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零章 暂不安排,其实是另有安排
李助和吴用带领的联军返回凌州,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以后的事情了。照说忙活了一天一夜,以这两支队伍的素质来说,即便不是叫苦连天,也该是没精打采,但是此时从这伙联军的脸上,没有看出丝毫疲倦的神情,反而是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奕奕,手上捧着附近村民送来的干粮和蔬果,押解俘虏载着缴获,士气高昂的往凌州城赶来。
刘敏带着大队人马在南门摆开盛大欢迎仪式,来迎接自家凯旋人马。毕竟这是联军出征凌州以来头一个大胜仗。虽然这里面水分较大,毕竟曾头市的主力:不下万余青壮,已经叫梁山泊全数歼灭。但是据李助遣人送回来的消息,大军在曾头市获得了巨大的收获。
刘敏一听就动心了,这曾家府盘踞曾头市已经百十年,几乎和大宋建国的历史一般长久,庄上又有三千户马户、拢共两万余人,这些人祖祖辈辈聚集起的财富,该是多么大的一笔数目啊!
而且根据他对王伦心思的揣摩,这伙人世代作孽,欺压百姓,肯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那么就是说,李助肯定不止抄了曾弄老儿一家。
这就对了嘛!
总算梁山泊没有行宋襄公之“仁”,对这些鸟人姑息养奸。抛开王庆的私仇和这么大一笔财喜的诱惑,只站在单纯宋人的立场上看,刘敏也觉得这伙欺主的恶狗就不该留下!不然这余下万把人,过不了几年就会死灰复燃,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凌州这些老百姓?王伦不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为民做主么,若是此时对敌人仁慈,却不是对大宋百姓的犯罪?
不过刘敏心里还有一个疙瘩一直解不开,那就是王伦明明把那史文恭给抓了,却又不容人靠近。看守十分严密。
看来,盟主的一箭之仇,怕是报不了了。
一想到此,刘敏的好心情又渐渐散去,跟梁山泊在一起太叫人憋屈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不说,全得仰人鼻息,这让这个自在惯了的悍匪极不适应。
“玉玺泡了汤,曾头市也废了,不如得些金银。还是早早回山罢!”刘敏暗暗想道。
只是左等右等,该等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外出打探情报的小喽啰回来报讯,有一队来历不明的军马正往凌州驶来,看打扮却像官军,约有一两千马军外带五六千步军,急得刘敏赶紧下令关闭城门,大叫:“快去请白衣秀士!”
王伦虽不是如来佛祖。却也有救苦救难的口碑,得到消息后,带着几位头领便亲往南门而来,刘敏一见就这么几个人。不禁骇然,苦着脸道:“王伦哥哥,这伙官军要是攻城,小弟守不住啊!”
只见成竹在胸的王伦回应道:“莫怕!来的乃是我梁山军马。栾廷玉、卞祥和袁朗所带的三营步军,刘智伯勿要惊慌!”
刘敏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这几日和梁山军多有接触。自然有些留意梁山军的编制,三营步军居然有一两千匹马,这还要不要其他山寨活了?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自家眼下十几个寨子,才凑出千余骑兵,却生生叫梁山泊三营步军给比了下去,这脸算是丢到家了。
一想到此,刘敏就有些愤怒加无奈,昨日野战中从曾头市缴获了三千来匹好马,梁山泊却是半匹也不肯分给旁人。半夜韩世忠又带回八百来匹骏马,同样没自家甚么事。
这个关键时刻,能跟王伦说上话的军师也不在,刘敏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好干瞪眼看着这些拿钱也买不到的宝贝入了梁山泊的口袋,真是急火攻心,却又无从倾诉。
王伦仿佛没注意到刘敏的失态,只是和身边的头领谈笑风生,一宿没睡的韩世忠正和广惠说个不停,王伦不时插上两句,一阵欢声笑语更让刘敏心中难熬。
“来了,来了!”马劲指着远处开来的一支行伍,大声叫道。
“前面打头的是栾教师的队伍,那‘山’字旗,却是他的徒弟山士奇,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王伦笑着跟身边头领介绍道。
“哥哥,在我们梁山,似这般战营,共有多少?”孙安好奇道。
王伦说出一个数字,直叫广惠和孙安相顾失惊:“马、步、水、守备四军辖下差不多二三十营罢!”
刘敏心里已经麻木了,只是把城楼上自家头领都赶了下去,生怕他们听了军心动摇,马劲却懒得理会他,只是趴在城楼上叹道:“早就听我哥哥说过,梁山泊军威浩荡,同时跟高唐州、凌州开战,再加一个曾头市,也毫无压力!”
“马勥兄弟此番应该会随我军一起过来!”王伦沉吟片刻,说道。要不是安道全出手,王庆此时只怕已经快办头七了,以马勥的为人,一定会跟大军一起过来的。
马劲闻言,拔腿便往城楼下跑去,留下一句话道:“那小弟下去迎接兄弟,王伦哥哥慢聊!”
“看来王庆还是有些本事的,能网罗这般好汉,我看那木兰三杰就颇为不俗!”孙安回头看了一眼,道。
广惠这时插话道:“我看史文恭本事不俗,只可惜为人有些糊涂,偏偏认贼作父,没来由的把自己身子污了,可惜啊!”
孙安看问题却有些自己的见解,闻言道:“曾头市虽然可恶,但毕竟还是受我大宋朝廷承认的,也谈不上便是投敌。要怪,多要怪我朝廷不识人才,叫这等有本事的人遗落山野!本地百姓们说的话不也佐证了,此人倒是没有欺压良善之举,我看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王伦笑了笑,道:“两位所见都是不差,史文恭和苏定认贼作父,是他俩个立志不坚,太过急功近利了些。曾家作恶,他俩身为教头,岂能一无所知,就算没有亲手戕害百姓,也不能说他两个就是白璧无瑕。”
“那哥哥准备怎么处置这两人?”韩世忠发问道。
“且监着再说!”王伦说了一句,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孙兄本领过人,上山之后有甚么想法?”
“哥哥面前,小弟哪里敢说甚么想法?你把梁山泊经营得如此红火,只叫我做帐前一小卒,我也安心呐!”孙安笑道。
“让你做帐前小卒,梁山泊岂不昏庸还甚朝廷?”王伦笑了笑,指着城下开来的栾廷玉营道:“我有意请孙兄独掌一营步军,孙兄意下如何?”
孙安爽声一笑,当下也不作伪,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王伦亦是一笑,道:“编制照我梁山规矩,还是两千战兵,五百辅兵,五百战马!战兵嘛,就从凌州降兵里取一千人,孙兄自己挑选,我会叫单廷珪协助于你,剩下一半,回山寨补齐,另外战马也在缴获中取!估计我军还要在凌州待上两三日,孙兄有得忙了!”
“闲了快三十年,还是忙些好!这样充实!”孙安躇踌满志的抻在古老的城墙之上,望着城外官道上大军行军时扬起的尘土,思绪飞驰。
韩世忠见王伦安排了孙安的差事,却不再说话,忍不住道:“哥哥,那我师父怎么安排!”
王伦莞尔一笑,到底还是徒弟心中放不下师父,当下回顾了颇为淡定的广惠一眼,道:“广惠大师另有重任,只是我一时没有想好,等回山寨和三位军师以及军法司裴宣、孙定商议一番,再作定论!”
“和军法司两个头领商量甚么?”韩世忠心中纳闷,要说和三位军师商量还情有可原,怎么扯上铁面孔目和那孙佛儿了?难不成要把师父安排到军法司去?不过韩世忠转念一想,师父一生嫉恶如仇,行侠仗义,若要让他去军法司,却还真是个合适的去处。只是可惜师父这一身好本事,若是不能上阵建功,却真是有些可惜了。
作为当事人的广惠,此时却是丝毫也不担心王伦对自己的安排,毕竟他能把偌大一个山寨安排得井井有条,又岂会拙于对自己的安排?不是连自己带上山的孙安,也有了个适合他的差事么?自己此时又何必多费心思。
“咱们下去罢!迎迎栾教师他们!”王伦一声招呼,打断了正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头领们,孙安回过神来,提出一个技术性的问题道:“梁山泊离此少说也有大几百里地,怎么咱们大军来得这般迅速?另外,凌州已无威胁,哥哥还命他们过来,可是还有其他打算?”
“孙兄从前怕是未曾踏足京东河北,不知梁山来此,一大半靠水路,一小半走陆路,大军途经北清河,都在青州上岸,到此也就百十来里路程!我叫他们过来,主要是沿途护送百姓前往梁山!你也知道的,咱们梁山在海外开辟的疆土,多要百姓填充!”王伦耐心解释道。
孙安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有些兴奋,能够参与到开疆辟土的行列中来,绝不是随便哪个江湖人士能有的际遇。一想起未来山寨发展的前景,不禁胸中豪情万丈。
王伦朝孙安点点头,又对一直十分淡定的广惠道:“大师,这几日无事,我叫韩世忠陪着你,在这城中多多巡视,但有作奸犯科之徒,无论他是联军中人,还是我山寨之人,包括这城中的无赖,都不可姑息!”(未完待续。。)
第四七一章 金山跟前忽翻脸
好容易熬过梁山军会师的风头,刘敏终于等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李助,说实话,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强烈的期望见到自家这位军师。也许,是被梁山军一时无两的气势给刺激到了。
袁朗这厮投靠了梁山泊,此时完全混出来了。耀武扬威领着一大票马步军混编的手下不说,见了自己也只是点头而已。全然不记得从前,他在木兰山上,只不过才坐第四把交椅而已!
栾廷玉和卞祥这两个,更是新近窜起来的。栾廷玉这厮和史文恭一般,都是富户家的长工。卞祥更可笑了,当初投田虎时,连老大的面都见不到,只能做些零碎打杂的事情。一两个月前不过跟个甚么蒲东关胜交手后,立马被传得神乎其神。刘敏其实是倾向于这其中有很多水分的,不过想象着田虎知道这事后的表情,他还是想大笑一番,这厮肠子只怕都要悔青了罢。
偏偏这样的人,都得了王伦重用。光他们三人的手下,就足以抵上房山大半实力,真是不知道说甚么好。
不过刘敏是个头脑清醒的人,尽管心中十分不受用,却暗暗告诫自己,能不和梁山泊翻脸,最好就不要翻脸。和王伦做对头,压力实在太大了。
刘敏摇摇头,将王伦抛出脑海,快步迎上一脸喜意的李助,抱拳道:“恭祝军师凯旋!”
“智伯,咱们老兄弟了,何来这般多虚礼?”李助拉住刘敏手,又问道:“我师弟不在此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敏心中颇为腻歪,面上却还镇定,道:“他们梁山泊又来了七八千人马,刚刚被王首领迎入城中去了!”在这些小事上,刘敏还不屑于故意出言离间。
李助“唔”了一声。感叹道:“不想袁朗兄弟他们来得如此之快!”
刘敏一听这话,就知道王伦事先跟李助有所沟通,而自己还蒙在鼓里,在王伦面前露出丑态,不禁有些气恼。
李助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拉着他手道:“智伯,咱们这回算是来得不亏了!你猜愚兄昨夜在曾头市,有多少收获!”
“总不会比打凌州城池要少罢!”刘敏颇有所指道,毕竟打下凌州,王伦这也不许抢。那也不许取,放着白白一座金山,只取了几瓢水去,每人沾润一些都不够。
李助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指着后面的车队道:“你自己看罢!”
刘敏看了李助一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数十辆大车被重负压得吱呀作响,可上面摆放的木箱却也不多。刘敏心中一惊,下意识道:“莫非都是金银!?”
李助意气扬扬的扶髯而笑,道:“狗日的曾头市,就是一座金山。每家每户都是殷实得紧,老子忙活一晚,把这三千户一一刮下来,起码得了这个数目。只多不少!”李助伸出一个手掌道。
“五百万贯!?”刘敏彻底惊到了,当下也顾不上失态,万分不可思议道。
李助淡定的点点头。他身上那股子兴奋劲头已经从顶峰渐渐跌落,出言道:“看来咱们朝廷养的这条狗不但恶,还很肥!在这百十年里,不知吞了多少野食!”
刘敏连连点头,丝毫不怀疑这伙人敛财的本事,毕竟马匹是大宋极为缺乏的军用物资,成规模的马匹交易往往是有价无市的。只是刘敏虽有这么个心理准备,却也一时难以消化这个好消息,不禁愤愤道:“这伙狗贼,居然家家户户都是千贯身家!”
李助笑了笑,只因他此时心情颇佳,纠正起刘敏道:“张家有钱一千万,邻家九户穷光蛋,平均起来算一算,个个都是张百万!智伯,你这个算法不对,光曾家府和其中百余户巨富加起来,就占了大头,其他两千**百户,只能算家境殷实而已!”
刘敏哪里有心情跟李助争论这个事情,钱落到袋里才是实在的,忙道:“军师说得在理,在理!除了金银,还有没有别的?”
“除此之外,粮食也有个七八万石,马料更是不少,居然不下十万石,另外牛羊牲畜也有近万头!马鞍马具不计其数!”李助见问一笑,搬着指头跟刘敏算道。
刘敏听着这些数字,一个劲的往喉咙里咽口水,似他落草以来,还从来没有这等丰收过!只是一阵惊喜过后,忽觉有些不对劲!想这曾头市最出名的是什么?是马啊!怎么从李助口中,一匹马的消息也没有听到?!当下大急道,“军师,马呢?”
却见李助摇了摇头,道:“曾家老儿要在梁山泊面前显实力,昨天把能骑乘的马匹,全都拉出来了!此时庄上不过百来匹种马!”
刘敏“唉”的一声,左拳打在右手上,苦道:“老天不公呐!”
李助拍了拍刘敏肩膀,道:“有钱还怕没有买马处?咱们上回不是从西夏私下里购进了千余马匹?继续买就是了!智伯,你是明事理的人,此番攻打曾头市,是靠我师弟一力维持下来的,就凭咱们那些人马,还不够曾头市塞牙缝的,昨日大战的场面你是没见到,曾头市光马军就出动了五千人!”
“咱们不也出了一把力气,干了他三千步卒?”刘敏立刻道。
“咱们是斩首三千级不假!关键是没有梁山泊拖住他们马军,咱们怎么干这三千步卒?再说了,梁山还有郝思文和单廷珪的一营马军没有出动,他们是不是非缺我们这一千马军就干不成事儿了?这些你都想过没有?”李助叹了口气,其实他夹在王庆和王伦间很是为难,无论向着哪边都落不到好,他能做的,也只有帮理不帮亲了。
果然刘敏异样的眼光便往李助身上望了,不过随即一闪而逝,只见刘敏长吸了一口气,语气直有些发颤道:“那这百余匹种马,总该补偿给我们罢?好吧,我也不贪心,最少也该有一半归咱们罢!”
李助见刘敏这个样子,不禁暗暗摇头,此人算是盟主手下少有的智者,却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失了风度,李助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道:“种马……梁山军都要了!其他缴获,三家平分!”
刘敏这时再也绷不住了,跳脚道:“三家平分!?怎么又冒出来个第三家来!?”
“这位头领甚么意思,我们二龙山就不是人?”吴用这时带着白胜路过,正好听到两人对话,白胜气不过道。
吴用生怕白胜跟李助吵起来,这位可是王伦的师兄啊,当下打圆场道:“小寨一切事务,唯梁山泊王伦哥哥马首是瞻,王伦哥哥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刘头领莫要心急!”
刘敏虽然气急败坏,但还是知道底线的,也不敢往王伦身上扯,只是道:“吴军师,你自己说说,你们二龙山出了甚么力?”
吴用投鼠忌器,只因碍着李助,此时低头不语,白胜闲汉出身,又仗着是梁山泊请来的,当即不依不饶道:“你们房山倒是出了好大的力气!曾头市主力是你们干翻的?去曾头市抄家只有你们房山人马?”
刘敏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当即怒不可遏,“去曾头市抄家我们房山一路人马足矣,用不着你们二龙山做跟屁虫!”
吴用此时被人指着鼻子骂,却毫无表情,他是二龙山的人不假,但早把梁山当做真正东家,此时哪里会因小失大,得罪王伦的师兄?白胜却不同了,他只有一个老大晁盖,怎容人小觑自家哥哥,当即以牙还牙道:“破曾头市只梁山一路人马足矣,用不着你们房山做跟屁虫!”
刘敏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一张脸气得红直发紫,伸出右手揪住白胜,道:“敢不敢不要口口声声便提梁山泊,就咱们俩,来个痛快的?”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手腕间一股剧痛传来,刘敏连忙松手,不可思议望着李助道:“军师!?”
李助看也不看刘敏,只是对一直没有说话的吴用拱手道:“咱们江湖上好汉,说话做事多是图一时痛快,其实并无多大仇恨!咱们这回多有失礼,还请吴军师海涵!”
吴用不想惹事,更不想得罪李助,见对方给了台阶,当即打圆场道:“李军师说得甚是,俺们山寨里的弟兄,有时言语不合,还动刀动枪哩,事后还不是好似一家人?”
“都传吴军师是明事理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我师弟闲时多有赞誉!”李助看出吴用巴结王伦的意图,虽不明他的动机,但这种时刻,还是多给对方带几顶高帽子再说。
吴用闻言果然大喜,又说了许多带和的话来,这才扯着白胜骂骂咧咧的走了。李助这时一张笑脸全然转阴,对刘敏吼道:
“你若看不惯,觉得吃亏了,只管自己去跟王首领交涉!老子甚么都不管了!此番把梁山大军请来解围,救下盟主,我自认不曾亏欠谁半分!无论是对盟主,还是对跟前这十六寨的弟兄,还是对你刘敏刘智伯,老子都问心无愧!可你们他娘的这些兔崽子们,除了在我背后戳戳点点,哪个记得老子半点好?我师弟给我的这些脸面,老子都不要了,将来无论梁山泊拨下一两银子还是一百万两银子,都是你的本事,跟老子无关!”(未完待续。。)
第四七二章 不知好歹的下场
李助能坐上京西、荆湖绿林联盟军师的位置,凭借的自然不是光是这一手出众的剑术。这些天虽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抱怨,但是他在众人刻意收敛的背后,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此时被刘敏言行举止刺激到了,李助心中更是一片瓦凉,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做这种两头受气、吃力不讨好的鼠辈了,当众发泄出心中积怨后,直丢下目瞪口呆的刘敏,甩袖离场。
眼见沟通两路人马的最佳桥梁忽然罢工了,凭自己哪有在王伦面前说话的分量?刘敏猛然醒悟过来,在后面边追边喊。可惜李助已经拿定主意,此时哪里甩他?索性使出神通,腾空跃起。南门这一众匪军只见自家军师道袍飘飘,轻逸凌空,犹如一只大鸟低空翱翔,不禁都喝起彩来。
“该干甚么干甚么去!只顾捣鸟乱!”刘敏焦躁起来,回头大喝,等众军低头四散之时,再寻李助踪迹,却哪里寻得到他?
李助一路驰行,路上遇上巡街的单廷珪,直向他打听王伦的去处。单廷珪见是寨主的师兄,替他指引了方向,李助拱手谢了,径往凌州府衙而来。
“这几日新来的三位兄弟留在城中守城,燕青、吕方、郭盛、山士奇各带马队,出城招纳百姓。我军最多在此停留三日,便要拔营还山了。毕竟打破了高唐州,杀了高廉小儿,高俅定不罢休!”
王伦此时正召集众将,集体在府衙议事。他是知道事态的后续发展的,原本轨迹中,高俅得知堂弟死在梁山之手,立马调遣大将呼延灼,带着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以及后续调遣来的轰天雷凌振,率三千铁甲重骑兵,攻打梁山泊报仇。说实话,这是历次官军围剿对梁山泊威胁最大的一次。最后不得不去京城赚来金枪手徐宁,最终才有惊无险的化解了这次危机。因此王伦也不愿意在这凌州城中耽搁太久了。
“高俅贼子若肯亲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林冲愤愤道。
众人心里都清楚林冲对高俅的仇恨,纷纷出言唾骂此贼,唯独孙安沉吟道:“朝廷当前的大患在于田虎,过不了多久,天下人都会知道他夺了玉玺去。赵官家肯与他罢休?高俅的恨,比起官家之羞来,怕是还要差点分量!”
“孙大哥说得是,道理上也是这般讲!只是咱们也不知道消息传到朝廷耳朵里是在甚么时候,总归快不过高俅得知堂弟的噩耗!”燕青忽道,他身兼领军、情报二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有些细节上考虑得要仔细一些。
王伦颇为欣赏的看了孙安和燕青一眼,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有备好过无备,各位这几日辛苦些!对了,郝兄弟待会叫回单将军,这几日里协助孙兄弟做好选兵的工作!”
郝思文闻言抱拳领命。又朝孙安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见焦挺领着一个急匆匆的道人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大声道:“师弟。这缴获却要重新分分了!”
众人闻言都觉诧异,暗道咱们梁山好汉做事清清楚楚,天下人闻之谁不心服口服?怎么这道人就敢仗着是寨主的师兄。竟这般不通情理?当下大伙脸色都有些不善,广惠最见不惯这个,出言道:“金剑先生,你这是几个意思?”
李助也不理会旁人,一屁股坐到交椅上,也不问是谁的茶水,端起来就喝。王伦见李助行为有些反常,朝众人压了压手,下堂坐到李助身边,道:“师兄有话但讲无妨!”
李助一口气将茶水喝尽,将茶杯“轰”的一声按在桌上,也不顾众人怒火,只对面不改色的王伦道:“师弟,你提出曾头市的缴获三家均分,我知道你是看在愚兄的薄面之上,其实任谁说,都是你梁山泊高风亮节,并不曾以大欺小,更不曾坑陷友军!凭你在凌州的这一番作为,天下好汉谁不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众人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都是面色疑惑,纳闷的望向李助,当下广惠也不说话了,想看这个道人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只听李助又道:“愚兄我实在是惭愧,王盟主病成这个样子,我却管不住手下人!这次愚兄在曾头市忙活了一夜,搜出五百来万的金银铜钱,你梁山泊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哪怕分一贯钱与绿林联军,天下人也没理由指责你!谁敢站着说话不腰疼,只管叫他去打凌州城,叫他去割下曾头市上万首级!”
李助一番话王伦大概听出几分意思来。看来自己这位师兄眼下真是苦大仇深啊!
此时王伦没急着表态,只是身子后倾,靠到椅背之上,低头沉吟。
其实三家均分之说,王伦最主要的考虑,是好歹让王庆这伙恢复一下元气。毕竟这回,他们远道而来抢夺玉玺,可谓是吃了大亏。回去以后不说维持以前的同盟,只怕还有散伙的趋势。照一般人的想法,王庆崩不崩盘跟梁山泊没有多大关系,但作为一个掌控全局的梁山泊带头人,有王庆和没王庆,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
环视如今的三大寇,比起原本轨迹绝对是大不一样了。首说田虎,他手下大将几乎被自己一网打尽,比从前削弱太多,没了孙安、卞祥、马灵、山士奇这样的大将、猛将,他们能在朝廷的高压下坚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再说方腊,此人为人比较保守,要不是乡间里正告发,他不知还要准备多久才起事。后来举旗之后,占了江南便一意偏安,志得意满之时手下有人建议先端了宋朝东京大本营,被他拒绝了,这一决定可能是因为实力不济,但也跟他求稳妥的保守本性脱不开关系(大哥,你这么稳,造什么反嘛!)。其结果是,从此便在战略上陷入被动,最终被童贯瓮中捉鳖。若要指望他分担梁山泊的压力,王伦是想都不敢想的。
最后说王庆,他和田虎相比,要稍微好点,目前只有猛将縻貹和袁朗上了梁山,在实力上来说,并没有削减太多。但两次大败(黄州、凌州),对他威望打击极大,若是回去就散伙了,朝廷在京西没了威胁,注意力首当其冲便会集中在眼皮底下的梁山泊身上了(东京到梁山泊的直线距离不到五百里)。这对一心想在矛盾爆发前有个相对平稳的环境来谋发展的王伦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特别是在田虎不知能撑多久,方腊死不出头的前提下,一个活蹦乱跳、爱出风头的王庆显得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弥足珍贵“啊!
本着这种想法,王伦在王庆栽跟头时抽他一把,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偏偏叫对方手下骨子里的贪婪冒出来搅了局。王伦的食指十分有节奏的敲打着椅背,暗叹还真是“斗米恩,担米仇!”逼得自己这位师兄都坐不住了,跑来喊冤叫苦。
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不然老虎不发威,还真把自己当成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了?
“师兄,你这回是认真的?”王伦回顾李助道,脸上表情意味深长。
“有的人是记打不记好,哪里如你山寨的豪杰,都是敬我一尺,还你一丈的知恩磊落人?”李助把目光从林冲身上收回,语气坚定道。显然他此番也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就这般回去,即便捞了两百来万钱,反而落得人人埋怨,这种哑巴亏岂是心高气傲的他能够接受的?
“好!”王伦把椅背一拍,起身道:“栾廷玉、山士奇听令!”
“末将在(小将在)!”一脸沉着的栾廷玉和跃跃欲试的山士奇闻言起身,抱拳应声。
“带着手下弟兄们,把曾头市的缴获全部接管过来!如遇顽抗,叫韩世忠陪你们去,他会教你们怎么干!”王伦下令道。
韩世忠顿时起身,干净利落的将手一并,只听这身宝甲铿锵作响,衬托得这员小将虎虎生威。只见他朝王伦行了个礼,便当先出衙而去。这几天死在他手上的女真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此时身上一身杀气,连积年土匪出身的山士奇,看着他的背影都咋舌不已。
栾廷玉拍了一记正在发呆的山士奇,山士奇回过神来,和师父一起朝王伦行了礼,随即出门。两人走在路上,只听山士奇纳闷道:“才几天不见,小韩拽成这样了?”
“这才是从沙场上下来的军人气质!不是劫几个老百姓,杀几个无辜人能积淀下来的!那样的话,最多只能称作戾气!”栾廷玉慨然兴叹,“他原本就在西边从军,上山之后对阵官军、民团时,多曾手下留情,此番应该是找到当年金戈铁骑的感觉了罢!”
山士奇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道:“既然王庆这伙草寇专门出幺蛾子,干嘛不咱们自己抄了那曾头市?我看磐石营和亲卫营虽然有所损失,但根本没伤元气啊!”
“这种事,根本不是咱们的兵干的事!”栾廷玉回头望了徒弟一眼,眼神中尽是耐人寻味的神情,只见他顿了半晌,才道,“你现在或许不懂,但总有一天,你能体谅到王伦哥哥的良苦用心!”(未完待续。。)
第四七三章 不作死便不会死
李助和刘敏在城门前争吵的一幕,只被当时刚刚进城的一小部分人撞到,此时大多数人,都是概不知情。只因昨儿一夜连抄了曾头市三千户番子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大家伙儿心中忍不住正偷着乐哩。
唯有刘敏心中烦乱不堪,一股说不出的烦恼困扰着他,让这位智者心神不宁。他倒不是担心得罪李固,从而影响到自己在房山的地位,毕竟自己一片忠心,盟主他是看得到的。李助虽是军师,自己却也并不怕他。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心中一直平静不下来,禁不住突突直跳。
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是不会注意到别人身上那点小不快的,纵然心事重重的刘敏就在一旁,但对志得意满的群盗却几乎没有什么威慑力。等待分钱的时刻对贼兵来说,可谓一生中最为放松的时间,大伙儿队不成队,已经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吹牛打屁了。
“老三,怎么样,昨夜捞了多少?”
看来三五成群还算是讲规矩的,此时已经有人开始忍不住四窜起来,拉着熟人便开始炫耀,这不一个刀疤脸窜到几个熟人中间,开口询问道。
“九哥,咋一夜不见,身躯怎么变得这般沉重了?看你抬脚落地的架势,还以为闹地震哩!”匪盗之间看似十分亲热,但是轻易不肯与他人交底,这老三也是个积年老盗,此时并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将话题扯到对方身上。
“能跟你狗鼻子三哥比么?”刀疤脸见说却也不恼,只是嬉皮笑脸回道。这却不是骂人,只因这人有个特长,就是到了别人家里,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定然能将对方家里埋藏钱物的地方猜个**不离十。只因他老喜欢在翻箱倒柜前吸鼻子,故而人称狗鼻子。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以慢慢这个绰号扩散开来,连王庆都知道这个人,直把他当个宝。
“这次有你三哥出马,淘的都是曾头市上有数的富户,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只能分些穷鬼的宅子抄抄……”刀疤面露苦相,跟熟人抱怨道。
“得了罢,这曾头市上有穷鬼么?他娘的最穷的都恨不得比咱们宋人的小地主还殷实。家里藏的不是黄的就是白的,连他娘牲畜栏里,都是养的肥壮的牛羊!老子落草十几年,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庄子!”狗鼻子当众吐了口唾沫,又道:“老九,你敢说你身上没点油水,却跑到我们这里显摆?”
刀疤脸原本就是过来显摆来了,此时被狗鼻子一说,却把他快到嗓子眼的话堵回肚里。刀疤脸见太过无趣,当下敷衍一声就要走,却被众人七手八脚拉住,道:“你他娘的真没劲。走个甚么?我们又不抢你的!要是被二龙山那伙怂人撞上,说不定要吃你的大户!”
“老子怕他?”刀疤脸扯着嗓子道:“这伙鸟人见了梁山像见了亲爹,梁山泊叫他们去死,他们立马磨刀!老子昨晚要不是因为这些人耽误了半夜。哪里才是现在这般模样?”
这句话引起众人的共鸣,有个大嗓门道:“我就说分开抄家分开抄家,偏偏李军师说甚么互相监督。娘的叫伙外人来监督我们,他到底是我们房山的军师,还是二龙山的军……”
狗鼻子见状不妙,急忙捂住此人嘴巴,骂道:“你他娘吃撑了,编排军师?要说等老子走了再说,别害老子行不!”
大嗓门悻悻无言,心虚的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引起多大关注,这才放心,道:“不说军师,老子说二龙山总行了罢!”
“不消说了!我听咱们刘以敬刘头领说,这伙人多是梁山从前俘虏的官军,不知怎么后来到了二龙山了,他们怕梁山是怕到骨子里了,说他们作甚?”狗鼻子不屑一顾道。
“谁不怕啊!”刀疤脸忽道,“九千个脑袋,齐齐割了下来,换你怕不怕!”
众人闻言默然不语,只听狗鼻子怪声怪气道:“后生凶猛啊!我们这些老前辈,干脆下山算了,回去买上百亩良田,娶上三房浑家,没事敬敬佛,拜拜仙,好生过日子!这个江湖,迟早是他们的!”
狗鼻子这话,众人却没有当作笑话听,反而勾起他们心中的一直压抑的某种**。刀疤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子里发出一股干涩的声音:“那咱们跑罢?还傻待在这里干啥,台子上那点钱落在你我头上,又能有多少?”
狗鼻子见说一阵心动,正要说话,只听校场之上突然人声鼎沸起来,原来梁山军入场了,刀疤脸一看情形不对,下意识道:“只是分钱么,怎么来这么多人?”
狗鼻子闻言抬头四顾,只见两千余马军堵住校场大门,另有两千余步军在四个头领的带领下,直往堆放战利品点将台边开进。
刘敏等了半天,没等到李助和王伦出现,心跳得越来越快。可惜自己是联军在此的最高负责人,又躲不过这个照面,只好挤出一脸苍白的笑容,和刘以敬一起上前迎住梁山四个头领,刘以敬道:“不知哪位好汉主事,小弟好做移交!”
临时被王伦派来观摩的孙安和广惠都望向栾廷玉这对师徒,只听山士奇叫道:“有簿子么?”
刘以敬一听只觉好笑,暗道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又不是账房先生,做甚么账嘛,偏这些人多事!可是想归想,话却过滤成了:“昨夜来得匆忙,一直没来得及记账!”
“干!缴获不记账,晓得漏出去多少?你们懂不懂甚么叫做规矩?”山士奇骂道。
刘以敬一听就火了,他可是房山上堂堂正正的头领,又不是一般喽啰,怎可以被人呼来喝去?当下正要跟山士奇针尖对麦芒,却被刘敏拦住,赔笑道:“忙活一宿,火气有些大,几位头领息怒!这便接收物资罢!”
“士奇,好生跟人说话!”栾廷玉适时的叫住徒弟,这时吴用也带着刘唐赶了过来,先跟四个头领见了礼,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不说话。刘唐见王伦不在此间,跟这四人也不太熟,是以也没出声。
“吴军师稍等,等我们清点完数目,自有二龙山的三成!士奇,去点十万贯钱给刘头领,好叫他们早些下去休息!”
栾廷玉不慌不忙的一句话,叫刘敏听来只如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当场,大豆也似的冷汗爬满他的额头。报……应?此时他心中脑海全都被这两个字填满。
只见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强聚精神,强挤出一脸笑容道:
“就不麻烦梁山的弟兄们了,此次缴获是五百多万贯,还有其他牛羊牲畜,我们只要钱,不如先折算二百万贯我们带走,以后多退少补?”
“我师父说了,拿上十万贯滚!”山士奇见他开口两百万贯,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蹦了牙。
“十万贯?真当我们是要饭的了?”刘以敬怒不可遏道。
“你们不是吗?”山士奇奇怪的望了刘敏和刘以敬一眼,很是纳闷道。
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刘以敬再忍不住,当下就要拔刀,哪知山士奇比他更快,一脚踢到他肚腹之上,顿时整个人被踢飞。
刘敏知道根子出在哪里,对眼前这一切恍若未闻,直沉浸在悔恨之中。吴用回头和刘唐对视一眼,目光中多是鄙夷。
坐在一边打盹的杜壆被卫鹤摇醒,见状带着酆泰一起赶了过来,询问道:“这位好汉,好好说话,怎么动起手来?”
刘以敬见来了帮手,顿时来劲了,坐在地上叫苦道:“杜老大,他们……他们黑吃黑,想十万贯就打发我们走!”
杜壆闻言皱眉道:“别胡说!王首领为人这里谁不知道,岂容得你诋毁!”
酆泰见状也道:“嚷嚷嚷……嚷个俅,人家要黑吃黑,早砍了你脑袋去!还留你大喊大叫!”
刘以敬被酆泰骂了,此时形势比人强,却是敢怒不敢言,杜壆见状拱手道:“不知出了甚么事情?”
广惠和孙安见过酆泰,知道这三位身份,只听孙安笑道:“事情很简单,起初三家平分是我家寨主提出来的,哪知贵方刘敏头领很不同意。现在刘敏头领想通了要三家平分,但我家寨主也是很不同意。”
孙安的话虽然有点绕,但是木兰三杰此时都听得明明白白,杜壆和卫鹤都是摇头,酆泰脾气最爆,忍不住指着刘敏骂道:“麻痹的你这厮吃饱没事做吧!天天琢磨坑人!这事要是叫王盟主知道了,你等着七天后给他过头七罢!”
刘敏此时被千夫所指,悔意像潮水一般涌来,不禁在心底痛骂起自己来!要说他平时挺能忍的,怎么这当口偏忍不住闹起幺蛾子来?酆泰这个诨人算是说对了一句,要是盟主知道一两百万贯变十万,还不得生生心疼死去?
只是事已至此,该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刘敏到底不是一般角色,此时强忍了这口气,道:“十万贯就十万贯!以敬,起来!领了钱走!”
“慢着!”目光一直刘以敬身上转悠的广惠忽然大喝一声,盯着刘敏道:“刘智伯啊刘智伯,你还真打得一手好算盘,一面豪取一面私吞!你当佛爷是个雏儿,看不出你们这两千来人各个身上的夹带?”(未完待续。。)
第四七四章 不是你爹,没义务惯着你!
广惠这句话,对刘敏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就好像瞒天过海的计谋到了最后一步时,功亏一篑。此时连最后的一张底牌都叫对方掀了出来,已经是他无法承受之重。此时不光是刘敏当场呆住,就连刘以敬也是呆若木鸡,要不是已经瘫坐在地,跌无可跌,那丑便要丢的更大了。
广惠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冷笑一声。这厮们还当自己有多高明,小算盘划拉得啪啪作响,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看不出来这点小伎俩?当即开言道:“栾教师,山头领!哥哥虽说看在李军师忙活一晚的份上,拿出十万贯来做辛苦钱,却没有说他们就可以瞒报贪污罢!”
栾廷玉闻言朝山士奇点了点头,山士奇嘿嘿一笑,翻上点将台,大叫道:“来啊!都给我把联军衣服扒了!”
酆泰望着目瞪口呆的刘敏、刘以敬,吐了口唾沫,一言不发离场而去,杜壆顿了顿,想说甚么却没有说出啦,一扭头也回身走了。只有卫鹤上前一步,丢下一句话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卫鹤说完便追随两个兄弟而去。木兰山都是步卒,既没参加之前对曾头市一役,也没有派人前去抄家。此事说来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深感在此只是丢人,如此,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杜……杜老大……”刘以敬失声的喊了一声,见人家头也不回,心中不由万分沮丧。
此时梁山军已经在山士奇的命令下,开始威压王庆军,要说这伙欺软怕硬的山贼平时见了梁山军头也不敢抬,此时各个身怀重宝,胆量反而见长,说甚么也不愿意束手就擒。在前面的步军和梁山军推搡起来后。队伍后面的近千联军马队,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眼见如此情形,韩世忠脸色转冷,骂了一声:“骂了隔壁的,这个时候还敢反水!”
在放了知羞而退的木兰三雄出门之后,韩世忠将长枪一举,他身边的亲军会意,随即高举令旗。只见韩世忠毫不犹豫,一马当先直往王庆军阵后马队冲去,在他身后顿时响起轰鸣之声。只见五百余骑部众跟随韩世忠狮入羊群,碾压着这伙对敌人腼腆,对友军呲牙的强人来。
人身上都有记吃不记打的惰性,只等人喧马嘶的一幕上演,王庆军才发现梁山军这回明显是要动真格的,醒悟过来的“聪明”人已经开始明哲保身,下马脱甲,彰显自己的无害。开玩笑,曾头市那四五千骑兵尚且叫这个猛人追着屁股打。自己这两千来人,还不够这个面色狰狞的狂人塞牙缝的。可依然有为了保住身上财富的蠢人,大叫“拼了”,在他们心里。只怕还指望裹挟队友,将事情闹大,并寄希望于梁山军会碍于影响,能够及时收手。
山士奇在高台之上把韩世忠的动作看了个分明。当下兴奋的部下嚷道:“还推甚么推?都给老子举枪!列阵!敢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喧闹声,哭喊声。痛骂声,告饶声,充斥在这个之前还喜气洋洋的校场上,漫天的尘土在热血的浇灌下,显得愈加激烈和高亢。
此时的刘敏和刘以敬已是心如死灰,到了眼下这个情况,他俩装怂也于事无补,何况山贼的法则,一向是谈不拢便打。当下都是抽刀向孙安和广惠杀来。这两人对视冷笑,暗道你不来老子也要费事,如此倒是省事了。
见四人杀成一团,刘唐将手上朴刀一挺,便要上前和广惠一起夹攻刘敏,吴用忙扯住他,刘唐诧异的回过头来,嚷道:“这都甚么时候了,咱们还能坐山观虎斗?”
吴用见被刘唐误会了,忙解释道:“姓刘的不是那头陀的对手,王庆军也不是梁山军的对手,咱们要帮忙,却不能帮倒忙!你回去帮着白胜,看好曾头市那伙人,别叫他们浑水摸鱼!”
刘唐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俘虏队伍一眼,不禁大惊,还真叫吴用说准了,曾头市这伙人已经有些不稳了,原本都是跪坐在地上的青壮,不少人站起身来,就连押队的喽啰喝斥他们也置若寡闻,更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用牙齿撕咬着自己人身上的绳索,这种情形蔓延得很快,已经有人挣脱绳索,立马和守卫打成一团,抢夺兵器。刘唐见状忙道:“我去调马队过来,只是分寸怎么掌握?”
“梁山泊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吴用说了一句,撒腿往马队跑去,只留下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你去帮着白胜弹压,我去带马队上来!”刘唐见吴用态度少有的鲜明,知道自己误会他了,当即挥着朴刀,往俘虏跑去。
“撒手!”孙安这时已经和刘以敬分出胜负,一把长剑抵着对方咽喉,一脚踢到对方拿刀的手上,刘以敬顿时长刀脱手,孙安见机把刘以敬按到地上,抽出对方的腰带,将他双手缚上。几乎与此同时,刘敏也叫广惠一脚踢倒在地,广惠也和孙安一般,抽出这厮的腰带,也系上了。
“以卵击石!”广惠骂了一句,对孙安道:“二龙山这个军师,看来还有点见识!”
“哥哥留得这个人,看来也有些用处!”孙安显然是听说过吴用往事的,当下脸上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表情,和广惠对视一眼后,望向远方。
这时校场上的战事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炽烈,主要是王庆军的马队已经服软,当然,不肯服软的已经横尸当场,剩下这伙此时都是抱头跪地,不敢再叫嚣称雄。
原来,血水是真的可以催人明理的。
唯有对梁山军战力没有直观认识的房山步军,还在对栾廷玉的队伍奋力抵抗。可惜所有的希望都在韩世忠解决对方马队后的再次冲锋中变得烟消云散,当马蹄践踏在自己肉身上时,他们才能痛苦的领悟到,甚么叫做切身之痛,甚么叫做身外之物。
为了身外之物搭上切身之痛,也许这是今生这伙人所做出的最蠢的决定。
这已经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孙安的目光没有一丝留念的转开,落在曾头市暴起的这群俘虏上。这边近万人的声势比王庆军来得晚,却来得更加激烈。
也是,原本富足的生活在一夜之间毁灭,谁能够真正做到无动于衷,何况曾头市是抽丁为兵,那支和梁山泊对阵的大军中,每家每户都出了人,没人置身事外。他们和眼前的这三路人马,都有不可开解的死仇。
二龙山的千余喽啰在七八千俘虏面前,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若不是栾廷玉临时下令把马队和吴用合为一队,光靠那一千押粮的喽啰,一时还真弹压不住。
不过,和王庆军相比,女真人虽然骨头要硬得多,但是和铁制的枪头刀刃比起来,还是要逊色许多的。
三千多颗人头落地,几近一半俘虏归西的结局,终于叫这伙汉化了百余年的女真人认清现实。原来他们昨夜不杀自己不是不敢杀自己!眼前的宋人早已不是是印象中的待宰羔羊,更没有唯唯诺诺,姑息羁縻,有的只是铁与血。有的只是绝不妥协。
在飞扬跋扈的氛围里养成的硬骨头垮得也快,剩余这些刀口余生的女真人纷纷伏地哀嚎求告起来。仿佛贪婪无度的群狼,遇上真正暴怒的虎群而颤抖战粟,显得无比的卑微而低贱。骨子里那种沉睡了百余年的臣服于强者的基因。在此时彻底给激发出来。
毕竟,仇恨和性命比起来,似乎还是后者比较急切。
“贱骨头!”孙安颇有所指的骂了一句。随后目光只是在刘敏和刘以敬身上来回扫视。
“儿子仗着爹爹恩宠过日子,也没有这般露骨的!今后你两个就是喊我爹,我也不惯着你们!”广惠接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栾廷玉的手下打扫“战场”,清点被这厮们侵占去的缴获。
两人等了小半个时辰,没等到栾廷玉的数字,却等来暴怒中的刘唐和随后赶来扯阻拦他的吴用,只听刘唐大声道:“几位梁山的哥哥,这伙番子如何处置?”
广惠看着满身血迹的刘唐,回道:“兄弟有甚么提议?”
吴用把刘唐一扯,上前道:“白胜兄弟的胳膊叫这些番子掰断了,是以刘唐兄弟一时恼怒,两位头领见谅!当然了,这伙番子无论如何处置,我们都唯梁山泊马首是瞻!”
广惠回头看了孙安一眼,两人都关心道:“那还不快送到安神医那里,说不定能保住这条胳膊!”
刘唐还要说话,却叫吴用拦住了,道:“快送白胜兄弟去府衙安神医处!”
刘唐一想白胜病情要紧,气愤愤的走了,孙安见状喊住他道:“既然如此,我给两位透个底,这伙人要他死容易,但是让他活着赎罪意义更大,我们梁山只要一千俘虏回去牧马,剩下的准备都交给贵寨和王庆手下,现在出了这种事,剩下人索性都交给你们处置,王伦哥哥那里小弟去说!”
刘唐一听来了精神,跳起来道:“好好好!直说到我心里去了!一刀杀了这厮们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刘唐兴奋过度,一时没防备后面来人,转身和山士奇撞了个满怀,山士奇早便耳闻刘唐为人,当下也不介意,拉住对方道:“兄弟莫急,取了银子再走呗!狗日的,这两千多活、死人身上藏了十几万金珠,还有脸在这里等着分钱!”
“多谢这位哥哥好意,分钱的事不归我管哩,我家军师在此便可!”刘唐朝山士奇拱拱手,便寻白胜去了。众人一阵大笑,却听这时吴用上前道:“钱先不慌分,有个事情,我得当面跟王伦哥哥说了,再作计较!”(未完待续。。)
第四七五章 我要上梁山
吴用敏锐的察觉到山士奇强调王庆军私藏缴获的单位:金珠。而不是通常的说法:“金银”。
那么就是说,这伙人都是捡贵的私藏,所贪之物最起码也是黄金起步,更遑论重量更轻,价值更高的奇玩珠宝。
也是,同等重量的黄金和白银,傻子也会选黄的弃白的。更何况十几万金珠,被两千五百人一均,各人身上也就两三斤赃物,要不是老江湖广惠眼尖,只怕他们说不定还真蒙混过关了。
按照眼下的比值换算,这两千多人私藏的战利品折价高达百万贯文之巨,加上明面上的那五百多万贯,所得的数目直叫吴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六百万贯!还只多不少!
这么多的钱如果就只有梁山和房山来分,一家也有三百来万。其实吴用心里也清楚,二龙山在这次行动中的分量可谓无足轻重,但王伦一力把二龙山拉到分红者的角色中来,无疑是看在晁盖的面子上,说不定也有些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毕竟,李助虽然是王伦的师兄,但他却不是掌舵者,最多只算得上是个占干股的,和晁盖一寨之主比起来,身份就逊色太多。
想到这里,吴用五味杂陈。晁盖是一寨之主是不假,可现在根基却几乎要被手下人蛀空了,大家当面尊他是山寨共主,私底下却该干嘛还干嘛。王伦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此番叫自己过来秘密嘱咐一番就是明证。吴用暗自猜测王伦分润这笔钱给晁盖的用意,怕是希望他能借势夯实基础。
可是,晁保正能领悟到王伦的一片苦心么?
吴用暗自摇了摇头,王伦扶持晁盖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笔钱也不是第一笔了。可是事实呢?晁盖无疑做得很糟糕!王伦的真义气他看得出,但是宋江的假义气,他却始终抛不开。
其实撇下立场不谈。换做自己在王伦的位置上,若是扶持宋江,包管省事多了。而王伦依旧没有那么做,这就让吴用很有些感概。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自己这么拼命巴结王伦,除了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真没一点别的原因在里面么?
心安,安心,对!就是这么个感觉一直环绕在自己心中。跟着这样的人,又能给你指路。又不会让你掉队,除了晁盖背后的这么个人,天下还有谁能做到他那样?
“吴军师……吴军师!”
一声吆喝让吴用回到现实之中,见是孙安在叫自己,吴用脸上堆着笑,道了声惭愧。此时他已经拿定主意,说甚么也要劝王伦收回成命,即便背负吃里扒外的骂名,这回说甚么也得这么干!就是将来晁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应该也会理解自己一番苦心的。
下了这个决定,吴用忽然觉得自己变得神圣高大起来,满面春风的跟孙安敷衍了几句,便返回阵中。下令全部喽啰不可擅动,一切行动全力配合梁山军,除了分钱之外,其他的事。等自己回来再说。
布置好一切,吴用急匆匆赶上刘唐和白胜,见刘唐露出疲态。甚至主动提出帮他背负白胜前行一段路程,直叫刘唐刮目相看,这位一向靠算计人出名的军师,怎地转性了?
三人赶至府衙,正好遇上李四执勤。三人说知来意,李四想了想,亲自带他们进去了,众人候在王庆的病房前面,不多时李四请安道全出来了,吴用见状,悄悄拉过李四,向他打听王伦的下落,李四看了神神叨叨的吴用一眼,耐着性子道:“我家哥哥正和房山王庆商量退兵一事,现在没空!”
“多谢四哥,我在此候着王伦哥哥便是!”吴用讨好道。
李四见吴用态度十分谦卑,想了想,道:“吴军师若是有事,请去大堂稍坐!”
“小生就在这里等,就在这里等!”吴用大喜过望。
想他最善谋人,当然知道大人物身边之人,若是没那么排斥自己了,多可以看做是大人物本人意愿的流露。一想到此,当下更是殷勤致谢。李四见状又打量吴用一眼,朝他点点头,回府衙门口执勤去了。
李四不待见吴用归不待见,但还不至于故意晾着他。此时,王伦确实就在王庆病房之中,也还真在商议大事,并且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师兄,你家……盟主他刚才说甚么?”
李助两手一摊,重复了一遍王庆刚才的口语,并一字不改道:“我要上梁山!”
王伦有些啼笑皆非,环顾身边的卢俊义、林冲、卞祥和焦挺,忽道:“盟主是怕回去了,落下甚么后遗症是吧?”
此时联军中的头面人物基本都在场,闻言都憋着话道:“盟主,回去之后,咱们去西京抓……啊请……请几个好大夫给恁瞧病,就不用麻烦王首领了罢!”
刚才在校场的一幕,早有消息报到各人耳中,听说房山嫡系吃了大亏,众人心里都有些人心不定,众小山头头领都在心中痛骂刘敏多事,害得大家没钱分的同时,又多了些看热闹的心态。而房山嫡系头领,则各个都是垂头丧气,李助把话说得很白了,自己人坏规矩,他没脸说话。此时这些人杀人的心都有了,唯独不敢对梁山泊耍脾气。毕竟对方上万大军就在城里,此时喘口气都不敢过重,生怕人家误会是在拉脸子,换得横尸街头的命运。
王庆这时又说话了,众人从李助嘴中得到转述:“天下神医无过安道全,大家要是兄弟,就不要阻拦!大家带着大军回去,以后也不要弄甚么分寨了,回去了都上房山,他的舅子们(段二、段五)绝不会亏待大家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王庆此举是甚么用意,只有王伦若有所思的打量这个当世枭雄,低头沉吟。
站在王伦的角度,说实话这并不是王庆整合他手下二十七个寨子的最佳时机,毕竟他本人若是不回山寨的话,缺了主事之人,事情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可他偏选择这个时机强行而为。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伦相信他不是说胡话,想王庆这么些天躺在病床之上,无所事事,应该早考虑清楚了利弊。当下不发一言,静观事态发展。
“我赞成盟主去梁山养伤!”见众人六神不定,李助暗暗冷笑一声,当先表示赞成道。
众人还是一片沉寂,只见王伦拉过李助,又咿咿呀呀说了一番话,李助看完。环顾手下众寨头领道:
“一个指头最多按死一只蝼蚁,一双拳头却能打死一头猛虎!以前都是王某考虑不周,想着起事之时,可以在京西、荆湖多点开花,哪知却是一厢情愿,只有大家聚集到一起了,才能更加强大,不然岂会败于曾头市之手?大家要是当王某是兄弟,只管上房山。你们从前的钱粮王某不要分毫,相反,只要上了房山,王某愿意大开库房。犒赏三军,觉不叫弟兄们吃亏!”
李助说完,目光落在房山外围实力出众的马氏兄弟身上,马勥拍了拍兄弟肩膀。不忍心说出对父亲的承诺,叹了口气道:“我山寨的弟兄,愿意上房山入伙!”
马勥的话还是有些带动性的。只见好几个小山头的头领都是接着表了态,王庆躺在病床之上看不到那许多人,但是耳朵中听到有七八个寨子相续表了态,心下大定,拉了拉李助衣袖,又说了一番话,李助接着道:“王某人多谢大家的信任,但凡上了山的寨子,按人头算,一人十贯钱见面礼!以后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便都是自家弟兄了。现在没表态的兄弟,也不急,大家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是合在一起好,还是现在这样好!王某人绝不强求!”
没有表态的山头闻言松了口气,毕竟王庆没有咄咄逼人,当下给了大家时间缓和,这事还真得回去好好议议。王庆又拉住李助说了一阵,李助点点头,叫大家回去做开拔的准备,等众人七七八八都走得差不多了,李助才转述王庆后面的话,这回却是对王伦说的:
“梁山泊做事公道,王首领义薄云天,此番凌州城中失和之事,都是刘敏自作主张,坏了两家义气,王某深感愧疚,梁山军在此次中但有损伤,抚恤汤药之资,都由房山按梁山泊的标准赔偿!史文恭的事情,也由梁山军自行发落,王某绝不干涉,只求王首领看在……”
这时李助满面赧言,不再做复读机,只是拉着王伦手道:“师弟,我们这回是辜负了你的厚意,但是万望看在愚兄面上,放过校场这伙人一回!”
原来王庆也知道了这回事,故意先把部下遣开,才说出这番服软的话来。不过万事都有规矩,坏了规矩,就该承担后果。
只见王伦朝李助点点头,做到王庆身边道:“你讲道理,我讲道义!你手下这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死了的就不说了,毕竟都伏法了。但活着的,得给他们长个记性,一人领三十军棍,刘敏、刘以敬五十,行刑后立刻出城,我不想再见到这伙人!”
王庆此时有话说不出来,只是拉着王伦的手,重重点头,引得喉间出血,纱布上红点扩大。王伦不管他是装的也好,还是真心服软也好,心想他能做出这么个态度,也算是能识实务了,当下道:“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想去梁山养伤,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我欢迎!好吧,好生休息,过两日便随我回梁山!”
王庆闻言又张口欲言,李助在一旁翻译道:“下面人是下面人,但我王庆将来是定然不会辜负王首领救命之恩的!”
王伦笑了笑,他深知王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因为所谓的恩情而制定重大决策的,自己留下他也不是指着他将来报恩,当下云淡风轻的朝他摆了摆手,又跟李助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自家几位头领出门了。
李助代王庆送王伦出门,又在门口说了很多话,毕竟去曾头市抄家的这伙人是他带领的,他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失察的过失。哪知王伦此时不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答应让王庆上山养伤,还明言是看自己面子!这么一来,即便遇上最坏的情况,无论将来王庆是否仍信任自己,只要有梁山泊在,只要有自己师弟在,这个联军军师……不,日后房山军师的位置,便无人可以撼动。
李助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叫师弟荫护的一天,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言语中十分感激,王伦打断李助的言语,只是叫他安心,也邀请他一起上梁山做客。李助笑称“就是愚兄不去,王盟主也不依啊!”
说话间,李助陡然发现吴用正眼巴巴的望着王伦,当下笑了笑,又跟王伦说了几句,才告辞而去。李助刚走,只见这时吴用迎上王伦,开口就是:“王伦哥哥,这次缴获可不能就这么分啊!”(未完待续。。)
第四七六章 出卖,好受吗?
三天很快过去了,除了头天联军撤离时和梁山军发生了数起个体冲突外(联军三死两伤,梁山军损失一匹军马),此后的两天里都波澜不惊。
此番因为一锅端了让本地百姓有切身之痛的曾头市,招募百姓的工作进行得极其顺利。最终这小小的凌州,居然有五千余户共三万多人携老扶弱背井离乡,情愿将身家性命绑在梁山泊的战车之上。一时间直叫凌州境内的佃户是人贵如金,却有价无市。
不少本地大户这时才后悔因多贪那几贯差价而把耕牛卖给了梁山泊,现在佣工也没了,耕牛也没了,大好的田地靠谁耕种?好在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临近的几个州府,期翼能缓解一下迫在眉睫的人力危机。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王伦所要考虑的了,现在让他感到欢欣和紧迫的事情都来自于同一件事,那就是连破两州后招募百姓的进度十分喜人,但他们的安身之所,现在暂时还没有跟棒子交割。
其实要说,济州岛挤也挤得下这前后一二十万人口,只是生活品质难免会受到影响。何况自己招人的时候说明一家一户分发百亩田地,现在把人全家老小哄上船漂洋过海,临了却打个折扣,这却太不像话!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梁山泊开疆拓土的步伐,亟需加快。
可话又说回来,梁山对棒子一战必定是大场面,因为这回不给他来点狠的,不彻底把他打怕,将来必然会把梁山泊拖入到拉锯战中,这是王伦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所以必须积蓄力量,争取给他来个雷霆一击,让他三两年里缓不过气来最好。
这么一来。前提条件就严苛得多了,比如梁山本寨要处于一个暂时平静的环境中,起码三五个月内不受朝廷征讨军的威胁。另外还有一个,那就是对棒子之战,是跨海作战,兵马物资都需要船只运送,对梁山泊海船的保有量,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都是横在目前王伦面前的难题。也可谓是目前梁山泊的“主要矛盾”。有主要矛盾就必有次要矛盾,比如王庆这回死乞白赖的要上梁山休养。到底其真正想法是甚么?再比如吴用回二龙山后,能不能彻底贯彻自己的意志?邓元觉的伤势起码得卧床百十天,梁山究竟该以怎么样的面貌出现在江南明教眼前能将利益最大化?还有此番捉到的三个俘虏,最终该如何处置他们才算适度?等等等等,实在多不胜数。
尽管琐事缠身,但王伦也算看得开,毕竟当初刚穿越过来时那么艰难,不也挺过来了?更何况将来还有更复杂的难题等待着自己,眼前这些事又算得了甚么呢?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办,急却是急不得的。
“哥哥!接前面步军传回消息,他们已经进入青州境内,一路都有二龙山设下的犒军补给点。几位头领都来请示哥哥的意思!”
老规矩,还是王伦带着马队断后,包括王庆、李助都跟着步军栾、袁、卞、孙四营护送百姓先行,此时韩世忠接了斥候消息。飞马回来跟王伦禀报。
若是鲁智深等老牌步营,遇上这等事,自然心里有主见。眼下这三个半营步军。除了袁朗手下半新不旧的一营人马,其他都属新建不久的战营,处事难免有些生疏,谨慎些也好。王伦吩咐道:
“晁天王是老朋友了,但他手下之人,难免鱼龙混杂,差些火候,叫大家都上点心!你叫斥候跟他们带七个字,害人之心不可有!他们听到就会明白的!”
韩世忠闻言欲去,却被王伦叫住,吩咐道:“取支令箭,命斥候传令步军,请袁头领派马队将郁保四解来我处!“
焦挺见说,叫张三取了一支令箭,交予韩世忠,韩世忠接箭而去。张三话多,赶马上前问道:“哥哥取此人过来作甚?可是要招降于他?这厮也不知道是个甚么人,若是祸害,取之无益啊!”
王伦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了一句,“张三,我令你专职掌旗如何!”
张三伸了伸舌头,道:“小人倒是想,可是怕不是那块料子,就怕关键时刻误了哥哥事!”
李四这时凑了过来,道:“哥哥莫非想叫这郁保四给大军举旗?哥哥端的好眼力,也不辱没这人生得好身躯!”
“生得壮有屁用,关键是看这人心性如何!若是还未开打,这厮便拽着令旗逃了,大军还不散了?”张三瞪了李四一眼,怪他乱拍马屁。
“就你想得多,哥哥偏不知否?从你我上山,你说哥哥看错了哪个人?”李四不服气的辩解道。
李四这句话问得张三哑口无言,这时他有些怀念起木兰山上的酆泰来,这位仁兄虽然看着咋咋呼呼,却绝对是个好听众,哪里似李四这般刁钻?可惜的是此时已经回荆湖了,也不知下一次甚么时候才能再见。
焦挺眯着眼听这两人吵闹,权当枯燥行军时的消遣,王伦似笑非笑,一路没什么话。大军行了半日,王伦看天色已晚,命大军安营扎寨,这时袁朗手下的马队指挥使亲自押着险道神郁保四赶到亲卫营中,王伦叫他歇息一夜再回去,那指挥使欢喜的跟吕方去了。
“你是山东青州人氏,明明二龙山近在咫尺,你不相投,怎反去投奔曾家番人?”王伦望着郁保四问道。
郁保四自从被曾头市出卖,叫梁山捉了后便无人过问,心中早料到凶多吉少,此时被梁山军带至王伦跟前,索性放开了,道:“晁盖一寨之主,不能使上下和睦,致使宋江坐大,凌驾彼上。我去投他,夹在他两人之间,到底帮谁?”
王伦不想郁保四也有这样一番见识,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起来。张三刚才跟李四斗嘴,一肚子不快,此时插话道:“那我们梁山泊离青州也不远,招纳天下英豪,你不来投便罢了,我们寨子里也不差你一个!但你怎地还敢劫我舟船,挑衅大寨?”
“原本袭庆府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是我故人,他前番带兵征讨梁山,双方已经结下仇怨,我投梁山势必与故人为敌……我亦知现在说甚么都晚了,但当晚真不知那船便是梁山的!”郁保四说话时一直是低着头的,这时忽然抬起头来,道:“要杀要剐还请自便,反正我郁保四一生不识人,害得弟兄尽数死于曾家五狗之手,我独活也无意义!”
王伦见说点了点头,郁保四这时自责的言语还真说对了,他这一生可谓吃尽了所谓故人的亏了。
郁保四在原本轨迹中投了曾头市,被曾弄摆了一道,反绑了送给宋江消气。后来上了梁山,在宋江攻打东平府时,因为和董平有交情,便自告奋勇出使东平,哪知一句话还没说,便差点被董平推出去斩首祭旗,还是太守程万里拦住,以自古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的约定俗成,打了二十讯棍,才换得一线生机。后来董平反水,宋江敬如上宾,半句对郁保四的慰问都无。
就这样,郁保四对梁山还是颇为忠心,征田虎时,宋江军叫北军杀得大败,阵中数员猛将失手被擒,郁保四到如此窘迫慌乱的地位,身上又中了两矢,那面帅字旗,兀是挺挺的捧着,紧紧跟随宋江,不离尺寸。北军见帅字旗不倒,不敢胡乱上前。所以宋江才逃得一条性命。
王伦是能治前后之人,结合此时光景,望着这个跪地自责的巨汉,颇为感叹道:“被人出卖,好受么?”
“我被人出卖,便罢了,只对不住我那帮兄弟!”郁保四望北兴叹道,他原本要借此机会给众弟兄洗白,哪知洗着洗着,人都洗丢了。
“你若不想再被出卖,如此我给你一条出路!此时我身边还差个掌旗之人,你现在告诉我,我可以放心把帅旗交予你掌么?”王伦下马问道。当日劫船之人此时都已撒手人寰,也算得了报应,此时只剩郁保四这个寡人,若是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说实话此番玉玺能这么快脱手,跟眼前这个人还是有莫大关系的。没有他的倾力“配合”,梁山泊苦心准备的这出李代桃僵的大戏,只怕还没开锣。
郁保四不可思议的望向王伦,失惊道:“你……你不杀我?还要我给你掌握帅旗!?”
王伦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郁保四从地上挣扎起来,他这一起立,架势确实不凡,只见他咬牙道:“贼老天一意弄我,直叫故人皆不可靠,哪知仇人竟愿收留于我,罢罢罢!王首领,如愿借千金与我,郁保四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上山就上山,不上就不上,跟钱有甚么关系?你在哥哥面前大言不惭的谈甚么钱?怪不得叫曾头市贱卖了!你当这是做买卖、卖牲口么?”张三一听怒了,从来没哪一个人要上梁山,拿钱当要求的。
王伦摆了摆手,面色平静,出言问道:“做甚么用?”
“赎罪!我的弟……”郁保四刚刚开口,便被王伦伸手止住,道:“这钱只是看在你份上,怎么用我不问了!”王伦说完回头望了一眼焦挺,道:
“借给他!”(未完待续。。)
第四七七章 晁天王一语成谶
郁保四完全能够明白,王伦为何突然又不问自己拿着钱去做什么了。他虽然混得是寒酸了点,但毕竟也是做过老大的人,知道王伦能在自己面前糊涂这么一回,意味着甚么。
金子是在当天便拿到手的,是由焦挺亲自过来跟自己交接的。一千一百两,外加一匹筋骨强健的高头白马,郁保四自然知道这多出的一百两是怎么回事,毕竟江湖上早传了个透彻,导致不少野心之辈在暗骂梁山泊抬高行情之时,却又只有打肿脸充胖子,无奈效仿起来。
郁保四收了金子后,当即便捡出这一百两金子,丢还给焦挺,道:“先还一百两!还差九百两!”
焦挺撇了撇嘴,无可无不可的收了,之后把郁保四带到王伦跟前,郁保四借得了足额的“卖命钱”,当场就要跟王伦告别。为求避嫌,还特意请求王伦派一队骑兵随他同去。王伦一眼能看透对方未来几十年去,自然不会再多此一举,只是指着从曾头市百余种马中选出的一匹坐骑,道:“你身躯高大,金子又重,非这匹马不能载你!”说完不等对方说话,又嘱咐他早去早回,郁保四见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些,耿耿于心,感怀而别。
王伦目送郁保四去了,在这条汉子身上发生的事,对他个人来讲重若泰山,可放在大局面前,又如沧海一粟。他的离去,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各人还有各人的路要走,而大军也还得继续前行。
也不知是大名府一役,梁山泊给河北诸州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还是凌州通判根本不够分量,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连两州民团都避开风头,不敢触碰梁山军威。反而不少村落大户小心翼翼的跟梁山军接洽,问王伦要不要他们仓库里堆积的粮食。
作为一个拥有一二十万百姓基数的新兴势力,粮食这种在荒年拿金子都买不到的定心丸。当然多多益善。就连凌州城中依约分给王庆军的十多万石粮食,也在李助的穿线搭桥下,有选择的收了大半。倒叫有话说不出来的王庆感激不尽,手脚并用直赞王伦够意思,毕竟他也明白,这些东西想要全数搬回京西去,无疑太不现实。
最终,这次返山之旅倒是演变成了一路买卖,梁山军如饥似渴的购买着民众手上的耕牛、马骡和粮食,反正有曾头市抄来的家底撑着。一应物资照收不误,钱花得那叫一个痛快,连昔日的河北第一财主卢俊义见了,也不禁动容。
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走了几日,队伍显得越来越庞大、臃肿,而恰巧此时从高唐州撤回的梁山大军也刚刚行至水泊边上,一时梁山船队显得有些不敷使用,连海船都叫萧嘉穗扣下了,命他们暂缓出海。往来帮忙运送人众物资。
即便如此,从凌州返回的步军、百姓等还是只能在北清河边扎营等待船只,倒叫得知消息后的王伦暗暗皱眉,看来自己担心的问题已经显露端倪。才打下两州便显得运力不够。若是来日在半岛上大动干戈,后勤能跟得上么?
“船啊!”王伦长叹一声,光靠自己造船,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山寨突飞猛进的发展。看来还得大量采购一批海船,方能解决燃眉之急啊!
且说这一日,王伦正想着心事。忽听前面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传来,王伦心道怕是晁盖来了,当下催动宝马,向前疾驰,顿时一队百余人亲卫快马加鞭,追随王伦而去,行不多时,只见大路边上停着一队人马,都是穿红戴绿,为首一个铁塔巨汉,满脸笑容,正朝这边张望,脸上急切神情呼之欲出。
“贤弟啊!这些时日,关于你们梁山泊的消息,是一个接一个不停的传来啊!愚兄这耳朵里,几乎都叫这些好消息灌满了啊!”
迎到风尘仆仆的王伦,晁盖连忙上前拉住王伦的手,话一出口便滔滔不绝。
“老大哥,才数月不见,你这两鬓已见斑白……”王伦语气感慨道,说实话,比起自己这一批人来,晁盖虽算是成名较早的一辈江湖大佬,不想却过早的显露出老态来,看来身上压力不小。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说了,不说了!”晁盖摇起头来,很有感触的模样,只是重重的摇着王伦的手道:“倒是贤弟你啊,无端又叫加亮带回三十万贯钱财,直叫愚兄受之有愧啊!”一旁的吴用见说,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望了望晁盖,又望向王伦。这笔钱是吴用再三“争取”,才和王伦商定下来的数目,比起原来二百万贯,少了不知多少,即便如此,还是叫晁盖大为感慨。
“钱要用对地方,方能显出它的价值来!不然堆积在仓库之中,无非守财奴而已!”王伦心有所感的说了一句,吴用当初那番话,少有的中肯,此时的二龙山,已经非当初宋江没上山之前时的二龙山,钱给得再多,晁盖也未必能用得好。
果然只听晁盖说道:“贤弟说得甚是,愚兄已经取了一万贯,赏赐了这回出征的弟兄们。剩下的钱,等山寨头领聚齐了,再商议用处!”
看晁盖憔悴到这般模样,显然是对宋江已不再放纵了。可既然已经开始扳手腕了,还是这么堂堂正正,真不知这是晁盖的缺点,还是他的优点。王伦这时叹了口气,也不便去教晁盖该怎么做老大,这钱是看在晁盖面上拨下的,完全是情分二字。要是别的不相干之人敢觊觎这份情分,那么将来他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难以承受之重。
“都是托了王首领的福分!当初和王首领打交道,小弟就知道王首领是位讲究人!”扑天雕李应这时在一旁笑道,“宋公明哥哥费力打下一座县城,也难有这般收获。还是王首领出手不凡,直叫高唐州、凌州一鼓而下,田虎、王庆俯首称臣,更叫曾头市一朝覆灭,天下谁不闻王首领威名?”
王伦看了李应一眼,知道这人乃是宋江招安派系中的重要人选。此人当初对落草便十分的反感,此番宋江下山攻打县城却没带他,应该已经把此人收入囊中,留在山寨做眼的。只听王伦笑了笑道:
“李员外过誉了!王某无它,只是不敢亏待了真兄弟而已!”王伦把个真字咬得很重,相信李应这个明白人听得出来言外之意。只见王伦顿了顿,望着李应又道:“我王伦把晁天王真正当成兄长,谁要敢在背地里使阴谋诡计算计于他,便是跟我梁山泊为敌,后果我就不多说了!”
“那是。那是!”李应拱手笑道,只是仔细看时,却能发现他眼角不停抖动。王伦知道宋江的图谋李应不一定清楚,但见他此时是真心被自己言语触动了,相信这话不久就会到宋江耳朵里。
剩下在场几个二龙山的头领都没有说话,除了吴用外,其他几人包括晁盖压根没意识到王伦话里的真正涵义,还当王伦只是有感而发,心中除了感怀。却无一丝警惕。
“花贤弟一直没见人影,也跟宋江下山了?”王伦也不理会李应,只是问晁盖道。照说现在宋江已经不缺战将了,攻打一个小小县城。还要把花荣带上,反而不如对李应放心,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小花这些时日一直在教山寨弟兄练箭,因勤了些。拉伤了手臂,宋押司也怪,非要带他下山。也不知怜惜兄弟!”刘唐这时忽然出言道,毫不掩饰言语中的质疑。
王伦闻言望了吴用一眼,刘唐所言跟他当日说得一样,吴用闻言微微颔首,显然会意。王伦心中有底,没再看他,只是望了晁盖一眼,不露声色的问道:“不知是哪位头领孜孜不倦,还在跟花贤弟苦练箭术?”
“却不是穆弘?”晁盖没当一回事,还当一件趣事说来:“他说自幼无名师指导,荒废半生,好不容易现在有机缘了,一直苦求花知寨指点箭术!贤弟你也知道,当日在江州,这两位兄弟之间还有些隔膜,多亏宋公明从中带和,花贤弟为人你是知道的,怎肯违逆了宋公明的意?故而带着穆弘练习箭术有些时日了!”
王伦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宋江都快要掀桌子了,晁盖这时还笑得出来……不过这位老哥的秉性,王伦是最清楚不过了,他至死都没有当面跟宋江翻过脸,只是拿着这条性命给宋江出了最后一道难题,不想却叫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卢俊义躺着中了枪。
“贤弟,玉玺丢了便丢了,你是心中有数之人,出头鸟便叫田虎当去,真以为拿了那个死物,便可成就大业?那前朝也不会失国了!”就在王伦暗暗发怔之时,忽听晁盖爽朗的笑声传来。原来自己面色不佳,却叫这位老大哥误会了,还以为自己是在为这次“挫败”于田虎手上,解不开心结。
“田虎这个鸟人,当初在我家哥哥面前一口一个王伦哥哥,这厮就是称帝了,也是我哥哥的跟班小弟!”这时却听过街老鼠张三插言道。
晁盖闻言大笑,道:“还有这等事?贤弟,走走走,且去我山寨小住几日,也跟愚兄好好说说,这河东田虎、京西王庆的趣事!”
王伦原本自己一身的事,直恨不得早日返回山寨,和三位军师好生商议一番。可晁盖这个老大哥到了命运的坎上,他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虽然有吴用在暗中谋划,王伦还是觉得自己该上二龙山一趟,叫里面的人好好看一看,晁盖背后到底站的是谁!
“命林教头、卢员外、郝兄弟带着各自人马,今晚便在二龙山住下了!”把这些经过大阵仗洗礼的强兵拉到二龙山转一圈,本身就是莫大的威慑,王伦这回还真是亮肌肉来的。
晁盖闻言果然大喜,道:“二龙山和梁山隔着也不远,但是贤弟没来过两回!今儿这个东道,愚兄还真就当仁不让了!不然贤弟这么忙,将来还不知道愚兄这二龙山请不请得到你!”(未完待续。。)
第四七八章 赐汝三根救命毫毛
王伦很忙,真的很忙,忙得只恨分身乏术。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二龙山滞留了整整一十二天。只因他知前晓后的特殊经历,直叫他感觉到此时二龙山上的氛围很不对劲。
宋江借口下山攻打博兴县城已经快一个月了,带走了山寨绝大多数头领,且不说李成、孙立这样的骁将,连李忠、郑天寿这样的酱油郎都被他带在身边,至于抽调的喽啰更不必说了。害得晁盖想稍稍还一下王伦的情,也只能抽出一千五百喽啰驰援凌州,这个数字已经是极限了,再往外派人,托塔天王就要变光腚天王了。
后来的事情便越来越不对劲了,宋江差不多在下山第五日便破了城,可一直没见他带领大军返回山寨。等晁盖迎到王伦后,宋江已经攻破千乘县,王伦本待等宋江上山,当面警告他一番,哪知这厮死也不肯回山,说甚么两战两捷,还要一鼓作气,再打下临淄县城,无论晁盖如何催促,这厮托词一大堆,偏就不肯回山,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得知自己就在二龙山的消息。
凡事反常即为妖,若不是心虚,怎怕跟自己照面?王伦感觉宋江怕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可是这种直觉只能是自己心中有数,毫无论据的论点说出来难免有武断的嫌疑,若是其他事情晁盖看自己面子上无论如何也会应下,唯独涉及到一个让他一生不肯撕破脸面的“兄弟”的生死,王伦不用想也能猜到晁盖内心的纠结与抗拒。
长辈式的慈爱在政治的舞台上是没有生存空间的,王伦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有些事情自己终归是不能去越俎代庖的。如果说性格造就命运,晁盖在迎接宋江上山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注定了。守成者若逆了扩张者的意,还挡在他要走的路前,矛盾的种子便已种下。而爆发,只是早晚的问题。
“小弟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一直让哥哥不遗余力的给晁盖造势?”
站在宝珠寺后的土山上,望着生机勃勃的葱郁野林,从梁山泊赶来的军师许贯忠饶有兴趣的发问。王伦在青州耽搁太久了,以至于山寨弟兄们都很关心,请他过来探听究竟。
“你知道吗?其实我本可将晁盖留在梁山泊上!可是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将他安置在这二龙深山!”王伦背着手,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山风。
听得王伦这句心里话,许贯忠陡然醒悟,配合着王伦连名满天下柴进都肯请上山的事实,许贯忠心中的那一层窗户纸突然被捅破,原来王伦一直顾虑的都不是晁盖的名声和威望,反而是那个待人谦卑到骨子里之人。
王伦回过头来,见自己这位可托肝胆的心腹一脸凝重,又自顾自道:“那时的梁山泊,头领不过十来人。兵不满千,在江湖上不过三流小寨。这等励精图治、奋发图强之时,靠的就是万众一心!若是进来一个心怀异心者,久而久之。好好一锅粥,可能就被这起先的一颗,后来的两颗三颗乃至数十颗老鼠屎沾染变质!当然,我也能出手除臭。可是难免沾一身屎味!”
“哥哥系山寨众弟兄所望,怎可将精力耗在这么个东西身上!”许贯忠听到此间,双手握拳。道:“周易有言:‘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又可谓防患于未然,哥哥的眼力,小弟万不及也!”凭着晁盖和宋江的这点关系,王伦便能看出宋江对梁山泊潜在的危害,而且那时宋江还在郓城县做押司,并不一定就会选择落草。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了王伦的这份眼光,用“明见万里”这四个字来形容都嫌屈了。
王伦已经习惯了别人看怪物似的看待自己,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这么轻轻一推,却是苦了晁天王!”
“哥哥差矣!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宋江是他晁盖自己招惹的,关哥哥甚么事?现如今弄得势如水火,使义气蒙羞!将来除了人人唾骂那宋江无耻,也定会有人讥他晁盖不识人在先,没手段在后!”许贯忠言辞颇为激烈,顿了顿,又摇头叹道,“人皆想做老大,可谁又知道这个位置,岂是谁都能坐得稳当的?搞不好性命丢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贯忠也看出来了?”王伦忽道。
“哪有二当家卷走七八成兵马,留大当家带几个寡将守寨的?这二龙山不分主次久矣,迟早酿成大祸!哥哥这次留在此处,十分高调的叫林教头他们每日里展示武力,不就是给晁盖撑腰?”许贯忠摇着头道,“可哥哥在二龙山一日,宋江便一日不敢回山,这样耗下去不是头啊!哥哥再住些时日,搞不好宋江又扯要打青州了!哥哥,当初你没精力跟这厮耗,现在更不是时机啊!”
宋江这厮最是精明不过,虽然王伦不大可能越过晁盖来取他性命,但他还是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不敢冒险回寨,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做贼心虚,故而始终只在山下徘徊。只听许贯忠叹了口气,道:“哥哥对晁盖也算仁至义尽了,他这条路是自己选的!”
“北清河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王伦没有回应许贯忠的感叹,只是发问道。
“照着先人后物的原则,大批百姓,俘虏,已经缴获收购的牛羊已经运回山寨,粮食也往来运送了好几次,估计剩下的人员物资,三天之内便能全部运回山寨!”许贯忠如实禀道。
“就留三天,我们最后一批上船!”王伦挥了挥手,道。
“晁盖这辈子交错了一个朋友,却也交对了一个朋友,真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该羡慕他!”
许贯忠摇摇头,陪着意兴阑珊的王伦下山而去,两人走到了半山腰,发现吴用正独自一人往山上赶来,王伦和许贯忠对视一眼,相顾停步。只听许贯忠笑道:“真是造化弄人,不想这个时候的吴学究,倒成了一位可人!”
“人不经事,不会长智!此人的才智,若是用到正道上,还是值得期待的!”望着胯间不但前耸的吴用,王伦意味深长道。
“王伦哥哥,贯忠军师,晁保正在宝珠寺里备下酒筵,正候着两位哩!”吴用气喘吁吁道。
“三日之内,我便要起军还山!我这里有两封信,你分别与我交给两个人!”王伦开门见山道,他跟吴用也不必讲什么客套。
吴用双手接过王伦递来的书信,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恭敬问道:“请问哥哥,却不知是交给哪两人?”
“厚的那封是交给花荣贤弟的,薄的是给宋江看的,你给他们的时候,避着点人,不要弄得满城风雨!”王伦嘱咐道。
许贯忠见王伦原来早有准备,当下笑而不语,只是微笑着看向吴用。只见吴用一力应承了,又有些难为情道:“哥哥的吩咐,小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只是,事情紧急时,小弟怎么联系哥哥?”
“等会下山的时候,我会叫人给你三只信鸽,你这几日用心学着饲养之法,如有急事,可飞鸽报与梁山,我必有响应!”王伦淡定道。
吴用是见识过梁山飞鸽传书之妙的,当下喜不自禁,忙道:“如有此物在手,小弟便安心多了!哥哥尽管放心回山,此地有小弟照应保正,定不敢辜负哥哥厚望!”
王伦知道吴用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干这些事却是极为擅长,当下也不再多言,吴用见王伦没有发话的意思,忙在前面替二人引路,三人沿着小路下山而去。
这时晁盖正在宝珠寺后翘首以盼,见王伦下来,笑着迎上来,王伦跟他客套几句,想了想道:“天王,咱们江湖人,以义相聚,义尽则散,不可太过执念!”
晁盖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王伦在二龙山十多日里,所做的事情可谓大反常态,先是强烈要求自己又加赏了全寨喽啰十万贯钱财,随后又跟所有留寨头领一一做过单独长谈,包括李应和杜兴。
在这之后,吴用便主动跟自己提出,要精选五百喽啰,做自己的贴身卫队,全套甲胄都由梁山泊提供,并且精挑细选了十来人,跟着江湖豪侠广惠大师及保卫专家焦挺有针对性的练了十来天。
眼前种种情形,直叫晁盖在愧叹家丑已经外扬的同时,心中不由涌出一阵感伤来。
“你说当初我俩在郓城县掐得你死我活的,是不是我脑子进水了?”晁盖拉住王伦的手,不像是在开玩笑。
“要进水,都进水了!”王伦却是笑了笑,相和道。
“是啊!聪明人太易动摇,因为他们太懂得如何趋利避害了!只有你这傻兄弟,才能老是伸着一只手抽着愚兄!”晁盖说话时,眼角有些湿润,“可是我晁盖几十岁的人了,大了你都快两轮,不能总拖累于你啊,弟弟!”
“无论甚么时候,我那梁山泊都是二龙山的娘家,天王切记!”见他这般动情,王伦心中也不好受,当下对他说了最后一句承诺。
公孙胜、吴用、刘唐,包括李应和杜兴,都站在一旁,入神的看着这一幕,不敢上前打搅。(未完待续。。)
第四七九章 枭雄的生存逻辑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北清河畔的梁山步军已经先行撤退回营,此时青州境内只剩王伦的四营骑兵,告别了依依惜别的晁盖等人,王伦和许贯忠点起人马,打道回府。
“养痈成患呐!”许贯忠回头看了一眼消失在视野中了二龙山寨,叹了口气。此番真不出二人所料,宋江依旧故意在外拖延,不敢还山。
“执念可以成就一个人,却也能毁掉一个人!”王伦这时心有所感的随了一句,也不知是指晁盖,还是指宋江。
“罢了,哥哥既有布置,咱们也不必太过担心,还是速速还山,先捋顺自家手头上的事!”许贯忠催马上前,和王伦并驾齐驱,只听他又道:“我下山之前,荆湖马勥的父亲曾找我详谈,是关于他两个儿子的事情!”
对这位为人父者望子成龙的心思,王伦很是清楚,凭他这一两年的了解,马氏兄弟确实也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梁山虽不差他两位,但如果他们加盟,也是一件美事。只因这里面牵扯太多,王伦之前的态度一直是比较含糊的,但在眼下这个形势下,似乎又见转机。
“我回去和王庆谈谈!经过凌州这一回,这位盟主心中怕是装了不少事!”王伦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
春季的蓼儿洼,显得生机盎然。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水鸟在其间嬉戏觅食,不时有大鱼跃出湖面,欢快的迎接着春日的到来。
“美不胜收啊!”嘶哑的声音从王庆缠绕着厚厚绷带的喉间发出,只见他此时斜靠在金沙滩边的竹椅上,显得悠然自得。
李助不想自家盟主还有这般雅兴,口不言兵只叹景,心中多了些感概,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是盟主福缘深厚,老天也眷顾于你!”
“甚么老天眷顾我?老天要是眷顾我也不会挨史文恭这一箭了!还不是全靠军师一片赤城,当日我要死了,不知有多少人偷笑哩!”王庆此时虽能开口了,但伤口处还是痒得厉害,却又不敢用手去挠,一说话就忍不住在竹椅上扭动身躯,仿佛隔靴搔痒。
“盟主谬赞了!贫道不过凭着本份,做些该做的事情罢了!要说还是王寨主讲道义,肯在这种时候伸手拉我一把!”李助摇头道。
“你那师弟是个人物啊!”王庆不知为何。发了一声叹,又道:“不过我身边要不是有道长,王伦未必便如此下力气救我,这些我都明白!道长今日救我王庆一命,将来富贵之时,必不敢相望!”
王庆心里很清楚,王伦救的并非他这个人,而是救的他手下这股势力。梁山需要一支能在京西掣肘朝廷的人马,至于自己。真的无足轻重。尽管王庆觉得这样想很残酷很悲哀,但事实上王伦完全能够轻易吞并自己的人马,又或者一手扶持起另外一个李庆、刘庆。但他没有那么做,应该是亏得此人眼界太高。看不上自己这只在他眼里劣迹斑斑的队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位军师,根本没有取代自己的意思。
想到此处,王庆自嘲一笑。道:“拿富贵来谢道长,倒是我王庆无眼了。道长若要富贵,凭你那位师弟。甚么得不到?王某何德何能,竟能得道长相助,这才是老天眷顾!”
李助却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只是摇头道:“当初小道既然投奔盟主,自然不肯怀二心行事!在凌州种种,贫道多是依理行事,若是对联军有不到处,还请盟主见谅!”
“你做得对!”王庆挥了挥手,指着岸边随波摇曳的悠长水草道:“柔弱是处事之本,刚强不能对抗更刚强者!你我手下那些人,横着走惯了,却不明白这么个浅显的道理!哼哼,跟梁山泊翻脸,他们将我置之何地?”
“盟主能理解小道一片苦心,我便心安了!”李助拱手道,“不过有些兄弟确实也是为盟主着想……”
王庆有些激动的打断了李助的话,面有怒色道:“听你的,打下凌州城有我们的一份!听刘敏的,破了曾头市却险些叫咱们全军覆没!这个人我真不知说他甚么好!宋初立国时赵家有个大事不糊涂的吕端,现在我王庆也不含糊,手上也有么个小事不糊涂的刘智伯!你说这叫甚么事!”
李助虽然极不认可刘敏的做法,但他还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当下道:“经此一事,刘智伯该醒事了罢!”
“你是我的军师,就不能由着他们胡来!遇到这种事该打的打,该罚的罚,不要顾虑太多!你金剑先生的为人,我王庆还不清楚么?”王庆有些激动道:“刘敏犯糊涂,他虽是我信赖的人,你也该管教管教他,差点叫他捅出天大的漏子来!指人活命,就得服人管束啊!逞强逞强,逞到最后,到底是谁吃亏?他们不懂!?”
王庆当面指责刘敏,李助只是点头认错,也没说甚么实质性的言语来,王庆见他这般,话锋一转,道:“军师放心,回山之后,我自会叫他跟你认错,让你消了心中这口气!”
“消不消气倒是次要的,贫道心里也没气。还是希望两家和睦,毕竟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再自相残杀了!”李助望着王庆道。
“王伦救我一命,天下皆知!我再跟他反目,将来只怕无立锥之地了!军师放心,我日后不会叫你两头为难!”王庆当着李助的面放出这番话来,只他是个聪明人,有话还没有说透。那就是小打小闹,我记你这份恩情,但是真正天下两分之时,那就另当别论了,刘邦不也承过项羽的情,到最后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有盟主这个话,小道就放心了!”李助如释重负,这种两头灭火的日子他实在过够了,他也不是没个长远的人,至于最终吴、蜀灭魏后会如何,实在还太远太远。此时王庆能在自己面前有这个承诺,就足够了。
有了王庆明确的表态,李助心中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出言问出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盟主不在家中,为何提前布置合寨一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王庆回头看了李助一眼,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合寨只是个幌子,我是让他们有点事情做,不能老琢磨这次凌州大败之事!我知道不少人对此次失利多有怨言,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知多么怨我!”
李助惊讶的望向王庆,失惊道:“盟主对我们房山的弟兄……也不放心?”
“人心隔肚皮,他们跟着我是奔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来的,若是稍微遇挫,也不知会激起甚么来!我此时又是个废人,连话都说不利落,若不见面,他们心中或许还有些顾虑于我!若是见面了,看我这副狼狈模样,只如待宰羔羊一般,岂不是反助涨了他们不臣之心?我那两个舅子说白了就是酒囊饭袋,遇到事情怎能靠他?军师对我虽是一片忠心,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我还是在这梁山泊上避避风头,且把伤势养好,等他们和外来的寨子闹够了,我再回去主持大局!”
王庆的这一番话,直叫李助惊耳骇木,不禁惊叹起王庆的敏锐与老辣来,半晌口不能言。王庆笑了笑,道:“也许是我太过小心了,但是江湖险恶,有些事情不能不防啊!道长,就我项上这颗人头,还是有不少人想拿来立威的!”
“不至于此罢,山寨不少兄弟都是对盟主忠心耿耿的!”李助半天才憋了一句话出来。
“当日田虎在我营中奔走之时,别以为我躺在病床上便甚么都不知道,有些人的作为实在太让我寒心了!”王庆这话当然不是对李助说的,但李助听来,此时虽值暖春三月,心中也不禁冷飕飕的。
“也不知道长你那位师弟是怎么驭下的,头领近百员,却把山寨经营得铁桶一般……”此情此景,直叫王庆的语言中带着无限的落寞与羡慕。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根基的疏松,若是他能和王伦一般看透未来,面对宋江征讨自己时那成堆成排的降将,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得到处都是。
“你看他这山寨里,闲汉、商贾、渔夫、悍匪、降将、富商共聚一堂,却能其乐融融,情同手足!偏偏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那师弟到底有何本事,能让这伙人同心同德?仅仅‘义气’二字,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么?”王庆百思不得其解,目光灼灼的望向身边这位唯一可以跟王伦搭上边的人,期望他能给自己开出一味回天良方来。
“钱财能买人一时,不能买人一世啊!”李助不好多说王伦,生怕言语伤了气头上的王庆。
王庆“嗯”了一声,陷入沉思之中。李助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安若明镜的湖面,心中却感受着光凭肉眼难以触及的那一个个暗藏水下的致命漩涡。(未完待续。。)
第四八零章 金盆洗手
马老汉是从两个儿子那里听说,王伦大概在今日晚饭之前便能回山。一得到这个消息,他便狠狠骂了两个儿子一顿,怪他们不早说。眼看晚霞初升,也顾不上别的,急匆匆便往山下赶。他在山寨也住了一年有余,诸处的守军都认得这个老头,倒也一路无阻。
人老了,便越显执拗,心中认定的事情,更是咬死不肯放松。马老汉此时好不容易跟两个儿子打了照面,死也不肯再放他们下山而去。早早便在心中打定主意,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无论如何要请王伦当面点头,收留他这两个儿子。
这厢马老汉下山,那厢李助正搀着王庆上山,两拨人在第二关前打了照面。说实话,王庆和李助已经记不得此人是谁了,偏马老汉对王庆印象深刻,当初王庆到儿子山寨时,还亲手给自己奉过茶。
马老汉人虽老,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过来的,他深知自己两个儿子之所以不肯听自己话转投梁山泊,多是应在此人身上,只见他当即折返回来,毫无预兆的屈下身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王庆哭诉道:“王寨主给小老儿做主啊!”
王庆吃了一惊,忙转过身来,见一个老汉跪倒在自己身后,纳闷的望了搀扶着自己的李助一眼,李助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忙道:“老丈跪错人了,王寨主还没还山哩!”
“道长,我哪里跪错人了?我跪的分明就是房山王寨主啊!”马老汉眼巴巴望着李助道。
一听这话,李助和王庆面面相觑,李助纳闷怎么远在这梁山泊还有识得盟主之人,可别是有甚么冤情在身!当即将王庆扶稳,然后上前搀扶老汉,道:“老丈有事上去坐下说,不然挡在路上。影响梁山泊往来通畅!”
马老汉人老弥坚,知道自己要的是甚么,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哪里肯叫李助轻易哄起?只是跪地不起。
这是自家师弟的山寨,李助也不敢用强,只好陪着小心问向守城的军士,这老汉何许人也。李助和王庆在山寨住了十来天,每天雷打不动的要去岸边晒太阳,大家认他俩也认熟了,特别这道人还是寨主的师兄。当下回答道:“这位老丈姓马,是荆湖马寨主的父亲!”
王庆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当即拍着胸脯道:“原来是马老爹,恕小侄眼拙眼拙!是不是马勥、马劲兄弟惹恁老生气了?不要紧,小侄替你做主!”
马氏兄弟在王庆的绿林联盟里,武艺和人品算是冒尖的好汉了,根本不是那种只认金钱之辈,为人颇有义气,还很孝顺。虽然王庆自己也不算孝子。但也知道孝子的好处,不是有话说忠臣必出孝子之门么?他想了一下午,正打定主意夯实自己的根基,这不老天有眼。偏送上这么一个舒服的垫脚石来,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马老汉一听大喜,接着王庆的话便道:“我就是怪这两个兔崽子,他们太不孝了。还请寨主替老儿做主啊!”
李助一听有些不对劲,这马老汉说马勥和马劲不孝,可凭自己的了解。这兄弟两个很听他父亲的话啊!难道这老汉突然提出甚么他们无法应承的要求?李助想到这里,满脸狐疑的望向马老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见王庆十分热情,一时也插不上话。
“常言道‘百善孝为先’,若真是这两个兄弟对恁老不敬,无论此事是不是我这个外人该管的,这事我还非得管一管了!”说话间,王庆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只有说完看向马老汉时,才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该你管,该你管,寨主你老人家当然管得到!你说一句抵上小老儿我说一万句!”马老汉连连作揖道。
“军师!还不扶老人家起来!”王伦假意喝道,喝完又十分和蔼的对马老汉道:“老人家有话只管说,小侄替你做主!”
“求寨主开恩,放我两个儿子金盆洗手,复作良民!为我老汉养老送终啊!”
马老汉言语一出,顿时冷场,王庆好比心上又中了一箭,站都站不稳了,就往后面歪去,李助撇了马老汉,急忙上前扶住王庆,才叫他没有当场出丑。
得李助之力才站定了的王庆远没有刚才的意气,此时脸庞上苍白一片,对一个决心从失败中爬起的男人来说,这是多么严重的打击!
“爹,你勒是搞么斯!不是说好缓缓再说吗?现在盟主病体未愈,你莫气他啊!”随后赶来的马氏兄弟见了眼前一幕,凭他们对父亲的了解,把事情经过猜了个**不离十。
“这事不解决,老子都要气死了,你们两个狗东西才安心是吧!”马老汉见了儿子,顿时从地上爬起,指着两人鼻子骂道。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了老爹,如老鼠见了猫,也看不到身上的豪气,只是低眉顺眼的走到跟前,搀住气得直颤的父亲,王庆很想说两句场面话来缓和局面,但是不知为何,喉咙伤口处越来越疼,忍不住伸手抓着纱布,李助见状,忙道:“老马,这里你熟,快去请安神医救命!”
马勥闻言连忙往山上跑去,马老汉见王庆不像装的,心下也生愧意,忙撇开小儿子,上前帮忙,王庆疼得闭眼半天,一睁眼便看到马老汉那张老脸凑到自己面前,想骂又不能骂,想发作又发作不得,一阵气急,差点背过气去,马劲见状,急忙把王庆背在身上,道:“怕是等不得了,咱们送盟主上去!”
李助想想也是,催促马劲快行,这时马老汉也不敢再言,跟着三人往上跑去,这四个好人背着一个病人在山路上疾奔的一幕,叫正要下山迎接王伦的李逵一伙遇上,李逵瞟着这几人的背景道:“做甚鸟乱,搞得俺山寨鸡飞狗跳的!再叫爷爷心烦,送他两板斧吃吃,也叫他知道俺好客!”
“怕是王庆这厮发病了罢!”鲍旭回头看了半天,回道。
“有病乱跑个鸟,不会乖乖在客房里待着?天天他娘的跑到金沙滩上晒太阳,不发病才怪!俺看,这伙人的药都不能停啊!”李逵骂骂咧咧道。
“铁牛哥哥小声些,须知那道士是哥哥的师兄!”李衮提醒道。
李逵把眼一瞪,道:“哥哥的师兄又不是哥哥!怕他个鸟!再说了,既然是俺哥哥的师兄,怎不辅佐俺哥哥,偏生跟着那个王庆屁股后面鸟乱?”
李衮和项充觉得李逵说得很有道理,都是点头称是,这时杜迁和宋万有说有笑的从山上下来,见了李逵,道:“铁牛!莫不是等我俩哩,直站在这里不肯挪窝!”
李逵一见杜迁,连忙上前扯住他道:“杜哥哥,你怎么短了俺们营里的粮食?”
“没有啊!”杜迁莫名其妙,道:“每营都是配发一般多的伙食,怎么可能独独短了你们陷阵营的!”
宋万见李逵找上杜迁,不由在一旁偷笑,李逵这厮营里都是大肚汉,又不知收敛,吃的粮食生生比其他营寨多出三成都打不住,以前没分开开伙时,伙房的账总是算不拢去,直被这厮连累惨了,看来此时也该杜迁去头疼了。
这几人吵吵闹闹,倒也把李助的话题丢一边去了。此时在马勥的领路下,李助已经在伤兵营房里找到正在忙碌的安道全,安道全见王庆脸色发白,情况十分不好,连忙取出神针,当即施诊,李助见安道全出了手,心中大定,毕竟当日鬼门关前都能把人救出来,何况现在?李助当下把马家父子三人拉出门外,问道:“两位兄弟,你们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马勥和马劲对视一眼,一时都难以开口,还是马老汉当仁不让,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李助面色平静的听完马老汉的叙述,望向马氏兄弟道:“你两位当真要金盆洗手?”
“军师,虽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可我两人就这么一个父亲,总不能让他为了我们兄弟的事,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罢?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老人家要是有个甚么三长两短,我兄弟两个追悔莫及!既然有负王盟主,我俩以后再不出山,也就罢了!”马勥万分无奈道。
“你们不出山就对得住王盟主了?”李助望着两人道。
马劲比马勥脾气还要直些,闻言回道:“我们寨子都不要了,钱粮也不要了,这就叫弟兄们都跟王盟主回去,王盟主手下猛将如云,也不差我这两个没本事的人,还请军师忙我兄弟转圜一番,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堪!”
马劲说这番话的前提,是因为此番上梁山,王庆不愿得罪王伦,把之前与梁山有过摩擦的房山嫡系全都遣回山寨,只把和王伦关系较好的马劲若干手下作为卫队,带上梁山。马劲认为自己兄弟两个净身出户,乃是仁至义尽之举,完全算得上是对得起王庆了。毕竟自己只是入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房山头领。
李助见马劲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江湖这碗饭,好拿不好放!金盆虽贵,又能洗净几许风尘?我且问你两位将来怎么办,带着父亲回去种田还是捕鱼?坐贾还是行商?要不再考个状元,光宗耀祖可好?”
马劲一听急了,嚷道:“军师怎地消遣我哥俩!”
李助只是笑了笑,没有跟马劲着急,只是盯着马老汉看了半晌,忽道:“我试试罢,看能不能让伯父的俩个儿子留在梁山照顾恁!”(未完待续。。)
第四八一章 顺水推舟
水兵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和同袍站在甲板上,看着家越来越近。
这之前的半个月里,他们每次驶至金沙滩,都只是送下一批批的百姓和物资,唯独他们屡至家门而不入,不光吃在船上,睡也睡在船上。而且更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他们接到此次任务之前,这三营海事营的水手已在海上漂泊了十数日。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归心似箭”最合适不过。
湖畔的晚霞最是醉人,渐渐西沉的落日所散发的余晖,染得天际湖面到处都是一片金黄,配合着风尘仆仆行路客就要归家团聚的急切心情,这无疑是最美的画面。
王伦也有些微醉,连续一个多月的军旅生涯,让他很少有这种闲暇的时光来感受大自然的神奇与美景,他和船队中任何一个水手的心情一样,心中满是对回家的希冀与渴望。
“还好上了哥哥的船,才能看到这般美景,不然跟他们挤到一起,甲板上都是战马,只怕连站的位置都没有!”
许贯忠的庆幸声在王伦耳边响起,王伦见说回头看了看,不禁摇头道:“咱们一年攒下的海船,现在刚刚运送四支不满编的骑兵,就显得有些拥挤,看来船这个问题不解决,就相当于卡住了我们山寨的脖子啊!”
许贯忠也是面色凝重的点头附和,两人就此事交流了一下看法,没过多久,船队的轮廓已经出现在迎接人群的视野之中,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盖因大军连破两州一市,士气正是高涨之时,故而王伦虽未下船,金沙滩码头上已是喧哗起来。
石勇扶着大病初愈的柴进也来到金沙滩上。倒是引起一阵轰动。柴进自打上了山之后就深居简出,除了跟医士见得最多,其他大多数的头领也只笼统的打过照面,是以此次露相,叫大家吃惊不少。
“大官人你这次吃亏吃在不识人,要去高唐州,怎不来封信到山寨取俺铁牛?若是带俺铁牛同去时,包管三拳打死高廉,一脚踢死殷天锡,哪里惹出这场祸事来?”趁着王伦还没下船。李逵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又吹起牛皮来。当日在井边救柴进,他也在场,因有这份情谊在,所以这黑厮说起话来,没大没小,好不见外。
柴进果然只是笑笑,很给他面子道:“人若生后眼睛,必来请李大哥同去走一遭了!”
李逵闻言心里欢喜不过。不禁哈哈大笑,“不过大官人叫了石勇兄弟前去,也算是能识人了,要不是他回来报信。俺们哪里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柴大官人岂不屈了?”
这时众人看向柴进的目光都有一丝复杂,并下意识的和他保持了一丝距离,唯有李逵这个心里不放事的在这里自吹自擂,大吵大闹。倒也歪打正着,让气氛不至尴尬。
且说石将军石勇正聚精会神的听李逵吹牛,忽然感觉有人朝自己肩上拍了一下。石勇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当初在郓州酒店里遇上的头一个梁山头领,赤面虎袁朗,顿时笑着打了招呼:“袁朗哥哥!”
袁朗点头,并不说话,只是把石勇拉到一边,就在石勇纳闷的望着自己时,才开门见山道:“兄弟,哥哥马上就要回山了,关于你今后在山寨的安排,有甚么想法?”
“小弟一介闲汉出身,原本没想过能在梁山上坐一把交椅!今蒙哥哥不弃,小弟将来豁出去了,也绝不给他、给梁山泊丢脸!”石勇忙表态道。
袁朗一听他理解错了,又道:“兄弟说得好啊!只是……事是这么个事,你看哥哥马上就要上岸了,晚上聚义厅议事之前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关于你日后在山寨的安排!”
石勇这才听明白袁朗的意思,不过心里有些纳闷,袁朗带明明着一营兵马,怎么还管着山寨人事?当下如实回道:“哦哦哦……这个事哥哥在高唐州的时候问过我,说是有几个选择,一是去酒店辅佐朱贵哥哥。二是去青云山坐第三把交椅,辅佐邹氏叔侄俩人……”
“都是不错的位置啊!不过要是我,肯定哪个都不选!”袁朗呵呵笑道。
“那选甚么?”石勇诧异道。
袁朗伸手在石勇腰间取出他的短棒,在手上挥舞了几下,递还给石勇,道:“若要扬名,全都在这跟短棒之上!石勇兄弟,我不说别的,你这一身暴脾气,适合去酒店打探消息?又或者安安逸逸的青云山养老?”
石勇一阵愕然,半晌才道:“可哥哥没叫我考虑其他的啊!”
“要是想到我的战营来,你吱个声,趁哥哥还没下决定,我去跟他说!”袁朗拍着胸脯道,“你这根短棒,和我的水磨炼钢挝大同小异,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袁朗说完,拍拍石勇肩膀,又指了指离码头越来越近的海舟船队,笑着离去。石勇在当场愣了片刻,旋即拔腿寻袁朗去了。袁朗说得没错,自己这身臭脾气,哪里适合去酒店端茶倒水的?邹氏叔侄都是好兄弟,可青云山的日子毕竟太过安稳。如何才是适合自己的生活?也许,就该跟着这位欣赏自己的有缘人,去开创一份新天地。
“嗬!好大的阵势啊!”李助扶着王庆正从头关出来,看到码头上的盛况不由惊讶,有时候一个数字放在心里是一回事,而把它具体成各人,聚集在自己面前,那又是一番感概。李助赞了一声,回头对王庆道:
“其实这事就由我来跟师弟说就好了,盟主刚扎完针,还是回去休息吧!”
“你说马勥和马劲真留不住了?”又一次遭到命运打击的王庆,比发病时心态平和多了。
“咱们跟他们说再多也没用,毕竟他们俩的关键在他爹,而他爹,看来是铁板一块,说不通了!”李助摇头道。
王庆实在不愿意想起这个老头来,当下摆了摆手,道:“一将难求,何况还是一对兄弟?这两个在战场上,足以抵上几个没血缘关系的大将!我自己家里还人心惶惶,欲求大才而无处去,哪知现在却要给王伦推荐头领,你说这叫甚么事?”
李助很能理解王庆的心情,今儿一下午王庆和他谈得很认真,很仔细,说的都是未来对房山的规划,首先的要务就是团结头领,哪知话刚说完,就叫这马老汉当头一棒,打了两人眼冒金星。
李助叹了口气,道:“顺水推舟的事情,我们不动手,舟也会沿着水流!盟主死拽着人不放,将来传出去,江湖上是定然没有好话的!”
王庆沉默半晌,忽然道:“道长你说,梁山扣住原本分给咱们的那份缴获,能不能通过这个事情,要回来点?”
李助闻言一怔,不可思议的望着王庆道:“不是说好还我师弟一个人情,来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怎么跟钱扯上了?盟主,这时谈钱,怕不好罢?”
王庆也觉这事有些提不出口,当下颇为赧颜的连连摆手,道:“想岔了,想岔了!道长见谅则个!”
就在两人说话时,王伦的坐舰已经靠岸,李助见王伦带着许贯忠、焦挺下得船来,回头朝王庆点了点头,两人往人群中去,可惜前面人太多,两人不好硬挤,只好在一旁相候,原本以为王伦很快出来,但不知他哪来那么好的精神,跟每个人几乎都要说上一两句话,而且这话还不是随意客套,看对方那种欣喜的表情,看来这不多的话都能说到对方心里去的。
原本心情不怎么好的王庆此时却看得入神,不禁有了新的领悟,只觉有时候只发钱,而忽视了和手下的感情交流,往往这种关系是很不牢靠的,毕竟你能给得起价,挖角的也一样能出得起,唯独你和手下的感情交流是独一无二的,王庆心中暗暗惊喜,直觉得此行颇为不虚来。
王庆一直暗暗观察王伦,观察了好久,没有丝毫不耐烦的举动,倒叫一直担心他站不住的李助暗暗纳闷,好在王庆能站住,也算是免了很多麻烦,当下也放心的等王伦过来。
王伦一直觉得脸上痒痒的,像一个苍蝇飞来飞去,赶也赶不走,还不时撞你一下的感觉,这时下意识一看,才发现王庆也出来迎接自己,王伦心想也只有这个人看人的眼神嗔怪,不然在自家弟兄身上绝不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
“师兄,多时不见,王盟主病情如何了?”王伦一句话跟两个人打了招呼。
“今天还有些不适,不过安神医诊断过了,说没有甚么大碍!”李助怕说得太多了,让一旁的王庆有些尴尬,是以此时言语比较简洁。
王伦看出李助的顾虑来,朝他点点头,这才对王庆道:“王盟主到了梁山,便如到了自己家里一般,放松心情养伤,万事莫要拘束!”
“大恩不言谢,其他的话我王庆也不说了,今日特来王寨主跟前,除了表达谢意,还诚心给寨主推荐两员虎将!”
王庆嘴上说出这几十个字的表情,在王伦看来,那种从眼神中透出来的坚定,还要强过慷慨就义的革命党。(未完待续。。)
第四八二章 老大,我们给人卖了!
王庆是舍己为人的人麽?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肯定的答案。毕竟此人当初还因为强留縻貹而和王伦差点动起干戈,但此时他怎么就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在王伦面前推荐马氏兄弟,难道真是因为大难不死,突然大彻大悟了?
王伦显然不会这么单纯的去考量对方的动机,但这个结果却是他乐于见到的。常言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王庆虽代表不了天意,但他毕竟是马氏兄弟名义上的老大,具体到这件事情上,有了他的表态,两面为难的马氏兄弟必定会减少一份压力,其心里多少会好过一些。
事不可为则顺水推舟,看来王庆多少算是个明白人。这也是为什么王伦一直觉得扶持王庆比另起炉灶要省心得多的主要原因之一。
今天王庆演得还不错,将一个感恩戴德的报恩者形象,生动的在救命恩人面前演绎了出来,不过其间尽管王庆一直试图清澈自己的眼神,口中完全不提交换条件,但王伦透过对方极力烘托的现象,还是触到背后的本质,那就是:
大家都是明白人,此时此刻在你面前,我退让了,我配合了,将来我也愿意继续配合,请给补偿。
王伦并没有当场表态,告知对方迫切想知道的关于马氏兄弟过档的转会费。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可以视作为:此事我知了,没救错你,就这样!
但同样也可以延伸为:此时谈钱不雅,日后再说。
王庆心中如猫儿挠痒一般,不知王伦的真实想法到底是哪一种,无奈之前自己太过高调,若是突然市侩的讲钱,无疑显得反差太大,更让这些人把自己看得小了。是以王庆纵然再是心急,也得忍屎忍尿一般的憋着。
随后王伦邀请王庆一齐赴宴,王庆也捏着鼻子应了,生怕错过来自对方的重要信息。只是宴会之前,王伦还要召开一个梁山泊内部的例会,王庆纵然心情再迫切,也知道这个时候该他回避,便和李助前往聚义厅左侧的耳房中相候。
只是当他不经意的目光,从赶来参加梁山泊核心成员例会的马勥、马劲身上掠过,心中五味杂陈。直呼身冷,要李助关了大门。
马勥显然发现了王庆落寞转身的背影,此时面对耳房关闭的大门,突然停住脚步,对身边嫡亲兄弟叹道:“老二,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会有这么一天?”
“没有!”马劲答道。
马勥指着耳房道:“盟主就在里面!”
“我晓得!”马劲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
“进了这个门,咱们就不是联盟的人了!”马勥的手又指向梁山泊聚义厅的大门。
“嗯!”马劲用鼻子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马勥见状有些恼火。道:“你说话就不能超过三个字?”
“这个门,是盟主叫我们进的!”马劲沉声道,只见他顿了顿,忽然道:“老大。我们给人卖了,你知道吗?”
马劲最后这句话是喊出来的,耳房内王庆听得清清楚楚,手上一抖。那杯热茶全部打翻在地,李助猛的站起,往门前走去。却被王庆叫住,道:“敢做就敢认,我王庆还没有那般不堪。”说完站起身来,越过李助,打开耳房之门,对门外的马氏兄弟道:
“高俅昔日投于小苏学士门下,碌碌几年,没甚长进,直到他到了驸马王都尉府上,才算是如鱼得水,有了结识天颜的机会!我王庆留不住两位,只好荐于梁山王首领跟前,也算是圆了令尊一片心愿!小马,我王庆哪里做错了,你要这么恨我!”
“盟主你明明知道,我们兄弟的打算,并不是要上梁山!只不过是想带着爹远走高飞,彻彻底底的远离江湖是非!盟主你要真体谅我们兄弟两个,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榨干我们身上最后一点价值?是不是因为那两百万贯钱一直没到手,差个甚么由头找王首领讨要!?”
马劲见王庆还能将此事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心头之火冉冉冒起。好歹他也是一方霸主,不是谁送谁取的无主死物。
王庆发现自己败了,不是败给此时马劲的几句话,而是他意识到自己疏忽了最最重要的一点:这兄弟两个,并不是名利之徒。
原本马老汉要自己两个儿子转投梁山,他们俩心中并不赞成,这事无关梁山声威,而是这两人心中做人的底线限制了他们。可自己偏偏忽视了这一点,一厢情愿的被自己割肉饲虎的“佛性”感动,哪里注意到马氏兄弟心中在想甚么?
在王庆看来,自己生死不明时,联军中柳元、潘忠之辈连田虎都能投靠,自己给马氏兄弟找的下家,万倍强过田虎,他们就算不感激自己,起码也不会痛恨自己吧?
可偏偏事与愿违,马劲已经口口声声指责自己出卖于他,这是王庆不能接受也不愿去想的禁忌,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为了报答王伦救命之恩。
“无论你怎样想,也无论我怎样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路对你们说来只会是有益无害,我没有害你们,也没有卖你们!”王庆说完,微微朝马氏兄弟欠了欠身,随后寂寥的关上房门。
“进去罢,老大!”马劲拉了拉望着耳房发呆的马勥,催促道。这时聚义厅门口执勤的守备军虽然目不斜视,但马劲明显能感觉到这些人探来的目光,被人像怪物一样看,谁心里都不会安稳。
“你刚才说的那甚么两百万贯,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勥回过头来,问道。
马劲明白自家兄长是个甚么性子,颇为着急的看了看聚义厅,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这种没有态度的态度,是最清楚不过的态度:他远远的看着你,等着你,却不会上前强拉于你。
“这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还是改天再说吧!老大,不能叫王伦哥哥和大伙儿都等着我们俩个外人罢!”
“这事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就现在!”马勥不愧单名一个勥字,性子也是倔犟无比,只听他又道:“这辈子就让屋里的人等我们这么一回,将来我绝对不拖山寨后腿!”
马劲无奈,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之前凌州城中冲突的事迹说了出来,虽然王庆严令不许再提,但此时这个人,已经让马劲失望透底,不值一提了。
马勥听了半晌,久久未发一言。直到马劲示意自己说完了,马勥才回过神来,朝兄弟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决绝的望了一眼耳房,转过身来,十分郑重的朝里间鞠了个躬。
哪知此时王庆正透过窗户纸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这时见马勥如此举动,猛地意识到怕是真的就失去了这个兄弟,当即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目光遇见一直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助,王庆好像遇上了可以倾诉的人,忍不住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我跟王伦提钱了吗?!我只是为了钱吗?!我不放他们走又能怎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么他娘的好事都跟我不沾边,却甚么鬼事都往我王庆身上跑?”
李助默默的倾听并感受着王庆的悲苦,恨不得立马起身,出去将马氏兄弟拦住,将他们扯到王庆跟前让他们好好看看盟主现在的样子,再跟他们说上一通道理,可是他最终忍住了。毕竟这有什么意义呢?是能挽回马氏兄弟,还是能让王庆好过一点?好像,都不行。
几乎与此同时,马氏兄弟已经移步,沿着火把散发出来的光亮,朝着夜幕中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走去,和身边一片黑暗相比,那间屋子里毕竟还存在着一丝让人可以去相信的东西,起码这间屋子的主人,不会把手下的兄弟明码标价,废物利用的卖于他人。
马勥和马劲迈入梁山聚义厅大门时,只听得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道:“寨主,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两个兔崽子抓进来,给他脸他还不要脸……”
这两个兔崽子明显指的是马勥和马劲,可这两人见了发话人,一点脾气也没有,马勥刚才胸中那点悲壮也尽数化作无奈,和弟弟对视一眼,俩人上前作揖道:“爹,恁说的我们都照办,恁还是回去罢!有些事不是你能搀和的!”
马老汉一听,气又上来了,心道既是投奔于人,苦着个脸却给谁看,当下就要教训两人,却听王伦道:“老伯,恁老还是听俩个儿子的,先下去歇着,我这里还有话要当面要跟恁俩个儿子说!”
“行,行!”见是王伦发了话,马老汉也不废话了,忙点头答应,只是出厅时经过两个儿子身边,咬牙道:“在外面磨蹭半天,要不是王首领拦着,老子早就出去揪你们了!”
“我们刚才是在跟王盟主告别!”马勥解释道。
“甚么王盟主,现在只有一个王寨主!”马老汉当头棒喝,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厅去了,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这两个儿子关键时刻不要犯傻。(未完待续。。)
第四八三章 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虽说此时厅内厅外一样的气氛凝重,大家落在马氏兄弟身上的目光也都友好而亲善。但实质上大多数人的心思,并不在马氏兄弟的身上。这样说来对马氏兄弟多少有些轻慢,但却是事实。
怎么说呢,以他们兄弟的本事,无论是投奔田虎还是方腊,都绝对是座上贵宾,理所当然的目光焦急所在。可惜他们今天实在太凑巧了一点,因为此时要明确山寨头领身份的好汉为数不少,其中顶尖高手也有两位,比如江湖闻名的双刀头陀广惠大师,又比如生擒史文恭的屠龙手孙安,来头明显不在二人之下。
更何况,还有一个更为不同寻常的江湖大豪,也在此时与他们同场拜纳。
这就是为什么近半头领明显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有事没事目光就往坐在聚义厅左边第一排首座之人身上瞄去的原因。
好在王伦一直上心,自从马氏兄弟进来,目光就一直不离左右,不然在当前这个氛围下,难免显得有些失礼。毕竟,这两人都是王庆的心头肉呐,总不能让他们感觉来了梁山,便如路边草一般罢!
故而和众人明显忌讳着柴进不同,王伦亲自起身,来到右手边,笑对柴进道:“大官人还躲清闲哩!”
“向来闲散惯了,一时倒有些不适应,还把自己当客人哩!”柴进报以微笑,从交椅上起身,并不忘跟身侧的山寨元老杜迁、宋万打声招呼,这才十分默契的站到王伦身旁,两人一起往马氏兄弟跟前走去。交椅上的众头领听了柴进这番话,心中愈发存疑,更是双眼不离柴进。这厢马勥和马劲见王伦和柴进联袂而来,都是拱手为礼。
“先贤有言人间憾事无过‘子欲养而亲不在!’令尊望子成龙,我王伦却是没二位这般好的福气,能够聆听教诲。赡养老父,以尽人伦!”王伦拱手回礼,一时有些触景生情。
“小弟两个不敢埋怨父亲,只是觉得……唉,哥哥面前,也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马勥跟王伦也算是老相识了,相互之间多少有些默契,有些话不愿点明。不想他兄弟马劲对王庆一肚子气,此时表现得颇为干脆,道:
“我哥哥的意思是。就这么推来让去,我兄弟俩个好似物品一般!我心中和他一般,也是这般想法,很不得劲!说来我跟王伦哥哥虽然交道不多,但却服你!我二人将来唯死而已,不敢辜负梁山泊救父之恩!不过小弟也真心希望,这梁山泊,乃是我兄弟最后的落脚之处!”
“大喜的日子,说甚么不吉利的话?两位日后都是山寨栋梁。也就是一家人了,无须多礼!另外王盟主成人之美,足以证明房山和梁山的交情牢不可破,咱们山寨也不会亏待朋友。两位只当换了个新环境,一样的呼朋唤友,共襄大业!”
柴进不愧名门之后,大场面不知见过多少。更加上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此时愈显成熟,很好的在马氏兄弟面前履行着新的职责。
马勥和马劲倒也识得柴进。只是不明白王伦为何独独和他一起过来叙话,都是狐疑的望向这位在江湖上有着莫大名头的大官人,柴进何等聪明的人,哪里不明白眼前二人心中的想法,借着这个机会,朝四面八方拱手道:“蒙王伦哥哥不弃,小弟履新山寨内外接待头领之职,今儿就算开了张,还请两位兄弟,以及山寨同仁,日后多多指教小弟!”
柴进话音一落,满堂愕然,随即只听一阵喝彩声响起,大家脸上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实不想这么个困扰大家良久的难题,却叫王伦举重若轻的解决了!
其实大家并不是排斥柴进,只是担心叫他打乱了山寨方兴日盛的进程,弄得上下失心,寨不成寨。此时柴进能够认清自己的定位,这是再圆满不过的结局!是以此时大喜过望的众头领不惜美言,纷纷拱手作贺。
这样的欢呼声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王伦没有打断众人抒发情绪的过程,只是和柴进相视一笑,其中蕴涵之意多在不言之中。王伦陪着柴进跟众兄弟抱拳致敬,走了一圈,见柴进和众人打得一团火热,王伦这才回到马氏兄弟身边,低声在两兄弟耳边说了一阵,两人听得点头连连,王伦亲送两人到栾廷玉身边就座,引得座边的栾廷玉、卞祥等人纷纷起身,笑脸相迎。
安顿好原本轨迹中的纪山军五虎将中的马氏兄弟,王伦回身和柴进一同就座,这时喝彩声才渐渐停下,王伦向下压了压手,就势把此番攻打两州的过程和大家通报一番,心事尽去的众头领听得格外有味。
“乖乖,得了八百余万金银,只叫咱们梁山泊三五年都不愁了!”王伦在上面大讲,众人开始在座上小讲,倒不是梁山泊纪律不好,实在是大家得知如此大捷,心中欢喜不过,不吐不快。更何况这又不是紧急军情,是以管理会务纪律的裴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杜克扣俺们陷阵营的粮食,等会一发给要回来!娘的一天到晚跟俺哭穷,俺此番替他打下高唐州,怎么也得从指缝里给俺们漏一点好处来吧!”李逵愤愤有词道。
可惜他的三个死党都坐在后面,身旁只有一个爱泼冷水的樊瑞,果然听他给李逵“降温”道:“铁牛,别说我没提醒你!杜迁哥哥绝对不会坏了规矩,不然各营都找他诉苦,他这个钱粮总管还干不干了!”
和李逵、樊瑞讲着小话一般,众马军头领也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道:“现在山寨有马了,怎么说也得给咱们把辅兵的马匹配齐吧,打破三地得来的这五、六千匹马,总不能都送到济州岛上下崽罢?”
“对头!咱们不开口,这步军更是眼红,到时候叫他们说动哥哥,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守备军头领索超也和众马军头领凑到一块,提出建议道。
“你们磐石营甚么时候少过马了?此时还想来插一杠子,一边凉快去!”杨志回过头来,朝索超瞪眼道。他和身后这位以及林冲的关系都不一般,是以说话也很随便。
林冲和他们隔得远了,自然听不到他的议论,耳边正响起鲁智深的声音,“高廉小儿算是伏诛了,高俅老儿还远么!三位教头,洒家迟早叫那贼厮在三位跟前谢罪!”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向言语最少的王进,此时嘴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林冲和徐宁闻言,相顾颔首。
王伦在台上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下面兄弟说得比自己还起劲,不由自嘲一笑,索性不说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后,环顾三位军师道:“是得有个能管管他们的人了!”
“哥哥说的这个叫将军见了也抖乎的兵,倒是有些意思,叫小弟隐隐有些期待啊!”萧嘉穗笑道。
朱武闻言附和道:“自省虽好,但绝不能少了监督!我看专门成立这一支纠察军纪的队伍,还是很有必要的!有了这样一支隶属于军法司的执法队伍,也能够在攻城略地后,把战兵从维持城内次序中解脱出来!”
此时只有许贯忠没有表态,见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许贯忠笑道:“虽无例可循,却更彰显我梁山泊正人先正己的风范,这个事是好事,也非广惠大师这种嫉恶如仇的豪侠不能胜任,小弟举双手赞成!”
许贯忠点出了广惠的名字,大家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此人,只见这位头陀和旁人不同,此时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三位军师心中不禁暗暗叫好,暗赞王伦看人不差。
王伦点了点头,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遂对萧嘉穗道:“如此军师就按我们商量好的,给弟兄们通报吧!”
萧嘉穗当仁不让,起身拍了拍手,等台下众头领趋于平静,展开手上锦卷,当众道:“最后宣读一下王伦哥哥对新上山好汉的安排,大家安安静静听完,有甚么话,待会宴会上再说不迟!”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都意识到有些得意忘形了,纷纷安静下来,连李逵都坐得直挺挺的,装模作样的望着萧嘉穗,这时只听萧嘉穗念道:
“石将军石勇,任步军第二营副将;
小旋风柴进,总领梁山泊内外接待事务;
原高唐州押狱节级蔺仁,任济州岛押狱节级;
双刀头陀广惠,任山寨军法司头领,兼任新建警备营正将,寨主赐予营号:‘纠察’。隶属军法司管辖,编制四千五百人,成军之后,向个战营及其他单位分派五十人小队常驻,由各营正将与军法司双重领导;
屠龙手孙安,任步军新建第九营正将;
白毛虎马勥、独眼虎马劲,任步军新建第十营正将;
险道神郁保四,任亲军掌旗使;
另,马军预备军头领火眼狻猊邓飞,免去其原本职务,改任山寨守备军头领,领济州岛牧龙坊守将,新编五百骑兵看守济州岛马场。
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原职不变,兼领马军预备军头领。”(未完待续。。)
第四八四章 我至少可以给你们选一条对的路走
这十来人的任命一出来,最受关注的已经不再是名满江湖的小旋风柴进,而是双刀头陀广惠和他即将建立的警备营。虽然大家对这个消息有些猝不及防,但想都不用想,聪明人就能猜出这营人马是用来干嘛的。
环顾此刻大宋境内所有的绿林山寨,梁山泊的军纪无疑是最好的。即便和大宋禁军比起来,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反而更像代表国家机器的暴力机关。
但军纪好,并不代表谁就愿意多个婆婆在自己头上管着。自查自纠可以,但是由其他部门来查,各营的主官难免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自家的孩子自己打骂没事,但别人多一句嘴,心里绝对会有些不舒服。
听说这位双刀头陀来头不小,当年山寨不到十来头领时,他便由寨主亲自引荐上山。说来梁山泊不少重量级头领都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比如他的徒弟、现在王伦身边的心腹猛将韩世忠,又比如被他寻到失散母亲的王进王教头,还有此时山寨军师中排名第三位的朱武。另外步军第三营的三位正副将,以及生擒了史文恭的屠龙手孙安都和他渊源颇深。
故而没有人敢轻视这位新上山的老头领,但也没有人太过热情的去接近他。当然了,上述人士不在其列。
正事议完,王伦便发了话,叫有家眷的回去请家人过来吃酒。此时剩下的光棍没事都聚在一起闲扯。当下以柴进、石勇和蔺仁身边围的头领最多,毕竟“洗脱“了“嫌疑”的当世孟尝君还是很吸引眼球的。
其次便是马氏兄弟,马勥这一年多里没少来梁山泊,在山寨人缘也很不错,此时正式加盟山寨,自然有不少头领过来相贺。只因担心老爹一个人在后面胡思乱想,这两个孝子惜别众人,跟着有家室的头领们都回后山去了。
且说这伙光棍在这里聚会。唯独有家有口的秦明偏不回后院,只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像是在找人,又有忍俊不禁的黄信在身后紧紧跟着,这时王进见了他俩,出言问道:“秦将军,火急火燎的找谁呢?”要说王进的老母亲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却不大参加这种聚会,王进准备待会带些菜回去,给母亲作晚餐。
“找哥哥说理!”秦明大喇喇道。话音一落。正王进身边说话的广惠、孙安和史进等人都回过头来,直望向这位魁梧大汉。韩世忠小声在师父耳边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山寨马军第一营的掌舵人,江湖上人称霹雳火的秦明秦总管!”
王进听他这么说,当然重视起来,只是看到黄信正憋着一脸的笑,又觉不会是什么大事,问道:“甚么理儿,非得挑这个时候说?”
“不成!这事不说出来这酒喝不痛快!我就是要找那史文恭比试比试!”秦明负气道:“王教头你不知道,不知哥哥为何到处跟人说。我秦明不是那史文恭的对手?我压根识都不识得这个人!”
一听竟然是这等事,王进也不禁莞尔,当下拉住秦明分析道:“肯定是寨主战前警示大家不要轻敌,就这点事。你秦将军还往心里去?再者说了,寨主随口就拿你打比方,也没说别人名字,说明你啊。在寨主心里有分量!”
秦明一听,朝王进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道:“听王教头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众人闻声一阵大笑,连秦明都憨笑起来,原本以为这事了了,哪知秦明又盯上了孙安,只听他道:“听闻孙兄生擒了史文恭,一身本事定然是了不得的!走,趁着大家都有兴致,你我过过招如何!”
孙安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此时哪里肯应秦明的挑战,当即出言推脱,无奈却抵不住要看热闹的众人一阵起哄,最后没奈何只得应了,但事先说明开宴即止。秦明当然满口答应,回头嘱咐黄信去家属院把他嫂嫂请来吃酒,黄信摇头去了。便见剩下这一大帮子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出了聚义厅,韩世忠也笑着去给孙安借兵器去了。
黄信家里人多,他怕耽搁开席,沿着山路一阵小跑,没过多久,便赶上先行出来的一帮头领,大家有说有笑,进了家属院。
一进门,便见主管钱粮的头目郑钱在指挥守备军往院里抬着好些箱子,张教头也闻声出来了,此时正跟郑钱说着甚么,徐宁见状笑道:“张老,别忙活了,和婶子出去吃酒去!”
“吃酒不急,这些东西分量不轻,我得给你们守好喽!”张教头笑呵呵的指着军士们正往里搬的箱子道。
此时除了马氏兄弟外,其他头领都知道因由的,倒也没人当一回事。这时郑钱见焦挺也回来了,上前道:“焦哥,新来的郁保四头领还未还山,他的那份,是由我们带回去存着,还是恁替他先收着?”
焦挺想了想,道:“你们事情也杂,那就先放我这里,他回来我自与他!”
郑钱见焦挺肯帮忙,当即谢了,拿过签名册,请焦挺代签了,就叫人把箱笼往王伦房间送去,焦挺嘱咐道:“我的我自己拿!”
郑钱闻言一愣,不过旋即领悟,忽然狡黠一笑,叫两个军士抬着焦挺的那一份跟他前去。后面的阮小七见状大笑,喊住就要进门的林冲,大声道:“林教头,你家领双份哩,真不知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女婿!”
林冲回头一看,见焦挺真的领着抬箱军士往自家而来,当下也不好拦他,也不好邀他,只是让在一边,摇头苦笑。这时焦挺朝林冲憨憨一笑,也不理会身后的笑闹声,闷头闷脑的钻到林冲家里去了。
当事人走了,众人却都不忙着回家,只是借着机会,揪着厚道人林冲不放,那声势把张教头都引将过来了。武松不是凑热闹的性子,又见马氏兄弟心忧老父,又碍于情面怕不合群而独自离去,主动上前邀二人先走。马氏兄弟感激的看了武松一眼,三人并肩离去,途中马劲拱手道:
“武二哥,你景阳冈上打虎的威名,我们荆湖好汉闻知都钦佩不已,还送你一个绰号叫做‘醉伏虎’!二哥甚么时候有空,教兄弟两手?”
“噢!?还有这事?”武松颇为惊讶,要算起来,自己行走江湖还真没多久,从在柴进庄上遇上王伦起。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不想已经名声在外了,想到此处,惭愧中又带些自豪。
马氏兄弟见他不知这个消息,忙都点头证实,武松摇头一笑,道:“倒是想念起景阳冈下那三碗不过岗的老酒来!要不是喝了这透瓶香,那只大虫怕还真压不它住!”
“有这神效?!那怎地不派人将这酿酒的师傅请上山来?”马劲的馋虫被勾了出来,一拍大腿道。
“照啊!你说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武松幡然醒悟道。“此番高唐州归来,亏我还路过郓州,偏不记得这事?罢罢罢,待会吃酒时。我去跟曹正兄弟说一声,看能不能请得店家上山来!”
“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还没喝过咱们山东的名酒哩!”马劲笑道,只是那笑声到了一半戛然而止,原来是头上挨了一记爆栗。只见马老汉已经开门出来,道:“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跟王首领谈得怎么样了?要把老子急死不成!”
马勥见说忙上前扶住老爹,正要说话,却听武松道:“老伯,恁两个儿子已经被王伦哥哥正式委派了职事,今天开始就是正儿八经的梁山好汉了!”
马老汉在山上住了一年,当然识得武松,听了他这句话,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当即拉着两个儿子跟武松见礼,嘴中道:“武二爷,你是响当当的好汉子!以后一定要多照应照应老汉这两个不成器的犬子!”
武松是个知礼的好汉,闻言忙道:“不敢不敢,长辈面前,哪有小子的位子?恁家两位令郎英雄豪气,我家哥哥甚是敬慕,日后他们在山寨,老伯恁就安心罢!”
武松正说话时,金莲闻声也出来了,这女子见郎君正跟人说话,上前跟对方行了万福礼,慌得马氏父子三人手忙脚乱,连忙还礼。话说这父子三人只有马劲是头一次见到金莲容貌,心中暗叹“到底是醉伏虎,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武松见浑家一出来,就把人给镇住,一向稳重的他也不免有些自豪,笑着跟金莲介绍了马勥和马劲的身份,金莲见说惊讶道:“马叔叔也上山了?恭喜恭喜!总见叔叔来探视伯父,却是位有孝心的好汉!”
马勥连忙还礼,金莲很是得体的招呼了三位一阵,回头对武松说起正事:“当家的,你快回去看看,也不知是不是郑头目他们搞错了,奴家打开两个箱子一看,竟然有四千多两银子!你想咱们家这半年加起来的,也没这么多啊!直把奴家眼睛都耀花了,要是送错了,可得给杜伯伯退回去!”
武松见是这事,心中有数得很,当下呵呵一笑,对金莲道:“没错!收着便是!”又见马氏父子三人纳闷的望着自己,解释道:“这是咱们山寨立下的规矩,每次的缴获会把其中七成入库,另外半成分给头领,两成半分给全寨士卒。两位兄弟刚才也在,知道这回咱们山寨缴获八百一十多万贯文,分下来正好是每位头领四千多贯!”
“半成就有四千两银子?”数字虽不是马劲所擅长,但他也是做过老大的人,其实现在绿林流行的分钱法则,是缴获的一半入库,另外的一半由头领和喽啰对半分,头领一般会拿两成半到三成左右。即便如此,据他们所知,也很少有山寨头领一次分到四千贯的罕见情况发生。
武松笑了笑,道:“这也是连破两州三地得来的缴获,平时也没这许多,这不把我浑家也给惊到了!”
马劲这才释然,点头附和道:“嫂嫂莫惊,将来咱们梁山场面只会越来越大,嫂嫂就在家里替二哥数银子罢!”
武松哈哈一笑,跟这三位寒暄几句,嘱咐他们莫要忘了去参加接风宴,这就要告辞,马氏父子三人忙跟这两位邻居别了。三人走在回屋的路上,只听马勥道:“爹,此番遂了你的意,日后在这种事情上,还望你不要再逼儿子了!”
马老汉还没说话,只听马劲接口道:“我却觉得爹爹逼得好,不逼一回,看不清有些人的真面目!”
“盟主他也有他自己的难处!”马勥叹了一声,显然没有弟弟那般激进。
马勥说完,马老汉也不再说话。三人闷闷回了马老汉一直住着的那间屋子,马劲进进出出十分新鲜的打量着日后的新居,马勥坐在客厅和马老汉大眼瞪小眼,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马勥以为是武松过来催大家去赴宴,哪知却是几个士卒抬着四口大箱子,歇在门口,一打照面。便道:“两位头领,这里是八千二百一十两纹银,还请签收!”
马勥愣在当场,他自知自己兄弟两个不过新加入的头领。哪里想到马上就享受到山寨头领的待遇?再想起自己上梁山的这条路太过坎坷,心中的感觉一时复杂至极,当下只是看着搬运银箱的军士,半天说不出话来。气氛一下陷入尴尬之中。还好这时马劲和马老汉也闻声出来,因为有了武松的前例,两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马劲见哥哥不说话,猜到他心中的想法,马劲也不想收这笔钱,出言道:“这位兄弟,我们才刚上山,无尺寸之功,这钱受之有愧,不收行不行?”
那领头的军士为难道:“小弟就是个跑腿的,这话两位头领跟我说没用,要是两位有甚么疑义,还是跟管事的哥哥们去说,不要为难小弟了!”
“那就先收了,我去跟王伦哥哥说!”马勥拍板道,当即签收了,叫他们把银箱放在屋外,军士们收了单走了。马劲看了外面一眼,面有不屑道:“这么多的银子,哥哥就派小喽啰送来,要是换了王盟主,定然是要亲自送来卖好的!如此看来,高下立判!”
马勥没有接弟弟的话,只是看向父亲,冷冷道:“这就是恁要我们兄弟上梁山的原因?”
“放屁!”马老汉见儿子始终过不了心中这个坎,大骂道:“你把老子看成甚么人了?你去还,去还,都还给王首领,看老子心不心疼!”
马劲见气氛异常,也不说话了,只听马老汉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马勥道:“老子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哈?要是为了钱,你们在荆湖自己打家劫舍弄不到这些?我怎么就跟你们说不通了?你们现在看着是风光,吃的是肉,穿的是绸,但是将来呢?能保你儿子、孙子也过这样的日子?”
马老汉吼完大儿子,又对小儿子道:“人家跟你讲感情,你跟人家讲钱!王庆跟你们讲钱,你们又傻了吧唧跟他讲感情,我怎么生出你们这两个糊涂蛋来?”
马劲明知父亲误会了自己,却又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好低头听训,马老汉却好像说累了一般,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
“我要不为我马家子孙着想,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我原想叫你们报效国家,混个前程,封妻荫子,保我马家长盛不衰,可朝廷不明,容不下你们两个,你们落草为寇,你爹我也认了,可是纵然是落草也该有些眼力吧?王庆那厮拿甚么糊弄人,靠一张嘴而已!你再看看王首领,这山上十来万人为什么服他?!”
“我不会说甚么大道理!你们后生仔讲的这些义气也好,情分也好,我老了,我也看不懂,我也不说这个!可我敢说,他们在心里谁不觉得跟着王首领有个盼头?你们一腔热血,只讲义气,不论其他,可你爹我活了几十年,还真就在乎个盼头!我盼你们都好,盼你们的儿孙将来都好,这有错吗?”
马老汉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道:“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个人身上有你们看重的义气,又有我看重的盼头,怎么你们却弄得跟我逼你们上刑场似的?你们……”马老汉话没说完,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马勥和马劲慌了,马劲忙道:“是是是,老爹说的都是,我们错了还不行吗?恁感觉怎么样……哥子快去请安神医呐!”
马老汉扯住就要转身出门的大儿子,道:“我这辈子,就用这么一回强,我一生庸庸碌碌,不能给你们甚么保障,但我至少可以给你们选一条对的路走!听我一句,不但要把这条路走下去,还要走好!”
见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马勥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朝弟弟吼道,“把箱子搬进来,给爹爹洗把脸,跟老子……我们吃酒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