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拍花子”的神秘道士
在这面临决断的紧要关头,乐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其实他心里明白,原本留在东京和三教九流拉关系套情报的首要人选,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上山之后就异常低调,常常隐匿在卢俊义影子里面的浪子燕青。
从寨主当初叫他帮带自己来看,肯定是有过这个考量。毕竟山寨上下说到集锦口绣心、才情四溢、吹拉弹唱、游走红尘于一体之人,绝对无人及得上这位风流倜傥的小乙哥。可最后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他留在东京,乐和也曾细细想过,感觉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寨主估计考虑到卢员外的想法(或者就是燕青的想法),再一个,他在大名府欢场上名气太大,不利于他在东京潜伏。
不管怎么说,现在留下的人是自己,独自面对逆境的人也是自己。乐和突然觉得该换个角度去考虑问题,假设留下的是浪子燕青,他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办?
乐和摇了摇头,努力想使自己变得更冷静一些,其实从刚才和滕衙内谈话进行到一半,他的心境就开始有些起伏,特别是探听到高俅下一步的举动后,他就感觉到有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横在自己面前。
其实……隐忍不发并不等于就是冷血,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有的情况都摆在明面上,高俅能调配的资源远比自己深厚得多,相信没有谁会因此事怪罪自己,不是连山寨都没有下令让自己强行救人吗?
乐和很想拿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然后把这一页翻过去,可心底老有一丝挣扎,叫他久久难下抉择。因为有一个声音不停拷问着他:乐和,你究竟怎么了!
难道真是这几个月过得太顺了,顺得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店子拿下了,官府买通了。名气也有了,在手下们眼里自己是值得信赖的,在李师师们眼里自己是多才多艺的,在衙内们眼里自己是能带来好处的,可恰恰在自己眼里,他是……空白的。
是的,就是空白的。
眼前这一切能用感官触及到的浮华,都是自己背后助力所营造出来的,本钱不是自己出的,妙招不是自己想的。好词也不是自己作的,即使没有自己,相信连王掌柜都能做好!
乐和啊乐和,你只会走一条别人安排好的道路吗?在山寨鞭长莫及时你就成了断弦的木偶吗?你和燕青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吗?
他是活的,有血有肉有创造性,而自己却是死的,年纪轻轻却已暮气沉沉,沉浸在所谓的成功之中患得患失,生怕一失败。就会让眼前的一切沦为泡影,失去寨主的信任,失去兄弟的信赖。
“东家,该怎么办?”王掌柜焦急的望向发怔的乐和。小声催促着,这时和掌柜同来的一个大汉等不及了,道:“我二弟还在那野道人手上,晚了说不定……要不操家伙跟他干了。东家你发句话啊,我这就去喊外面的弟兄过来帮忙!”
“闭嘴!”王掌柜立马喝住这人,他也是山寨老人了。平时虽有些倚老卖老的毛病,关键时刻却把得住,毕竟这里远离梁山,关键时刻一人冒一个主意来,那还不乱了套了?乐头领有才华不假,心思也慎密,可是太过年轻,也缺乏历练,这个时候自己不挺他一把,叫他失了威信和锐气,将来还怎么待?他待不下去也没自己的好,挨朱头领一顿训还是轻的。
“哥哥既然委以东家重任,这里就只能有一个声音,谁也不能替东家作决定!”
那大汉顿时被王掌柜掷地有声的气势给镇住了,却见此时乐和深吸了一口气,王掌柜的话突然点醒了自己,王伦哥哥把自己放在这里,肯定不是想看到一个被各种顾虑深深束缚住的囚犯,一个缩手缩脚的人肩膀上是扛不住责任二字的,而他乐和,就是梁山泊在东京最高负责人,他此时要是缩了头,高俅必然得逞,而呼延灼三人也就死定了!
“行动组的人不能动!小李,你放心,那道士既然是捞偏门的,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你就不要上去了,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二弟!”
在心中下了从高俅手上劫胡的决心,乐和轻松多了,回头吩咐那大汉一声,就示意王掌柜跟自己上楼,王掌柜纳闷道:“东家,咱们就这么上去?”
乐和嗯了一声,却问道:“老王,这东京城里,有没有什么武艺高强的江湖人物?”
“有倒是有,只是现在去找,也来不及啊!”王掌柜纳闷道。
乐和见王掌柜会错了意,笑道:“不是对付这道士,而是过两天用得上!”
“劫囚?咱们自己干不就得了?”王掌柜四处张望,小心翼翼道。
“这事没这么简单!我怕就怕到时候我们把本钱全押上去,也不够看!救人这事不谨慎一点不行,咱们宁可多花点钱也行!”乐和透底道。
“这事好办,江湖上有的是为钱办事的勇夫,可有一点不稳妥,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不靠谱,后遗症太多!”王掌柜提醒道。
乐和突然想到要去见的神秘道士武艺高强,都是一招制敌,抓了自己几个伙计,道:“所以你我不能出面,得让生面孔去找人!可惜了,这个道士要不是在咱们酒店遇上,说不定还能跟他谈笔买卖!”
王掌柜摇头道:“这人是个拍花子的,江湖上做这种事的都是下三滥的角色,跟他们谈买卖,反过来去高俅那边告密了都不是没可能!”
乐和一听,觉得王掌柜说得很有道理,叹道:“一身好本事,怎么偏偏干这事?”
王掌柜也摇了摇头,很想不通的模样,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出事地点,王掌柜指着前面几个看场弟兄守着的房间道:“就这里面,东家小心!”
乐和点点头,当先走入雅间,里面装饰都是整整齐齐的,并无打斗痕迹,这时一个道人正坐在桌前品茶,见了乐和,有些诧异,自言自语道:“偌大店子,就派这么个后生过来打理?”
乐和没有答话,余光扫到自己店内几个弟兄都躺在地上,上前一步道:“敢问道长,怎么称呼?”
“把门关了,我有话问你!”那道长浑不把乐和放在眼中,先声夺人道。
乐和面不改色道:“陪道长坐坐也没关系,只是我这几个弟兄,须得先出去!”
那道士挥挥手,示意乐和自便,就在乐和亲自抬人时,那道人忽道:“这几个刚才太吵,不然我不会出手!”
果然是跟踪妇人过来的,乐和心中有了底,此时更不怕这道人出甚么幺蛾子,无非为了钱而已。又叫小二们抬着昏迷的弟兄下去休息,王掌柜不放心乐和,却被乐和眼神逼了出去,这时雅间里只剩乐和和这道士两人,乐和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却听这道人猛的一下站起,止住乐和,却支着两耳听隔壁动静,却听隔壁包间四五个女声一齐唱道: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那道人硬是很耐心的把这首词曲听完,这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道:“后生,你何时上的梁山?”
乐和早察觉这道士不对劲,当下被他一问,心中暗暗吃惊,只是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来,只是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道长如是皇城司的官爷,外面开封府尹的衙内正在小店做客,你可以问问他,我是不是那甚么梁山的人!道长如不是官府中人,且收了这锭银子,莫要在小店生事,放过隔壁这位夫人,我这里的银子虽不够给她付赎身钱,却也没有后顾之忧,能叫道长使得放心!”
“差了,差了!你若惊慌失措,我还没有十分把握认定你,可你偏偏故作镇定!你要真是一介商贾,哪来这么大胆子和这么大底气?即便拉上官府做靠山,有的也是外强中干、狐假虎威咋呼劲,而不是你这种发至内心的底气!”那道人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道:
“隔壁这首词乃是当日梁山泊白衣王秀士当着荆湖二十八寨盟主王庆的面所作,才过了多久,你店子里面都唱起来了!你说你没上梁山,那么定是梁山有内鬼了!”
乐和听完这道人的话,面色愈加沉重,仍不肯承认自己身份,只是道:“对不住,虽然你言之凿凿,好像很有料的样子,但是我真听不懂你在说甚么!”
那道士闻言气得想笑,当即把兵器上的布料解开,露出一柄金灿灿的宝剑来,道:“你家哥哥,也就是我家师弟比你出手可大方多了,他说他师兄叫金剑先生,就得名副其实,要送我一柄金剑,托他的福,我家盟主听说也坐不住了,也说要送我一柄金剑,这不剑鞘的阳面是梁山的金子打造的,剑鞘的阴面是我家盟主的金子打造的。你说你现在丢出一锭银子来,是羞辱自己呢,还是羞辱我呢?”(未完待续。。)
第五零一章 颇有来历的贵妇
南宋的佳词,多是雄奇奔放中参杂着沉郁悲凉,让人在体会失国之痛的同时,又能催发出听众心中那种奋发图强的爱国情怀。而遇仙楼这两月流出的新词,多属这种格调,与时下流行的靡靡之音、无病呻吟的词风曲风大相径庭,直引起京城不少文士的侧目,甚至刮起了一阵“乐”派词风。这不连李师师都惊动了,不惜放低身段,向遇仙楼的乐东家求词。
但从遇仙楼流出的新词中,唯有一首《钗头凤?红酥手》的曲调大异,这首词乍一出场,便深得东京城中不少有故事的痴男**们疯狂追捧,直感觉这短短数十文字,完全唱出了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心声。
而这首词正是王伦当日在王庆面前,借用的陆放翁的一首作品,乃是这位大词人一生中极其少见的,对男女之情大发感慨的不世佳词。
这首词记述了陆游与原配唐氏被迫分开多年后,在禹迹寺南沈园的一次偶然相遇的情景,表达了他们眷恋之深和相思之切,抒发了陆游怨恨愁苦而又难以言状的凄楚痴情。而这首词所表达的意境,就是源自当初陆母棒打鸳鸯,对两个明明如胶似漆的年轻男女,最终却不能走在一起的泣血控诉。
话说这座雅间中的年少妇人,就是被这首曲儿吸引,已经连续来遇仙楼多日了。她每天都点不同的歌妓,上来就只听这一支曲儿,歌妓们虽然见过不少嗜爱此曲的客人,但还没见过如这个貌美妇人一般的,只是她给的赏钱丰厚,又同是女人,故而大家也都乐得伺候她。
这貌美妇人一般都是下午来,傍晚走,每次排场都不小。光丫鬟和家人都不下十来人,除了一个贴身丫鬟跟她进包房,其他奴仆都候在一楼听相声,那架势绝不是一般官宦之家养得起的。
“今儿有点吵闹,不听了,这就回去罢!”那妇人听完这一曲,面上露出一丝倦色,对贴身丫鬟吩咐道。
“奴家也觉得败兴,吵吵闹闹的,太不像话!”那丫鬟起身收拾着。捡出几锭大银,照例赏给歌妓们,众女接了赏钱,都是赔笑道:“可能有不知轻重的酒客打搅了夫人的雅兴,奴家几个这就跟我们掌柜的说说,请他来给夫人赔礼!”
“开封府那个姓滕的不是就在楼下坐着,怎么连个场子都照看不住?夫人,要不要奴家去说他两句?”那丫鬟说道。
“你说他一句不打紧,到时候滕府尹知道了。少不了要跟我父亲和公公赔礼,说来说去还是要说到我的头上,定要怪我抛头露面!你说无端惹这些事做甚么?”那妇人摇头道。
“是奴婢多嘴了!”丫鬟不想事情背后还有这么多周折,吐舌道。
那妇人轻轻一笑。望着众歌妓道:“我高价替你们赎身,便到我府上唱曲可好?”
几个歌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姿色最佳的女子面色尴尬道:“能到夫人府上唱曲,自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将来我们东家再出了新词。只怕就不能唱给夫人听了……”
那妇人的丫鬟见状道:“既然你东家会作词,一起买了回去!”
众女闻言都不敢做声,这丫鬟口气实在太大了。一会儿称滕府尹的儿子为姓滕的,一会又要连自家东家都买了,看来不是失心疯就是跟的主人真有底气。
那妇人见歌妓们都不敢再言,叹口气道:“罢了,他们东家咱们是买不起的!买走了,谁给李行首作词?”
那妇人说完,妖妖娆娆的离了席,众歌妓不敢怠慢,连忙开门送客,这女子几句话轻巧几句话便露出自家深厚的背景,众歌妓不禁在心中感叹,都是女子,为何命就这么不同,她是生来被人伺候,而自己们只能生来伺候人。
好容易送走这贵客,刚才出言答话的女子有些心计,四处找人问掌柜的下落,听说东家就在隔壁,大着胆子敲门进去,乐和果然就坐在里面,和一个道士正把玩一把黄金剑鞘。
乐和见自家店里歌妓进来,道:“这里不用你伺候,先下去歇着吧!”
“不是东家!”那女子连忙摆手,一口气就把刚才隔壁贵妇的抱怨都说给乐和听了,乐和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望了望对面的道士,见他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也没多说甚么,只是跟这歌妓打听那贵妇的身份。
那歌妓想讨好东家,以便将来能多得两首新词唱唱,当下直把能说的都说了,实在没的说了,最后连自己的推断都说了说来,道:“奴家记起来了,那位夫人好像对她官人甚是不满,言语中多是不屑,应该是夫妻间不大协调……”
那道士听到这里不禁大笑起来,笑得这个歌妓满脸噪红,乐和摆了摆手,道:“我都知道了!李行首跟我要了一首词,就着你现在去送给她吧!”
见是给李师师卖好的事情,那歌妓不禁大喜,连忙从乐和手上接过宣纸,满怀憧憬的拿着新词去了。等这女子走了,那道士大笑道:“莫非这女子也是你们山上的?这般会打探消息!”
“哪里!道长见笑了,她原是这遇仙楼的镇店之宝,我们买店子的时候,顺便把她留了下来而已!我们的事,她们一概不知!”乐和摇头道,说完见这道长只是笑,又道:“李道长既是我家寨主的师兄,可不能害了小店啊!”
李助依旧是笑,手指敲着桌子道:“我若不是早听了隔壁唱的这首词,你现在说这话也晚了!罢了,既然是我师弟的地盘,说甚么也不能给他添乱!你们放心,此事我不会泄露出去!”
乐和闻言放下心来,只是又劝道:“道长人称金剑先生,一柄长剑震慑武林,有些事情还是……这个,太跌身份!”
李助闻言收敛笑容,上下打量乐和一番,半晌才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详情我也不说了,我只告诉你,她和我家盟主,早是两情相悦。我此番路过东京,必要作成这件事儿,与你无干,你莫再劝!”
李助说完缠了剑,就要出门。乐和目瞪口呆,做声不得。李助的名头他也隐隐听过,知他是个亦正亦邪的性情中人,今日一见,大感名不虚传。这时李助开了门,也不再理会乐和,就往外走,乐和忽然把额头一拍,在后喊道:“道长且慢,小弟有一事相求!”
李助纳闷的回过头来。见乐和不像耍闹,顺手关了门,道:“何事?你说!”
乐和忙抱了抱拳,道:“小弟眼下有一件大事。只因事出紧急,山寨一时无法施以援手,道长既是我哥哥的师兄,无论如何。还请拔刀相助!”
李助见不是刚才的事,把剑往桌子上一丢,坐下道:“我师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要我干什么?”
乐和见状大喜,其实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他和李助只算是萍水相逢,王伦哥哥又不在眼前,哪知这道士心意甚诚,眼下还真肯帮忙,乐和抓住机会,忙把呼延灼三人怎么应征而来,又怎么被高俅捉了,高俅要怎么害他们都说得清清楚楚。
“我当甚么大事,不过劫三个人而已,算甚么事儿?到时候只我一个人去便是,你安心等我消息!” 李助听完,不禁哂笑。
“道长武艺绝伦,天下皆知,小弟心中也敬佩得紧,只是高俅他不是寻常人等,他太尉府掌管天下兵马,府上能人异士多矣,此番要害呼延灼三位猛将,定然不会只如寻常一般买通押送公人,必有府上高手相随,道长不可轻敌啊!”乐和见状忙劝道。
李助闻言把头一昂,道:“任他谁来,我岂惧他?”只是说完发现乐和满面不安,这时想到王伦的情分上,李助又加了一句道:“你要不放心的话,叫人跟着我也行,到时候呼延灼三人交给你,我也算是替我师弟出一份力!”
乐和见李助肯了,当即不住的道谢,李助笑了笑,有些感慨道:“这呼延庆我在梁山时没见过他,不过这人倒是个角色,居然能这般沉得住气!你看他平时吭也不吭一声,直等着他侄儿侄孙带三千重甲骑兵征讨梁山时,才来他个釜底抽薪,一窝拉上山去!只可惜高俅这贼子太过乖觉,好好一计,就这般识破了!”
见李助误会了,乐和把手一摊,道:“呼延灼和呼延通真不知呼延庆上了梁山,要说呼延通还是韩世忠在西军里有过命交情的同袍,当年哥哥叫韩世忠请他上山,被他拒绝了,是以他们都不知我们会出手营救!”
“如此说来,倒是三个死硬之人?”李助一怔,忽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那我还不能去早了,去早了这三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只怕还不领我师弟的情,得等太尉府那些鸟人先帮他们清醒清醒再说!”
乐和见李助肯如此帮忙,连忙道谢,李助摆手笑道:“高俅这厮还真是梁山的大功臣,多少有名有姓的大将给他亲手送到我师弟跟前,我家盟主怎么命里没有这么个贵人哩!唉,可惜可叹!”
一番话说得乐和笑了起来,李助摇摇头,又说了几句,最后目光落在乐和身上,道:“看样子你不谙武艺,怎么梁山泊不派两个有武力的头领下来帮衬你?”
“道长既然是从我梁山上下来的,应该知道眼下山寨头领各司其职,哪一处都离不开人。小弟何德何能,敢叫山上的哥哥们丢下一大摊子事,下来‘帮衬’我?”乐和惭愧道。
李助闻言点了点头,情况还如乐和所说,连梁山泊核心部门的各战营还有副将没配齐,怎肯把头领陷在东京。何况这店子多是打探京师消息,至于动用武力这事,也不太常见,呼延灼算是赶巧了,谁知道他今日还是征讨梁山泊的大将,明日就成了要被梁山泊营救的阶下囚呢?
李助想到这里,唏嘘的同时,忽然心中一动,拉过乐和道:“我在这世上,除了你家哥哥,还有一个亲人,便是我的亲侄儿,单名一个懹字,幼时学得一身本事在身,虽然不如你山寨武都头武艺那般扎实,但绝不输于那九纹龙,我便叫他过来给你打打下手……”
乐和一听,忙要说话,却被李助按下,道:“你转告我师弟,我这个侄儿别人都不知晓,我原是想等混出点模样来,再举荐他于盟主跟前的,但是……罢了,罢了,你就这么跟我师弟说吧,详情我见了他面再说!”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大宋北方绿林三雄高下已判,李助留在王庆身边不是因为他眼拙看不清大势,而是因为心中那份不离不弃的义气。
但侄儿不是自己,不必延续自己身上的这份政治色彩,话说汉末大族诸葛家还不是分别效力魏蜀吴?李助觉得应该让侄子奔个好的前程,就算是他这个做叔父的最后一点私心罢。(未完待续。。)
第五零二章 又见野猪林
初夏的天气,已是有些燥热了。此时正是大中午,阳光从头顶直刺而下的,让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眼见这一路都没甚么赶路之人了,唯独一行十来人甚是显眼,原来是三个带枷的军人,被五七个公人押着,一路吆喝唾骂,艰难的往北挪行。
“上下,我那侄子,半日没沾水米,有劳……讨口水吃!”呼延灼望了一眼精神恍惚的侄儿,不禁对防送公人出口相求,只是短短一句话,说得他直打晃,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给训怕了。
“喝喝喝,给他喝了,老爷们喝甚么?这一路又长,哪里打水去?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个魔头!”一个公人十分不耐烦的回头喝骂着呼延灼。
天可怜见,想他双鞭呼延灼堂堂大郡统制官,开国功臣之后,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打三人出了东京城,这一路饭也没得吃,水也喝得少,他不知道别的犯人是不是也是这般待遇,可他总感觉这几个公人故意要饿死自己三人似的。
此时呼延灼咬牙忍了,可呼延通见叔父受辱,脾气上来,哪里肯住?无奈这具体魄给这些人饿了好几天了,每天就吃些喂鸡的米谷果腹,身体早透支了,不防这时急火攻心,居然一头栽倒在地。
呼延灼一声不吭,蹲到侄儿身前,眼中涩水泛滥,只见呼延通嘴上尽是血痂,干裂得都发硬了,再往下看时,又发现侄儿脚上满面都是潦浆泡,几处被草鞋打破的地方,正往外泛着黄水。
呼延灼忽然想起昨晚侄儿被叫出去给这厮们打洗脚水的情景,回来就有些行走不便。自己问他时,他还一声不吭强忍着甚么都不说,原来是……呼延灼只觉心脏突然裂开一般!眼前这溃烂的潦浆泡已经不只是长在侄儿身上,同时也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见呼延叔侄这般惨状,韩滔再也忍不住了,破口怒骂道:“做人留一线,来时好相见!你们这群狗东西不识得这个理么!老子们虽然落了难,但老子识得的人,要捏死你这厮们,直如踩死几只蝼蚁一般!逼急了老子。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叫你们个个都死!”
几个公人听了这话眼珠直转,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一阵,便由一个唱红脸的出头,拿出一个葫芦,递给韩滔道:“韩团练,你是明事理的人,须知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老黄家里才添崽儿。就被派上这趟差事,是以有些着相,还望几位谅解则个!来来来,哥几个。把这位小将军扶起来,咱们前面林子里歇歇!”
韩滔闻言望前面看去,只见视线尽头,果然有一座林子。只是这大中午的,阳光正盛,唯独这林子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韩滔当即便问道:“这林子可有名字?”
“荒野之地,哪里有甚么名字!”那唱红脸的公人笑道。
“不对罢!我听闻东京城往河北发配之路上,有一个险峻去处,有名唤做‘野猪林’!这座林子里,不知冤死多少孤魂,往来南北的客商,没人敢入里去,你等偏偏要我们去那林子里歇息,是何居心?”韩滔喝问道。
“若要结果三位,黄河渡口上推下河去便了,哪里用得着非要去甚么野猪林?”那唱红脸的公人忽然讥笑道:“董超、薛霸那是我们押送公人里的败类,林教头的旧事只能算是孤例,再者他还给那个花和尚救了,不也没添杀孽?韩团练也是做过朝廷官儿的人,莫要学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坏我们押送公人的名声!”
韩滔见他们倒打一耙,把黑的说成白的毫无负罪感,不禁发笑道,“关公面前莫耍大刀,鲁班门前莫弄大斧!老子的团练使也不是生下来便有的,那是老子辛辛苦苦一步一步熬上来的,别以为你们黑老子不知道,若不是心中有鬼,平日里鸡子一点吃食,是不是想把我们饿晕了,你好下手?”
“恁是做过相公的人,必定见过大世面,可恁也不能凭空冤枉好人啊!我们在东京城里早听过三位大名,若是三位吃得饱饱的,就凭我们五七个人,三副木枷,哪里看得住三位?若是三位……那啥,我等回去怎么交差?”那公人叫苦道。
“我等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只要朝廷不负我等,必定死心塌地报效国家,这一路是绝对不会走的!你只安安心心把我们送到雄州,回程之时必有厚报,如若心怀歹意,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你这五七条狗命,我还真没放在眼里!”韩滔昂首警告道,他也不想这么快便掀底牌,只是这些人一路实在太过分了。
“哪里敢做这等目无法纪之事?团练说笑了,走走,去前面歇歇脚,让小将军也缓缓劲儿,老这样晒着也不是个事儿!”这公人满脸堆着笑,出言打着圆场道。
韩滔这一同警告似有效果,几个唱惯白脸的家伙此时也不敢多话,轮流架起呼延通便走,呼延灼有意和韩滔落在后面,趁前面人不注意道:“甚么意思?”
“老彭在后面,暗中护送我们。若是我们三人安然到得雄州,待他打通边军关节,便会回颖州。若是这几个狗贼真有歹心……哼!”韩滔憎恶的看了前面几个公人一眼,道:“便直接送他们上路,到时老彭亲自送我们去雄州!”
“原来如此!”呼延灼顿时百感交集,长叹一声。自己差点连累这个兄弟,他不但不怪,反而还奔走打点,丢下差事护送一路,这种雪中送炭的情分着实叫呼延灼感动了。
“我们三人能发配到一个地儿,也是老彭求爷爷告奶奶上大理寺找的关系,银子花了不少,就是为了让我们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说实在的,这个兄弟真没有交错!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他家里跟高俅拐弯抹角还拉得上线?亏得这点,不然这一路,我们就是四人了。到时候还真不知能够靠谁!”
韩滔自嘲一笑。半句也不提被呼延庆连累之事,这事他们这几天在牢房里面早想明白了,陈定应该没有撒谎,呼延庆也一定还活着,不然高俅不会蠢到在官家面前自摆一道,要寻自己三人晦气,这位三衙太尉有的是由头,用不着为了讲求逼真,在官家面前把自己弄得如此苦逼。
呼延灼听了韩滔的话,下意识回头去寻彭玘的身影。却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韩滔笑了笑,道:“兄长,他带着马,说不定此时正在前面林子里望我等哩!”
呼延灼摇了摇头,心情不再那么阴郁,因为黑暗中总有那么一点光亮让他满怀希望,就像迷航的小船远远看到岸边灯塔喜悦,彭玘就是这条屈辱的发配之路上,亲手给他点亮希望的人。
想到这里。呼延灼壮怀激烈的踏上前路,朝着那个有兄弟落脚的亲切野林。人的心中有了念想,和颓废时就是大不一样,只见两人健步如飞。甚至把公人都丢在了后面。
就在呼延灼和韩滔怀着极大的热情赶到这片野林跟前之时,哪知眼前出现的一幕直叫他们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惊在当场。此时等待着他们的,竟然是身首异处的四五具禁军军官的尸首。彭玘……也在其中。
“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呼延灼上下嘴唇直抖,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命运的残酷已经将他逼到爆发的边缘,而韩滔看着彭玘的尸首,地上的血迹已经流干了,只剩一摊深色的印迹,韩滔欲哭无泪,瞬间怒发冲冠,朝着林子深处怒骂道:“我干你娘!有种给老子站出来!有甚么冲老子来!”
韩滔话还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呼延灼奋起神威挣开身上枷锁,鲜血沿着被木料划伤的手腕滴落到干渴的土地中,顿时和兄弟身上流干的鲜血融在一处。
防送公人已经不敢上前,只是把呼延通丢到地上,都道:“三……三位,将来去了那边,不要怪我们,都是高……高……”
“怎么现在的公人这般稀松?怪不得太尉的大事屡屡坏在你们身上!”这时树后突然转出一条大汉来,却问他生得怎生模样?但见膀阔腰细,耳大面方。呼延灼一见这人现身,咬牙切齿的嚼出两个字来:“胡春!”
那汉瞟见呼延灼情状,笑道:“不想呼延统制也识得我胡春?”
“不过杀我一个呼延灼,居然派出一位兵马都监来,看来高俅这厮是越活越转去了!”呼延灼冷冷道,此时他正趁机调息气血,对面这人不是善类,自己平日虽不惧他,但此时饿了几天,手上又无兵器,当下不敢轻敌,只是快步走向韩滔:他需要帮手。
随即“咔嚓”一声响,韩滔身上的木枷也叫呼延灼咬牙扯坏,这时树后又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啧啧称奇道:“哟呵,都饿成这样了,还有这般本事?胡都监,要小弟说,就把他们喂饱了,再给这呼延灼备上两条铜鞭,我倒想看看这河东名将的种,是个甚么成色,有没有丢我们河东汉子的脸!”
呼延灼和韩滔都不认识后出来这个黄发虎须的汉子,但是听他言语中的底气,似乎武艺还要在胡春之上。
“呼延统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乃是东京殿帅府制使官程子明,当初顶的杨志的缺儿进的殿帅府,有万夫不当之勇,人都唤他做金毛铁狮子。看到他的兵器没有,这枝五指开锋浑铁枪足足有五十斤,对了,忘了说了,吃得饱睡得好的彭玘彭团练在他手上,才走了二十回合都不到!本人当时正料理杂兵,可没出手帮忙!”胡春笑嘻嘻的望着呼延灼介绍道,一点都不像要与人搏命的模样。
“你要杀我们这些刺配的囚徒,那便杀罢,也不打什么紧!可彭团练他们和你们一般,都是朝廷的军官,你们也敢下手?大宋的天要塌了么!”呼延灼字字泣血道。
“谁说是我们杀的?明明就是梁山贼寇所为!我们不过公干路过此地,见义勇为,顺手替朝廷除了害!”胡春到底也是做到了一州兵马都监的人,空口瞎话张嘴就来,丝毫没有压力。
呼延灼和韩滔闻言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之意,两人都知道这回这个坎怕是迈不过去了,顿时只见他两个一人握着半截木枷,自杀式的走向胡春、程子明二人,这两个人却还在那里你推我让,直叫英雄受辱:“韩滔让给你,呼延灼我来……”
正在这紧要关头,林子里面忽然传出一阵悠长的哈欠声,双方闻之皆是大惊,怎么这林子里还藏着人!?正当众人胡乱猜想时,忽听一个声音道:“怎么老子随便睡个觉醒来,总能捉到几个冒充梁山泊的蟊贼?”(未完待续。。)
第五零三章 房山收人法门
那慵懒的声音刚刚消失,便见一个大鸟般的人影飞驰纵横在树梢之上,惊得林间栖息的各种鸟雀乱飞盘旋。这时对峙双方都诧异的望向那半路杀出之人,却见一个清瘦的中年文士,眨眼工夫便稳稳落在胡春和程子明身后,这时恰逢清风徐过,此人长髯飞起,好一派仙长风范。
眼见这人露了一手极其高明的轻功,程子明却浑然不惧,反而斗志高昂,毕竟艺高人胆大,只见他当下只是冷哼一声:“既然多来一个送死的,也叫本官手上这杆铁枪开个张!”
只见他话音未落,脚下已是迈出,哪知竟被同伴阻住。只因胡春同是高俅心腹,又官居兵马都监,官迷程子明不敢违逆,只是纳闷道:“都监?”
胡春朝程子明使了个眼色,望着来人笑道:“素闻江湖上有位金剑先生,一手剑法威震绿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阁下这剑还真是金子打造的,难得,难得!”
来人哈哈一笑,自嘲道:“不想倒是这柄金剑暴露了道爷的身份,看来白忙活一场!”李助说完眼中掠过一抹杀机,这两人在他眼里,已属必死之人了。
“道长大名如雷贯耳,胡某岂能不知!只是道长向来在京西房山上落脚,奉王庆为主,怎么如今也来插手梁山泊的闲事?可是房山认了梁山为主?”胡春不愧是见多识广之人,深知绿林中山头的复杂性,当下出言试探道,企图激起这道士内心中对梁山的反感来。
胡春虽是好算计,无奈点太背,要是换了王庆其他手下,听了这话还不炸翻了天?可惜眼前之人不是别人,乃是李助。跟王伦师兄师弟喊得不知多亲热,岂会因这句话而大动肝火?李助只是冷冷回了一句道:“好奇心太强,是会累你送命的!”
胡春见李助并没有直接回应两寨之事,以为戳到对方痛处,顿时感觉有戏,高声劝说道:“道长乃是当世高人,何故受那梁山草寇驱使?我家太尉素来敬仰豪杰,道长若是不弃,胡某可以代为引荐,你也知道我家太尉在朝中的地位。当今官家尊崇道家,说不定哪一日道长便可得见天颜,到时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道长以为如何?”
此时胡春的身段摆得极低,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紧迫来。和同来的愣头青不同,眼前这个金剑先生的本事,他在心里是完全有数的。别说自己,就是身边这位高府新晋金牌打手也不一定拿得他住。到时候冲突起来,坏了太尉的大事。自己晋升都虞候的“小”事,指不定就要泡汤了。
“拿升官许愿、荣华富贵这一套来说你道爷,你这厮也真是有眼无珠!道爷虽不排斥一步登天,但也要看这梯子是谁架的!哪里如你们这般?谁有狗食。便甘之若饴的俯身做狗,只怕都忘了‘人’字怎么写了罢!”李助讥讽道。
程子明闻言大怒,催促道:“都监,还跟这厮费什么话。看末将拿他!”
胡春按住程子明,瞟着李助,做着最后通牒:“道长真个说不通?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我这条道。乃是人走的道,光明得紧!”李助抽出长剑,就势将金打的剑鞘往地上一插,只听“嗖”的一声,入土三分。
见李助态度坚决,胡春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嘱咐程子明道:“莫要管犯人,他们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眼前此人才是真正劲敌也,我们并肩上!”
程子明闻言还有些不乐意,想他甚么时候和人联手对敌过?可惜胡春官大,他也不好做声,当下一声不吭挺着浑铁枪便赶了出去,哪知迎头便叫李助来了个下马威,只听“铛”的一声脆响,程子明再看自己枪尖时,十分明显一个缺口,竟然叫对方的利剑削去一小截。
“当真邪门!?”攻守双方心中都冒出这个想法来,程子明还好说,毕竟他是吃亏的一方,难道还不能惊诧一下?可局面占优的李助多少就显得有些矫情了,心中狂喜道:“这个梁山泊,行行出状元!连那个独臂汤铁匠,手上都有真料啊!”
胡春见程子明锐气受挫,暗道不好,忙挥起泼风刀加入战阵,嘴中大叫道:“别愣神,先做了这厮!回去任你要多少好铁,本官都应承你!”
李助见说,哂笑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凭你俩个还回得去么?”当下左手捏个剑诀,挺身杀入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中。
眼见这三人战到一堆,呼延灼和韩滔顿觉机不可失,反身朝公人杀去,先要救出呼延通再说。这几个没出息的公人只敢害还不了手的囚犯性命,此时发现呼延灼和韩滔气势汹汹的朝自己逼来,谁肯留下拼命?吓得只往茂密的树林中逃去,呼延灼和韩滔也不去赶这伙人,只是救起呼延通,见他无碍,韩滔道:“兄长,怎办?这人是王庆手下的,莫不是想拉我们入伙?”
呼延灼眉间皱成一个“川”字,说实话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这个道士又于己有救命之恩,可是……选择落草,在他心中这个弯一时还真转不过来。
韩滔见呼延灼犯难,也不再催促,只把公人们遗落的干粮饮水猛吃猛灌,呼延灼见状一惊,道声“惭愧”,眼下还没脱险,自己这不是想得太远了?当下接过韩滔分来的肉饼,死命往嘴里塞着,双眼不离场上形势。
目前看来,高俅派来的这两个人,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胡春这厮虽是个出了名的马屁精,但是就武艺而言,呼延灼觉得自己比他也强不了太多,另外那个程子明就不说了,从此人一出手,他就觉得彭玘这个兄弟太傻,他为什么不跑,而非要跟这个完全没有胜算的人周旋到死!?
“这使金剑先生是个甚么来头?在这两人夹击之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韩滔发现李助居然在笑,感觉匪夷所思,回头对呼延灼惊叹道。
“胡春和程子明虽然了得。但那使剑的汉子有轻功底子,进可攻,退可走,有甚么好怕的?”呼延灼咽下最后一块干肉饼,又猛灌了一口水,道:“你看着通儿,我去助那金剑先生,不然这般打下去不知到甚么时候才是头!”
“兄长!”韩滔一把扯住呼延灼,道:“彭玘兄弟死了,我坐得住么!?”
呼延灼能理解韩滔的心情。知道劝他是劝不住的,当机立断道:“那就听我的!我们俩人去拖住胡春,等金剑先生胜了程子明,局势就明朗了!”呼延灼不能冒险让韩滔跟自己去拖住程子明,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现在这种极差的状态罩不住韩滔,他怕就怕报不了彭玘的仇,反而把韩滔的命搭上。
“害了彭玘的是程子明啊!”韩滔果然对呼延灼所选的目标表示不满。
“害你我害彭玘兄弟的首先是高俅!程子明只是他手上的刀,你我还有事没做。所以先得活下去!”呼延灼沉着道。
韩滔一跺脚,上前捡起两根公人溃散时落下的水火棍,抛了一根给呼延灼,狂叫着朝胡春杀去。李助见这两人给公人虐成这副模样,居然还主动上前助拳,心中暗赞了一声。
李助和呼延灼虽素未谋面,但此时想法一致。只见他猛出一剑逼开程子明,瞬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胡春致命一刀,旋即又一记三百六十度回旋踢。正中胡春后背肩胛,顿时叫他往前扑了好几步都没稳住。这时迎接他的,却是呼延灼和韩滔手上的两根维护官府威严的标准武器:水火棍。
没有了胡春的配合,程子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噩梦来了,他手上五十斤重的浑铁枪在马背上冲锋时无疑有着莫大的优势,但在近身步战之时,特别是和对方轻便锋利的长剑一比,完全沦为累赘,好在他膂力惊人,初时还不显吃力,只是战得越久,对方的长剑越快,程子明生平头一次陷入恐慌之中,李助嘿嘿一笑,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使出从王伦那里求到的几招师伯新技,刷刷数剑刺出,旋即退开,口中叫道:“程子明且住,只看你胸口!”
程子明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前的外衣已被划开一个大大的叉,程子明大惊,忙检查自己受伤没有,结果让他连道侥幸,原来是这道士手下留了情,这时李助的声音传来:“怎么样,还打不打?若是想活命,便罢斗,跟我上房山,坐把交椅!”
程子明脸上涨红,心知自己若是说个不字,只怕就要死在此处,暗道:“爷娘,原想奔个前程,可就这么死了,值当么?不如先敷衍了这厮,日后再想办法脱身吧!”想到此处,程子明刚才浑身的傲气都抛到爪哇国去了,将那枝被砍得坑坑洼洼的长枪往地上一插,道:“不打了,将来就仰仗道长了!”
李助哈哈大笑,上前缴了他的兵器,道:“你等着别动!”猛地往前一跃,赶到正跟呼延灼、韩滔死斗的胡春跟前,胡春见状大惊,刚才挨了这道士一脚,连吐了两口血,现在还没缓过来,要不因为这点,更不在状态的呼延灼和韩滔早拿下了,此时眼见这要命的冤家又跳将过来,心中大骇,叫道:“子明,程子明!快来助我!快来助我!!”
“别嚎了,你那程子明深明大义,此时已经弃暗投明,答应我上房山了!岂能助你这高俅的走狗?”李助大喝一声,将程子明的浑铁枪拿到胡春眼前晃了晃。
胡春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发现自己被这个闷头闷脑的队友一下子闪得不轻,当下见李助提着剑一步一步逼近,急道:“我……我我也愿意随道长上山!”
“高俅的心腹呵,果然与众不同!”李助哂笑一声,上前一脚踢飞胡春手上的泼风刀,忽道:“可惜道爷现在只想带一个人上山,你们俩个商量商量罢,看谁跟我去!剩下那个,就留在这林子里罢!”
呼延灼和韩滔对视一眼,都感觉这金剑先生做事透着一股邪气,把害了彭玘的程子明放了不说,还要他们两个拿对方作投名状,韩滔心中一凉,傲然道:“金剑先生,你看我们兄弟两个,要不要也厮杀一场!”
“你们三个是梁山泊王伦王寨主和呼延庆、韩世忠托我救的人,此时瞎凑个甚么热闹?有事忙自己的事去!对了,我刚才在树上听得分明,这两个没接到要杀彭玘的命令,鬼鬼祟祟商量半天,最后只是将他点晕了丢在血泊中,唬你们三个哩!”
李助把脸一拉,赶小孩似的朝韩滔摆着手,表现得很不耐烦。说完看也不看扑向彭玘“尸体”的呼延灼和韩滔,只对手无寸铁、气得不住发抖的胡春和程子明笑道:
“怎么样?谁先来纳个投名状?别怪我不提醒二位,晚了可就成了人家手上的敲门砖了!”(未完待续。。)
第五零四章 你往东来我去西
胡春和程子明的小把戏,李助心中门儿清!眼下想活命好说,但你得交出一份叫自己满意的投名状来!他可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三言两语就能糊弄得了的。
李助这声催促,就像田径场上发号施令的裁判员,吹响了冲锋的号令。
胡春到底是老官场了,一眼就看出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不死不休的死局中,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丢了性命一切都成虚妄,闻言猛的朝程子明扑了上去。程子明到底年轻一些,一时难免转不过弯来,毕竟刚刚还并肩作战,此时却要死生相搏,脸面还有些拉不下。但是最终胡春眼中的杀机和手上的拳头教他认清了现实的残酷,只听被扑倒在地的他爆吼一声,随即金毛铁狮子的利爪,撕向一炷香前还是上司官的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呼延灼厌恶的避开身后这一幕,和韩滔奋力将昏迷不醒的彭玘架起,帮忙将他抽到韩滔的背上,自己又小跑着来到侄儿身旁,也是奋力将其背负在自己肩膀上,两人对视一眼,低头要离开这处伤心之地。
“等等!”李助瞟见这两人要走,把手指放在嘴中,一声哨响,顿时树林中走出二十多条汉子来,他们面前,则是跌跌撞撞的那五七个公人,这几个原本想着大路上毫无遮拦,想去林子里藏匿了,哪知这金剑先生并不是独自一人过来的,林子里还有伏兵,这几个无头苍蝇正好撞到他们手上,被一网打尽。
李助看也不看厮打成一团的胡春和程子明,却是面色和蔼的对林子中走出来的一个小头目道:“雷昂兄弟,打个商量成不成?”
那头目雷昂正是山寨第一批成员,身上有些武艺,王伦也识得他,这次把他派在东京。专门给乐和打下手的。雷昂见说忙道:“出城时我家哥哥吩咐了,一切听道长安排!恁有事只管吩咐!”
李助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这样的,我从梁山下来,身边也没带人手。现在身上多了点担子,一人忙活不过来,能不能请你派十个弟兄,辛苦一下,陪我去京西走一遭?”
乐和的命令是一切听寨主这位师兄的吩咐,且人家已经帮着把要救的四人都救下了。虽然借人这事虽让他感觉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甚么大事,雷昂当场便拨了十个弟兄,嘱咐他们一路听道长吩咐。
李助呵呵笑着谢了,从怀里掏出一份信来,交给这头目道:“这是你们山寨呼延头领和韩头领写给呼延灼、呼延通叔侄的信,现在连人带信一起交给你了,这差事算是交了。若是无事,便就此散了。这几位兄弟到了地方,我亲自会送他们下山的!对了,这几个公人便留在这里!”
雷昂接过信,朝李助鞠了一躬。说实话这次要不是李助肯出手,只怕自己这些弟兄就要亲自对上这两个武艺高强的家伙了!雷昂心中怀着感激,和李助惜别了,这就带着剩下十来个弟兄来到呼延灼面前。上前打了招呼,又把手上信件递上,众人帮着把韩滔和呼延通扶下。韩滔看了表情复杂欲接不接的呼延灼一眼,劝道:“去不去梁山再说,兄长先把家书看看罢!”
呼延灼叹了口气,接过信来看了一回,却不发一言,转递给韩滔,韩滔也接过看了,半晌才道:“呼延指挥使既然这般说,我们不去梁山的话,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了……”
呼延灼昂头看着火辣辣日头,突然很想呐喊一声,好除尽心中郁郁之气。想他堂堂名将之后,居然要去落草,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对待他!
须知这么一走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他呼延家上下三代的精英人物,全被梁山泊一扫而空。将来呼延家跟当即皇族赵氏一脉,毫无疑问将势同水火。
“三位将军的家眷,我们听从呼延头领的命令,事先已经送上梁山了,两位将军不必担心!”雷昂适时开口道。
呼延灼闻言上下打量了雷昂一番,半晌后惨笑一声,不知是夸是损:“你们山寨倒是想得周到!”
“肯定比高俅想得周到!”雷昂到底是个人物,此时当着呼延灼的面,一句话说得此人无言以对。
“等等,这里有两匹马儿,你们一并带走!”李助见这一行十多人就要投梁山而去,牵过胡春和程子明的马来,李助知道这两人无论哪个,此时都不可能真正归心,留下马匹,徒叫他们心生不轨。
雷昂闻言连忙迎了上去,李助将马绳交到雷昂手上,道:“回去了替我多多拜上你家寨主,这里面有匹马看相不凡,比我师弟那匹还要神骏,他要喜欢,便自骑了!”
雷昂再三谢过,又殷殷嘱咐留下来的兄弟要听李道长的安排,这才告辞走了,李助负着手目送这一行人消失在尽头,这才转眼看向掐得一塌糊涂胡春和程子明二人。
到底程子明本事高一些,虽然是后发制人,但年轻力壮的优势此时尽数显现出来,胡春已经被他按在地上掐得一张脸红得吓人,嘴边满是唾沫,眼看就要断气了,忽然感受肩上一麻,顿时手上没了力气,胡春这才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抱着脖子猛烈的咳嗽着。
程子明发现出手制住自己的人正是李助,不禁惊骇道:“你不是说……”
“好了,两位都是有一身好武艺的人,有道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看着也是心疼!这样罢,我举荐你们都上房山,投名状嘛,就改成这六个公人,你们两个分了罢!”李助忽道。
“七……七……不是七个公人吗?”程子明结结巴巴道。
“我说六个就是六个!几位兄弟,给我挑个专唱红脸的出来,道爷今天高兴,饶他一命!”李助不再理睬程子明,负手走了,留下胸中涌起惊涛骇浪的程子明呆在当地。
胡春这时候缓过气了,仇视的瞪了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程子明一眼,却不敢和李助对视。这道士的手段实在太狠了,以至于连身居高位多年的他都不禁生出一股惧意来。他现在甚至想着快点到达房山,好摆脱这个道士的贴身看守,这种日子简直太恐怖了。
胡春紧咬牙关,爬起身来,便一步三晃的朝着公人撞去。程子明见状,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步着新晋仇家的后尘,公人们顿时吓得大叫:“都监、胡都监……程制使,我们可都是听你们的命令行事啊!你们不能……不能这样……”
李助冷笑一声。叫过两个汉子,道:“看住那个活的公人,三日后再放他回东京!一定要叫他活着回去复命!”
……
从野猪林到梁山,也有好几日的脚程,雷昂也不回东京复命了,似他们这种在东京潜伏的人员,曝一次光就得换一批人,这是朱贵制定的条例,也是为了东京联络点的安全着想。
话说这一日众人走到濮州境内。雷昂和手下人开着玩笑,众人都说当初寨主就是在这里遇上焦头领的,不知他们能不能遇上几条好汉,雷昂亦是笑。道:“不认识的好汉估计碰不上,但是咱们山寨几位头领,说不定已经下来了!”
众人问他何故,雷昂回头看了面色木然的呼延灼四人一眼。笑而不答,众人见问不出来,索性说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了。就这么一路说到夕阳西下,前面不远处有家村店,店外面有一个汉子正在那里纳凉,雷昂一见其中一人,连忙迎了上去,道:“曹家哥哥好雅兴,这才几月天气,都兴纳凉了!”
“纳凉是假,望你们才是真!”那人哈哈一笑,拍拍衣裤站了起来,等这一行人到了,上前笑迎道:“来的莫不是两位呼延将军,并韩团练、彭团练?”
呼延灼四人一路沉闷,忽然听到这人一口的东京口音,感觉有些亲切,都道:“正是我等,阁下是?”
“小弟姓曹名正,人称‘操刀鬼’,亦是东京人氏,早年拜在林教头门下,学过两年武艺!几位将军一路远来,车马劳顿,还请先进店子里洗洗风尘。此处离梁山泊不远了,小弟特地下山恭候!”曹正拱手笑道。
众人见他自称林冲的徒弟,面上都多了些颜色,韩滔自嘲道:“等见了林教头,我也厚颜说一句,野猪林的滋味算是尝到了!”
呼延灼三人闻言都是苦笑,呼延通忽道:“你是从山上下来的?泼韩五怎地不来看我,还生我气哩?”
“我早跟你说过,老子如今不叫韩五了!现在有名有字,韩世忠,字良臣,你这厮还翻老黄历,我能不生气!”这时店内转出三个人来,其中一员骁将听到呼延通的话,顿时叫道。
呼延通一见来者三人,来不及跟韩世忠叙旧,只是恭敬叫了一声:“小爷叔!”呼延灼见状也上前见礼,叫了声叔父。
“我这做长辈的,却坑了你们小辈,我还以为一见面,你们就要跟我抄家伙哩!”呼延庆跟呼延灼隔不了几岁,况且这个侄子一向比自己混得好,是以说话也不至于那么老气横秋。
“叔父,好好的,怎地落了草……”呼延灼一路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此时见了面,岂能不问个清楚?
呼延庆闻言神色一禀,道:“这事今儿晚上还真得好好跟你们四位说说!不过先不要失礼!我身边这位,乃是名满江湖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受寨主差遣,特意下来迎接你们和两位团练使的!”
柴进没想到在广惠和孙安头上开了张后,山寨又这么快迎来第三批上山头领,当下笑容可掬,抱拳道:“不才柴进,恭候四位大驾多时矣!”(未完待续。。)
第五零五章 呼延氏聚首梁山泊
皓月当空,银光似水。星斗寂寥,无尽惆怅。
宁静的山边小道旁,呼延家族的三位精英,正在酒店外的一处空地上秉烛倾谈,低声轻叹。
“我原想隐姓埋名,就是不想连累你等。哪知陈定这厮恩将仇报,若知道这是个无信小人,当初我救他做甚么?”呼延庆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在两位后辈面前讲述出来,最后感叹道。
对叔父的脾性,呼延灼心里有些底气,此时听他说出因由,并不是梁山逼迫的后果,多少有些聊以慰藉。只见他喝尽手中的残酒,道:“不想我呼延家命途如此坎坷,自我祖呼延太保之后,没落至今,现如今我们三人只能苟且绿林,难道就再也翻不了身么?”
呼延庆见侄儿面色寂寥,起身给他续了一杯酒道:“话不是这般讲,如今是我连累你俩,但是将来,却有句现成的老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爷叔,此话怎讲?莫不是落了草,还能光宗耀祖不曾?”呼延通一直插不上话,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
“难道是想招安,走那十节度的老路?” 呼延灼这时也出言问道。
“招安?”呼延庆摇头一笑,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当然这不是针对自己侄子的,只见他缓了缓,道:“你们明日上山可以去问一问,包管全山上下没一个人作这般想!”
“不可能罢?我闻秦明、黄信、张清几个总管、都监都在上山,难道死了心要跟朝廷卯到底?就是他们肯。那三代将门之后的杨志也不会肯啊!”呼延灼质疑道,“还有卢俊义,好好一个大财主,肯心甘情愿做一辈子强盗?”
“你好好想想,他们为甚么落草?若是天子贤明,朝野清平,还有这么些烂事发生么?即便招了安,大家重新穿上那身官衣,他们身上的旧事就不会重演了么?朝廷还不是被那几个人把持了?你是嫌叫他们摆弄得不够么?”
呼延庆说的都是实话,但并不能叫呼延灼就此信服。此时低头不语不代表就服气了。怪只怪他此时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呼延通也是一般,觉得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前路漆黑无比。只见年纪轻轻的他只是叹气,显得老气横秋。呼延庆见状叹了口气。缓缓道:
“这山寨首领王伦。当年东京落第之后。便对朝廷死了心思,筹划着把天下走投无路的英雄齐聚起来,到海外打下一片天地来。一来不受那昏君的气,二来不叫奸臣炮制,大伙儿齐心协力,从头开始,到时候自成一国,上不使先祖蒙羞,下能开疆辟土,保境安民!我等多了这条路走,非要凑到那奸臣昏君的跟前,赔笑屈膝?他三代将门之后的杨志都没有这般贱,难道我们呼延家偏生就这般贱?”
侄儿面前,呼延庆也没甚么顾忌,话说得也比较透彻。呼延灼和呼延通闻言惊得呆了,哪知这小小的梁山泊竟然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一时都接不上话来。
呼延庆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叹道:“人呐,都是给逼出来的!就是你我想把这三条性命卖给姓赵的,他也只当等闲,你我又能怎么办?我们呼延家都是不甘平庸的人,既然回去的路封死了,我们难道就不能往前走走?说不定,将来的风景更美呵!”
“叔父,你说的是真的?”呼延灼忽然出声问道。
“我又没叫猪油蒙心,骗你们两个自家人有甚么出息?实话跟你说了,王进王教头也在山上,还有那大刀关胜,我的旧识徐宁,你当他们真愿意辱没的祖宗,干一辈子没出息的活计?”
“我说那心高气傲的韩五怎地便死心塌地的上了梁山,原来还有这般故事!”呼延通闻言猛拍了一下大腿,突然站了起来,道:“叔父,原本以为这辈子就没了甚么指望,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岂只还有这条道可以走一走,却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坐下,来!”呼延庆朝呼延通招了招手,对两人道:“明天我带你们去面见寨主,见了他甚么都明白了。他考虑事情周全得紧,怕你两位心气高,我说服不了你们,准备亲自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不会对我有意见吧?”呼延通有些惴惴不安道,毕竟当初韩五说自己还没说动,眼下又灰溜溜自己送上门来。
“他是个肚里能撑船的人,记你这点小事,岂能把场面弄得这般大?”
呼延庆一句话打消了呼延通的顾虑,不过年轻人终有些气盛,道:“我们四人除了我最没出息,不过叔父和韩、彭两位将军都是有本事的人,这个白衣秀士从前好像便口碑不好,只是最近两年才窜起来的,若如小爷叔这般夸赞的,怎地也不亲自下山迎叔父们一迎!”
呼延庆见侄孙到底年轻,身上终有些孩子气,笑道:“这就是你想多了,寨主昨日便说要亲自下山,却是被我拦了!现如今田虎称帝,天下正是多事之时,京西的王庆又在山上做客,且我们自己还在准备征讨高丽国事宜,眼下寨主不知有多少大事要处理,专程跑这一趟,我还不叫山寨弟兄在心里说我不识大体?你啊!当初跟韩世忠一起在西军里历练,可人家现在的气宇心胸,直比你不知成熟多少!”
呼延通见小爷叔拿他和韩五比,十分无奈的摊了摊手,这时呼延灼十分少见的露出笑颜,很感兴趣道:“征讨高丽?这是怎么回事?”
呼延庆一笑,知道侄子的心事怕是开始消解了,当下把梁山泊和高丽的恩怨讲诉了一遍,这时不妨酒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蕞尔小国,也敢妄自称大,既然不服王化,老子带兵杀过去,叫那高丽番王也长点见识!”
呼延三人一看,这话居然出自韩滔之口,呼延庆满脸是笑,知道柴进他们和这两位团练使必定是相谈甚欢,当即起身招呼道:“韩团练,一路多耐你照看我这侄孙,快来坐下喝一杯!我得敬敬酒,不能失了礼数!”
韩滔哈哈大笑,道:“呼延……将军不必客气!”说实话他和呼延灼兄弟相交,原本也要随一声叔父的,但这呼延庆年纪也不大,一时有些绕口,最终没喊出口。
幸亏他没喊出口,不然呼延通脸上更红,一想到铁哥们和自己小爷叔平辈相称的恐怖事实,他心里就不禁发毛,当即绕开话题道:“我们四个落难的人,哪里来的兵去打番子,韩团练还没吃就醉了,我看还是早些歇息吧!”
彭玘看出呼延通心思,笑道:“江湖不论辈分,你叫你的,我喊我的,呼延贤侄莫要担心!”
呼延通闻言刚要送一口气,哪知韩世忠随即接了一句,叫他无地自容:“彭将军说得甚是,贤侄莫担心!”
“泼韩五,你你……”呼延通面色大窘,气得说不出话来道。众人见状大笑,柴进见两边其乐融融,估计呼延庆说动了这叔侄俩,当下也喜,叫人搬出座椅,就在这野地里赏月,夜风习习,树涛阵阵,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呼延灼那颗死去了的心仿佛又慢慢活了过来。
第二日天没亮,众人便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曹正早备好骏马,供这四位新头领骑乘,雷昂也把李助顺手送来的宝马献上,柴进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见这马儿便觉不凡,忙问雷昂来历,雷昂道:“不是甚么都监,便是制使的坐骑罢?”
柴进摇头道:“不对不对,这马岂是一般人骑得上的?怕在东京城里也是绝佳的品色!”
呼延灼是知道这匹马儿来历的,当下出言道:“这是高俅贼子的坐骑乌云豹,官家御赐的,比近日赐给我那匹踢雪乌骓马还要神骏不凡!”
“怪不得!”柴进啧啧称奇道,众人说了一回马,便兼程赶路,回梁山而去,十多匹好马跑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是来到梁山脚下的酒店前,只是这时一阵污臭扑鼻而来,众人不禁都是掩鼻,呼延通不解,望向韩世忠道:“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算上百姓,此时我山上人众近十万,更有牛马不计其数,自然这些浊物不少,哥哥下令不许遗弃湖中,怕污染山寨景致,正好周围村中耆老请求我们把这些东西给他们拿回去作肥,哥哥自然应允,所以每割数日,山寨依次在水泊四周散肥!这俩日应是轮到这郓城县了罢?大侄子,你这真是赶得巧了!”韩世忠笑道。
见韩世忠没完没了拿自己开涮,呼延通立马就要翻脸,呼延灼拉住侄子,问韩世忠道:“那边两个人,看着身形迥异,其貌不凡,也是山寨头领?”
韩世忠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鹤立鸡群的大汉挑着粪桶,往来不歇,给闻讯而来的周围村民分发肥料,韩世忠摇头笑道:
“呼延统制好眼力!这两人也是有名头的,左边那个便是江湖上人称神枪的史文恭,右边那个是他的副手苏定,这两个都有一身好本事,可惜为人太过糊涂,投在曾头市女真人门下,给他们训练番子,结果是害得凌州百姓人人恨他!我家哥哥打破曾头市后,捉了这两个上山,不忍就此杀了,便要先磨磨他们的心性,顺便叫他们赎赎往日的罪孽!”(未完待续。。)
第五零六章 赐马表诚意,收心建新军
这才短短多少时日,又有猛将上山,王庆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也是东京人氏,呼延一家的威名他是早有耳闻,就是韩滔、彭玘,他也有些印象。不想在这离家数百里之地,竟然亲眼目睹他们落草,据说还是自家军师出手相助,这感觉,真是酸透了。
王伦还真会说话,寥寥数语把这几个莽夫说得是心花怒放,甚么“做开国名将之后,不如做开国名将,将来叫子孙万代以你为荣!”瞧这话说得,就是自己听了,心里也不免有些冲动,遑论这四个一勇之夫?
好在码头上的仪式没有持续多久,王庆扯了个由头向王伦请假,当初迎接柴进的家眷是讲脸面,偶尔为之的事情,哪知现在还没完没了了。隔不了几日,就有独当一面的大将上山,这还能不能叫人愉快的养病了?这人肉布景,算是当够了。
当然他心里也明白得很,在双方联盟的大前提议定下以后,自己耍点小性子,也是无伤大局的事情,王伦也不会见怪,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自己早些下去哩。
“王盟主先下去休息,晚间小可自会登门拜访,商讨一下关于朝廷征讨田虎的对策!”王伦果然没把王庆这点小心思放在心上,笑着嘱咐他道。
“应该,应该!确实是要好生商讨一下!这田虎虽然可恶,毕竟唇亡齿寒,我等不能坐山观虎斗!”王庆点头附和道,丝毫看不出心里的酸意。
“贯忠,还请代我送送王盟主!”王伦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对许贯忠道。
许贯忠呵呵一笑,对王庆道了声请,王庆朝王伦抱了抱拳,这就上山去了。
柴进见王伦打发了王庆,上前笑道:“此番不但得了四位大将上山。高俅这厮还连带送了两匹好马,其中一匹黄骠马就不说了,另一匹却是有来头的,乃是官家御赐给高俅的乌云豹,我观其成色,却比我当年送给哥哥的马儿还要神骏!”
王伦是知晓内情的,不过还是配合柴进的言语,表示惊讶的“噢”了一声,道:“这高俅还真下血本!”又见呼延灼四人就在身边,笑道:“高俅这贼厮没收了将军的踢雪乌骓。我看这匹乌云豹就赔与将军,如何?”
人群中的雷昂见说,话都急到了嗓子眼,却被朱贵一个眼神给按下了,眼巴巴的望着呼延灼,只听呼延灼拱手道:“说来惭愧,小将本是征讨梁山泊而来,哪知反叫梁山义士救下性命,此番能和叔父团聚。已是天幸,不敢要寨主赐马!”
王伦莞尔一笑,道:“这马却不是我送的,说了是高俅补偿将军的!”
呼延灼是个晓事的。心道自己既然上山投人,就该低调些,柴进都说了这马是眼下梁山最好的了,自己若是忘乎所以受了。日后还不留下个心中无数的名声?故而无论王伦好说歹说只是不受,这时呼延庆打圆场道:“尊者赐,不敢辞!哥哥既然发了话。你只管收下便是!”
呼延灼为难的看了叔父一眼,终是熬不过王伦再三要求,当下拜谢了。呼延通看得心中大喜,觉得眼前这个寨主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暗想:“这人还真如韩五所言,肯厚待部下,跟着他将来有多好不敢说,但是看景儿,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王伦见呼延灼终是收了马,起码从一个侧面表达了他上山的意愿,便趁兴叫朱贵把另外一匹黄骠马也牵了上来,问皇甫端道:“你是我们山寨伯乐,看看这马如何?”
皇甫端口中谦道“哪里”“哪里”,眼睛却不离那匹黄骠马,前后看了一回,道:“虽不如那匹乌云豹,却也是难得的好马!”
彭玘见说道:“此马之主程子明是高俅第一号打手,定不能亏了他!”
林冲和徐宁虽识得胡春,但之前都没听过程子明的名号,道:“这厮又网罗了名利之徒给他卖命,将来不知多少好汉要冤死在此贼手上!”
“替高俅卖不了命了!“王伦一笑,给暂不知消息的众人解惑道:“这厮给李道长带到房山上去了!”
众将闻言都笑高俅这厮计拙,赔了猛将又折马,王伦笑道:“彭将军义气过人,千里护送兄弟,直如当日鲁提辖之举,这马儿非彭将军骑乘不可!”
彭玘猝不及防,忙道:“怎敢,怎敢?”
“有甚么不敢?你们几位是上梁山聚义,又不是大姑娘上轿,扭捏甚么?收了马,大家上去喝酒!”这时鲁智深粗豪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彭玘不比呼延灼,弱了些气势,当下也不好坚持,只好拜谢了王伦,口称愧领了。韩滔笑道:“我的马也叫官府收了去,你如今得寨主所赐,受了好马,那你的旧骑,赠我可好!”
“命给你都没得说,何况一马乎?”彭玘和韩滔关系又不一样,说话也放得开了。
众人都听说了彭玘壮举,再配合他此时言语,纷纷叫起好来,王伦和众人笑说一回,便请大家上山,先定了名分,委派职务,再接风洗尘,和家眷团聚。
呼延庆一路上笑呵呵的给新来四人介绍梁山风貌,王伦也低头和柴进说着什么,不想这时卢俊义走到王伦身边,道:“哥哥,借一步说话!”又跟柴进致歉:“大官人,打扰了!”
王伦见卢俊义有些心事的模样,跟柴进交待两句,柴进点了点头,又朝卢俊义抱拳致意,表示无碍。
“员外,有事但说无妨?”王伦这时和卢俊义走到关卡边上,说道。
“这四位将军,哥哥准备怎么安排?”
卢俊义开口就问跟他有些不相干的事情,倒叫王伦一怔,不过这位玉麒麟不是外人,王伦如实道:“呼延灼乃是有名的骑将,最善领重甲骑兵,此时我山寨全是轻骑,正差这一支马军!”
卢俊义闻言颔首,又问道:“那其他三位将军,都给呼延将军做副将?”
王伦见问莞尔一笑,猜到卢俊义心思,笑道:“卢员外这是要赶小乙走啊!”
卢俊义闻言亦笑,道:“不怕哥哥笑,我这小乙身怀大才,跟着我既不合适,也耽误了他,哥哥要真是想成全我和小乙,还是让他做适合他的事情罢!”
卢俊义说到此事,脸上满是沧桑,道:“原本我心中一直存着这个念头,只是无端叫他走,让他心中难想!后来石秀兄弟上山,我就想请他换过小乙,不想哥哥对他另有大用,便作罢了!不想今番又遇上四位将军上山,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王伦闻言看了看卢俊义,见他一脸决绝的表情,低头沉思片刻。其实燕青还真不适合阵前厮杀,只是因为卢俊义的关系,才委任马军副将职务,其实以他的本事,专职搞谍报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贵、朱富兄弟虽然勤勉,但是基本上已经发挥到极限了。受其本身资质的限制,再想往上突破境界却也有些难,把燕小乙派去支援一下也好,一来可以让燕青有个适合他发展的舞台,二来也可以叫卢俊义安心,三来对山寨谍报工作也有利。
被卢俊义一提醒,王伦对韩滔和彭玘的安排又有了新的想法。其实说起武艺来,韩滔在秦明手下走不过二十回合,彭玘则在花荣枪下也只能扛二十来合,武艺只算是二流,但他们胜在宿将出身,对行军打仗毫不陌生,把他们两人派去其他寡将营中作个副将,绰绰有余了。呼延灼有呼延通相助,也削弱不了多少。
见卢俊义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王伦点了点头:“既如此,就让天目将彭玘替了小乙的位置,就让小乙专职去打理情报,给朱贵做个副手,员外意下如何!”
卢俊义大喜,道:“哥哥一句话解开了我心中的大疙瘩!卢某感激不尽!”
王伦摆了摆手,道:“能叫各位兄弟各安其职,正是我王伦的本份,员外勿要……”只是话说了一半,王伦忽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不禁有些惊讶,却不正是燕青这个精怪?不知他怎么察觉的,此时双眼噙泪,伤心落魄道:“可是主人不要小乙了?”
卢俊义闻言也是颇为动容,慨然长叹道:“跟着我,终是耽误了你的前程啊!”
“小乙不要什么前程,只是要跟着主人!”燕青决绝道。
“又说糊涂话!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没点事业!我意已绝,哥哥也亲口应允了,小乙莫要胡缠!”卢俊义咬牙道。
燕青闻言只是哭,卢俊义心一软,叹道:“我等终不是还在一个山寨?你怎么偏就说不通呢?你看连那乐和都独当一面了,你本事才学十倍于他,为何不明白我的心意?”卢俊义一时情急,连这等有伤和气的话都说出口了。
眼见卢俊义叫燕青逼得连这等话都说了出来,王伦叹了口气道:“小乙,你也该体谅体谅员外!”
“我走了,谁来帮村员外!有道是上阵父子兵,小乙这条性命,还可以给员外挡抢抵箭……”燕青泣不成声,字字锥心。
“彭将军老于兵事,人称天目将,岂是白给的,有他相助,你还担甚么心?再者说了,能伤我卢俊义之人,怕还没生下来!”卢俊义努力想叫自己看上去显得轻松些,可禁不住两行浊泪,已从眼角溢出。(未完待续。。)
第五零七章 男儿本自重横行
燕青哭晕于道旁的一幕,引来后面上山的头领们纷纷侧目。连李逵都走上前来探问,少有的没说怪话,直嚷道:“小乙哥,谁欺负你了,俺给你做主!”
王伦没有心思跟这蛮汉解释,几句话将他打发走了。众人见状,在一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是不敢过来明问。石秀心细,等卢俊义扶起燕青走了,这才来到王伦身旁,却也并不开言,陪他静静站着。
“三郎,上山有些时日了,在朱贵身边看得怎么样了!”王伦回过头来,问这位有着锦绣肚肠的汉子道。
“朱贵哥哥老成慎重,处事百密不疏,他身上的东西,简直学不尽!”石秀答道。
“趁着呼延灼四位新头领上山的机会,你的职务今天也会一并明确下来,日后务必和时迁、马灵两位头领处好关系,得了他们的支持,你会上手更快!”王伦嘱咐道。
在这个信息流通并不畅通的时代,谁能够搞好情报工作,无疑于抢占了先机。酒店这一块原来有朱贵负责,现在有了燕青的加入,王伦也放心了。但放心并不代表不再有所作为。王伦深知情报的来源不能单一,靠一条腿走路,终归不稳。原本谛听营就是梁山情报来源的另一条腿,但这条腿从前只在必要的时候才踏出去,眼下梁山泊发展日新月异,对情报的依赖只会越来越严重,现在是时候要让这一条腿也主动起来了。
时迁和马灵都是执行力十分强的人才,但都不大适合掌握全盘,在大局观还是不如眼前这位胆大心细的石三郎,王伦的想法,就是要让石秀这个新人,将谛听营激活并带动起来,让梁山军方的谛听营和类似政府机构的酒店系统成为并行的一明一暗两条线,以便通过各自的渠道。为将来梁山泊的决策提供足够的情报支援。
“小弟上山不久,哥哥就把这般重担加在小弟身上,小弟绝不敢辜负哥哥信任!”
石秀原本和牛庚、冷宁一起上山,发现他们这些老江湖也只是做了头目,他对自己的地位也不敢妄想,暗想去战营做个副将就无比满足了(卢俊义事先为燕青的事接触过石秀),不想王伦特别看重自己,不但酬以头领之位,还将这份机密事交给他,叫他深感知遇之恩的同时。又多了一份诚惶诚恐。
王伦此时没有再跟石秀客套,这位拼命三郎的为人他还不了解?当下嘱咐道:
“当先紧要的事情,就是尽快派弟兄打入田虎、王庆、方腊三股势力的内部。你回去和时迁、马灵商议一下,他们都是老人,对弟兄们情况都很熟悉,会让你减去不少麻烦事儿!至于将来,朝廷管下各重镇,以至辽国、西夏,咱们也要早作谋划!”
“哥哥请放心。小弟理会得!时迁哥哥和马灵哥哥都是前辈,小弟有不懂的自会请教哥哥和两位哥哥的!”石秀抱拳道。
“走,那便上山去!”王伦呵呵一笑,也不再说这些。于路只是问他叔父的病情,这时石秀说起安道全来,那是一万个感激,说叔父的隐疾幸亏得了他。不然连性命都有危险。
等王伦和石秀踏入聚义厅时,大半头领都来齐了,众人都是纷纷起身相迎。石秀抱拳退到一边,不愿跟王伦享受同样待遇,王伦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先就座,然后带着焦挺走回交椅,边等人边和众头领开着玩笑,调剂会议前的气氛。不多时后面进来的头领一一就座,连送王庆回房歇息的许贯忠也回来了,在裴宣看完签名册子后,高声宣布会议开始,这时聚义厅才回归平静。
萧嘉穗照例作了一个开场白,之后回头请示王伦时,只听王伦道:“这回几位新头领的安排有些调整,便由我来宣布,也叫昨晚值夜的萧军师歇口气!”
萧嘉穗顶着两个黑眼圈,闻言笑着递过事先拟好的委任状,王伦请他坐了,也不看状子,侃侃而谈道:
“呼延统制当初统领的便是一支铁甲重骑,现在到了山寨,咱们也不能叫呼延统制降格了!”众人听王伦这么说,都是面上带笑,只有呼延通低头暗想,山寨看着是气势磅礴,但一支重骑兵可不是这么容易便能新建得起来的!山寨有这个实力吗?
“韩滔、彭玘两位团练使是禁军宿将,威名远扬,这不刚一上山,卢员外就跟我要人,只是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杨志一听到此,暗道失策,难道副将还可以自己要的?马军里面就差自己没有副将,偏偏还叫卢俊义抢了先,这位老相识莫不是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
这时王伦停顿下来,目光落在韩滔和彭玘身上,只见这两人都起身道:“死后余生之人,遑论其他?小将都愿听寨主吩咐!”,众头领闻言都道这两人识大体,唯独燕青暗自神伤。
“水军前些时日在搞扩军,不过只是集中起来培训水手,没有正式扩充编制,如今呼延兄弟的两位宝眷也上了山,没有甚么不能曝光的了,就请呼延兄弟就位如何?”
呼延庆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阮小二抢着道:“哥哥早该如此了!可不能叫呼延兄弟再逍遥下去了,上次一声不吭便去济州岛休养了半年!”
呼延庆摇头苦笑,起身跟王伦抱拳道:“领命!”便坐下跟阮小二解释。
这时王伦端起水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顿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众头领神色一禀,只听王伦起身道:
“如此山寨新建重骑兵一营,是为马军第九营。照例编制两千五百人,其中战兵两千人,辅兵五百人,特命呼延灼为第九营正将,呼延通为第九营副将。”
呼延通头一次经历此事,感觉很是新奇,一时没多大反应,却见呼延灼已经站起,拱手应诺。在呼延庆严厉的目光下,呼延通才觉自己失礼了,忙随着叔父起立,却见王伦往下压了压手,请两人坐下,又道:
“请马军预备军的徐宁、单廷珪、魏定国三位头领协助呼延叔侄去预备军选兵,我记得上次曾头市缴获的都是筋骨健壮的好马,特意留下一批来,如此请皇甫头领协助马军第九营选马,另外建立新军所需的甲胄、兵器等,交由汤隆负责!还有辅兵各种类,请杜迁、宋万、广惠三位协助配齐!”
新建的这支重骑兵可是梁山泊开寨以来的独一份,没有先例可循,对马匹和装备的要求和轻骑兵都有很大差别,是以需要其他部门的鼎力相助。
被点到名的众人都起身应诺了,王伦等他们坐下,又继续道:
“命天目将彭玘为马军第七营副将,免去燕青副将差事。命百胜将韩滔为马军第四营副将。” 众头领闻言,这才弄明白刚才燕青为何哭晕于卢俊义面前了,当下都是嘘唏不已,感叹燕青的重情重义。
当事人韩滔和彭玘听到自己的任命,不禁对视一眼,都是起身应诺,此时倒也没有屈才的感觉,毕竟昨夜和柴进等人的闲谈中,了解到堂堂青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和东京衙门防御使丑郡马宣赞都是担任副将职务,自己还有甚么好骄傲的呢?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他们还以为自己会被拨给呼延灼做副手,不想最终两人都被分开了,一个去了第七营,一个去了第四营,彭玘还好说,知道第七营的主将是卢俊义,河北玉麒麟嘛,让他很是满意。可韩滔对第四营却是两眼一抹黑,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不防对面那排交椅上一个猛挥的手臂引起他的注意。
原来是心头落下一块大石来的杨志在挥手,这时他心中大喜,暗道哥哥原来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没有副手的寡将,还替自己做了细致的安排。其实这韩滔他之前在东京也听说过,和自己一样是武举出身,又同是军官子弟,虽未有深交,但两人身上的很多共同点,让眼前的这点距离不再是距离。
旁边的郝思文见杨志有点失控,咳嗽两声聊作提醒,杨志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偷偷瞟了一眼铁面孔目裴宣,见他一张黑脸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连忙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的坐得不知多规矩。
这一切都看在王伦眼里,只是他不管会务,自有裴宣掌握分寸,此时停下喝了口水,等一切平静下来,他才继续道:“命呼延庆为水军第八营正将,编制两千人,水军预备军头领旧职不变,与阮小二一同训练集结起来的水手,来日将有大用!”
众人闻言不禁兴奋起来,都在肚里寻思着:扩充水军定然是为了征伐高丽提前做的准备,如此说来,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那可是开疆辟土呵,不比攻打大宋州府要来劲得多?
此时好些朝廷军官出身的头领都是眼巴巴的望着王伦,等他从嘴里漏出一丝消息来。
哪知王伦宣布完最后一项任命,就再没有说其他事情的意思了,直叫心怀期盼的众人都是郁闷不已,就连石秀这个无名新人就任谛听营正将的消息,都没惊起多大波澜。(未完待续。。)
第五零八章 不死不活的田虎,才是好田虎
这顿饭吃得很多人都心不在焉。王伦越是半字不漏,众头领们越是惴惴不安,毕竟这回肯定不可能是全伙都去高丽,总得留人看守梁山大本营,那么就是说有人会被落下。
没有人愿意被落下,因为谁都知道,这一战是事关日后山寨格局的重要战役,缺啥也不能缺了这次机会。
带谁不带谁,这里面学问可就大了,这同样也是摆在王伦和三位军师面前的难题,故而他们久久没有透露具体的消息,只怕就是在烦恼并快乐着的为眼前的选择多了而发愁。
有人知道自己去不了,有人知道自己必定去,这两类人这顿饭倒也能吃得安稳。
知道自己去不了的,比如步军新建第十营的马家兄弟两个,就和第九营主将孙安就聊得不亦乐乎,反正他们两营是没戏了,虽然两营的骨架都是由老人搭成(孙安选的凌州降兵,马氏兄弟的手下头目被王庆作人情还了回来,正好可以清空马氏兄弟从前的影响力),但这两营建军的时间太短了,这么火急火燎的拉到战场上,会造成很大不必要的伤亡的。以寨主的为人,肯定不会允许这样做的。是以这三人只是淡定的喝酒,不时自娱自乐,类似他们的头领不少,还有呼延家的三位以及山寨元老杜迁、宋万等。
知道自己必定去的,比如亲卫营的韩世忠,眼下便提着一坛酒拉着呼延通一路拜识山寨各路英雄,身上毫无压力,毕竟王伦是必去高丽的,作为亲卫营主将,他岂能给落下。和他一般想法的,还有磐石营的副将,急先锋索超,此时正端着酒碗。拉着有喜有忧的杨志喝酒。
这两类人吃酒吃的畅快,可苦了中间的那一类,可去可不去的人。比如秦明就焦急的和黄信交头接耳商量对策,他们霹雳营是马军第一营,照说拉出去打头阵也是名正言顺,可关键是苦也苦在自身分量不轻,被拿来镇山也是应有之义,这却叫秦明有些急躁,眼下结果还没出来,便埋怨黄信这个外号不好。没事镇甚么山啊。
席间百态自不必详表,只说王伦和三位军师低头交流一阵,许贯忠转达了王庆要告辞下山的意思,王伦有些意外,出言问道:“那童娇秀失踪的事情,王庆知道了?”
“不大可能,我山寨没人会多这个嘴。只怕是王庆一人在此太久,身上的病又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想回去大干一场罢!”萧嘉穗摇头道。
“要回去是好事呵。河东那边的场面,还得让他照应着,别叫朝廷一口吃得太深!”王伦说到这里,略吃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道:“正好我去会会他,谈完了正好有半日空隙让他集结队伍,明日一早便能动身了!”
“哥哥也不急于一时。还是把饭先吃了,身体要紧!”朱武劝道。
“这一喝起来,不知甚么时候是个头。今天大伙心里有事,也不痛快,你们三位军师留下来替大家解解愁!”王伦给三位得力助手分配任务道,新上山的四将酒筵开始的时候王伦就亲自代表山寨敬过酒了,此时聚义厅里呈现“乱战”状态,王伦这时走了,也不会引起多大注意。
说实话,也不是王伦故意卖关子,实在是攻打高丽还有个必要的条件没有解决,让他一时无法在众兄弟面前把话说满了,那就是:海船。
从凌州凯旋时,在青州北清河岸等待船只运力的这段深刻记忆一直叫他难以释怀,故而回了山寨之后,王伦特意委派了玉幡竿孟康先行下到江南,头一站便直奔两浙路造船业极其发达的明州碰碰运气,看能谈下多少条船来,随后山寨便会派水手带着钱物跟进。
只有等到这些尘埃落定,王伦才能根据将来山寨拥有海船的数量,来确定参战部队的规模,不然仅仅靠眼下所拥有的海运力量,是远远不足以支撑王伦的战略构想的。
“哥哥,怎地不喝了?可是有甚么急事?”石秀见王伦连焦挺也不带,便往聚义厅外走去,十分关心道。
“哦?”王伦见是石秀,道:“三郎,正好刚才有事忘了跟你交待了!走,跟我去见见王庆,让你对他也好有个直观的印象,日后用得着!”
石秀闻言大喜,连忙跟在王伦身边,和他一起出了聚义厅,路上石秀忽道:“哥哥,小弟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王伦闻言回头一笑,道:“三郎这么快便有想法了?说来听听,咱们山寨都是自家兄弟,不存在甚么话当讲,甚么话不当讲一说!”
“是!小弟记住了!”石秀拱了拱手,随即说起正事,道:“哥哥还记得当日捉到的黄钺么?”说到这里,石秀见王伦只是点点头,没有开言的意思,便继续道:
“这人就关在我们梁山泊上,杀了他也没甚么益处,并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作用来。小弟的意思,看能不能劝降他,叫他打入田虎处给我们当内线,这人武艺不错,而田虎正是用人之时,说不定眼下这一招闲棋冷子,将来会发挥出超乎想象的效果来!”
“你怎么保证他能甘心为我们办事?”王伦饶有兴趣道。
石秀闻言附耳与王伦说了一阵,王伦听到最后,微微点头道:“具体的细节我现在也不问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办,时迁和马灵两位兄弟刚才也跟我表了态,会全力给你提供便利的,你好好把握便是!”
说来谛听营有个叫人啼笑皆非的传统,居然是头领不抓权,时迁不是一个喜欢处理琐事的人,当马灵加入后,他把不少担子交给对方,自己则更喜欢独自一人,或独领一队,出去执行具体的某项任务。
哪知马灵在这点上比时迁更胜一筹,没事便往山下跑,无聊得直将这水泊附近的两个州府都摸透了,连济州知州张叔夜晚上睡觉前看哪本古籍,都侦查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肯乖乖待在山寨。
石秀这个新人的到来反而让他们感到欣喜,丝毫没有被对方被威胁到地位的念头,虽然眼下石秀在谛听营排名第三,但他俩在酒筵上明确让给石秀的分工,跟排名第一的主将没甚么区别。
“这两位老大哥,会是你最好的助力!记住,黄钺这里,干好了自然好,干不好也没甚么,反正此人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万事不要苛求!”王伦一路和石秀聊着,快到王庆下榻的房间时,最后嘱咐了一句道。
石秀重重的点着头,王伦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顺手敲开了王庆的门,王庆一见王伦亲自拜访,忙道:“小弟肠子都吃滑了,实在不敢再去聚义厅赴宴!”
王伦见他误会了,笑道:“不去便不去,我的肠子也是一般,受不住了,顺便到盟主这里躲躲!”
王庆闻言大笑,连忙请王伦和石秀进来坐了,又忙东忙西,亲自斟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王伦等他忙完了,又和他聊了一阵黄河口建寨的琐事,最后说起田虎的事情来,王庆面上已经看不到幸灾乐祸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凝重的神情:
“田虎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弄,说来这厮与你我有仇,原本坐视叫他被朝廷剿灭,也与你我无关!可是在朝廷面前,我等和他无异,都是一班儿草寇,要是朝廷剿杀这厮太过顺利,必起轻视我们之心,到时候房山和梁山永无宁日了,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朝廷陷在河东,陷在田虎身上,咱们才能高枕无忧!”
王伦见王庆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肚里好些话也不必拿来点他了,当下开门见山道:“河东离京西近,离京东远,我这里就是想照应这厮一二,却也不好弄得太大动静,王盟主既然有上阵之心,我这里必然全力支持!”
王庆见说,心中大喜,毫无异议,他原本还想来说王伦的,毕竟梁山泊财大气粗,出两个钱,由他王庆出苦力,暗中拉田虎一把,也算得上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哪知王伦和自己想一起去了,也不用多费口舌了,真是皆大欢喜。
这些都说完之后,只听王伦道:“今日我山寨在东京的弟兄,正好带回了有关我师兄的消息!”
王庆暗道不就是替你们救了呼延灼四人么,还能有甚么消息?不过他不愿扫王伦的面子,装作很认真道:“噢!不知有甚么大事?”
“高俅府上的都监官胡春,还有殿帅府制使程子明,都被我师兄收服,送回房山了!”王伦说到这里,见王庆面色露出一丝狂喜之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等王庆激动的说了一通胡春这人的往事,最后平静下来之后,才又丢出一个叫对方更加失态的重磅消息来:
“不过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师兄有关,就是呼延灼等四位被救后,童贯的养女、蔡京的孙媳妇童娇秀,在东京被一位道士拐跑了!”(未完待续。。)
第五零九章 愿求梁山小李广一战
得知这个惊天消息,王庆整个人突然懵了,实在是幸福来得太快,叫他一时难以消化。
李助,肯定是李助!王庆浑身打着哆嗦的狂喜道。自打借了段氏一族的势力起事,风流倜傥的王庆便再也没有尝过温柔乡的滋味。他那新妇段三娘是甚么人?江湖上人称“大虫窝”,只是这个叫法还算是斯文的,外界早有传言,干脆直呼她为“房州天魔”了,从这两个绰号便可知此女形象,恐怖如斯。
眼下王庆只想大哭一场,说来这“天魔”还是李助保的媒,看来他也自知当初之举太过孟浪,直陷了自己于水火之中,这才怀愧拉了自己一把,真是有良心……太有良心了!
“事、事不宜迟,王首领,小弟这就要启程,回去准备援救田虎事宜!”王庆一本正经道。
“不急在这一时罢?”王伦笑道,王庆的小算盘他哪能不清楚,当下笑道:“下午无事,王盟主可以集结队伍,今晚我与王盟主摆下送行酒筵,明日一早,再与你送行如何?”
王庆恨不得眼下就飞过房山去,无奈王伦说得乃是正理儿,按住胸中澎湃激情,连声道:“如此都依王首领,都依王首领!”
“此去房山千里之途,王盟主身边虽有千余随从,却无得力之人护送,我便派马勥兄弟一路护送你回山,只是来日方长,王盟主不可失了方寸!”王伦笑道。
王庆的私事他懒得多嘴,只是这人身上还系着莫大干系,若是半路遇上官军挂了,可就是得不偿失了。王伦当下跟石秀吩咐两句,便见石秀抱拳告辞,出门去请马勥去了。
王伦坐着跟王庆闲聊,说到朝廷征讨田虎的布置,道:“朝廷先期征剿田虎的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乃是我山寨首席军师闻焕章先生昔日在江湖上结识的至交好友,此事还请盟主放在心上,若是此人落在田虎手上,还请把他交给我!”
“噢?还有这等事?”王庆吃了一惊,随即神色一振,应承道,“王首领待手下真是没得说,这个事我一定作成你。田虎准备这么久,在河东根深蒂固,徐京一路必然奈何不了他。但下一路即将而至的四州都监他却不一定吃得下,到时候他有求与我,还怕他不把徐京奉上?”
见王庆这般上路,王伦也不亏待他,心道皇帝不差饿兵,这王庆将来诸多用处,得给他点甜头尝尝,让他有点本钱整合趋于四分五裂的京西联盟,以便未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当下大手一挥,把山寨汰换下来的二手马皮、牛皮作成的盔甲送了他三千套,另外许诺道:
“头一批精盐,钱款可以先赊欠着。你能来多少船,我便压多少货在你那边,算我梁山泊凑个份子!只是田虎这边真不是说着玩的,坐视他覆灭了。下一个对象那可就是你跟我了!”
王庆闻言顿时大喜,精盐那可是能跟现钱划等号的东西,且甲胄也是没处补充的好宝贝。见说大脑飞快运转,立马想到要怎么拿这批“军援”来把手上盘子整合起来,这时见王伦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连忙拍着胸脯道:
“王首领放心!我会叫孩儿们打着田虎旗号,袭扰官军后队,这四州人马我也知道,算不上禁军里面上流角色,比那房州守军也强不到哪里去,就包在兄弟身上!”
王伦见说微微颔首,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他也都做了,一切就看田虎这个炮灰自己的造化了,当下和王庆说起闲话来。王庆想着自己要走了,要趁此机会跟王伦套着近乎,说了很多感慨的话,只说自己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差点得罪贵人,此番要不是梁山泊出手相助,他便了帐了云云。
王伦听着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语,不时插几句话,屋里的气氛逐渐升温,氛围中无不充斥着两家联手永做百年之好的信息。就当口舌伶俐的王庆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肚里空泛之时,石秀带着马勥过来了,路上马勥已经得知消息,当即表态回安全将王庆送到房山,王庆也不甘落后,道:“一到房山,必遣贵寨马勥头领还山!”
王伦要是怕王庆扣人,也不会叫马勥去送他了,毕竟日后房山发展的命脉攥在自己手中,这王庆也算是个明白人,定然不会做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当下慨然起身,就要告辞,王庆忙将王伦送到屋外,惜惜作别。
“河东战事,哥哥弹指间做了布置,直叫田、王两家一致对敌,朝廷也疲于奔命,且我梁山泊还置身事外,真乃决胜于千里之外也!这田虎、王庆和哥哥一同崛起与当世,也不知是福兮祸兮!”和王伦走在山间小道上,只听石秀感慨道。
“搭上我梁山的大船,还有一口吃食,若是烧晕了头脑,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那便没救了!”王伦笑了笑,他此时心情也是大好,只等在南边买船的孟康消息,便可把大宋这边暂且放下,一门心思的开疆拓土,当下怡然道:
“马氏兄弟的部众里面,必然还有不少心向旧主之人,趁这半日机会,你可以去找马劲,请他帮着参谋参谋,咱们留下几粒暗子在里面,将来也有大用!”
“小弟也是这般想的,哥哥放心!”石秀胸有成竹的笑道。
王伦和石秀对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俩人又说些琐事,正要回厅,却见朱富急匆匆的往这边过来,王伦心下有异,迎了上去,朱贵不等王伦开言,直道:“祸事了,孟康兄弟怕是有难了!”
“怎么回事?”王伦眉头微皱,问道。
朱贵递上一个字条,王伦当着石秀的面接过,摊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潦草大字:“四明山”,居然是用血写成的。
“四明山是何地?”王伦问朱贵道。
朱贵面上一红,道:“多是两浙路的山名,只因那里离我山寨太远。小弟还没来得及把酒店开过去,情报一时有些不及,还请哥哥责罚!”
两浙路不比京东、河北,那里是方腊的老巢,离梁山泊颇为遥远,眼下梁山泊发展虽是红火,但崛起也不过两年多一点时间,到底还差一点底蕴。说来这事也怪不到朱贵头上,只见王伦摆了摆手,道:“鞭长莫及。怪不得你,定是哪寨强人,眼红孟康兄弟身上银两,才做出这等歹事来!”
“等等!”王伦心中突然冒出个人来,沉吟道:“邓元觉是方腊手下四大护教法王之一,江南的情况肯定了然于心,我等且去问问他!”
“正是,正是!却忘了这么一个人就在我山寨里!”朱贵和石秀闻言喜道。
事不宜迟,王伦带着朱贵、石秀。快步往邓元觉养伤之处走去,却正好碰到马勥从王庆处出来,王伦便叫石秀不用管这件事,先跟马氏兄弟把手头上的事办好了再说。石秀会意,四人就此分头去了,王伦带着朱贵来到邓元觉的屋外。
“这酒倒是有些滋味,怎地洒家上山后。从没喝到过?莫不是你家寨主心疼,不给洒家喝?”里面传出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王伦推开门进去,道:“大师说的哪里话?偌大一个梁山。还能短你的酒喝?当着我山寨弟兄说这话,忒不厚道了!”
邓元觉见王伦亲至,哈哈大笑道:“真个是背后莫说人,说人人就到!王寨主,小僧这条命都是蒙你救的哩,嘴上说你,心里却是记得你的恩情的!”
王伦使了个眼色,示意留在此间看护的医士先出去,这时和朱贵分别寻了个地方坐下,开口道:“这是我山寨才请的一个酿酒师傅亲酿的好酒,有名唤作‘透瓶香’,当初武都头景阳冈打虎之前,便是连喝了一十八碗这种好酒,这才将他身上豪气都催发出来!”
邓元觉一听来了兴致,道:“原来是这酒!?怪不得小僧喝进去感觉胸中火辣辣的,直想施展一套拳脚!可惜……哎!”
“大师将来下山时,带上十坛八坛,路上喝便是,直甚么?”朱贵插言道。
“惭愧,惭愧!吃你们的住你们的,还拿你们的,说来就是惭愧!”邓元觉摇头叹息道。
“大家都是江湖兄弟,不说这些!”朱贵望了王伦一眼,见后者微微颔首,便开口道:“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解惑!”
“甚么大师,洒家就是一个酒肉和尚!朱头领有事但问不妨!”邓元觉笑道。
“敢问大师,可知这个四明山,有个甚么说法?”朱贵问道。
“四明山!?”邓元觉闻言收了笑脸,正色道:“王寨主可是看上了那小养由基?要小僧说,还是莫费这功夫,这位神射手甚是难搞,我家教主派了几路人马请他入教,都给他打发下山了!”
王伦见从邓元觉口中说出这个绰号来,不觉一怔,忙道:“可是那庞万春?”
“王寨主要请人上山,还不知此人名讳?”邓元觉纳闷道。
“大师是条汉子,实话也不瞒你,不是我要请他上山,而是他扣了我山寨兄弟,我现在不找他也不行!大师请看!”
王伦递上手中血字字条,邓元觉接过一看,面色凝重道:“我在江南也算薄有虚名,若是我教中兄弟,哪怕江南绿林其他豪杰,也就是小僧一句话的事情,便送贵寨头领下山。可是遇上这个魔星,他是谁的账也不买,小僧实在无能为力!”
“这个大师勿虑,只要把这四明山虚实说与我知晓,其他的事情,我们梁山泊自己去办!”王伦谢道。
其实庞万春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过,当初宋江、方腊两军对垒,死在庞万春及其部下手下的梁山头领多达七人,其中不乏石秀、史进这样的马步军骁将。
邓元觉见王伦底气颇足,当下点了点头,把庞万春的情况一一道来。原来这庞万春带着计稷和雷炯两个头领,专门在四明山上打家劫舍,其实手下也不多,也就三五百人,不过因为此人有一手好箭术,在江南无人能及,因此被唤作“小养由基”,平素不肯跟任何人低头,就是地头蛇方腊想收服他,却因手下无人能比箭胜过他,是以暂未得逞。
听邓元觉毫无隐瞒的将情况讲述出来,王伦又问清了四明山的方位,当下回头看了朱贵一眼,两人都是起身告辞,邓元觉再三致歉,道:“这个人心气十分之高,箭法又神乎其神,寨主最好不要亲去,以免贵体有伤!”
王伦抱拳谢过,和朱贵告辞而去,朱贵正要说话,发现胞弟朱富又匆忙赶了过来,神色怪异,朱贵纳闷道:“又怎么了?”
“信鸽又有消息传来,这回却是那贼人亲自写来挑战的!”朱富禀道。
朱贵闻言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个奇葩,居然借着孟康身上的梁山信鸽下战书,当下接过字条递给王伦,王伦一看,上面整整齐齐写着道:
“梁山泊白衣秀士亲启:孟康无恙,愿求梁山小李广一战!吾败立刻放人!吾胜则须付纹银一百万两,切!”(未完待续。。)
第五一零章 四明山庞万春
聚义厅群雄听完这个消息,顿时满堂愤慨,摔杯砸碗之声不绝于耳。
娘的!好不容易把朝廷的注意力转嫁到田虎的身上,梁山泊可以安安心心置身事外去征讨高丽,怎么就冒出个小养由基来,捉了买船的玉幡竿孟康兄弟不说,还阻碍了梁山泊征讨高丽的计划,这下子可惹了众怒了。
“甚么小鸟养由基,指名道姓要找花知寨斗箭,自己去寻二龙山便是,惹我梁山做甚鸟!”秦明一拳头砸在酒桌上,震得美酒佳肴纷纷泼出碗碟。
“哥哥,不用理会这厮,就叫小将和黄副将带领本部人马,割了这厮头来复命!”
秦明话音未落,众头领都鼓噪起来,李逵这厮唯恐天下不乱,趁乱大叫道:“竹杠敲到阎王爷头上,这厮鸟敢是不想活了,一百万两纹银,压也压死他!就是有命拿,可也得有命花才行!哥哥,不用马军出马,只叫俺铁牛去提了这三个狗头回来便是!”
秦明一听,哪里肯让,鲍旭见李逵跟秦明嚷了起来,忙起身帮腔,马一营只两个头领,步四营却有五个头领,就是樊瑞扯架,还有四个蛮汉不依不饶,幸亏秦明嗓门够大,声势才没被压下去。
这时忽听“嘭”的一声巨响,直把众头领目光都吸引了去,原来是广惠大师掀了桌子,只听裴宣高声道:“哥哥面前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再有喧哗者,军法司说话!”
众人这才罢休,李逵也不敢再多嘴,这长头发的秃驴不是好惹的,下手黑得紧,当即愤愤不平的坐下了,呼延通伸了伸舌头,偷问韩世忠。这暴躁黑大汉的来历。
“有斗志是好事情,只是每逢遇事便吵嚷一番,于事无补,大家稍安勿躁,有计献计,无计听计!”
朱武起身打着圆场,到底现在乃酒筵之上,不是正规议事场合,大家虽有些失态,但也可以理解。毕竟王伦哥哥也没有发话嘛。朱武想到此处,下意识朝王伦望了一眼。
哪知此时王伦满脑子都是这个小养由基的形象,包括自己事先就有的信息,再加上从邓元觉那里打探到的消息。不过也怪,孟康说好了是去明州买船,怎么撞到这四明山去了?明州王伦知道,就是日后鼎鼎有名的宁波。方才听邓元觉介绍说,这四明山脉绵延数十里,坐落在明州与越州搭界之处。与州城相隔甚远,而孟康走的是海路,不可能会路过这四明山呐!其中莫非还有甚么内情?
可惜现在自己是两眼一抹黑,弄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好在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庞万春是个心气颇高之人,这样的人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一般情况下不会自食其言。为什么?他必会把自己脸面看得无比之高!
照这样看,孟康现在也不会有甚么危险。而只要孟康完好无损,双方就不存在你死我活的死仇。王伦便不介意陪这个小养由基耍弄一番。
不就是想比箭么?自己山寨多的是各方各面的人才,根本用不着去请庞万春点名的小李广花荣,落雕弓唐斌、泼韩五韩世忠、青面兽杨志都是百里穿杨的好手,就不信会满足不了这个小养由基满世界找虐的愿望。
“这庞万春指名道姓要跟花知寨比箭,说明他并不了解我们山寨的情况,孟康兄弟也是好样的,没有在此人面前泄露咱们的虚实!”林冲这时出言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都是满口夸起孟康来。不过幸亏邓飞这个义气深重的汉子前不久去了济州岛,不然此时还能稳得住?大家忽然想到裴宣和孟康的关系上来,怪不得他刚才大动肝火,看来这位铁面孔目也不是无情之人。
林冲这时看了看低头冥思的王伦,又道:“剿灭四明山容易,他全山上下不过才三五百喽啰,任我们山寨下去一营人马,他就吃不消,关键在于咱们得保障孟康兄弟的安全!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小寨能叫方腊几次三番收纳不成,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咱们梁山泊正是招纳四方豪杰之时,若是这庞万春为人不是那般不堪,咱们岂会嫌上山的能人太多?”
萧嘉穗闻言和许贯忠会心一笑,暗道还是林冲老成,一下子便体会到寨主的心意。若是仅仅要攻下四明山,哥哥用得着这般深思熟虑么?
“他要比箭,那便比箭,谁怕了他不曾?也不用去二龙山喊我大舅子,只我去便成!”唐斌这时起身道。这庞万春只知道花荣一人,岂能不激起天下神箭手的怒火,唐斌好歹也是弓马皆绝的好汉,就是当年在二龙山下,和花荣比箭时他也没输过。
韩世忠这时不说话了,只是眼瞅着王伦,暗想哥哥如要亲去,自己就有机会给这厮一个教训尝尝,让他知道甚么叫目中无人。
在众头领的期盼中,王伦终于发言了,不过说的好像和眼前之事一点都不相干:
“咱们现在水军中的海事营,有混海龙李俊手上的十艘船,总载重一万七千料。活阎罗阮小七手上的十一艘船,总载重一万六千料。还有短命二郎阮小五手上也是十一艘船,载重一万四千料,另外山寨还扣下费保手下四艘千料海船,总共是五万一千料。看着倒是不少,若是叫马军的弟兄全伙上船,步军同仁只好游到高丽去了!”
这时众人一阵哄笑,虽不知王伦为何突然跟大家算水军这个帐,但也感觉这话一下抓住要害了。
震天雷凌振就在座位上暗暗算账,他是王伦亲口应许要带到高丽去的头领,这些天带着人没日没夜的配置新型火药,他深知光一路炸塌城墙所需的火药,就足以满满装上近十艘千料海船,若是最后因为船只准备不足,出现攻城的时候拿人命来填的场面,这绝对不是王伦原意看到的。
不光是凌振,就是王进、呼延灼这些昔日朝廷的中高级将领,也深知从前辽国征讨高丽的战例,眼下这高丽虽小,但聚起全国之力,也能动员起三十万规模的士卒来,且屡次熬到不善攻城的辽国大军退兵还朝,可以说,这个小邦还是韧性颇足的。山寨这回要是轻敌,投入的兵力少了,无疑完成不了山寨预定的战略计划,甚至还有一定风险。
这时只见王伦环视了在场众头领一番,等大家平静下来,又开口道:
“孟康兄弟身上这个买船的差事,实乃我山寨下一步谋划的重要保障,这次买的船越多,咱们在高丽国的胜算便越大,所以等小七他们回来后,我会亲自出海去明州一趟,营救孟康兄弟的同时,也得把买船的事宜确定下来!当然了,还要顺便去会会这个小养由基!”
“所以各战营主副将都务必安心在家里操练兵马,整戈待旦!不要去操心其他连我心里都没有底的事儿。从即日起,山寨也停止一切非必要的军事活动。”
众人一听这个消息,不禁都是议论纷纷,王伦见状挥挥手,请大家自便,这时叫过杜迁和扈成,吩咐道:“把山寨压仓底的旧盔甲捡出来,今晚之前点齐三千套,交给王庆,让他明日好打包带走,你再去马厩里选匹好马带给王庆,一并作个人情!”
“纵然都是些旧货,好歹值几万贯钱咧!就是煮熟了,也可当道菜哩!”
前一句是实话,后一句是调侃,杜迁讨价还价的职业病又犯了,哪怕是面对王伦。怪不得“最有义气摸着天”的绰号渐渐有被“铁公鸡”取代的架势。
“我算大账,你算小账,比不得,也不能比的!”王伦拍拍老兄弟的肩膀,见他最终是咬牙点了头,王伦笑了笑,又对扈成吩咐了几句,最后道:
“头一批精盐可以赊账,但是从第二批起,要钱货两讫,有的人惯他不得!”费保和杨林两方面虽然都是经手私盐买卖不同的环节,但是不碰账,往来贸易的正管还是飞天虎扈成。
扈成当然没有杜迁那种在王伦面前开玩笑的底气,闻言抱拳领喏,告辞而去。杜迁见正事说完,正要跟王伦说两句私话,哪知这时唐斌和杨志联袂而来,都是跟王伦请战,要同去明州,杜迁摇了摇头,笑意盎然的看着两人,王伦请他们坐了,出言道:
“杨制使刚刚来了帮手,中间还存在一个磨合的问题,眼看山寨就要有大动作,我还指望你随我去高丽建功,江南这一趟,就不要参和了!”
杨志闻言心中狂喜,但他是个苦脸,一般不笑,眼下只吐出两个字道:“遵命!”说完扭头便走,生怕节外生枝。唐斌见状目瞪口呆,道:“这厮还是将门之后,恁般不讲义气!哥哥,我也没事了,这就回去操练兵马,等着跟你去高丽哩!”
杜迁见状捧腹大笑,乐得不行,顿时引来一个黑厮的关注,三蹦两跳冒了出来,道:“铁公鸡,你笑甚哩?”
杜迁一听火冒三丈,趁着王伦在,就要跟李逵说理,哪知李逵只认拳头和王伦,脑子里哪有半个理字?当即把杜迁气得不轻,唐斌连忙架住要发飙的杜迁,只听杜迁叫道:
“哥哥,你在山寨,这厮都如此无礼!你若去了明州,他还不翻天了,你还是快快收了这厮,把他一同带上罢!”
还是抢着写完发了,免得耽误好汉们凌晨双十一抢购战。(未完待续。。)
今天有事,明天补上
今天有事外出回来较晚,码字时状态不佳,赶出来谬误也会很多,争取明天一并补上。(未完待续。。)
第五一一章 意气消沉的小李广
梁山用来运送百姓和物资的三个海事营,是在王庆下山后的第三日午后返回的山寨。在经过一夜的休整后,又再次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出海任务中去。不过这次的目的地已经不再是济州岛,而是位于两浙路的滨海之城:明州。
翌日,王伦在把山寨大政托付给三位军师后,集结了亲卫营的全体将士,一大早便登了船。
说来运送一个两千五百人编制的骑兵营根本用不着李俊和小五、小七的三支船队,但是山寨这次的重要目的是大批量购置舰只,自己不把水手带齐,难道还能指望在当地招募?
跟随王伦下江南的头领中囊括了亲卫营全部五位头领,险道神郁保四在给追随过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交待后,日前业已返回了山寨,一心一意的担负起他的新任职务:梁山泊亲军掌旗使。故而这次亲卫营全伙开赴江南,他自然不会再缺席。
除了五位现职亲卫头领,踏上旗舰的身影中,还有一位王伦的前任亲随头领也颇为吸人眼球,这厮便是陷阵营的正将黑旋风李逵。
既然杜迁发了宏愿要王伦收了这厮,那么把李逵带上也算是安抚大家情绪之举。反正这厮即便是放在家里也不能指望他会勤勉练兵,不然王伦也不会一口气给他配备其他四位头领了。
唐斌和杨志这次是以送行人的身份出现在金沙滩边,王伦思虑再三,还是把他们留在了家里。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王伦在少年时期曾读过一篇课文,后世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的《统筹方法》。虽然他对里面的具体内容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这篇文章的精髓,他却没有忘记。
那就是通过各手段改变原本的固有办事格式,优化办事效率。
唐斌和杨志均是王伦准备带到高丽半岛上发挥重要作用的战营头领。他们此时留在山寨里面,会赢得一个和部下在一起的最后的备战机会。若是将来上了战场,事先有这段经历和没有这段经历的差距,毫无疑问将会很清晰的显现出来。毕竟战前充分的磨合以及有针对性的训练,战时不知能挽救多少将士的生命。
王伦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做决定的时候便自私了一回,干脆把自家的头领们都给“雪藏”了,启用起“外援”来。
反正他此行的目的是带上一位能在箭术上压制小养由基的神射手。如果有“外援”可用,又何必耽误自家战营主将最后的备战机会?
况且花荣不但是庞万春指名道姓叫嚣着要挑战的神箭手,更重要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宋江心腹。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王伦从宋江手上“调”走花荣,无异于釜底抽薪。
不知宋江当时得知这个要求是一个甚么样的反应,只是王伦也懒得去想了,反正最终花荣是“借”来了。既然王伦哥哥有事召唤,他小李广岂有不来之理?
王伦是在青州境内的北清河岸边直接捎上的他,两人好久未见,见了面当然少不了一番抚昔追今、寒暄感慨,只是不经意间,王伦总能发现花荣眉宇间深藏的忧思之色。出言问他时,他又缄口不言,好好一个少年英雄,发梢也不知悄然白了几许。
春江水暖鸭先知。宋江的心思,就算藏得再深,作为其最忠实最纯粹的追随者,花荣多少会有一些自己的感悟。王伦此时不用花荣明说。也能猜到其心中的难言之隐,暗道此时把他请出来,看来是请对了。
之后王伦并没有多问花荣什么。只是吩咐与他年纪一般的韩世忠作陪消遣,舒缓心情。
韩世忠如今是越来越有大将风度了,好勇斗狠逞个人意气的片段少了,和王进这等宿将在一起探研用兵之术的时间慢慢多了起来,整日除了是操练士卒还是操练士卒,连个引以为傲的人武技都很少拿出来显弄。
不过水上行军和陆地行军差别很大,手下有吕方和郭盛照看着,吃喝拉撒这些的琐事都不用他管,对他来说便如放了大假一般,而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正好王伦交给他这个陪练的差事,于是乎借着这个难得机会,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和花荣说些箭术心得,再不就射鸟试箭,一路打发时光倒也快活。
有这么一个箭术高手在身边相陪,又完全脱离了原本那种压抑的氛围,花荣心中的隐疾很少被触及,整个人又开朗许多,没几天下来,小李广精神焕发,略略恢复了几分当年的风采。
这时一个问号逐渐在他心中放大,叫他忍不住要向韩世忠求个答案:“韩兄箭法也算当今一绝了,有你在此,王伦哥哥何必要小弟走这一遭?”
“外人只知你小李广神箭大名,却哪里知道你过得这么揪心!既然陷在是非窝里不知所措,不如且跳将出来,回头再看时,也许感悟便不一样了!”韩世忠云山雾罩的一句话,叫花荣感慨良多,还想再听听对方的良言时,却发现韩世忠已经不愿再言了。
花荣心中抱憾,沉默不语。其实落草这条道是他当初义无反顾为自己选择的,他从前一直都没觉得有甚么错,可是越往前走,他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迷茫,这条路还能心安理得、一往直前的走下去吗?
看着身边新老水手们那种争先恐后、跃跃欲试的精神头,花荣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磨得老了,这种可以看得到未来,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似乎已经渐渐离他远去。
“小崽子们,学个操船么,欢喜得跟甚么似得,将来仗还不是得俺们来打!”李逵一路骂骂咧咧的跑了过来,央道:“韩五兄弟,花知寨,打个雀儿给俺解解馋罢,天天吃鱼,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韩世忠哈哈一笑,抬手一箭,一只海鸟应声而下,李逵这厮便如猎犬一般,要跳船去捡,却被韩世忠抱住,道:“你莫看船儿行得慢,你若下水了,再回头看时,我们已经在四五里以外了,谁有空等你?就是小七愿意下锚,叫哥哥知道,少不得一顿好训!”
“我等他个鸟!我们训练水手,关他屁事,一路骂将过来,叫孩儿们一肚子憋屈,凭什么我们水军就不如你们步军了!”阮小七不知从哪里冒将出来,昂头道。
“谁说这话了?谁!?肯定是混上了马军的奸细!”李逵猴精一般,立马转移起矛盾来。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山寨里马军老爱拿步军开玩笑,步军说不赢马军,又瞧不起水军,落得最后水军的地位却是最低,阮小七的气也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不是你铁牛是谁?”阮小七盯着李逵道。
“七哥,俺甚么时候说你们水军的坏话来!可不能诬赖好人!”李逵瞪着牛眼道。
阮小七见李逵耍无赖,也懒得跟他费劲,便道:“空口无凭,我也不揪着你!只是日后弟兄们再训练时,你可不能在一边说怪话,冷了大家伙儿一腔热血!”
“七哥,当初俺上山时,还是你接的俺,俺是记好的人,哪里能说你?”李逵叫着冤道。
“你知道便好!”阮小七回了一句,拉着韩世忠、花荣诉苦道:“我们水军是没打过什么仗,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可做人得凭良心,我们给你们当船夫没少当罢?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是没我们,十几万百姓飞过海去?你铁牛饿了吃,吃了睡,醒来能到明州?若是靠你那两条腿,走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望到明州的半片城墙!”
“俺就想吃个把雀儿解馋,惹得你小七一肚子怨气,俺不吃了行不?”李逵可怜巴巴道,他在阮小七面前实在抖不起狠来,好赖对方还是他上山的引路人,这个好他一直念着。
阮小七见李逵装无辜,恨不得一桨拍死他,再丢到水里喂鱼,不忿道:“你这厮胡搅蛮缠,你说的跟我说的,是一回事么?”
韩世忠在一边大笑,笑得肚子岔气了,这才出来打圆场:“来来来,都退一步,等晚上泊船时,我给铁牛打只鸟儿吃吃!但是铁牛你也不能怪话连篇,罔顾水军的功劳!这些新出海的水手兴奋了些,怎么了?就说你刚出海时,难道不好奇?眼下老水手带着新水手学习操船,那都是大伙都在为将来做准备,你打击人家做甚么?再者说了,你一个步营的主将,丢下弟兄跟着我们去江南,山寨里还有谁有你这般待遇,你说你还有甚么好抱怨的!”
“去去去,你装甚么好人!俺那是哥哥钦点的,要去砍庞万春这厮脑袋的,你装着对俺这么好,有甚么企图?”李逵嚷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黑厮……”韩世忠也恼了,当下和阮小七结成联盟,一起声讨起这黑厮来,三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好不热闹。
花荣饶有兴致的听着梁山的头领们斗嘴,心情很是轻松,倒不是这位小李广没见过同一个山寨的头领们相互之间争吵,也不是他偏爱看别人家的热闹。
实乃这种斗嘴跟他所经历的往事完全不一样,根本不同于那种各怀机心的派系之争,更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权夺利,这些看似粗豪的言语中其实透着浓浓的兄弟情谊。
而这些正是他在二龙山上所看不到的,那些唇枪舌剑,勾心斗角,着实叫他伤透了心。这些噩梦般的经历,把他一个意气风发的神箭将军,逼得沉默寡言不说,即便开口,也是长吁短叹,直如心上压着千斤重负一般。(未完待续。。)
第五一二章 李逵的命中克星
除了小李广花荣,此次船队还载着一位“外援”,便是充当向导角色的明教护教法王邓元觉。
因为他的缘故,船队不得不舍近求远,绕路而行。原本途中一定会路过费保手下的几个晒盐的海岛,便是因为船队中这位特殊身份的向导,不得不叫这趟南下之旅变得神秘起来。古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的王寨主也只有避开自家聚宝盆而绕路了。幸亏柴进不在船上,不然直要大呼可惜了。
说来晒盐之法,实乃未来梁山泊发展极其重要稳定的财政来源,说它属于绝密也不为过。邓元觉到底不是花荣可以比拟的,这位方腊的护教法王,自然被列入“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的对象中去了。
晒盐的方法不可以示人,但是关于盐利,王伦还是愿意与方腊共享的。和梁山泊与房山的协议一般,王伦也愿意通过方腊之手,将自家产的海盐卖到东南六路去,只是听邓元觉说,方腊好像没有插手过私盐的买卖,但王伦不相信这么个来钱的路子,方腊会不动心!
梁山泊的短板王伦清楚得很,目前势力只能说是在京东、河北,淮南几路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力,可是出了这几路,便显得有些鞭长莫及了。这也是他拉上王庆在京西贩盐的一个主要原因之一。
“小僧不敢便应承寨主,但是会努力作成这件事情!”邓元觉拍着胸脯对王伦承诺,“这事无论成不成,小僧也愿意提供一切便利,让贵寨在明州的事儿事半功倍!”
梁山要大量买船邓元觉是知道的,但至于买船干甚么,王伦没有多说,邓元觉也没有多问,其实对于老江湖邓元觉来说。这事儿应是明摆着的,梁山如今私盐买卖做得如火如荼,王伦又雄心勃勃要和朝廷在全国地域上争夺盐利,看架势绝对是要扩大到北地辽国买盐的规模啊。毕竟还有甚么地方,能够供得起梁山对于私盐的海量需求?
想清楚这一节,问题又来了,王伦可以组织船队去辽国贩盐,那么明教自己为何不行?方教主聪明绝顶的一个人,怎么会甘愿从王伦手上拿二手货?王庆是因为身居内地,在滨海几路完全谈不上任何影响力。走西夏的私盐又风险太大,这才全部依赖梁山。
可明教的根本就在两浙,无论是船只,港口,还是水手,都有着王庆无法企及的优势。无非是打通辽国关节要费点工夫,其他都不算事儿。是以邓元觉从心底来说有些不看好梁山和明教的私盐买卖,故而最后补充了一句,愿助梁山此行一臂之力。也算是对人家救命之恩的回报。
邓元觉是个直性人,虽然藏得住话,却藏不下态度来,从其对双方私盐买卖的消极态度来看。王伦从初时的不解,到后来从对方言语中得到了些蛛丝马迹的线索,终是有些哭笑不得,不想这位宝光如来居然以为自己的海盐都是从辽国贩来的。
倒也不能不夸这和尚见识渊博。这个时代辽国的盐价对于大宋来说,的确要贱许多。可那是因为辽国环抱渤海,总人口又只有大宋一成左右(一千万上下)。是以盐贱,并不是说他有比大宋更先进的制盐方法。
可这些话王伦又不能跟方腊明说,是以打算通过方腊来打通东南六路私盐市场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自己只能是要另做打算了。
一肚愁肠,倒叫王伦在甲板上散心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话说初时离开山东近海时,别说正常海贸的船只,就连走私的海船也难得见到几只,但是越往南边,遇上往来海船的几率便越来越大,等到了杭州湾外海之时,往来船舶不计其数,王伦此时算是领略到了大宋这个当世贸易强国的繁荣一面。
望着眼前这片盛景,王伦知道的事情是,等到数年之后,因为北方大片国土的丧失,税源也会大大减少,南宋小朝廷会更加依赖于和其他国家贸易,到时候,东南沿海两浙、福建、广南三路海贸的黄金时代就要来临了。
但王伦不知道的事情,却是自己到底能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算算自己穿越过来的时间太短了,拢共也才两年出头,可金国已经崛起在辽东半岛,真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觉萦绕在王伦心头。
……
某个清晨时分,梁山泊的船队最终在明州沿岸一个不起眼的荒滩处登陆,由于没有码头,以及海船吃水的问题,船队只能通过小船来回摆渡。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因此地太过热闹,航线上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要不想引起过多不必要的关注,就得受这个罪。
忙活了大半天,王伦最终带着五百精骑上了岸,在江南这片缺乏马匹的地域,王伦不想表现得太过拉风,也没有把亲卫营全伙带上的必要。
有了向导邓元觉带路,这支军马绝然不像第一次踏上江南锦绣之地的模样,半步不踏弯路,王伦问邓元觉为何对此地这般熟悉,邓元觉笑称少时曾在明州住过几年,王伦这才恍然,当下不再言语,只是贪看此地风貌。
只见好大一片山脉,一眼都望不到边际。往上看去,浓浓的雾中山峰起伏,岗峦层叠,雾下林木茂密,花草芬芳,山崖巨石常现于苍松翠柏之中,宛如仙境。
王伦并不知道四明山后来有“小庐山”的名声,只是在心里暗暗感叹庞万春这厮居然找了个五a级国家森林公园落草,端的是好眼光。
就这般走了好久,众人绕过跟前山包,顿时感觉豁然开朗,只见一片片层次分明的梯田呈现在众人面前,绿得叫人心醉。
“前面不远处便是庞万春聚啸的老巢,山下有个关卡,十分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这里是四明山的腹地,官军别想从它处绕到山寨后面,是以州府屡次派兵征讨,都已失败告终,因那庞万春箭上长了眼睛一般,好几个带队的军官都折在他的手上,是以他这里虽才三五百人落草,官府却也不敢张他!”
邓元觉毫不藏私,在王伦面前一一道来。虽说庞万春是教里想招揽的人才,但三番五次都没谈拢,这人和明教还扯不上关系,况且又是他自己招惹的梁山,也不算王伦这位京东大佬一脚踩过界来。
王伦点了点头,抬眼发现这附近梯田里劳作的百姓不少,显然没有把在此落草的庞万春当做心腹大患,看来这人张狂是张狂,可是还颇有些底线。
“哥哥小心!树上有个贼厮鸟!”王伦正神游之时,忽听队伍最前面的李逵大喊一声,王伦抬眼去看时,却见李逵正往路边一颗大树上攀爬,手上板斧来不及别回裤腰带上,干脆弃之于地,王伦下意识便跳下马来,遇上赶过来护持的焦挺,吩咐道:“去看看邓和尚,他腿脚不灵便!”
焦挺此时哪肯离开王伦身边,挥手叫过两个亲卫去了,十分警惕的望前面树上看去,只见枝叶繁茂,哪里看得到甚么来?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弓弦发响,树上隐蔽得极为巧妙的汉子应声落下,摔到地上闷哼一声,不省人事。
李逵闻声大为惊奇,叫道:“听声音怎么是个雌儿?”忙颠过去察看,正往前赶去的韩世忠大叫道:“铁牛小心,这厮没死!”哪知李逵听韩世忠叫他,便回头去张,不防地上这人抓住机会翻身而起,一把匕首抵住李逵脖子,厉叱道:“谁上前便杀了这盗牛贼!”
众人这才发现树上伏着的居然是个女子,此女虽无动人颜色,不过此时却敢持刀挟持一个抠脚大汉,瞬间显得英气逼人,直叫魅力值爆了表。
众人看得呆了,韩世忠也是张大了嘴巴,虽然是李逵被对方拿为人质,可不知为何,大家心中都有一种想要爆笑一场的冲动,不是大家没有义气,实在是眼前这一幕画面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且说这女子的容貌举止虽然和温婉柔美难以挂上钩,但身板好歹还是女性化的,此时用匕首抵住一个野兽般的汉子,别提反差多大了。此时连赶过来的王伦都不禁摇头,暗道又不是拍《金刚》,用得着这么丧心病狂么。
李逵何时被个女人这般欺辱过,顿时恼羞成怒,面皮烫似火烧,不顾利刃逼人,就要和那女子拼命,那女子不防手下这黑汉子困兽犹斗,当真不要性命,不禁大吃一惊,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争抢之间,那锋利的刀刃有意无意的还是避着这汉子。
电光火石间,李逵已经夺过匕首,却迟迟刺不下去,他这一生杀人不少,除了当年在家乡惹出的那条人命,其他却都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对敌,更别说杀过女人,此时面对这种情况,他的脑子也不够用了。
就在众人不知李逵闹什么时,只见他突然做出惊人之举,直将手上匕首一丢,煞有介事并左顾右盼道:
“板斧呢?俺的斧头呢!这小刀哪里是杀人用的!那婆娘,有胆你别走,等俺取了斧头再来取你性命!”(未完待续。。)
第五一三章 两个只能活一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女子居然就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转身逃命的意思。
李逵虽是个顽童心性,但此时也不禁是真正着了急,心中叫苦道:俺若捡了斧头,这鸟婆娘若还不走,那俺该怎办,难不成真剁了她?
他虽然杀人如麻,凶名在外,可此生还真没有对妇孺下过手去,毕竟在梁山上耳濡目染这许久,早在心底以光明磊落的好汉自居了,连带把的俘虏都不肯乱杀,此时再做这等事,岂不辱及他那引以为傲的名声!?
贼婆娘,怎地恁般蠢?连老爷这般直汉都找台阶与你下了,你还不走?!莫非还要拼了性命坏俺的名头!真个蛇蝎心肠,恁地歹毒!
其实是李逵想多了。这个女子老早便想跑了。
自打从树上摔下时心中便起寒意,暗怪自己太过孟浪,不听良言便偷跑下山来。
无奈此时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箭矢,想跑也不敢,家里就有个善射的兄长,是以她比谁都明白,这神箭手的厉害。
王伦见李逵装模作样的到处搜寻近在咫尺的那双板斧,心中不禁想笑。暗道这汉子居然也生出些羞耻之心了,不似原本轨迹中那般不分青红皂白,拿杀人当游戏,拿残暴当个性了,直连三尺孩童都下得去手。
看来这张白纸自己重新画得还不错!
眼见前面哨骑已将这女子围住,韩世忠又“热心快肠”的给李逵指点斧头的方位,这莽汉脸上憋得通红,眼看就要绷不住了,王伦恰到好处出言道:“铁牛回来!”
李逵闻言狂喜,暗道还是哥哥知俺!只是又不愿输了脸面,回头丢下一句话,道:“俺若不是哥哥召唤。定与你斧头相见!”
那女子冷哼一声,却不做声,只是紧攥着衣摆,发现四周大汉只是怪笑,双颊羞得通红,突然道:“都传梁山泊爱民如子,原来只是徒有虚名!你们这伙恶人围着我一个小女子,算甚么好汉!”
“就你也是百姓?翻墙上树,窥探虚实,你说谁家养得出你这般的……女汉子来?再者说了。军爷是明州官军,特来征讨四明山强人的,哪个告诉你我们是梁山来人了!”
韩世忠想不出怎么形容这女子,得了王伦提示,觉得女汉子这个称谓很是传神,当即借用过来。刚才那一箭就是他放的,当时花荣正低头神游,也不知在想甚么。
那女子见说面上青红不定,缓了一缓。出人意料道:“明州哪里有你这般的马队?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梁山上的有甚么不敢承认的?姑奶奶便是四明山的喽啰,就我这般本事低微没名没姓的也不怕说出来历,你一个八尺大汉。也不知羞!”
这女子一番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这世道哪有强人自称喽啰的,就是梁山泊普通军士,在外面也是自称梁山好汉的。毕竟人活一张脸嘛。
王伦听着觉得有那么点意思,问邓元觉识不识得这女子,邓元觉一脸茫然。王伦笑着点点头,下令道:“捉了,也不必绑,铁牛亲自看守!”
那女子闻言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居然乖乖就范。王伦有话在先,亲卫营的弟兄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是收了兵刃,交给李逵看管,李逵这厮为了找回场子,兀自恶狠狠的放着话,“你这婆娘若是敢跑,跑一步便吃俺一斧!”语气虽然凶恶,却是隔着三丈远如避蛇蝎。那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
众人都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反而是几个头领凑在一起说起李逵来,这厮平日里糊里糊涂的,居然能叫他发现树上这个女子,还真是天生狗鼻子。
多了一个俘虏,骑兵行进的速度不免被拖慢,邓元觉主动让出马车,试着看能不能骑马,到底是南国莽和尚,骑上马后倒是看不出任何不适来,于是李逵驾着车,那女子便坐在车厢里,看得众人直笑。
大队又往前赶路一二十里路,终于见到了庞万春的巢穴,端的好一座城关,和邓元觉所说的无二,地势极其险要,正修在两座陡壁之间。那关上挂着一面彩绣白旗,上书斗大的一个“庞”字,迎风飞舞。
城上守关的喽啰见了大队马军,顿时敲锣示警,鼓声震天,王伦也不理他,便把队伍在关前扎下,直等那庞万春出来答话。
“贤弟,怎么样?不如且叫世忠与那庞万春照面?”王伦见花荣这一路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些担心他此时的状态,动问道。
花荣闻言甩了甩头,长吸了一口山里的清新空气,取了一支箭在手上,道:“小弟本就是为此而来,岂有临阵换人之理?哥哥且看我收了这庞万春!”
王伦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见关口打开,三十来骑涌了出来,为首一个骁将,生得疏眉俊目,神采灼烁,彪躯猿臂,目如流星,马鞍上一只箭壶,里面满满插着一二十支好箭,在他身后一个壮汉却又夺人眼球,生得头大如斗,膀阔腰圆,手上提着一支江湖上十分罕见的奇形兵器,蒺藜骨朵,紧紧护在这主将身侧。
焦挺见这山寨头领模样的人出来,记得三位军师临行前的嘱托,当即把手一举,顿时两只十人小队齐齐挡在王伦身前,叫对方的冷箭没地方射去。
果然三位军师的担心不无道理,只见对方领头之人一上前来,更不答话,一箭便往正发令列队的韩世忠射来,韩世忠是弄箭的行家,哪里肯弱了气势?闻得弓弦响声便暗暗留心,根本不躲不避,只等那箭临前时,才双手下压借力,整个上半身被撑起的同时,忽然把头往后一仰,当真是艺高人胆大,那只长箭居然被他稳稳咬在嘴中。
韩世忠露出这一手,不光梁山众人纷纷叫好,就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光如来也不禁骇然。
这边花荣见状。心中不禁忿怒,抬手便还一箭,目标却是放箭那汉子身边的壮汉,这壮汉眼力颇佳,看出箭来的方位和刚才寨主所瞄目标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瞄着头盔射去,只他没有韩世忠用嘴衔箭的本事,只好尽量表现得沉稳一些,选择了不慌不忙的低头避箭。哪知挨打的没有打人的精,花荣早已事先算准。把准头略略往下调了一分,这汉纵是低了头,可头盔还是叫他小李广一箭射飞,唯剩一个斗大脑袋在风中凌乱。
那当先出箭的骁将“咦”了一声,旋即瞪着花荣便看,只见花荣身上战袍金翠绣,腰间玉带嵌山犀。渗青巾帻双环小,文武花靴抹绿低。这骁将见状大喜道:“真个是小李广花荣?只我便是江南庞万春!差点叫孩儿们误导了,还以为是杭州府的官兵来了!”
倒不是庞万春不如那女子眼尖。只因王伦是从东北边来的,队伍照旧是官军打扮,是以那个女子可以轻易判断出这队和官军无二的人马却不可能是官军。
王伦初时被焦挺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当即吩咐大家退开。焦挺拉住王伦马缰,死死不让,王伦见他一片赤忱,不忍喝斥。沉吟片刻,下令道:“全军举箭,对方再有挑衅之举。叫他庞一箭变庞万箭!”
原来庞万春不单只有一个“小养由基”的外号,当年养由基人称养一箭,意思是不用补第二箭,故而那庞万春也不时以“庞一箭”自称。
见王伦这般说了,焦挺无奈,只好叫众人让开,他却翻身上马,和王伦并肩而列,时刻注意着前方庞万春的动作。
“好家伙!数百骑士齐举箭,倒是比官军有料!那书生怎么称呼?可是王秀士本人过来了?一百万两银子带来没有!”那骁将傲然道。
四明山打死就三个头领,眼前就现身了两个,这么嚣张跋扈的口气不可能是出自雷炯或者计稷,只听王伦笑了一声道:“口出狂言祸必至!庞万春,你是生来给人做靶子的么?”
“王秀士,你别以为带个甚么小李广过来,便稳操胜券了!实话跟你说,我若见不到银子,你这花荣的安全我可不保证!”那骁将果然就是四明山寨主庞万春,此时见了名震山东的王伦,并不以为意。
花荣听了庞万春这话,不禁失声笑了起来,只是王伦没有下令,他兀自按捺着。
“银子我山寨大把都是,却是不会与你!庞万春,井底之蛙须得心存敬畏!你在这四明山里称王称霸,却不知外面世界到底多大!我今天亲自来寻你说话,便是抱着万分诚意,不然我要办你,也不必亲自动手!我随便出个江湖悬赏令,丢几十万两银子出来买你的人头,相信江湖上大把的人愿意干,我保你这山寨将来永无宁日!”
这厮也是太过高傲了,不杀一杀他的威风,只怕往后的交道也难打了。
庞万春闻言猛盯向王伦,手上抓着弓箭的手气得微微颤抖,这一动作被韩世忠看在眼里,冷声道:“全军听我号令,举弓,预备……”
“慢着!”庞万春知道对方数百人瞄着自己这三十来人的后果是甚么,当即把手收回,叫道:“王伦,你既然抱着诚意而来,可敢叫花荣和我比箭!若是你们赢了,孟康还你!若是你们输了,说好的银子一两都不能赖!”
“可以!”王伦朗声道:“你记住,愿赌者服输,赌品不好即人品不好,遇上人品不好的人,我一般不跟他废话!”
“我若输了,也没地儿讲话了!”庞万春忽然挑衅的望向花荣,道:“射靶,射物都不刺激,对射也没甚么意思,要玩就玩绝的!花荣,你敢不敢和我性命相搏?我们之间剩下的那个,才算是我大宋绿林第一个会射弓箭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