劫了蔡京的贺礼,若是传扬出去,你们也没好果子吃!”

    “好了!推你的车罢!回去分了金银便是!”晁盖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喝道。

    众人见状这才罢休,公孙胜一直没有插言,只是若有所思的一一打量着各怀心思的众人。对这萧让和金大坚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恶感,想这两人都是本分人。确实不是干这个的料子,硬拉进来有什么好处?就算是为了应那什么梦非要拉齐八个人,怎地放着这许多庄客一个不用?真是叫人费解。

    当初来找晁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投王伦。只是放着梁山上过万的人马,就是劫到了生辰纲,还能剩下甚么?这晁盖什么都好。怎么有时候做事偏就这般让人感觉极不着调呢?还好这回兵不血刃得了这十万贯生辰纲,只可惜此人并非雄主,看来此地不可久留。

    话说这一行八人怀着各自心思,紧赶慢赶来到晁盖庄上,这时天已经黑了,怕是到了初更时分,众人只见一个黑禀禀的大汉斜靠在庄门前,左手捏着一只烧鸡,右手举着一只鸡腿,直往嘴里塞去,见了这许多人回来,也不理会众人,只顾撕着手上的鸡。

    刘唐见状寻思道:“这人生就这般怪的脾气,那晁保正居然还容得下他,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看来江湖上人称托塔天王仗义疏财真不是假的,自己这回真没投错人!”

    见众人神神秘秘的进了庄子,李逵望着他们的背影只是冷晒。等到了屋前,大家伙儿合力将这十一箱沉重的金珠搬进密室中去,却见此时韩伯龙和白胜相视大笑,心想着这苦日子终于过到头了,自己马上要成为家财万贯的大财主了。到时候娶上几房美妾,天天坐在家里收租,岂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哼哼,这么多年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这时他们一想到逢年过节赶庙会时便从深宅大院里冒出来的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心中直如猫抓一般的痒。

    众人把箱子并排放好,韩伯龙便要波不及待去开箱,只听这时晁盖道:“今日多得各位相助,方有今日之喜,我看不如我等结拜为异姓兄弟,也好来日一起闯荡江湖!” 刘唐和白胜闻言大声叫好,吴用却在一旁含笑而立,公孙胜默默不语,萧让和金大坚更是低着头不说话,晁盖见状心里冷了半截,不想这时韩伯龙忍不住诱惑,偷偷上前将那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只见他如见鬼一般的瘫坐在地上,失声道:“砖……砖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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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如果再给你一次押运生辰纲的机会

    眼见杨志此时站在黄泥岗上,胸腔中淤积着无尽的悔恨。他回过头去,借着月光看那十四个兀自眼睁睁看着自己却又动弹不得的蠢物,直恨不得上前一人赏他们一刀,最终还是叫他强忍住了,望着冈下那崎岖的怪石,他只想闭着眼睛往下一跳,自己便解脱了。

    忽然这时他脑海中映现起一个人的音貌来:“无论何时,天难地难,制使都勿要忘了山东的这班弟兄们!

    杨志猛可醒悟,拽住了脚,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杨志猛回身,指着这些猛灌药酒导致此时麻药仍未消退的人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骂完回头取了腰刀朴刀,叹了口气,直下冈去了。

    且说杨志往南行了半夜,去林子里歇息了一阵,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个相识,却是怎地好?想那梁山泊的王伦那般爱我,只是当时我没有留下,如今再去寻他时,好没志气!且往前面走一阵再说罢!”

    此时天色渐渐明亮,杨志又往南走了二十余里路,只见一个酒帘儿出现在自己面前,杨志肚中饥饿,大步走了进来,寻了一处坐头坐了,开口道:“小二,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

    那小二应了,回头就去准备,这时从里面转出一个人来,只见这人身材长大,相貌魁宏。双拳骨脸,三丫黄髯,杨志一见这中年汉子,心下一窒,撇头就走,那人见状急忙上前将他劈腰抱住,道:“端的莫不是杨制使?半年不见,闻你在大名府做了马军指挥使,如今怎地却在此处?”

    杨志满脸赧颜,支吾道:“我在山东公干。这便要回大名府复命!尊驾还请放开,让我去罢!”

    这店家见说爽声一笑,道:“却是放不得!哥哥要是知道杨制使在此,而小弟又放走你,须要打我板子!走走走,且随我去山上一叙!当日杨制使又不是没来过,还怕我等强留你不成?”

    杨志见此人嘴里说出王伦来,直叹了口气,问道:“王头领他还好吧?接着林教头家眷没有?这位好汉甚是眼熟。只是想不起大名来,勿怪!”

    “小人朱贵,不敢劳杨制使挂念,林教头的家眷就在山上。杨制使无论如何切莫要推却,不然小人不好对哥哥交待,制使此刻便随我上山罢!若见着哥哥时,要走要留都随你意!”朱贵笑嘻嘻道。说完吩咐小二牵了两匹好马,杨志无奈,只得和他上马同行。

    且说两人在路上疾驰一阵。来到水泊最北边上一处酒店内,里面人见是朱贵,急忙出来迎接,便有小二上前接了马,朱贵吩咐了一声,便拉着杨志便往后面走去,自有酒店的船只在湖边等候,两人上了船,又在水里行了一两个时辰,眼中渐渐便看得到那座巨岛的轮廓了。

    这只小船又在湖里行了一回,直进了水军大寨。杨志见这水寨里甚是忙碌,与那半年前他初次来时所见完全不可相比。唯见稠人广众,人来人往,又有三个豪杰模样的汉子,站在一处大船之上,正扯着一个匠人打扮的汉子说着什么。只是那大船看上去微微有些眼熟,杨志想了一阵,猛然惊醒,这船却不正是自己当年押运花石纲的船型!?

    杨志正暗暗纳闷,这时脚下的小船已经停稳,朱贵请他上了岸,两人便往山上而去。这时只见水泊边的一处平地上,一员金盔坚甲的大将正在那里训练着骑兵,见朱贵和杨志过来,那将军在马上打量了杨志半天,忽然下马走来,开口道:“阁下莫非就是殿帅府那青面兽杨志杨制使?”

    杨志闻言吃了一惊,回头望了望朱贵,只见朱贵此时也笑吟吟的望着他,杨志连忙对那将军回道:“便是小可,只是不知将军大名?”

    那将军苦笑了一声,道:“小将徐宁,可叫制使害苦了!”

    杨志大惊道:“莫非就是御前金枪班人称金枪手的徐教师?小人久仰大名!只是小人未曾害过将军啊!”

    徐宁摇头一笑,道:“年前将军献刀给那王太尉,倒叫他惦记起我的‘赛唐倪’来,这倒好了,那高俅得了他的书信,直将我抄家问罪,还要杀我灭口!”时隔日久,事情的真相渐渐水落石出,高俅见徐宁已死,他也不愿独背黑锅,直借着市井之徒之声口将王太尉托他之事散播开来,是以此时徐宁心知真相,才说出这番话来。

    杨志闻言羞愧难当,嘴巴里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顾作揖赔罪,徐宁苦笑一声,也不再多言,只是上前扶起杨志,又回头吩咐孩儿们自己操练,陪着朱贵送杨志上山。

    等这三人刚刚过了山前第一关,只见一个胖大和尚正下山而来,杨志见状又惊,道:“鲁提辖为何在此?莫非也入伙了?”

    来的却不正是鲁智深?只听那鲁智深大笑道:“徐将军怪你害他上山,洒家却要谢你指点上山!放心,洒家却不是来问你罪的!你等快随我上山罢,哥哥久候矣!”

    杨志闻言心中酸甜苦辣咸各味俱全,却又做声不得。徐宁见状道:“提辖莫要只顾玩笑!从前的事情还说他作甚,我可没有怪杨制使害我,若是没有王太尉这一出,将来只怕还有牛太尉、马太尉来!往日里我稀里糊涂替那官家看门站位,哪知人间还有此处桃源!”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兄弟,你看得开,洒家便喜欢你这性格!晚上得空,上马再较量一番如何?”

    徐宁摇摇头,道:“我那孩儿刚刚出世,我娘子一人看顾不来,我得在家添手!前些日子迟迟不着家。每日与你放对,我心头甚是有愧!这不,林教头不是回来了,提辖找他去罢!”

    鲁智深闻言叹道:“你说我那兄弟?我哪里拉得他动!他与我那小嫂嫂分别日久,怎地迈得出步来!洒家刚夸你好性格,你便与我来这套!”

    徐宁莞尔一笑,对杨志道:“制使,我们且上去吧,莫要叫哥哥久等了!”说完又对鲁智深道:“杨制使不是在此,你两位都是关西乡亲。正好有他陪你操练!”

    鲁智深爽声一笑,上前来拉杨志,杨志见他豪爽,也不好作态,四人热热闹闹的上山而去,刚过三关,只见一员儒将站在山前,杨志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道:“林教头一向可好?家眷可曾取回?那日我见王头领于路收了一位手脚利落的大汉。到了东京城便和头领告辞了!有负教头所托,甚是有愧!”

    林冲上前执了他手道:“那焦挺兄弟甚是好拳脚,有他在哥哥身边制使当然可以放心离去!小弟的家眷都叫哥哥取上山了,有劳杨制使挂怀!”

    杨志和林冲唏嘘了一阵。只见这时山下跑上四个汉子来,只见其中一个匠人打扮的好汉道:“莫非便是杨制使?不想今日竟然在此地相会,真是缘分!”

    杨志连忙动问他的姓名,那好汉笑道:“杨制使你看水军中的船儿便该想起我来。那押送花石纲的大船便是小弟监造的!”

    “莫非你便是玉幡竿孟康?”杨志大惊道,孟康笑着点头应了,又把身边的三阮介绍给杨志。杨志眼见三阮人物不俗,急忙见礼,三阮都是大笑,道:“今日山寨得杨制使来投,更加红火了!”

    杨志闻言心中难堪,嘴上只是含糊其辞。鲁智深见状和林冲对视一眼,都是摇头。徐宁见气氛尴尬,连忙请杨志前行,众人跟在后面,此时气氛不对,也没人再说甚么,只是闷闷相随。

    众人来到厅前,只见王伦带着其他头领早就候在此处,王伦见杨志面色尴尬,心中一叹,上前一步道:“杨制使,别来无恙?”

    杨志闻言鼻腔一酸,寻思道:“昨夜要不是想起此人当日那句话来,指不定世上就没杨志这个人了,可是如今自己如此落魄,怎有脸再与他相聚,且胡乱应付过去,再找容身之处罢!”只见他上前朝王伦一拜,道:“半年不见,王头领还是风貌不减,只是杨志官命在身,恕难久留,来日若有机缘,再求一见!”

    “不敢强留制使,耽误你替国家效力!只是请制使入内一叙,诉诉离别之情!”王伦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意外,只是在心里暗叹一声,出言请他进厅坐坐。

    杨志见状,只有点头应允了,随着众人进了那聚义厅,只见此时梁山泊里人才济济,远不似半年前那般。只见王伦正座于主座之上,一个中年儒生坐在他左边一侧,焦挺则站在王伦身后,下面两排交椅沿着入厅之道横摆,左边是林冲鲁智深当头,右边是杜迁、宋万为首,其他头领按照各自上山先后的顺序,以及担当的职务依次而坐,杨志则是被王伦请到客座之上。

    众人叙了一回话,只听这时闻焕章起身对杨志拱手道:“杨制使,可是生辰纲送到东京,此时回大名府复命的?”

    杨志一听,如受火炙,只是强忍住心间那股难堪,含糊道:“正是如此!”

    “想必杨指挥使又要升官了!若得了那梁中书看重,光耀门庭指日可待啊!”这时阮小七听不下去了,出言道。

    不料这句话正中杨志痛处,只见他鼻腔一酸,泪如雨下,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如受委屈的小孩遇到亲近玩伴,只见他朝王伦拜下道:“哥哥,那生辰纲被我丢失了,那大名府我也回不去了!如今老天也不容我,杨志走投无路,唯求哥哥收留!”

    王伦上前将杨志扶起,轻声道:“兄弟,如果再给你一次押运生辰纲的机会,你还会投我山寨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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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求生记介绍:
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这是原本轨迹中梁山泊开山祖师王伦在垂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哀嚎。
然而,皆因一场雷劫让历史偏离了既定的主线。
动荡的大宋时局,崩坏的伦理朝纲,觊觎的恶邻女真,霸蛮的强客欺主,内忧外患中是生存还是灭亡,留给白衣秀士王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且看一个现代国企小主管穿越宋朝,附身著名倒霉鬼王伦后的水浒求生之路。
水浒求生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求生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