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六章 唱一出好戏
“哐”的一声,白纸扇惊慌失措的把箱笼盖上,慌忙左右查探了一番,见此时众人都在郁保四身旁,注意力都集中在山坡之下,暗道庆幸,连忙起身,大叫道:“万不能叫这两个辽狗走脱了!哥哥说了,斩下一人狗头,赏金百两!斩下一双,赏金二百两!”
众人见说一阵欢呼,纷纷下坡追杀而去,郁保四见白纸扇非要置人于死地,心里感到纳闷,当下一个人折返回来,不解道:“跑就跑了,有甚么大不了,难不成这辽人还去二龙山告俺们不成?”
白纸扇哪里解释,连忙把郁保四拉下,悄悄打开箱笼,道:“哥哥,你自己看看!俺们这回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郁保四见他神秘兮兮的,纳闷的望向他说得那两件物事,只见一件很是特别的盔甲,和一个普通的印把子。当下无视后者,只是把那件盔甲拿起,顿觉和其轻盈无比,质地精良,更加编扎奇特,妙不可言,当下无不遗憾道:“端的好甲,箭矢哪里能入?可惜我却穿不下!”
亲眼见了郁保四买椟还珠的行为,白纸扇差点吐血,当下提醒道:“哥哥,这甲虽然宝贵,却不及那玉印毫毛啊!”
“印章有毛么!”郁保四嘟哝一句,见军师说得十分认真,当下拿起这印章,见它四角缺了一块,用黄金补上,纳闷道:“甚么宝贝,要用黄金补缺?再说这么点金子,也没几钱重!”
白纸扇左右望了望,从郁保四手上夺下玉印,低声道:“哥哥,实话说与你知了,千万莫声张,这东西便是传国玉玺!”
郁保四闻言一愣,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笑道:“兄弟,咱们刚才是多喝了一点,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吧?”
“生死攸关的当口,谁敢耍笑!”白纸扇避过郁保四伸来摸向自己额头的糙手,跺脚道:“哥哥,你不闻年前东京发生两件大案!”
“记得啊!当时那甚么花儿王太尉家和皇宫大院同时失窃,王太尉家丢了一把刀和一件宝甲,皇宫丢了甚么大家却说不准……”说到这里,郁保四猛然醒悟,失惊道:“难不成赵官家真丢了传国玉玺!?”
白纸扇没有回答郁保四。只是自顾自道:“当时王太尉家丢的宝刀是青面兽杨志的家传宝刀,宝甲是豹子头林冲昔日故旧徐宁的家传宝甲,随即没多久皇宫中又走了贼,眼下这杨志和林冲都在梁山之上,故而当时江湖上都在传,是梁山泊干下的这两桩案子。好巧不巧的是,这两件事过去没几天,王伦又在东京城外杀了蔡京府上干办,更给了大家无限的联想!”
说到这里。白纸扇感慨一叹,望着郁保四笑道:“没想到堂堂的梁山泊,也给人摆了一道!而且还是给辽人耍弄一回!这哑巴亏算是吃定了!我看这梁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有猛将撑门面,却始终没有智者居其中呐!”
此时眼前铁一般的事实,直叫郁保四也不得不相信军师的结论,当下道:“梁山泊树大招风。此时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看他还能盯我们到几时!”
这时郁保四才眼中带笑的打开箱笼。小心捧起传国玉玺细细摩挲,白纸扇止不住心中欢喜,在一旁得意笑道:“那两个辽狗真是命中无福,机关算尽,反把宝贝送到俺们手上来了!这甲儿哥哥虽然用不上,但如果小弟没有猜错的话,那黄须儿身上背着的便是杨家的宝刀,到时候哥哥便可随身佩带了!”
听到这句话,郁保四叹了口气,取出箱中的黄金,丢了两锭到军师手上,略带些失意道:“只有这些才是属于咱们的!传国玉玺呵,不是你我玩得起的!”
“哥哥说得是,还是黄金来得实在!至于其他么,真不是咱们可以瞎参合的!”白纸扇闻言也是一阵黯然,默默看了一眼手上黄金,摇头道:
“当今天下,有实力玩得起传国玉玺的,无非京东王伦、河东田虎、江南方腊、京西王庆四人而已,余外沧州柴进,凌州曾弄,青州宋江,勉强也有些资格,咱们去投哪一家?”
“军师,你却忘了,咱们可以把它还给朝廷!”哪知郁保四沉思良久后,却给出一个叫白纸扇十分诧异的答案。
“先帝时咸阳人段义献此物于朝廷,结果赐绢两百匹,且只封了个九品散官,咱们……”白纸扇迟疑道,“曾头市的曾弄,和哥哥也算熟识,不如咱们投他,便将此物做投效之资?”
“弟兄们跟着我,图个什么?投效曾头市财物必然丰厚,但是难有个出身!兖州兵马都监董平,是我故交,咱们可以通过他,将玉玺还与朝廷,弟兄们也好有个出头之日!”郁保四想了想道。
白纸扇心中有些不相信朝廷,且嫌赏赐太少,但是此时老大看重的东西说来冠冕堂皇,是为了大家洗白着想,他此时有话也不好多说,当下默然无语,郁保四只当他是默认了,当下取出箱中黄金,交给军师收好了,自己则提上箱笼,寻了一处空地坐下,等追杀辽人的弟兄们回来。
两人等了一回,见众人爬上土坡,失落而还,猜到结果,果然来人禀报道:“两人逃得不知踪迹!”郁保四心想自己总是要将玉玺献给朝廷的,兖州又在青州左近,也无所谓走不走漏消息了,当下把决定告知众人,大家闻言喜怨不一,只是大多数人喜形于色,出言赞成,少数人也不好阻挠。郁保四当即带队开拔,往兖州方向而去。
这时不远处一株大树后闪出一个瘦小的人影来,看着他们大队人马往西南而去,吐了口唾沫道:“狗日的,这厮们还真是去投董平!”只是忍不住纳闷,实在不明白王伦是怎么知道这两人私下关系的。
且说他朝土坡下张望一阵,留了个记号,便远远的监视起这伙人来。
郁保四往西南方走了两日,路上碰到一队二龙山巡山小队,你死我活的冲杀一阵,最终逃了出来,撞到兖州东北角的莱芜县,众人都是溃兵模样,当下不敢进城,只是绕城而走,且说众人走到城东十里处,此处有座古亭,郁保四吩咐众人稍歇片刻,却再赶路。哪知白纸扇望着亭柱上贴着的一张告示,明明大喜过望,却装作大吃一惊,叫道:“哥哥,不好了,董平犯下罪过,做了逃兵,被知府下文通缉哩!”
郁保四大惊,可惜不识字,只是望着那告示发呆,白纸扇凑上来道:“咱们随便找一处官府献宝?”
郁保四心中叫苦,望着军师诉苦道:“若不是熟识的,没点交情在,只怕叫这帮人生吞了都不一定吐出骨头来!”
白纸扇心中暗喜,明劝实谏道:“哥哥说得是,这官场比咱江湖还要险恶,咱们江湖上虽然明刀明枪,却还要讲些道义。可这伙人却是杀人不见血,要是借机把咱办了,说宝贝是缴获的,到时候咱们顶着屎盆子,上哪儿哭去?”
众人听到对话,都是唉声叹气,眼看洗白做官的机会没有了,谁能高兴得了?白纸扇装作沉重道:“哥哥,那咱们再怎么办?”
郁保四咬咬牙,吐出一口浊气,回头道:“董平这条线断了,只好去曾头市了!”
这伙人休息半晌,全伙北返,在他们走后不久,一高一矮两个汉子走进古亭之中,只见其中一人揭下柱子上的告示,对另一人笑道:“他们要再是那般眼瞎,看不到这通缉布告,只怕马道长这一路便要贴到程知府眼皮底下去了!”
“总算是不负哥哥重托,只要这伙儿不投官府,咱就算大功告成了!”马道长摇头而笑,“时兄,贫道露面叫他见着了,这一路多要辛苦你了!”
却问这两人是谁?原来正是梁山谛听营的两位正将鼓上蚤时迁和神驹子马灵,当日马灵在密林中“遗失”了传国玉玺后,避开追兵,最后寻着时迁留下的记号,一路寻了过来。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这时亭外又走进一个黄须大汉,正是那日马灵身边伴当,这黄须汉见了两人,笑道:“活这般大,却没想到还有装番子的一日!若是叫縻貹兄弟知晓,还不笑话我一世?”
“却叫袁兄做我的伴当,真是折了贫道的草料,回山寨之后,一定当面赔酒!”马灵望着他笑道。
那黄须汉摇了摇头,叹道:“咱们山寨,就我长得最像辽人,且在江湖上也没甚么名气,我不来谁来?”
“袁朗兄弟一身好武艺,日后早晚名震江湖!”时迁在一旁笑道。
原来这黄须汉便是来自荆湖的赤面虎袁朗,他上山之后十分低调,极少在外界露面不说,连大名府之战都没有参加,属于山寨里曝光率极低的头领,加上十分出众的武艺和十分适合的外貌,此番便由他配合正宗辽人马灵,给郁保四这一伙演了这场好戏。(未完待续。。)
第四二七章 献宝曾头市
为了避开二龙山的围追堵截,保住三十几个手下的性命,郁保四这回没有再返回青州,而是从淄州借道,前往凌州。
有从辽人手上劫来的黄金打底,这伙人也没有再生事端,规规矩矩的住店打尖,倒也一路安生。经过十多日的长途跋涉,郁保四进入凌州,直奔此行的目的地:凌州西南的曾头市而去。
话说这凌州的曾头市,却与其他大宋的城镇大为不同,只因此地居民都是女真人,乃是当年宋朝立国初期,远航去黑水白山间买马时带回来的番人后裔。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久而久之成了一个市集,此时约有三千余户,皆以养马为生。
常言道“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这曾头市上,也有一家领头之人,唤作曾家府,这老子姓曾名弄,人称曾长者。生下五个儿子,号为曾家五虎,大的儿子唤做曾涂,第二个唤做曾密,第三个唤做曾索,第四个唤做曾魁,第五个唤做曾升。又有一个教师史文恭,一个副教师苏定,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这曾家府世代为此地之主,统辖同族。只因大宋缺马,专一靠给朝廷卖马为生。是以此时曾家虽然聚起五七千人马,但官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他渐渐养成气势。
郁保四来此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管是曾弄还是他五个儿子,也都能说得上话。此时带着手下亡命之徒,也顾不得看甚么春花秋月,轻车熟路的直奔曾家府而去。
远远跟在后面的时迁却对这险隘去处赞叹不已,但见周回一遭野水,四围三面高岗。堑边河港似蛇盘,濠下柳林如雨。凭高远望, 绿阴浓不见人家。附近潜窥,青影乱深藏寨栅。村中壮汉。出来的勇似金刚。田野小儿,生下地便如鬼子。僧道能输棍棒,妇人惯使刀枪。果然是铁壁铜墙,端的尽人强马壮。
时迁暗叫了一声好,想道:“我昔日行走江湖时,也听得江湖上的好汉尽小心避着此处,连史文恭这等好手,也甘愿在此间作个教师,那东边法华佛寺,也肯听他调遣。想必那姓曾的却也有些道行,只是不知敢不敢接下这烫手的山芋!”当下时迁怀着警惕之心,小心翼翼潜入市间打探消息。
却说这日曾长者正在暖阳下瞌睡,忽闻得大儿子进院子来禀报,说是郁保四带人相投,曾长者对曾涂抱怨道:“我等平时没少招揽于他,他却不肯来。听闻近日京东梁山、二龙山两寨倾力剿他,他倒是跑来投效。此时我们若收了他,平白惹得两寨仇视。殊为不智!我儿,你难道还不知晓咱们眼前的大事?咱们现在要的就是低调,怎可因这一个强盗,坏了大计?”
“爹爹说的是。儿子初时也嘲弄了那厮一番,但他说有惊天宝物作为投效之礼,我问他是甚么东西,他死也不肯说。只说见了爹爹自然献上!”曾涂回禀道。
“惊天宝物?”曾长者眼皮抬了抬,身子却是不动,对儿子道:“他一介匪盗。靠劫掠而生,能有甚么宝物?无非是些俗物,我庄上岂缺黄白之物?你直接打发他走罢!”
见老父发下话来,曾涂点头而去,到了大厅,对苦等的郁保四道:“家父身子不适,不能相见。这儿有一盘金银,也算我等相识一场的情分!”
郁保四见说心急,他所结识能通官府的两条路,一面董平已成死路,只剩曾头市这一条独木桥了,当下看也不看金银,只是对曾涂苦求道:“只求一见,若是令尊还是见了我这宝物后还是这话,我郁保四二话不说,带着弟兄们这便告辞!”
曾涂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起了好奇之心,问道:“到底甚么稀罕东西?”
白纸扇怕老大还是拿他,当即凑上前道:“年前赵官家丢了一件宝贝……”
曾涂眼神一闪,顿时目光变得炽烈起来,盯着郁保四道:“难道是因你劫了梁山的胡,才被他们追杀?”
曾涂这话问得含糊,郁保四想了想,道:“也可以这么说!”
曾涂闻言二话不说便把郁保四往后院引,白纸扇还要跟着一同前去,却被府上仆役拦下,只好忐忑不安的坐在厅中喝茶。
“爹爹,他说他劫了梁山泊从皇宫中盗出来的宝贝,这才被梁山追杀!”曾涂见了老爹,抢着说道。
曾长者闻言手颤了颤,盯着郁保四打量起来,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结果看了半晌,忽道:“我儿糊涂!梁山泊祸水东流之计,难道你看不出来!?”
曾涂叫老爹一言点醒,揪住郁保四道:“你说,我曾头市哪里对不住你,你要配合梁山泊如此祸害我曾家?”
郁保四面对气势汹汹的曾家大虎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有一百多兄弟死在他们手上,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和他联合框你,有甚么好处?既然二位疑我,多言无益,我这便去沧州柴大官人府上献宝!”
曾长者闻言眼珠一转,暗想这厮虽是个盗贼出身,却有些义气,量不至于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来,当即喊住他道:“就算阁下未曾参与,若是无意中被梁山利用,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我这宝贝,根本不是从梁山手上得来!”郁保四冷笑一声道,随即把辽人盗宝,嫁祸梁山,在青州联系船只和自家偶遇等事和盘托出,此时见曾弄听得目瞪口呆,曾涂不时幸灾乐祸,嘲笑王伦命蹇,郁保四又道:“那两个辽人货真价实,我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再说,长者若是将宝物献给朝廷,到时候天下皆知,为何还怕梁山泊所谓的祸水东引之计?”
曾长者听他说得丝丝入扣,不似杜撰,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断,当下干笑一声,道:“适才多有无礼,郁家好汉莫要见怪!这个,如果真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我家自然会进献朝廷,只是不知东西现在何处?”
郁保四将背上箱笼取下,当着两人的面打开,曾弄见了那玉玺,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曾涂到底年轻,反而对那盔甲更感兴趣,当下取甲在手,左右摆弄,一时忍耐不住,惊喜异常道:“这莫不是就是那甚么金枪手徐宁的雁翎金圈甲,真个儿好货!”
“对了,那口刀呢?”曾涂忽然想起一事,贪心不足道。
“叫那两个辽人跑了,杨志的家传宝刀估计在另一口箱子里!”郁保四如实答道。
曾涂见说万分惋惜,原想埋怨郁保四两句,可是话到嘴边总算憋了回去,只是叫骂道:“这对辽狗,腿生得倒长!”
曾长者翻来覆去的把弄那颗玉玺,饶是他老成精明,此时也不禁红光满面。原本还怀疑此事暗藏蹊跷,但是自打见了这玉玺起,倒是把心放下九成。毕竟他也算是大富大贵之人,见识不差,一眼便看出此玉绝对不是凡品,绝非本朝本代所产之物,当下压住心中喜意,问郁保四道:“壮士有甚么想法,尽管开口!”
“听闻长者与凌州官府素来交厚,小弟还请长者代小弟将它还给朝廷,换我身边三十三个弟兄一场富贵前程!”郁保四抱拳道。
“这个简单!举手之劳而已,老夫绝不会抹杀诸位功劳!只是近日凌州刘知州外出征伐梁山泊未归,郁家好汉就在我府上住些日子,等知州回来如何?”曾弄笑道。
郁保四知道他所言乃是实情,当下点头应允,曾弄一改初时冷漠,十分热情的和郁保四攀谈起来,良久之后才命人送郁保四下去歇息,这时曾涂凑上来道:“我师父英雄无敌,这件甲若是穿在他身上,定然如虎添翼!”
“你就是一生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命,这宝贝在手,不曾说自己留下,更不曾说留给弟弟们,偏偏惦记你的师父!”曾长者望着儿子,表情复杂道。
曾涂不乐意了,争辩道:“我们五个以前小打小闹,还以为自己有天大本事,若不是师父前来,几成笑柄!再说了,难道天下只我是为他人作嫁衣的命?此时莫说我手上宝贝了,就是爹爹你手上的宝贝,你难道会自己留下?”
此时院内也无旁人,只听曾弄笑道:“你这五个孩儿,脾气如此之倔,也不知学的谁,说都说不得!我手上的传国玉玺,跟你手上的宝甲,直有天渊之别,怎可一概而论?留下宝甲无非几个盗贼觊觎,若是留下玉玺,只怕我曾家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矣!”
“郁保四不是说了,玉玺还给朝廷便是!宝甲咱们便留下了,就说和刀一起下落不明!”曾涂漫不经心道。
曾长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毫无政治天赋的儿子,有意识点拨他道:“献给朝廷是必须的!只不过问题的关窍是,这枚关系国运的传国重宝,到底是献给宋人的朝廷,还是咱们女真人的朝廷!”(未完待续。。)
第四二八章 躁动的野心
一个时下典型苍头打扮的老仆在府里迈着小步,满世界的寻着曾弄的小儿子曾升。从他的举止打扮上来看,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的女真人特征,其实这也算是曾头市里的一个微小缩影的真实写照。除了骨子里蕴涵的某种特质,从他们外貌和语言上,很难找出他们和一般大宋百姓的区别。
“五爷,老爷和大爷在后院商议大事,喊你去哩!”终于在练武场上寻着曾长者最为喜爱的小儿子,老仆长喘一口气,急忙通报道。
那曾升见说,也不问是甚么事,将手上长枪往帮闲陪练跟前一扔,独自一人往后院去了,刚到地方,只见父亲和大兄正争执着甚么,曾升急忙迎了上去,跟两人分别打了招呼,只见曾弄朝小儿子一指,对大儿子道:“有甚么不明白的,问你兄弟罢!”
曾涂疑惑的望向曾升,问道:“老五,你上回乘船去北地购买种马,如此跟我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不是去的辽地?”
“是啊!怎么了?”曾升脱口而出回复兄长质问的同时,下意识的望了曾长者一眼,见他面色从容,迎着自己的目光微微颔首,曾升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低头沉思片刻,这才迎着大兄困惑的目光,平静道:“当时确实还是辽地,只是现在嘛,估计已经是我女真人渔猎放牧之地了!”
曾涂闻言大惊,不可思议道:“辽国地域广阔,人口千万,上百年里压得大宋喘不过气来,进贡求软,咱们女真能有多少口,敢和大辽相争!?”
曾升轻蔑一笑,慷慨激昂的指着北边道:
“大兄。你久居中原,自然不知外面发生了甚么!此时我族人中出了一个盖世豪杰,名唤完颜阿骨打,在政和三年时接任都勃极烈(女真大酋长),从此辽狗的苦日子和咱们女真人扬眉吐气的日子就来了!第二年,咱们族人便在宁江州大破辽军,这是我女真人第一次起兵反辽,首战告捷,野战中射杀辽国大将耶律谢十,攻城时又俘获防御使大药师奴。并击退萧挞不野!从此江宁州不属辽也!”
“攻破边陲小州便是崛起?”曾涂瞪大眼睛道:“前不久梁山泊攻破大宋陪都北京大名府,你敢说那王伦就有取代赵宋的实力?大宋便要崩坏了?”
见五弟望着自己不说话,曾涂觉得自己刚才言语有些太过了,毕竟是自己那遥远而飘渺的族人的一场大胜,当即缓和语气道:
“老五你冷静冷静,你不记得师父曾说过,一时小胜未必能够改变大局,我族人加起来还不及辽国一个州府人众,就是人人上阵厮杀。也未见得便真是辽国对手。眼前就有个极好的例子,你不闻梁山泊得城之后,迅速撤退,师父还说那王伦算是头脑清醒的。若是等得宋朝把他当一回事之时,那便悔之晚矣!”
曾升闻言,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曾涂一阵莫名其妙。疑惑的望向父亲,只见曾弄摇头叹道:“咱们在宋国待久了,身上的血性都给消磨掉了。我这五个儿子,只有老五最像女真人啊!”
曾涂听父亲这话,心里只觉得憋得慌,正要出言辩解,只听曾升道:“大兄,咱们生在宋国,难道便被绵羊般的宋人同化了麽!若都似宋人这般怯懦,咱们族人何时才能出头?”
“一时小胜确实不能决定大局,但是关键性一场大胜,却叫辽狗丧胆,从此不敢正眼小瞧我女真族人!”曾升说到这里,一股自豪感由心而生,继续道:“宁江州之战后,辽狗重视起咱们族人来,于数月后起大军报复,最终仍是以失败告终!”说到这里,曾升见兄长又要说话,哪里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须知师父史文恭闲暇时没少跟他们五个兄弟谈起大名府一役的详情,当下抬手打断他道:
“我知道兄长又拿梁山泊来打比方!是,我族人在这两战中歼敌不过两三万,根本伤不到辽国元气!但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曾涂叫曾升一拦,索性不说了,负气道:“你说你说!”
曾升一笑,当下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道:“事后辽主起尽国内七十万精兵御驾亲征,结果呢!却在护步达岗全军覆没,而我军当时不到两万人!大兄,听到这个事情,你身为女真后裔,不高兴么?”
望着张大嘴巴的兄长,曾升得意非凡,漫不经心道:“对了,方才忘了说了,就在护步达岗之战前,完颜阿骨打已经正式建国称帝,国号大金!”
“镔铁虽坚,已然腐朽,唯金长存,永世不坏!”曾长者高亢的声音响起在两人耳膜处,为这场谈话做了最好的注脚。
“真……真有七十万辽军?”曾涂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消息中无法自拔,此时望着虽然狂妄却从不打诳语的小弟弟求证道。说实话建不建国在他心里不算甚么,也没有那么震撼,毕竟转眼灭亡的新兴势力在历史上不计其数。最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守护这个新建之国的实力。
“也不全是辽军吧,估计番汉附庸军也有不少!但无论如何,辽国的野战精锐在此役中损失殆尽是毋庸置疑的!从此他们便如宋人餐桌上的一道道精美的菜式,甚么时候吃,怎么吃,就得看咱家皇帝的心意了!自此北女直、南女直、长白山女直、鸭绿江女直、濒海女直,黄龙府女真,曷苏馆女真,顺化国女真,回跋女真算是有了自己真正的主人了!”
曾升笑意盎然的望着自家大兄,此时他嘴中的咱家皇帝,任谁听来,都不会想到宋朝那个玩家皇帝身上。
曾长者笑呵呵的朝小儿子点点头,出言道:“咱们族人生存不易,且散落在黑水白山之间的广阔地域,即便全加起来也抵不上辽人十一,更遑论汉人,所以咱们要抱团取暖,才能走得更远!老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曾涂从初时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听到父亲的问话,楞道:“咱们隔着那边十万八千里,怎么个取暖法?咱出来都一百多年了,他们还认不认咱们还是一回事哩!”
“咱们先祖怎么来的,咱们便能怎么去!这都是小事!且说我这市集上三千来户,人口不下两万,从来不与汉人通婚,身上流着的都是女真人的血!而且兵马也聚了五七千人,完颜阿骨打既然是一代枭雄,自然能掂量得清咱们的分量!接洽的由头原本我一直没想好,现如今却不是叫那郁保四送了上来?”
曾长者呵呵一笑,淡定的把玉玺的来历给小儿子说知了,曾升大喜过望,拉着父亲手道:“爹爹,这东西可保真?”
曾涂忽道:“要不去请几个学究鉴定鉴定?”
“学究知道甚么,反而走漏消息!”曾升摇头否决道。
曾长者摆了摆手,出言道:“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此物真伪,却也不相信它是伪造的!但这个事不能以我一个外行人的判断来做标准,毕竟是要进献给咱们大金国皇帝的,弄不好一个差错,便断送了我们一家前程!”
“那怎么办?老五,师父说你想法最多,比我们几个都有本事,快快想个办法出来呐!”曾涂急道。
曾升哪里不想有条妙计解决眼前困境,但是一时确实没有头绪,只是默不作声,曾涂是个急性子,见不是头,不禁出言埋怨道:“咱们世代给大宋养马卖马,日子过得倒舒坦,你偏要自作聪明,跑去北地买马,现在好了,眼界开了,事情也多了,叫我们成了狗吃刺猬,无从下口!要我说,还给宋朝皇帝罢了!咱们还养马,操那么多闲心做甚么,等完颜阿骨打打到宋国来了再说!”
“要不是梁山这两年大肆收马,又席卷大名府几处马监,咱们能缺良马配种么?我发了疯了,泛海千里去那不毛之地?再者说了,咱们既有回归之心,你说是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好?哪怕退一万步讲,就按你说的,咱把玉玺还给宋朝皇帝,不也先得辩个真伪?宋人法理太多,送个假的上去,叫做欺君之罪!”
曾升还兀自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哩,听得大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顿时忍不住了。
曾弄见状连骂老大不懂事,安抚小儿子情绪,曾涂无可奈何道:“我是个粗人,没有老五想得长远,算是我的不是行不?但关键现在要想出个办法来呐,这郁保四就在咱家住下了,此事也瞒不太长久!”
“郁保四这伙人先好吃好喝招呼着,就说刘知州没回,先拖延着!另外这事谁都不要说,包括你们那师父和苏定!”曾长者定调子道。
“师父也瞒着?”曾涂一愣,这些年来史文恭和曾家关系处的很是不错,父亲还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下令对他封口,顿时不解道。
“汉人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以前是靠宋国过活,没有甚么根本性的冲突,他自然安安稳稳,但是如果……”曾长者说到一半,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完。
两个儿子见说,反应不一,和曾涂的难以接受相比,曾升却是显得淡定得多,显得若有所思。曾长者亲自收了箱子,抱回屋里去了,两个儿子也跟着离去。这时屋顶上一个身影立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神色,从容退出曾家府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二九章 李代桃僵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给为玉玺真假急得焦头烂额的曾家府带来丝毫转圜的余地,反而一向冷清的曾头市在这段时日可谓是热闹非凡。蜂拥而至的各路好汉齐聚这处从前的江湖死角,光失手被擒的探子就不下四批,此时的曾长者,这才清醒的意识到危机的来临。
“真他娘的,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望着跟前一筹莫展的五个儿子,一向老成的曾长者不禁爆出粗口,发泄着心中忿怒。
“你说大宋朝廷不怎么样,怎地民间这么多异人?这东西真假还不知哩,这么些人就都闻着味来了!”二儿子曾密接口道。
“就是,咱们家快成菜园子了,谁想来都能来!爹爹,咱们已经杀了四批人了,可是杀不绝啊,一个个前赴后继的,甚么时候是个头?若是将来这玉玺是假的,咱们羊肉没吃着,只怕落得一身骚啊!你想想,倒头来咱们会得罪多少势力啊!”
老四曾魁惴惴不安的望着曾长者,此时在这个从来不知“怕”为何物的女真人脸上,显露出一股深深的忧愁。
“不如大家走他娘的,反正完颜家已经在北面称帝了,咱们女真人也算插旗亮刀子了,还呆在宋国作甚?老大,你说是不是?”三儿子曾索和大儿子脾气最像,都是极其火爆的性格。
“我说有甚么用?还不得爹爹拿主意?”曾涂不满的嘟哝了一声。
曾索见说望向曾长者,道:“爹,别的不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起了疑心了!再瞒怕是瞒不下去了,这事还是敞开说罢,他又不是外人!”
曾弄见五个儿子有四个开了口,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全都是发泄不满的情绪。当下又郁闷又欣慰,郁闷自不必说,欣慰的却是最疼爱且足智多谋的小儿子还没开口,当下望着他道:“老五,事到如今,你有甚么好办法!”
“把郁保四和玉玺一起交给朝廷!”曾升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把在场四个兄弟弄得是面面相觑,纷纷质疑道:“老五,你疯了?早知道拖到现在要交给朝廷。你当初神神秘秘留下它作甚?”
曾升不慌不忙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咱们怎么知道事情会弄得沸沸扬扬,搞得天下人都知我家得了玉玺一般!”
曾涂把腿一拍,道:“我当时就说,不要惹出这么些事情来!大宋国又不曾亏了我等,咱们在此做着土皇帝,哪里不舒坦?可是谁听我的,现在搞得两位师父跟咱们也起了隔阂!”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曾密没头脑的说了一句。
“要么问题是出在郁保四身上,要么问题是出在他所劫辽人身上,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借郁保四之手故意陷害我曾家!但现在问这个有甚么用?”曾升说完站起身来,环视众兄弟道:“当务之急,便是要解了眼前这个困境,我们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再没些动作,将来下场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众人虽然口出埋怨,此时要吐出吃到嘴里的肥肉,又都有些不舍。曾密不满道:“甚么下场?当初都传玉玺被梁山王伦盗了去,他还不是稳如泰山?也没见谁起兵去抢!”
“起兵攻他?江湖上如今谁有这个实力!去年梁山攻破大名府,又连破诸州追兵。死在他手上的官军不下两三万!还有年前朝廷两万大军征伐于他,是咱们凌州刘知州为帅,结果呢?全军覆没不说,手下四个大将两死两降!你说现在没事谁敢触他霉头?也就郁保四这个愣头青了罢!再说他那地势奇特,八百里水泊中一个孤岛,别说千军万马了,就连探子想混到他山寨去,也是个难!不比咱们这里是处市集,四处漏风,防不胜防!”
曾升舌战群兄,气势丝毫不弱,说来也是他族中特色,别说兄弟之间了,就是父子君臣之间,礼数意识也很薄弱。就因如此,日后在一国之主金太宗身上,便曾发生被群臣从龙椅上“扶”起,痛打一顿后,复又扶上龙椅,继续议事的奇谈怪事。
“那你说,这事怎么弄?咱们便跟个傻子似得,白忙一场?”几个哥哥说不赢弟弟,都没好气道。
“我说了,把郁保四和玉玺一起交给凌州官府,先洗清咱们身上的污点,两位师父那里也好解释清楚,不叫他们心生芥蒂!然后……”曾升冷冷一笑,道:“凌州官府得了玉玺,在送上朝廷前,必然会鉴定一番!到时候若这玉玺是假货,自有郁保四顶罪,这厮不是故意陷害我等,就是被人利用,到时候追查元凶,必出心头这口恶气!”
曾长者听到此处,已经猜到儿子心中所想,不禁欣慰异常,唯独曾涂还傻里傻气的追问道:“若玉玺是真的呢?”
“咱们再暗地里抢回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咱们便把自己摘出来了!”曾升淡淡道。
等他把话说完,其他四虎都是默默无言,曾长者哈哈大笑,道:“曾家有儿如此,家门大幸也!你们几个做兄长的,要是有弟弟一半聪慧,我这把老骨头就能……”
“老……老爷……”一个老仆慌忙间闯了进来,曾长者被他打断言语,眉头皱起,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那老仆抹了头上一把冷汗,回道:“史教师传来消息,说打西面来了一支军马,数量不明,好像是冲着咱们曾头市来的,他带人核实去了,说是叫老爷早作准备!”
“欺人太甚!江湖都传玉玺在梁山泊时,偏就风平浪静。传落到咱们庄上,便敢兴师来抢,真当咱们曾家五虎便是泥捏的不成!”曾索拍案而起道。
“师父就是心细,还核实甚么,西边来的还能有谁,不就是田虎那厮?来我庄上就属他的探子最多!”曾涂大骂道。
“不管这只军马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必须先把玉玺送到凌州,咱们先洗白了再说!这伙人若真是冲着玉玺来的,必然攻打凌州,到时候咱们再出师救援朝廷,大功一件是跑不脱的!”见堂上乱成一团,曾升建议道。
曾长者点点头,显然是赞成儿子的意见,忙道:“速带郁保四上来!”
……
和笼罩在曾头市上空的一片愁云截然不同,此时近千里之外的梁山泊聚义厅中却是喜气盎然,笑声连连,只见许贯忠手上拿着信鸽送回的一长串布条笑道:“这厮倒是有些急智,晓得把玉玺拿到官府去洗白一遭,可惜啊可惜……”
萧嘉穗亦笑道:“凌州那些老学究若是一时眼花,鉴定出玉玺为真品还好说,若是真有能人,认出此物是假的,曾头市此举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都会认为他是故意留着真品不肯上交!”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有些感慨,均猜不透王伦是怎么知晓郁保四和董平、曾弄两边关系的。
见两位军师情绪不错,王伦摇头一笑,道:“朱贵兄弟传来消息,此时田虎、王庆都有了动作,江南那边咱们消息弱些,估计方腊也不会毫无动静,这回曾老头怕是消停不了了!”
连曾家人都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伦又怎会对这伙人手下留情,唯独可惜了史文恭这个惯会使计的猛将,王伦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继续潜伏的时迁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好消息。
“要说王庆算是给面子,当初江湖传闻玉玺在咱们山寨时,他硬是能坐得住!”朱武笑道。
“前年便见了分晓,他不服也不行呐!再说大家一起合伙赚钱,跟咱们闹起来,他也没那么多便宜不是?”萧嘉穗莞尔一笑,突然想起当时情形,要不是那场厮杀,他也不一定能上梁山,当下不禁有些唏嘘。
众人又说笑一阵,只听王伦道:“下家已经自己撞出来了,咱们就不替他们操这个冤枉心了,就看金兄的手艺能不能蒙过凌州那帮老学究了!”
众人见说都望向金大坚,只见这位玉臂匠赧颜道:“没想到小弟头一回仿制的玉玺却落到这伙女真人手上,早知也不必那么熬油点灯哩!”
“曾头市确实不算甚么,但是北边兴起的女真人,只怕将来便是咱们的劲敌!”时迁送回的消息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是以王伦对历史熟知的程度,不难感受到这个劲敌崛起所带来的威胁。
“留给咱们从容发展的时间怕是不多了!”王伦心有所感,脱口而出,道:“高丽那边的事情要摆上日程了!”
三位军师都是点头称是,不想这次事件意外带出一个惊天消息,谁知一个偏僻地方竟有这么一股势力,居然以不到两万兵力,全歼了辽国七十万大军,就是换成眼下的梁山泊,也未见得能做到,是以大家都很理解王伦话语中所带的那份急切心理。
不过眼前也有好事,起码玉玺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此时曾头市再乱,也跟梁山泊没有干系了。正当王伦把目光投向高丽半岛之时,这当口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却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未完待续。。)
第四三零章 这一个又奢遮
曾头市虽然是时下绿林头号热点所在,但对于梁山泊来说,此处已经不需要倾注太多的关注了。原本事先说好时迁留下继续监视的,但马灵因这位搭档自身武艺的短板,担心他的安危,好多歹说,请他和袁朗带着弟兄们先行回山,自己则领着五七人留在此间,继续观察事态发展。
且说时迁和袁朗带着谛听营的弟兄,一路夜住晓行,往回疾驰。这天午时,已经进入郓州境内,眼看艳阳高照,春风袭人,时迁道:“我记得朱贵哥哥在这平阴县内开了好几家酒店,咱们干脆再寻一寻。等回了自家酒店,叫店里伙计们飞鸽回山,也叫哥哥们放心,咱们也不必这般急着赶路!”
袁朗点点头,道:“说得甚是!时兄弟,你这营里弟兄还真不是盖的,咱们这短短时间辗转青、兖、淄、凌、齐、郓等七八个州府,大伙儿硬是无一人掉队,光是这份耐力,我营中弟兄便多有不及!若有甚么诀窍,回去得跟咱说一说!”
“过奖,过奖!”时迁难得谦虚一回,心情颇为愉悦,于路上和袁朗有说有笑,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叫他们在路边寻着一处梁山分店,两人颇为欢喜,忙招呼众人进店休息,这时门口小二发现是自家人马,十分殷勤的出来迎接。
这处酒店算不上什么显要大店,自然没有头领值守,平日也极少有直管上司以外的头领入店,此时店里负责的小头目见了步营和谛听营的两位正将光临,自然不敢怠慢,上前嘘寒问暖,服务十分周到。
时迁见此处酒店生意还不错,院内的牲口栏里放养着不少骡马,当下拉过小头目道:“你自做你的生意,不必为这些小事泄露身份。咱们歇息半日便走!你且把我们回来的消息报回山寨!”
听到时迁这话,小头目心头一松,忙道:“按两位哥哥说的办!”
“忙去吧,我等自己捡坐头吃饭!”袁朗点头道。
小头目闻言进去准备酒肉去了,时迁和袁朗带着弟兄们拉开门帘入内,只见酒店生意确实不错,大堂中十余个大座头都坐了人,其余小座头虽有空余的,但是时迁这伙三十多人肯定是坐不下的。
店中小二见状,忙上前跟有空余座位的客人协商。大多数人见了这伙人彪悍异常,霸气外泄,都是很好说话,纷纷起身让座,袁朗见状叫大家上前就座,顺便跟人家道谢,自己和时迁则走向一个小座头,准备歇歇腿,哪知这时忽然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道:“也有个先来后到,甚么官人的伴当,要换座头?老爷不换!”
袁朗和时迁闻言朝那人望去,只见那汉裹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桌子边倚着短棒;横头上放着个衣包,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时迁笑道:“倒是个好汉的身板儿!”
袁朗闻言点了点头。到底他两个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这点争执哪里放在眼里,当下叫道:“不换便不换,小二哥,寻其他客人问问便是!”
那小二没有袁朗的气量,却一心要在两位哥哥面前挣个脸面,免得叫人说自己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当下赔着笑脸道:“上下,周全小人的买卖,换一换又有何妨?”
那汉见人家客人都罢休了,哪有店家还一味要换的道理,拍着桌子道:“你这鸟男女,好不识人!上下上下,谁是上下?老爷瞎了眼,才去投官府,你偏当我是公人!实话跟你说了,老爷天下只让得两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
时迁听得有趣,笑道:“汉子,你天下只让得哪两个人?”
那汉对这两人倒是有些好感,毕竟这一伙三十多人,都是气势凌人的江湖汉,却并未仗势欺人,当下点点头,回道:“一个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孙子,唤作小旋风柴进的柴大官人!”
时迁和袁朗对视一眼,都是点头,齐声道:“这个人确实要让!”
那汉见他俩赞同自己的观点,心中颇喜,道:“原来是江湖上的朋友,来来来,过来坐!”
时迁和袁朗哈哈一笑,觉得此人倒是有些意思,当即起身,坐到他座头上,笑问道:“那一个要让的是谁?”
这汉把桌子一拍,道:“这一个又奢遮,乃是山东济州梁山泊白衣王秀士!”
时迁和袁朗不禁哑然失笑,谛听营的弟兄也都关注着这边,闻言亦是一阵大笑,那汉子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有些恼怒道:“怎地,这一个不该让?”
众人还是笑,此时连其他客人也加入其中,不禁都笑得前仰后合,那汉忍不住一掌又拍到桌子上,怒道:“白衣王秀士昔日虽然得柴大官人资助起家,但如今梁山泊如日中天,却怎地不能跟他齐名并列?”
袁朗摇摇头,起身回望众人道:“该吃吃,该喝喝!”说完一手抓住那汉手腕,将他往店内拉去,那汉乍然叫人抓住,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要挣脱出来,哪知对方这五个指头仿佛铁箍一般,哪里挣脱得去?那汉向来以力气大而自豪,此时遇上强手,顿时脸涨得通红,就要伸手去取桌边短棒,哪知已被时迁抢在手上,望着那汉发笑。
那汉正要发怒,忽然手上一松,原来那黄须汉放了手,反而递上一碗酒道:“可敢去后堂一叙?”
“怕你吃了我!?”那汉揉揉手腕,接过酒碗道。
袁朗呵呵一笑,跟时迁两人入内而去,那汉一口把碗中之酒喝尽,行李也不管了,直接跟着这两人入内去了,袁朗到得后面,发现这酒家后面是座矮山,其间有座方圆十数丈的大平地,中间一口水井,旁边搭着架子,上面枝枝蔓蔓,下面则有个石桌,四周摆着几个石凳,袁朗见状想起自己在荆南的旧居,不禁叹道:“此间虽然简陋,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兀那汉子,叫我来此作甚?”跟着两人后面进来那汉却有些煞风景道。
时迁嘿嘿一笑,道:“前面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你且住了,我问你,你既说起这两个人,我却都认得,你在哪里和他两个厮会?”
那汉闻言一怔,想了想道:“你既认得,我不说谎!我才从柴大官人府上出来,只不曾见得王秀士!”
“这里离梁山泊近在咫尺,你来此所谓何事?为了见王寨主,还是过路?”袁朗坐在石凳上,出言问道。
“我身上系着天大干系,便要上山寻王寨主一见!”那汉盯着时迁和袁朗打量一番,吐露实情道。
时迁和袁朗对视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便听时迁道:“我乃是梁山泊上鼓上蚤时迁,这位也是我山寨头领赤面虎袁朗!好汉,你有何事要见我哥哥!”
那汉一听,大喜道:“哥哥听禀,小人姓石,名勇。诨号石将军,原是大名府人氏。因素来仰慕柴大官人威名,年前去他庄上投靠,得他厚看,十分快活。哪知不久前他家出了一件大事,他在高唐州的叔叔被无赖勒索,小人白吃白住了许久,想跟柴大官人尽一份心意,便随他同去,哪知那无赖仗着姐夫是高唐州知州,根本不把柴大官人放在眼里,柴大官人说他家有丹书铁劵,那无赖初时被吓住了,柴大官人还当他是知难而退,也没放在心上,哪知没过多久,那知州突然带兵将府宅围住,只要捉拿柴大官人,小人当时杀出重围,特来梁山泊报讯,请王伦哥哥看在义气份上,万要相救大官人!”
时迁听得越来越不对劲,当下拉着石勇问道:“那无赖可是叫殷天锡,人称殷直阁的?”
“正是这个鸟人,哥哥怎么知晓?”石勇跳起来道。
时迁按住石勇,又问道:“那殷天锡作甚勒索柴大官人叔叔?”
“听说是前不久这无赖的宅子给人一把火给烧了,他索性也不修补了,只是住进了姐姐家,后来看中了柴大官人亲叔叔柴皇城的宅院,便要强索!”石勇一五一十道。
“真是见了鬼了,这么一来,竟是我害了柴大官人?”时迁摸着头道。
袁朗脑子转得快,一拍腿道:“兄弟你前几个月倒是回过一趟高唐州,莫不是便是你烧了这无赖的宅院?”
时迁哭笑不得道:“这狗日的当日要强纳我妹子为妾,我岂肯跟他干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烧了这厮宅院,哪知却祸害了柴大官人!”
石勇听得呆了,一时不知说甚么好,却见时迁一个劲自责道:“柴大官人是哥哥的贵人,当初便是他在哥哥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我这一不小心,把哥哥贵人给送了,这……”
见两人都乱了,袁朗“嚯”的起身,拉着两人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事不宜迟,还等甚么?咱们三个快马赶回山寨,且叫哥哥知晓此事,再作计较!”(未完待续。。)
第四三一章 剑指高唐州
在石勇他们还没有上山之前,王伦便已经接到朱贵的消息。经过较长时间的实践,眼下信鸽已经不需要如从前那般在皇甫端那边汇总,而是通过大规模培训饲鸽人员的方式,十分普遍的运用于山寨各个部门之间。
石勇带来的这个消息让王伦大为吃惊,本以为没有了朱仝的发配,以及李逵的添乱,柴进会躲过命中这一劫数,哪知命运的巨大惯性还是把他搅到这场漩涡之中,白白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真可谓是躺着也中枪。
而柴进对于王伦来说,可谓起步阶段的最大贵人。没有他在财力物力上的大力资助,当初那个落魄书生会不会来到梁山泊落草,还是个未知之数。而且当王伦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可谓自一睁眼起,就有意无意的享受着柴进慷慨解囊后的好处与红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常言道“饮水思源”,对于眼下的王伦来说,这个好,他认。
更不谈此时柴进还是名满天下孟尝君一类的人物,是以王伦无论从甚么方面去考量,柴进都是必救之人。
原本梁山泊这架巨大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动,正做着剑指高丽番国前的准备,哪知高廉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可谓正撞到枪口之上,也不知日后高丽王会不会因为高俅的叔伯兄弟在异国他乡的壮举,而感恩戴德。
在家的头领们三三两两往聚义厅而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多数人还以为是曾头市方面又有甚么情况,但从各人轻松自如的神态上来看,显然没有把这个凌州土豪放在眼里。
许贯忠在门口拿起一大张宣纸,见上面头领名单后大多被本人划上勾勾,当下点点头,把纸张交还给门口值守的小头目。往王伦身边走去。如今梁山泊在家的头领靠认脸是完全认不过来了,通过这种程序化的法子,倒也一目了然,同时也从侧面反映了如今山寨的红火程度。
得了许贯忠的提醒,王伦咳嗽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王伦也无赘言,开门见山的把柴进遇险的大概情况通报诸位头领,顿时聚义厅里议论纷纷,喧闹起来。
原本很少主动发言的林冲一反常态。今天头一个站起,沉声道:“柴大官人于小弟有救命之恩,这高唐州知州高廉又是狗贼高俅的叔伯兄弟,他今日陷入绝境,无论如何,此战哥哥务必带上小弟!”
他的发言比较有特点,不是请求王伦出战,而是请王伦出战时一定要带上他。估计他此时破例,一来是出于对王伦的信赖。二来也是出于对王伦的了解。
王伦望了林冲一眼,示意他先坐下,听听其他头领的意见。杜迁当年和王伦落魄时,一同到的柴进庄上。等林冲说完,也是起身,一力支持出兵,王伦点点头。叫大家继续发表意见。
这时忽见武松起身道:“武松当年在沧州受过柴大官人收留之恩,此次愿为先锋,报了他的恩德!”
武松没有林冲那么慷慨激昂。但是几句话说得很是决绝。厅中有几个头领是知晓武松和柴进那段说感人不感人,说平淡也平淡的交往经历的,当下都在心里暗叹二郎到底是个性情中人。
这三人说完,聚义厅里一阵安静,只见这时徐宁和汤隆对视一眼,旋即起身,朝王伦拱手道:“哥哥若是起兵,小弟只求同去!杀不得高俅老贼,还杀不得他那鱼肉百姓的兄弟?”
徐宁算是起了个头,只见鲁智深、杨志等和高俅有仇的头领纷纷表态,唯独王进额头上青筋爆出,双手死命的捏着交椅边上扶手,似要将这木质家具挤出水来。
史进看不下去了,起身道:“哥哥,小弟愿替师父走这一遭!高家贼子,害得我师父成这个模样,一定叫高廉那贼拿命来还!”
王进的遭遇山寨谁人不晓,这位教头素来德高望重,平日教授大家武艺,都是诚心实意,并无半点藏私,大家谁不感他恩情,此时见他激愤成这个模样,厅中头领们都是大骂起高俅无德来,直到三位军师都交换了意见,朱武代表三人道:
“柴大官人天下闻名,又于我山寨有恩,此时被奸臣之弟陷害,不可不救。且高丽战事并无此事紧迫,还请哥哥示下!当然了,咱们山寨如今这般红火,如能得柴大官人加盟,更是锦上添花!”
说到锦山添花时,朱武特意加重了语气。他对救柴进一事并没有异议,相信王伦此时也是打定了出师的主意。但作为军师,他不得不比寻常头领要考虑得更长远一些。毕竟王伦和柴进的关系天下皆知,可以说柴进对于梁山渊源甚深。在救得这位小旋风上山之后,怎么安排他,这却是个大问题。
故而出师之前,他要未雨绸缪,事先点明一下柴进未来的定位,无论是对群雄,还是对寨主王伦都提个醒,以避免将来柴进喧宾夺主又或王伦主动让位的事情发生。
可惜大多数好汉并没有领会他话里的深意,纷纷不明所以的叫着好,这时黄信望了望秦明,见恩官也是跟着众人叫好,当下起身道:“柴大官人名满江湖,此番山寨出兵救出他来,将来协助哥哥,咱们梁山泊却不更加兴旺?”
张清闻言,听出一丝端倪来,当即回顾龚旺和丁得孙一眼,三人起身道:“愿出兵高唐州,救出柴大官人,请他上山辅佐哥哥!”
众人还是没想那么多,不过都顺着黄信、张清的言语各自延伸着,朱武此时不知该苦笑还是该苦笑,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众头领对王伦算是死心塌地了,跟他们说这个完全是多余的,他们压根没有别的心思!若是将来在这聚义厅上有甚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们绝对都是值得信赖的对象。
不过此时他还有别的一丝感触,那就是禁军出身的头领,想法比绿林好汉都要深一些,也比较容易沟通,看来弟兄们这里算是没问题了。怕就怕王伦到时候有甚么惊人之举,只可惜有些话又不好明说,只能寄希望于众弟兄们立场的坚定了。
朱武和萧嘉穗、许贯忠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不禁都望向山寨的主心骨王伦,只是很难从他面上瞧出一丝端倪来,王伦发现三人都朝自己看来,忽莞尔一笑,道:“我脸上又没花,点兵罢,明日出师!”
三人无可奈何。只好开始点兵,最终议定了马军徐宁、杨志、郝思文、卢俊义四营,步军鲁智深、史进、李逵、武松四营,守备军磐石和亲卫两营,拢共十营兵马,战辅兵员二万五千余人,外加安道全的回天营、时迁的谛听营,明日四更随王伦、许贯忠出师,兵发高唐州。
众人议定。王伦叫出战各营抓紧休整,其余没有点到名的各营随萧嘉穗和朱武保守山寨,防止朝廷趁火打劫。众人正要散场,只见在岸边值守的王定六带着袁朗、时迁以及一个八尺大汉进得厅来。那汉子一见主座中穿白衣者,急忙上前跪倒,哭拜道:“还请王伦哥哥救我柴大官人性命!”
石勇这个人,典型的对你服气了。把命给你都不眨眼,若是看不顺眼,浑身都是刺。王伦见他这等暴脾气的汉子肯为柴进屈身求拜。暗暗点头,起身扶起他道:“邹润、邹渊叔侄多与我说起你的好处,当日攻打大名府时,我也托人寻你的住处,哪知你外出未归,原来是到了柴大官人庄上!”
“王伦哥哥曾托人寻我?”石勇喜形于色道。
王伦点点头,只见这时焦挺上前道:“邹润说你与人看场子,多不得意,我家哥哥还说请你上山,哪知根本寻不见人影!”
石勇大为感慨,望着王伦道:“邹氏叔侄真兄弟也!却还念着我这么个闲人!实话说与哥哥知道,我当初在大名府是东一耙子西一扫帚,也没个安身处,这才去到沧州柴大官人庄上,哪知出了这等事,江湖上再也无人可托,只好求拜与王伦哥哥座前!”
杨林和邹氏叔侄最好,此时已经返回山寨,当下笑道:“邹渊说你最爱宋江,怎地说江湖上再无人可托!”
哪知杨林不说宋江还好,一说起宋江,石勇寒毛直炸,大叫道:“当初是我瞎了狗眼,把他当做义薄云天的好汉子!哪知这厮是个欺世盗名的虚伪小人,当初害人家破人亡在前,又对结义大哥心怀不轨在后,似这样的人,这位哥哥你提他作甚?”
杨林哈哈大笑,道:“邹氏叔侄是我结拜兄弟,也多曾说起你的名姓,今儿哥哥面前,我便多句嘴,便请兄弟上山聚义如何?”杨林性子谨慎,当下只是拉人上山,却不敢擅自许人头领之位。
石勇大喜,盯着杨林看了半天,问王伦道:“这位哥哥莫不是江湖上人称锦豹子的杨林哥哥?”
“却不正是他?杨林兄弟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石勇兄弟可愿上山坐一把交椅?”王伦点点头,望着石勇道。
王伦知道在原本轨迹中,石勇在行走江湖时,常常放在嘴边的,便是当年一拳打死一个赌徒的往事。这事说来似乎比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还要威风,可是此时他却一直只字未提,应该是还没有发生。赌徒或者老千和镇关西相比,没有必死的罪过,而这石勇脾气太爆,一点就着,跟李逵一般,看来日后还要多加管教才好。
石勇听到王伦亲口邀请自己上山,欣喜若狂,急忙拜下,道:“若能上得梁山,便叫小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站在一边的杨林见说,也是颇为振奋,江湖人图甚么,不就是个脸面吗?而此时寨主在新人面前,可谓给足了自己脸面,让他觉得自己在这山寨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王伦呵呵一笑,道:“邹氏叔侄现在在青云山小寨,将来总有机会见到,一会我先让宋万、杨林带你去熟悉一下山寨!”
石勇闻言犹豫一阵,当下下了很大勇气,对王伦道:“还请哥哥发兵,营救柴大官人要紧!”
众人见说一阵大笑,只听杨林道:“兄弟莫急,哥哥刚才便下了令,明日四更三军齐出,就是为了去高唐州营救柴大官人!”
王伦点头笑了笑,也道:“柴大官人还在牢狱中受苦,咱们大操大办也不合适!兄弟你的接风宴便要押后一些,待咱们打破高唐州,救得柴大官人上山,再一并补上,你意下如何?
石勇听到两人说辞,顿时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王伦,他倒不是为办不办酒失落,只是为对方立场的坚定而深深钦服,二来也有些不明白王伦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明明自己一伙才刚刚上山。袁朗对这个汉子很有好感,看出他的疑虑,笑了一声,道:“有些东西,可比马快!有些人物,见义必为!”(未完待续。。)
第四三二章 大官人,这便随我上路罢!
黎明的晨曦,散发着万道霞光,弥漫在初春的齐鲁大地上,无比醉人。
一支齐装满员的威武之师行进在梁山泊北岸的郓州境内,但见锃亮的盔甲,锋利的兵刃,雄壮的坐骑,高昂的士气,无不展现着这只队伍求胜的决心。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迎着曙光,踏向征途。
仔细看去,除去“河北玉麒麟”旗帜下这营兵马略显稚嫩,其他队伍大多由梁山老牌劲旅组成。士卒们不说身经百战,起码也都经历过恶战、苦战,甚至绝境中的死战,宝贵的人生经历在这些斗志昂扬的青年男子身上悄然积淀,让他们有足够的信心面对一切艰难困境。
更何况,此次的目标算不上有多强大。所谓的高唐州,不过驻扎着五营步司辖些指挥,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五百人,更不及梁山救援军的十分之一。
此番王伦之所以摆出一副狮子搏兔的姿态,跟上次大名府之战有着很大的关系。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很是相似,都是目标并不强大,但是可能会随之而来的后援力量,却是不容小觑。而且这两州牧守,背景也极其相似,梁中书背后的蔡京把持朝政多年,可谓当朝文官之首,而高廉背后的高俅,也不是吃素的,乃是官家最为倚重的统兵大臣。
高俅如今的地位,类似于首都军区头面人物,但是宋朝奉行强干弱枝的军事政策,全国禁军至少有三到五成都集中在京师地面之上,均由这位官家未登基时的心腹掌管(枢密院不统兵,管调兵)。而且高俅对地方上的禁、厢兵,也有名义上的控制权(被各州牧守分权不少),这样一个深受官家信赖的人物,对各州府军政主官的影响力不可小觑,王伦没理由选择忽视。
好在此次的目标离梁山泊并不遥远。中间只隔着一个郓州,位于梁山泊的正北面,距离也只有四百来里,而且高唐州在政治上的影响力,要远远小于大名府。种种因素综合起来,叫这支准备充足的梁山大军张弛有度,警惕而不紧张。
新上山的头领石勇颇为好奇的观察着这支“自己”的队伍,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身为土生土长的大名府人氏,他自认也见过些世面。但是眼前这支队伍,给他的感觉无疑是震撼的。
“许兄,听说哥哥落草不过三四年,初时梁山才不过一个数百人的小山头,到底怎么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拼出这么一份家业的?”对王伦的发家史,石勇无疑十分感兴趣,不禁向同乡许贯忠询问道。
许贯忠笑了笑,望了一眼身边的精神饱满的披甲勇士。道:“这个问题人人心里都有一份答案,无论问谁只怕结果都不一样!等你在山寨待久了,应该就会明白的!”
见许贯忠言语间颇多感概,石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又有些担心道:“咱们这二三十个头领把人马全伙带出来,山寨怎么办?”
“这才哪跟哪?咱们这回下山的人马还不到山寨马、步军的一半,且水军一人未出,家里又有萧嘉穗、朱武两位军师居中照应。朝廷就是再派一支两三万人规模的征讨军过来,山寨的弟兄们也能狠狠咬下他们一口肉来!”许贯忠自豪的笑了一声,回道。
“乖乖!从前只听江湖上传甚么夤夜破登州。千里退王庆,大破河北数州联军,原来这些都是真的,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石勇摇头感叹道。
“邹氏叔侄领着数千人马驻扎在沂州,这你是知道的!估计你还不知,咱们还有三营近万人马部署在高丽国左近,前些时日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这次要不是去高唐州救柴大官人,只怕这高丽国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许贯忠一向相信王伦看人的眼光,此时见他超拔自己这位同乡为山寨头领,相信他肯定不是两面三刀之人,故而言语之间对这些山寨基本情况,于他也无隐瞒。
“咱们还干到番国去了!?”石勇这次是彻底惊到了,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柴进庄上,事先他都根本没有收到一丝风。
“这才不过刚刚开始!”许贯忠抬头望了一眼冉冉升起的旭日,若有所思道。
石勇努力消化着从许贯忠那里得来的信息,望着周遭叫他感觉新鲜的各种元素,当下只觉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
不过和初来乍到的石勇不同,郓州百姓理应是见惯了梁山军马进进出出,可此时大家依旧兴趣高昂,纷纷驻足观看。因为是乍然间遭遇,大家都有些措不及防,不然面对亲如一家人的梁山子弟兵,食箪浆壶的场面必不会少。
“嚣张,太过嚣张了!”只见路边两个中年文士带着三个伴当,五人独立一边,其中一人低声感叹道,“老爷,咱们这回怕是跳进火坑了!”
年纪看着略微年轻一些的中年文士却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声,沉吟道:“也不尽然!你看梁山离着郓州城池咫尺之遥,却从无破城举动,就是年前朝廷大军讨伐失利,他也没有趁机夺城。此时他们大军北去,看来是往河北境内,也是与我郓州秋毫无犯!他若是为了借粮,何必舍近求远?看来这些强人行事倒有规律可循,咱们尽量摸透他们的想法,对咱们日后保境安民,大有裨益!”
“老爷,你看此地百姓,哪里用得着咱们保境安民?”旁边那位中年男子显然有些不同意见,此时哭笑不得道:“妇人抱着孩子也敢在路边观看,居然毫无一丝惧怕,你看你看,还招手哩!真是见了强人比见了朝廷还亲,你说这样的百姓……”
“古人有云,‘虐我则仇,抚我则后!’百姓无错,却是错在我们这些亲民官员身上!”那中年文士摇摇头,纠正着身边之人。
中年男子没有争辩,只是左右望了望,小心提醒道:“老爷,咱们还是赶快进城罢,这梁山强人对百姓是一个样,但对朝廷官员只怕又一个样,此地多留无益啊!”
中年文士闻言点了点头,不禁又回头朝这种队伍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背着手,投东面大路而去。
只因路边围观百姓甚众,倒也没人注意到这身份较为特殊的五个人。且说梁山救援军在路上行了十多日,离着高唐州城池还有二十里地时,大军安营扎寨,这时时迁带人回来禀报道:
“这高廉倒是个精怪,好几天前便关闭了城门,每日只开门一个时辰,且只许出不许进,城上禁、厢军日夜守护,一时倒寻不到他破绽!”
王伦和许贯忠商议一番,吩咐众人道:“明日一早,大军开到城下,且看他应不应战,若是一味龟缩不出,咱们再想办法!”
众人见说,都告辞下去准备去了,许贯忠见王伦低头沉思,问道:“若是谛听营的弟兄混不进去,哥哥莫非要请凌振头领和工程营的弟兄下山?”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若是叫朝廷知道咱们有掀翻巨城,如揭纸片的利器,就算官家再是昏庸,也必会倾尽全国之力,除我梁山泊而后快!再者说,咱们按照新方子配出来的火药,如要炸塌城墙,每次也得耗费千、万斤之数,且要挖地道到城墙下面,十分费力,此时原料的来路没有保障,不宜慌着自掀底牌!依我看,现在时机还是不成熟!”
王伦摇摇头,他此次出山,就没有带凌振和工程营一起下山的打算,目前山寨也就攒了千把来斤新方子造出来的黑火药,还是准备攒起来用在异国战场上,若此时便曝光在宋朝君臣面前,无异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只怕一手好牌便自己先放冲了。
许贯忠闻言仔细思索片刻,深为赞同王伦的观点,道:“既如此,若是参透不行,咱们不如强攻,眼下梁山泊诸营步军还没有正面攻城的实战经验,此时正好拿这城小兵寡的高唐州练练手!”
两人商量定了,许贯忠连夜叫人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为来日攻城做着准备。
……
围城里的高唐州,被一股紧张不安的情绪所笼罩。此时州狱里的气氛更甚于此,小牢子们各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惴惴不安。虽说梁山泊秋毫无犯,但那是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这些人身为牢子,因为职业的关系,本来就口碑不好,更何况现在牢里又住了一个大神,毕竟谁都知道,这城外的兵马到底是为何而来。
但见此时一个人影,从知州府上出来,径回州狱而去,途中有识得他的人,都是表情玩味的称呼一声“蔺节级”,这蔺节级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只是一路点着头,最终七弯八拐,来到监押着前朝皇孙沧州柴进的死囚牢前,眼见犯人正闭目养神,蔺节级望里面道:“大官人,歇息好了麽?这便随我上路罢!”(未完待续。。)
第四三三章 可怜柴氏失国人
柴进闻言并没有张开双眼,只是身子微微抖了一抖,缓缓道:“高廉此贼凭何罪过杀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得罪了他,便是罪过!”在这黑牢之中,蔺节级见过无数的罪恶,短短十几个字,便道尽了人性的阴暗。
柴进猛的睁开双眼,咬牙道:“他区区一个知州,也敢玷污皇家的脸面?就不怕当今官家灭他的门,治他的罪!”
“他都不承认你是柴氏后人,大官人说这些又有何用?”蔺仁叹了口气,又道:“说到灭门,那时大官人只怕已是冢中枯骨,他却还有官家的心腹高俅做主,官家会替大官人讨个公道吗?恁在沧州做的那些事儿,官家当真一点风声都未曾闻知?”
“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柴进怒吼着,四溅的唾沫脱口而出,依附在腮边杂乱的胡须之上,直如陷入绝境的狮王,对世人展示着他最后一丝尊严。
“我家里便供奉着太祖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劵!”
“太祖今何在?当今官家是谁后人?”
事情早过去百十年,当初那个或许还心怀愧疚的篡位者,连自己直系子孙的皇位都保不住,还谈甚么当初的誓言,保甚么柴氏之后?
此时的蔺仁依旧是不怒不惊,仿佛一个冷静的智者,一点一点拨开柴进心头最后的幻想。
柴进被击败了,如斗败的公鸡,垂下了从不曾低过的头颅。
在这山穷水尽的最后时刻,他才忽然醒悟过来,他之所以能有如今宠物一般的生活,所依仗的对象不过是他一直所唾弃的赵氏子孙。然而这个事实对于骄傲的小旋风来说,无疑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所在。
“拿水来。本皇孙要沐浴更衣!”在人生的最后关头,这位在锦衣玉食下成长起来的公子哥儿,决定选择体面的赴死。他心中也怕,他心中也慌,可是他丢不起那个人,更丢不起柴氏子孙早已无从拾取的那份尊严。
蔺仁叹了口气,打开牢门,上前将虚弱的柴进背到背上,说道:“这监牢后面,有一口井。我送大官人过去罢!”
“蔺仁,我这条性命虽然要结果在你手里,但是我不恨你!我自打进了这大牢里,多得你悉心照顾,也是你叫我人生的最后时刻,活得比谁都明白!”
柴进此前早叫高廉打得皮开肉绽,眼下也无力动弹,只是把头垂在蔺仁肩上,和这位在人生最后时刻所交到的特殊朋友叙说着心里话。
蔺仁并不回话。只是独自一人将柴进背到后牢,柴进借着月光,看到果然有一口井,便挣扎着要下来。蔺仁见状,把柴进背到井边,慢慢放下。柴进往井边一望,却不见有水桶。只有一个大篾箩,顿时明白了蔺仁的用意,失声笑道:
“可怜柴氏失国人。一遭横尸枯井底。妙啊!倒也叫后人茶余饭后多了一件谈资,且看这大宋国的赵官家将来能有个甚么好下场!我那王伦贤弟一定不要叫我失望!”
柴进大笑一场,见蔺仁没甚么反应,望着他道:“蔺兄,你是准备放活的柴进下去,还是准备放死的柴进下去?”
“这枯井下,不才曾侥幸救过几条不该死的性命,至于大官人,能不能熬过这几日,只能听天由命了!”蔺仁上前扶起柴进,请他进篾箩,柴进见里面鼓鼓囊囊的,又听蔺仁好像话里有话,问道:“蔺兄,甚么意思?”
“梁山泊白衣王伦亲自领兵,此时三万大军已经在城外二十里处下寨,不知大官人这一身伤,能不能坚持到他破城之日!”蔺仁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好像并不是在向一个人示好,反而像是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柴进一听到王伦的名字,原本决绝的求死之意顿时土崩瓦解,只听他狂笑道:“我柴进广交天下英豪,只为和那姓赵的憋一口气,原本也没想有多少人记我的好,我也从不曾想过要靠谁!哪知今日,柴氏先祖显灵,终叫这么一个人,拼了性命去,也必不能看我冤死在此间!”
柴进好一阵激动,当即自己挣扎着进了篾箩,对蔺仁道:“蔺兄恩德,不可不报!”当即吃力的撕下外衣,就沾着自己身上的血,在上面写了两行字,交给蔺仁道:“无论柴进是死是活,你把这件血衣交给我王伦贤弟,定可保你一生富贵!”
蔺仁却没有接柴进的血衣,摇头道:“我只是作些该做的事,救些不该死的人,若是真图甚么,那么跟那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同行们有甚么区别?若是没有分别,我何不早蹚这滩浑水?大官人好生保重,莫为我分心,每晚此时,我会送下清水和饭食!大官人忍耐些个!”
蔺仁说完,小心把篾箩放入井中,轻轻摇了下去,柴进坐在筐中,感觉自己缓缓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此时身上的伤痛和幽闭的环境让他头一次感觉死亡如此之近,在这个缓慢的过程中,往日种种如倒影一般都浮现在心头,柴进那颗忐忑的心,渐渐静如止水。
此时蔺仁见绳子已经放到了头,正要叫柴进先把身子挪出来,哪知枯井底部传出一个声音道:“造化弄人,直叫我柴进今日,方才知道甚么叫做坐井观天!蔺兄,收了筐子去罢,我便好好在此观一回天!”
……
高唐州衙门之中。
高廉愤愤不平的来回走动,心道这回真是为了拍官家的马屁把自己送入绝境了。说来都怪柴进这厮,明明是前朝遗脉,却不懂得收敛低调,整日里趾高气扬,开口大周柴世宗,闭口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劵,激得好脾气的官家都忍不住生气,多次在非正式场合与自家兄长抱怨过。
高廉与高俅闲谈时,不经意得到这个消息,当时便暗暗放在心上,正好这次小舅子惹上柴进的叔叔柴皇城,他原以为这是巴结圣上的好机会,能把柴氏家族好好收拾一通,哪知惹上王伦这个毫不相干的煞星,好好的不在梁山泊里窝着,偏偏为着一个柴进,居然领大军杀上前来,真是匪夷所思。
这书生十几年寒窗真是虚度了,连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都不懂,屁颠的把自己恩人接回山寨去,将来谁大谁小,且到底谁说了算,都是麻烦事,却不是自找麻烦么!
亏得他番番落第,一生难中,该着的!
高廉烦闷的在府上渡步,此时早把柴进之事抛之脑后,只等兄长高俅放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统制于直和温文宝前来商议军机大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只见两员大将赶到府衙之中,跟高廉见了礼,道:“禀恩相,小将们巡城归来,发现梁山军暂无异动,估计是不会连夜攻城了!”
高廉一听,放心大半,道:“两位将军都是我哥子心腹,如今贼兵临城,两位有何妙计?”
“当今之计,无非困守待援,和出城突围两条路可选!”于直当先开言道。其实还有第三条路,便是当初在梁山泊大军还没有过来时,便弃城而逃,但是高廉不愿意背上那种敌未至,先弃城的骂名,不然就是逃得性命,日后圣驾面前难得交待不说,搞不好还会连累兄长高俅。
“怎么个固守待援法,又怎么个出城突围法?”高廉语气有轻有重道。
“咱们高唐州西有恩州,东有德州,南有博州,北有翼州,这四州恩相不久前都派人快马前去求援,咱们如果困守待援,撑过前面几日,等援军到来,便算安稳了!”于直禀道。
高廉眉头一皱,对两人道:“博州和恩州,年前为着大名府之事,叫梁山把他两州追兵杀了个人仰马翻,早已丧胆,就是来人,不过添菜而已。那德州更是下辖不到两营一千禁军,叫他援我?他还恨不得我去援他哩!说是有甚么两支来历不明的军马过境,吓得城门都不敢开!翼州倒是兵强马壮,但是知州跟我没甚交情,领兵的又不是我兄长的人……”
于直和温文宝见高廉喋喋不休,无非是想为开溜找理由,当下俩人都不敢再要求高廉固守待援,对视一眼,只听温文宝出言道:“梁山泊此番来势汹汹,听闻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也在其中,此人对太尉心怀怨恨,恩相不可不防!况且强人不下三万,是我城中官军十倍不止,恩相能困守至今,也算对得起朝廷厚恩了!”
“对不对得起官家,本官心里明镜一般,此时我心中有一计谋,可保我等无虑,只是此事还得请两位将军鼎力配合!”高廉神秘兮兮道,两人见说,忙问高廉计策,只见他低声在两人耳边说了一阵,听得两人面面相觑,高廉拍着两人肩膀道:“速去点百姓上城守护,叫咱们儿郎好生休息一夜,明日还要派上大用场!”(未完待续。。)
第四三四章 金蝉脱壳
高唐州敢在城池前面和梁山军对垒,这是林冲和徐宁实在没有想到的事情,但确实就发生眼前,不由他俩不信,当下林冲跃马出阵,厉声高叫:“姓高的贼,快快出来!”
对方阵中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把马一纵,引着一二十个军官都出到门旗下,勒住马,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伙不知死的叛贼,怎敢直犯俺的城池!”
林冲喝道:“你这个害民强盗,我早晚杀到京师,把你那高俅狗贼碎尸万段!”
那中年文官闻言大怒,叫道:“谁人出马先捉此贼去!”
但见官军阵中两将飞出,来并林冲。林冲见了,将长枪一横,直奔出来,接着两将,斗无数合,只见一将腾空而起,原来心窝里早中一枪,连护心镜都叫长枪戳穿了,整个人被林冲挑了起了。这边梁山诸将见了,都是大声叫好,许贯忠望着王伦道:“林教头如今不跟人耗了,一上来便使出杀招,看来是动了真怒!”
城下中年文官见林冲这般勇猛,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望向于直和温文宝道:“两位统制,贼人这般勇猛,如何是好?”
于直和温文宝对视一眼,大叫道:“两个不济,再添两个!若是捉得林冲,高太尉那里重重有赏!”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见官军阵中,又飞出两将,口中怪叫连连,直逼林冲而来。这时梁山阵上却不依了,只见杨志和郝思文弯弓搭箭,望着出阵二人射去,但听“嗖嗖”两箭,官军中又有两将落马,顿时引得官军出离愤怒。破口大骂:“梁山反贼,还讲不讲规矩了?”
原来倒地的两人,一人是冲向林冲的裨将,而另一人,却是正在阵中观战的裨将。原本两阵距离是靠强弓射定,而两阵主将也都在安全距离以外,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幕,直叫官军众将觉得观战也不安全,几成对方的活靶子,当然心生愤怒。不骂不快。当然也有人想着回射报复,可惜本事不济,射不了那么远不说,又惧怕对方还击,实在没了办法,此时手上办不了的事情只好靠嘴出气。
魏定国见状,问主将郝思文道:“郝兄,你射那厮有个甚么讲究?他莫不是与你往日有隙?”
郝思文见问脸上一红,可他是个实诚人。又不愿说谎遮掩,只好实话实说:“我是瞄着出阵那厮的,一时……失手了!”
魏定国闻言哭笑不得,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道:“射的远。也是真本事!”
此时阵中那个从郝思文手上捡了一条性命的裨将,见了同伴遭遇,刚才出阵时的锐气早泄了大半,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忽见这时梁山阵中一个金盔将军飞马出阵,直迎着他而来。这裨将无法,只好勉强上前,与这金盔将厮杀起来。
两人才斗了十余合,只见金盔将奋起神威,一枪刺中对方咽喉,血溅当场。只听这边林冲也是大喝一声,又是一枪,将对手挑到半空之中,官军见自家连折了五将,人人胆颤,各个心惊,这边阵上却是爆喝连声,鼓声雷动,直叫官军阵脚都有些动摇了。
“两……两位将军,这该如何是好?”中年文官早无方才和林冲对骂的勇悍,毫无主见道。
于直和温文宝对视一眼,把牙一咬,道:“鸣金收兵!”
王伦和许贯忠哪里能叫官军从容退去,当下中军里旌旗摇动,鼓声大作,顿见阵前六个骑兵方阵往前压来,顿时万马扬尘,壮士齐喝,惊天动地,夺人心魂,这时骑兵身后的步军也在各自正副将的率领下,兴奋异常的扛着攻城器械,杀入漫天的尘土中去。
“不对啊!”正在中军观战的许贯忠摇摇头,对王伦道:“纵然再不知兵,也不可能傻到认为自己可以一敌十!到底这高廉是出于甚么心态,才会做出这毫无意义的举动?”
王伦确实也是有些怀疑高廉有甚么诡计。原本轨迹中,据说他有妖术自持,可是自打王伦来到这个时代,就没有遇上一个真正身有法术的异人。
连公孙胜也只是对占卜星相有些研究而已,王伦曾经还旁敲侧击的跟他求证过,都被他当场否定了。而据王伦自己的观察,传说会神行法的马灵和戴宗不过是轻功过人,而自家徒弟樊瑞和便宜师兄李助更是一身道家剑术,或许也有别的旁门手段,但都不是甚么难以解释的异象,除了给人比较神秘的感觉,也没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类的异能。
也是,如果民间真有这般能人,那么开封城破之时,那卖弄六丁六甲之法的郭京也不会背负宋朝君臣的期望,在两军阵前出这么大一个国丑了。
可此时高廉这厮弄甚么?王伦此时也有些头疼,正困惑时,战场之上突然发生一件异事,只见高唐州东门突然关闭,一哄而散的官军顿时断了退路,被自家人挡在城门外头。
于直和温文宝见状面面相觑,他们预先商议好的事情可不是这般模样,难不成被自己人摆了一道!?两人心中顿起一阵绝望,温文宝还不死心,望城上大喊,“本将温文宝,尔等还不速速开……”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城楼上老大的石块便砸了下来,城上之人大喊道:“你们当兵吃粮,老子们便当兵吃屎!你们半夜睡觉,偏叫老子们半夜守城,使唤起来没完没了,稍不如意,非打即骂!如今总算盼得梁山泊打来了,老子们不伺候了!”
城下两个统制官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城楼上的厢军和百姓一起反了!两人此时如哑巴吃黄连一般,直是有苦说不出来,要不是高廉要把城里禁军带出来,怎会出这种情况?原本计划是把梁山军马拖入城中巷战,耗他一天半天的,哪知临时冒出这一出来,直打了他俩一个措手不及。
“对不住了恩相,卑职已经尽力了!”于直和温文宝此时在心头默念一句,当下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意,同时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招呼身边亲军,沿着城脚,往北逃逸而去。
那中年文官也想步他们后尘,正要招呼部下跟上,好巧不巧城头上落下的一个石块砸到他天灵盖之上,顿时血流满面,掉下马来,生死不明。其他人此时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管他死活。
正在这两千多禁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梁山泊呼啸而来的骑兵前军已经和最外围的官军撞到一处,但见枪、矛、大刀等各式各样的兵器收割着对手的性命,更多的人亡命与马蹄之下,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瞬间便被踩成了肉泥。
逝者逝矣,活人还要继续遭受恐惧的折磨。纵然此时官军手上都拿着优质的兵刃,身上穿着高水准的单兵甲胄,但他们已经忘了自己军人的本份,原本叫骑兵望而却步的利器神臂弓,此时在他们心里,还不如一只白旗来得实在。
“降者免死,弃械不杀!”对方阵中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叫喊声,直叫高唐官军耳膜隐隐作痛,此时也不知是谁带头丢下手上的兵器,只见成片成片的禁军跪倒在地,在这性命攸关的最后时刻,军人的尊严始终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兵不成兵,将不成将!”许贯忠感叹一声,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眼下北边出了一个隐隐有实力取代辽国的新邻居,而大宋还兀自酣睡不醒,也不知养了多少眼前这些弃兵而逃的将官和不抵抗便降的士卒。这样的朝廷将来终究有梦醒的一刻,只是不知要付出甚么样的沉重代价。
许贯忠只是触景生情,王伦却是时时心有所感,刚才劝降的命令便是他下令所发的,眼前这些人或许恇怯或许懦弱,但始终是自己的族人,战败也并不代表就要横尸沙场。也许战场并不能让他们发挥自身最大的价值,那么就让他们远离战争,好在梁山泊有着数不胜数的机会,让他们去改变自己的人生。
城上的厢兵和百姓见梁山军马已经开到城门之前,欢天喜地的打开城门,骑兵们在各自头领的率领下,快速通过城门,进城控制局势去了,步军则在后面打扫战场,清点俘虏。
王伦和许贯忠来到城门之前,和起义厢军以及百姓带头者接洽,这时史进扛着一个文官来到王伦跟前,随即往地上一扔,道:“刚才便是这厮跟林教头对骂!人还有口气,只是晕过去了!”
王伦便请厢军和百姓前来辨认此人,哪知众人都十分肯定的摇头道:“这人不是高廉!”
押着于直和温文宝回来的林冲正撞见这一幕,大怒道:“狗贼现在哪里?”
这两人落在苦大仇深的林冲手上,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两股战战道:“恩相……啊不,高廉这贼叫我们全伙出城吸引你们,他……他趁机遁出西门去了!”(未完待续。。)
请假一天
随着故事慢慢深入,后面情节人物都更加复杂起来,有一个小情节还没有捋顺,一时卡文了,因此请假一天,明天补上,望好汉们谅解!(未完待续。。)
第四三五章 高廉的杀手锏
之所以选择向北逃窜,高廉是有他的考量的。
如果往西面或者南面突围,虽然离京师距离最近,但同时这两个方向离梁山泊势力范围也更近,且一路上也没有甚么强有力的大城可以栖身,以前或许还有一个大名府,现在却是想也不要想,这座大宋最大的陪都,此时能自保就算不错了。
但往北就不同了,近在咫尺的恩州有重兵驻扎不说,再往北一点,还有一座边防重镇翼州可以借势。虽然很早便送去了求援文书,而对方一直没甚么动静,但自己逃到跟前,他们总不可能对一个现任知州的生死不管不顾罢。
高廉虽然是个破落户出身,但起码智商还是够用的,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倒也能对眼前的局势有个清醒的判断。
和叔伯兄弟高俅一样,他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傍身,虽然没甚么大成就,但在这亡命逃窜之时,倒也能扛得住。可他那些家眷就不一样了,一部分没有分到马匹、马车的亲戚们,各个都是叫苦不迭,掉到队伍的最后面,哭天喊地。
“姐……姐夫……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殷天锡追上高廉,叫苦道,“咱们干么亡命的跑,当初梁中书不也弃城而走,现在仍好好做他的北京留守?”
“你知道甚么!?还梁中书!眼下我跟他能比吗?林冲和我家太尉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厮在梁山泊极为受宠,恨不得除我而后快!你说他能不来追我?”高廉没好气道,要说事情都是这厮惹出来的,要不是因为强纳民女,被人家把房子烧了,能看上柴皇城的宅子吗?
一般依人成事者最善察言观色,此时殷天锡见高廉变脸。很敏感的猜到他心中想法,当下心慌起来,忙出言讨好道:“姐夫,凭日里小弟多得你照顾,只恨无以为报!在这关头,我也愿意为你出一把力!”
高廉见说,一时啼笑皆非,问道:“你怎么出力?”
“咱们兵分两路,我带着家眷们装作路人,往东京去投太尉。那梁山上又没人识得咱们,所以姐夫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而且正好我们这些老弱妇孺也不再用姐夫的后腿!”殷天锡恬着脸,望着高廉献媚道。
高廉一听小舅子的话,哪里猜不到这厮打的甚么算盘,不就是怕自己目标大反拖累了他么!只是这厮说得也算有些道理,高廉眼下生死不保,也不敢拿家眷冒险,当即道:“算我没看错你,我派三十心腹护着你们走。务必保护好你姐姐!”
“那是,那是,毕竟是我亲姐姐啊!我就是再不成器,总不能害了溺爱我的姐姐不是?”殷天锡谄谀道。眼神不自觉的往姐姐马车上沉重的箱笼处瞟去,心道姐夫攒下的这么些金银,却无儿无女的,将来要怎么花啊?这个忙。自己还真要帮帮他。
高廉主意已定,当下也不迟疑,吩咐身边心腹。去前队叫指挥使过来有要事吩咐,不多时只见一个彪壮大汉急急赶来,高廉脸上挤出一丝不多见的笑容来,望着来人道:“老李,本官……”
哪知高廉话还没出口,便被这人打断,一口关西腔脱口而出,道:“二爷,打东面撞出一伙来历不明的人,人数和咱们差不多,虽然都是禁军打扮,但绝不是咱们城里兵马,还请二爷早做准备!”
殷天锡见说差点摊在地上,此时高廉倒还稳得住,开言道:“老李,你是从西边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往日可没少跟我夸口,说要是拉出来比试,咱这大宋任何一营人马,你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说到这里,高廉忽然停嘴不言,只是盯着这指挥使看。
“恩官看咱的罢!”那指挥使受不得激,把胸脯一拍,随即行了个礼,回头布置去了。
殷天锡腿肚子不住的打颤,拉着高廉道:“姐夫,这……这老李到底靠不靠得住?”
“靠靠靠,整日只知靠别人!你要是懂得靠自己,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高廉没好气的教训小舅子几句,见他一副烂泥样,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又道:
“他是我兄长昔日在西边建功时的亲兵,后来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去年我上任时,兄长见我身边没人使唤,便派他带着手下来帮衬我,不光他,他手下五百多汉子,都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比咱们城里那些脓包不知强却多少倍!”
“我说这伙人整日拽兮兮的,然来是手上都有人命的,姐夫你早点说就是,却吓得小弟差点尿了裤子!”
殷天锡望着高廉,故作埋怨道。他这人在外面生就一张狗脸,唯独在高廉面前,惯会摇头摆尾,看来不知多温顺,也总能挠到高廉心中痒处,是以高廉对他倒不全是看在浑家面上,还夹杂着那么一点欣赏的味道在其中。不然原本轨迹里高廉听到殷天锡叫李逵打死的消息,顿时怒不可遏,倒不像是完全装出来的。
且不说这对郎舅在此自说自话,只说那老李回到前队,见己方斥候已经回来,此时肩上被一支小箭射穿,正噗噗往外冒血,老李仔细看了伤口,怒道:“居然有神臂弓,这伙人到底甚么来路,是不是梁山贼寇?”
“一伙四五百人的样子,队伍中高挂的一面旗帜上写着甚么伏虎,不知是不是梁山人马,不过三儿和小刘都没能回来!”那汉子脸上疼得都扭曲了,却仍毫不含糊的汇报着军情。
那指挥使叫人把受伤的斥候带下去包扎,召集身边军官道:“我闻梁山泊有个甚么打虎武松,手下带一伙贼众,甚得贼首王伦看重,赐予伏虎营号,怕是就是咱们撞上这伙人!”
“我却也听说了,一个小小都头,带着几个不成气的捕快,再加上些闲汉游民、长工佃户的,就敢自称降龙伏虎,却不可笑!”只见一个军官抽出佩刀,冷笑不已。
“这伙儿也是见过血的,好像前次侵入大名府,便有这些人在其中,咱们不可小瞧,尤其是那打虎的武松!”又一个提辖出言提醒道。
“大名府那些鸟兵,若是拉到西北边上,只怕连民壮都干不过!这厮们只是命生得好,不用如我们这般跟人搏命!”一个络腮胡子闻言不忿道。
“好了!都别说了,咱们这回是保护相公安然撤到恩州,只是遇上这伙人既然是梁山人马,却不能叫他们回去送信!老黄,带五十人留下保护相公,其他人先跟我去结果了这伙!”那指挥使说话间脸色丝毫不变,语态仿佛杀只鸡那么简单。
……
“你姿势倒是标准,跟泼韩五学的罢?但是你心不稳,手便不稳,难免弩就有些飘了!”
郓哥儿低头听着武松的训,不敢还嘴,毕竟其他弟兄瞄准的对象都是一箭躺下了,而唯一一个逃走的斥候却是自己失手放走的。
“我说你跟着哥哥多好,再不济带你老爹一起去济州岛也好,偏偏要到我营里来!郓哥儿,说实话罢,你真不适合干这个!今儿回去,自己还是好生想想!”武松因为对方是阳谷故人,当下便多说了几句,这时手下指挥使上前问道:“哥哥,要不要放号箭,通知其他弟兄过来增援?”
“眼下大军都在攻城,只有我和卢员外在城外巡城,各人都有各人的差事,咱就不劳烦人家了!”武松是个好强的人,此时听到“增援”两个字不禁有些想笑,又不是遇上朝廷大军,三万五万的,就凭眼前这伙漏网之鱼,也用得着大动干戈?
“那要不要把咱们自己马队叫来?”指挥使又问道。
武松下意识里便要拒绝,忽然看到一旁的郓哥,想了想道:“郓哥儿,你带十个弟兄,去通知我营马队来此!”
郓哥儿求道:“都头哥哥,我自上山以来,寸功未立,你就让我真刀真枪干一回罢,不然见了寨主哪有脸面?”
武松闻言心中一软,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靠一个怯弱的兄长(父亲)带大,也是养成这般好强的性格,当下叹了口气,不再迟疑,道:“罢了!便另差两个弟兄过去!其他人准备,跟我上前将这伙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郓哥儿闻言欢呼雀跃,连忙将手上神臂弓倒置,吃力的用脚踩着弓弦,武松见状上前拿过弩架,双手微微用力一拉,弓弦便已复位,武松将神臂弓丢给郓哥,只是等着大家整顿装备,做好厮杀前的准备。
哪知这时前方树林边缘处,忽然冒出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直往这边杀来。武松见状一怔,暗想这倒是个稀罕事,这伙人不但不逃反迎了上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即下令道:“列乙种阵,迎敌!”
当即只见三十人一排的弩手,手持神臂弓,分为数排,排到队伍最前,随后又有两百弓手,隔着弩手不到数丈远近,开始站位,其余枪手分立队伍两翼,用盾牌护住前方,只等弩手退后之时补位,与对手进行肉搏。(未完待续。。)
第四三六章 武松的杀手锏
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眼见敌人越来越近,已经迈入神臂弓的最大射程,而武松此时还没动静,郓哥儿急得跳脚,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二哥,怎地还不放箭?”
武松不为所动,摇头道:“距离太远,连盾牌都射不穿!”他心中始终牢记着昔日山寨试验时神臂弓对禁军制式盾牌的有效射距,最后等对方前队踏入这个距离之时,武松才大吼一声:“射!”
只见三十支利箭划破冰冷的空气,穿透坚固的盾牌,一头扎入官军的坚甲之中,但听“噗噗”钝响,前面五七个持盾的关西大汉顿时失去知觉,歪倒在地。
李指挥使见状心头大怒,暗骂着内地同袍太过无能,居然连神臂弓这等攻防利器都陷落敌手,以至于叫他们今日吃这种哑巴亏!好在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此时见机得快,当即大喝一声暗语,只见冲锋的官军连忙收缩阵型,尽量在横截面上减少暴露的士卒人数。
武松对敌方的反应早有预案,毕竟山寨里几个八十万禁军前教头不是的拿来做摆设的,平日里大家多在一起研究战法,用以丰富各营非军班出身的主、副将临战时的选择。
故而此时武松丝毫不显慌乱,忽地一声令下,便见大路之上的梁山弩手一分为三,除了中间十余人以及他们后续的战友继续保持轮换射击以外,左右两边的弩手都分散开去,从两翼侧面继续猎杀对手。当然了,这样的战法用来对付高速冲锋的骑兵效果不大,但是对付靠两条腿奔命的步军,起码每组弩手可以多射一到两轮,这个效果就比较可观了。
梁山泊这种间歇极短的无死角射击,直叫李指挥使心中大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区区草寇对神臂弓的运用,反而远远在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之上。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李指挥使心里滴着血,恨不得瞬间冲到敌人面前与其进行肉搏,可惜这个世界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只能回到现实,苦苦在这条死亡小道上亡命突击。
好在四周敢于自我牺牲的盾手给了身边弟兄一丝安全感,他们倾尽全力想把这支队伍照顾得周全一点,可惜神臂弓的巨大威力还是让他们美好的想法大打折扣。看着身边的同伴不停的中箭倒下,有人怒了,恨不得冲出保护圈取弩还击,有人怕了,担心自己这回怕是走不到终点了,但最终却没有一个人退缩,这算是眼下唯一能让李指挥使欣慰的事情了。
“弓手准备,自由射击!”武松随之而来的命令,叫这支饱受摧残的队伍又吃了一回苦头。在箭雨的侵袭下。盾牌成了最好的雨伞,可惜的是,从没哪个打伞的人,能在暴雨之中毫不湿身的。
“狗日的。这还是一般强盗吗!”无数人的心底同时涌上这个质问之声,他们的憋屈是有道理的,确实还没有听说哪处山贼的战术比官军还官军的。
就这么一路跑,一路丢。丢下的不只是同伴的性命。还有他们不可一世的傲气,这营实打实的西军算是彻底见识了对方的手段。好在仍然不曾破胆,只因他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怒气。毕竟见真章的时候还未到来,他们都在心里暗下决心,等到面对面的时候,他们一定要叫对方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
“弩手后退,枪手补位!弓手退二十步继续射击!”
在奔跑着后退的郓哥儿眼里,站在指挥位上的武松越来越像一位将军,一位统帅,而不光是从前那个景阳冈上单打独斗的打虎好汉了。这五百人在他的调度下,进退有度,配合默契,丝毫不显慌乱,这时他不禁想起刚才武松跟他说过的话,暗暗有些哀伤,这时他扪心自问着自己,难道我真不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且说梁山弩手和弓手的后撤,直叫官军如释重负,这时李指挥使脸上露出一丝之前从不曾有过的狞笑,怒吼道:“破阵!”
西军的枪手顿时上前,隔着数丈远近,和同样严阵以待的伏虎营枪手面对面的对峙着。官军的老油子们从对方脸上的稚气可以轻松推断出这些人没经历过多少实战。
一个军人,若没打过仗,没见过血,是会被老兵藐视的。果然,不怀好意的笑容浮现在官军脸上,在他们心中,只觉和这样的对手对决,无疑屠杀。
“上!”
愤怒的李指挥使见梁山军没有主动上前的趋势,心想落个后手便后手,也没把对方这个阵势放在眼里,毕竟排个队谁都能做到,但是见了血,见识了身边弟兄的倒下,还能这么整齐,这么镇定,那才是真本事,显然这种定性,只存在于自己身边这些从尸山血海上下来的弟兄身上。
李指挥使当即一声令下,只见官军挺枪上前,果然落了后手便要吃亏,只见官军刚刚到达最佳刺杀位时,便被对方一阵整齐的直刺杀了个人仰马翻。亲眼看到又有二十多个弟兄在自己面前倒下,后面的官军都急红眼了,趁梁山军收枪之时,抢占位置,并回刺过来。
长枪和长枪的对戳是残酷的,不断有人按压着胸腹倒下,满脸关切的同袍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他们伸以援手,因为那样的举动无疑自杀。但见殷红的鲜血从还有热气的尸体上流出,渐渐浸湿战士的脚板,顺着土壤慢慢渗入,化作大地的养分。可是此时双方都没人退缩,大家都把心中的愤怒化作手中的力量,一波一波的往对方身上刺去。
李指挥使简直要出离愤怒了,这还是一伙占山为王的匪盗吗?似这样的山寨,大宋境内何止百千处,为何这处便与其他不同!?为什么这些面带滞涩的后生可以突然变成勇猛的战士,面对鲜血的洗礼他们依然能坚守岗位?
李指挥使此时突然显现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置身于西线战场上,和最精锐的西夏横山步拔子进行着对抗。
不对,这伙人的单兵技巧不如精锐夏贼那般娴熟,但兵种间的配合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种战斗意志更是强过他们太多。李指挥使突然发现,这伙人比来比去,却是最像自己,眼下更像是一场西军和西军的决斗。
“将军,快让开,我来也!”背后传来的马蹄声叫李指挥使精神一振,当他回头看去时,只见二三十匹眼睛被蒙上大半,只能够看到跟前一点点距离的马儿飞驰过来,李指挥使心中大喜,这是他们当年最擅长破阵的绝招,基本小规模的战阵之上,是无往不利的。只要冲破这薄薄的枪阵,后面的弓兵和弩兵便都成待宰羔羊了。
官军恰到好处的让开战场,避免成为友军蹄下冤魂,可梁山军退无可退,年轻士卒的脸庞上流下汗水与血水的混合物,落入眼中时如针刺一般的疼,可谁也顾不上擦拭一下,因为这时迎面而来的数十匹奔驰的大马,让他们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纵然此时大家心中悲观,可脚下依旧如钉了钉子一般,不敢擅离岗位半步。
“死就死罢,反正从前活得也没个人样!这样死了,起码家里这辈子是不用愁了!却也算对得起寨主的再造之恩了!”
虽然握着长枪的双手有着不同程度的颤抖,但大家还能将枪头对着马颈处伸出,正当有人已经闭眼之时,忽听武松大叫,“枪手往两翼退开!”
众人连死里逃生的欣喜都来不及表达,便条件反射的朝两边退去,只见这时先前退下的弩手用利箭补上缺口,不到两轮射击,已经没有一匹可以完整站起来的马匹了。
不过官军的目的此时也已经达到,毕竟梁山军的防线已经被撕开一个口子,好几匹战马因为惯性的原因,还撞向梁山军弩手和枪手的阵列,引起不少骚乱。
官军的枪手已经在破阵中损失殆尽,他们最后的生力军挺身而出,望着暴露在视线中的大批弓手和弩手,官军仅存的这些刀手们在他们的指挥使亲自率领下,直杀向武松的软肋。
见对方孤注一掷的冲锋,武松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忍耐多时的他突然抽出双刀,朝弓手高声下令道:“弃弓,拔刀!摆鸳鸯小阵!”
众弓手见状,都将手上良弓,身上箭壶弃之于地,一个个面露桀骜之色,拔出背上所背双刀,按武松独创的混战阵型,或三人或五人合为一组,朝单个的目标冲去。
这时边上的郓哥儿一边费力的上着神臂弓,一边替官军惋惜着,这伙人虽然强悍,但此番还真是打错算盘了。这一拳只怕真要捶到铁墙上了。毕竟连他这个来到伏虎营没几天的外行人都知道,这营人马最精锐的所在,便是弓手了。
因为武松的弓手只在刀手中招,不会使双刀者,不配用弓。
昨天欠两更,先补一更。(未完待续。。)
第四三七章 这些人死在这里,不值!
所谓鸳鸯小阵,乃是王伦下发给全寨头领的兵书中,所列鸳鸯阵的一个变种。由武松独创,并经过王进、林冲等内行人的验证,后在山寨各军中推广的一个小阵。
这个小阵主要应用于街头巷尾、城墙争夺等狭小地域中用于混战状态下的一种阵型,同样讲究协调与合作。一般当面之敌人多势众时,小阵着重强调对成员的保护,以求做到以守为主,守中有攻。在保持自己的同时,消耗敌人有生力量,并等待援军支援。
当然了,当小阵面临少部分或单个的对手时,自然强调对敌方的有效杀伤。
官军吃亏便吃亏在小瞧了对方这种一反常态的部署上,话说弓手这等公认在肉搏战中属于鱼腩之师的队伍居然反是对方精锐所在,完全颠覆了他们脑海中的陈旧印象。当官军们醒悟过来时,已经为时过晚了,因为愤怒和自信而导致的松散队列,在对方或三人,或五人的小组面前,再想集结起来,不知要拿多少人命来教上这笔昂贵的学费。
李指挥使双眼已经血红,眼前炼狱般的情景叫他心里一万个不服,身边这些弟兄都是他从前线死人堆里带回来的好汉,此时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对手身上,不说跟别人交待了,就是对他自己也无法交待。
“武松,纳命来!”只见他爆喝一声,直朝着武松这边三人杀来,武松此时何尝不是杀红了眼,自己这一个五百人的整编营,乃是整个伏虎营中最为精锐的一营,而此番损失居然在四成以上,自家枪手明显已经残了,眼下以无再战之力,也不知日后得花费多少力气才能恢复元气。这种结果叫他如何不怒,当即大喝一声:“掠阵!”
左右两员裨将随即会意,知道主将这回是动了真怒,明显一副要亲手解决对方指挥官的架势,两人当即对视一眼,都持刀退到两旁,防止其他杂兵打搅到主帅的对决。
李指挥使狂喊一声,挺起兵刃便向武松杀来。武松冷冷一笑,紧握手上鸳鸯刀,迎风而上。有道是单刀左臂难防,双刀两耳难防。刚打照面,李指挥使头盔便叫武松一个劲扫掀落在地,满头乱发的李指挥使就地打了个滚,狼狈的避开了去。
西军单兵的素质纵然无疑可以傲视大宋禁军,但是在打虎英雄武松面前,论起单打独斗却还差了点火候,眼前这场意气之争,在不到二十合时。已经见了分晓,只见武松欺身上前,将单刀抵在对手脖子上,沉声道:“你等到底是何人?”
“无名无号。高家护院忠犬也!”那指挥使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是出于自傲,还是出于自羞,只是趁着武松微微发愣之时。忽然将脖子往刀刃上一送,顿时血溅三尺,命丧高唐城郊。
武松看了看自裁于自己刀下的敌方主将。又看到这伙犹在坚持的士卒,铁汉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忽然厉声大叫道:“汝将身死,若一意孤行,为高家贼子陪葬,对得起谁?”
众西军已经杀到这个程度,勇悍之性早被激发出来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投降,只见仅剩的百余人都是狂喊着冲向伏虎营刀手,武松见状将脸上血水一抹,一言不发的奔向杀场。
两边正杀成一团之时,场外奔来近百骑快马,两边都紧张的往那伙人来处张望,对于西军来说,这伙人若是自己城中溃兵,也不指望他们搭把手,只求他们能念在友军的情分上,随便往贼人中一冲,他们借势便可翻身,可惜想法是好的,只是当人孤注一掷时,大多事与愿违。
“都住了!”只见这马队中,当先一个胖大和尚雷鸣一般的大喝道。
众西军正翘首以盼,乞求上苍保佑,忽然闻得这个声音,有不少之前曾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服役的军士顿时认出这和尚来,不禁惊呼道:“鲁……鲁提辖!?”
“亏你们还识得洒家!都给洒家住手!”鲁智深飞身下马,冲到阵中,伏虎营将士见是步军大头领发话了,渐持防守阵型,鲁智深眼见还有好多西军兀自不肯罢手,连扯数人,拔葱一般抛到半空,落下时“铛铛”乱响,被砸得是眼冒金星,动弹不得。
“好男儿,好汉子!一个个视死如归,把性命当成别人的!”鲁智深伸出大拇指,高声一喝,忽然虎脸一拉,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你们他娘的吃狗食吃傻了,一个个争着给高廉贼子殉葬,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还是西军出来的,我呸!”
“鲁提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为国搏命,却不应该?”这营高阶军官都死得差不多了,唯剩一个浑身是血的都头昂首道。
“少跟洒家说这些大话,还甚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若真是这般想,就该去东京城,把那些误国害民的奸臣贼子杀了干净,还天下一个清平!说一套做一套,投到高俅门下不说,还替他看门护院,为虎作伥,算哪门子忠了?”鲁智深犹气愤不平,骂道:
“高廉小儿在高唐州里无恶不作,无人不怨,你们眼瞎了还是耳聋了,难道就是这般忠心为国的?”
不管认识不认识鲁智深的人都被他这番话骂得抬不起头来,刚才还发指眦裂的汉子此时都不敢抬头看人,那都头此时也是语塞,半晌才嗫嚅道:“吃人二两食,替人出份力,却不是应该的……”
“洒家不会讲大道理,洒家那里多的是兄弟会讲,你们且把受伤的弟兄扛起来,跟洒家治伤去要紧!”鲁智深喝了一声,见这伙人终于开始行动起来,才转头对武松道:“兄弟,这些人一时鬼迷心窍,但都不是甚么该死的人,还望你能谅解!”
武松把手上鸳鸯刀插回刀鞘,不置可否,只是问鲁智深道:“他们都是西军出身?”
鲁智深点点头,道:“问过俘虏才知道,这些人是高俅在西军的旧部,特派在高廉身边护卫于他,哥哥怕你有失,唤洒家和泼韩五分头带人过来,若能劝降就劝降了,毕竟这些人都是在西边为国家流过血的!”
“郓哥儿,挑五十人跟我去捉高廉小儿,你留下救护受伤弟兄,听提辖哥哥号令!”武松高声下令道。
鲁智深见武松没有回话,知他心里难受,也陪着他在此相候,不多时郓哥儿带着五十刀手,集结完毕,武松朝鲁智深丢下一句话来,便带着弟兄们搜索高廉去了。
听得武松这句话,鲁智深心有感慨,忽望向身边发愣的郓哥儿,十分认真的问道:“郓小哥儿,你也觉得,这伙人不该死在这里?”
“既然是军人,要死也该死在拓土开疆的征途上,在窝里斗得再狠,也算不得英雄!”郓哥儿抬起头,想也没想便回道,“是以武都头说得对,他们死在这里不值!”
鲁智深能体会到武松此时复杂的心态,长叹了一声,见郓哥儿一直望着自己,摇了摇头,叹道:“到底是亲卫营出来的,说话的口气倒像是跟哥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郓哥儿赧颜的笑了笑,忽然好奇道:“大师,咱们刚才生生打垮了一营西军?”
鲁智深看了一眼血流成河的战场,尸骸满地的景象对于老军伍来说,不难推断出之前这里所上演的一场血战,鲁智深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真委屈了洒家这个兄弟!”
其实武松并不是对山寨要收降这伙人有意见,他刚才在厮杀中也起过这个念头,只是不知为什么,当这伙人真有可能被收服时,他眼下又有些不愿意去面对他们,去捉拿高廉并不是和鲁智深抢功劳,而是不想再待在现场,免得触景伤情。
跟随武松前来的四十多人都不知主将此时心里想的甚么,但是看他脸一直沉着,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血战余生无疑是让人愉悦的,特别是打着打着,突然发现自己打败的是一营西军——大宋军中当之无愧的强者!这种发至内心的骄傲绝对是难以言喻的。毕竟这伙人这可不是东京那帮混日子的禁军。刚才要不是鲁头领一声大喝制止了战斗,一口啃掉这个硬骨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如今有了这样一场血战打底,伏虎营在山寨步军中的地位,将再也没人敢小觑。
众人正各自想着心事,这时忽听前面某处响起一支响箭,大家精神一禀,应该是探路的弟兄发出的信号,当即都跟随主将往那个方向奔去,一路上遇上被舍弃掉的大车小车十多辆,上面还有许多大箱来不及搬走,武松留了五七人在此照看,又叫一人回去报信,便领着剩下人,往分岔小路上追击而去。
不多时,只见视线之中,出现三四十人背着大包小包慌忙逃窜的一幕,武松冷笑一声,道:“林教头和王教头他们的血债,可以先收笔利息了!”(未完待续。。)
第四三八章 枯井下的秘密
高唐州狱,枯井底。
孤寂的夜晚,柴进倚靠在阴冷黑暗的枯井之下,强忍着浑身的伤痛,对着狭小井口所能窥见的几颗孤星,不时低吟浅唱几句小苏学士的水调歌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被词曲之意和自己凄厉歌声的所染,矜贵落魄的柴氏皇孙,脑中的思维渐渐发散,体会着此生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苍凉。
甚么荣华富贵,甚么王图霸业,俱往矣!如今的柴氏,不过赵家脸上的一块遮羞布,当喧宾夺主的主人家不再以此事为羞时,这块布的命运,便早已注定。
是甚么让眼眶湿润不堪,是甚么让心中酸楚难忍,柴进在这道无解的难题中,悄然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天已大亮。远处井口那抹触不可及的白光,竟让柴进心底生出无限的希望,他费力的长吸了一口大地深处污浊的空气,不过扯得生疼的五脏六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纵天下人皆弃我也,唯白衣贤弟虽艰必来!”
高唐州狱,枯井口。
“哥哥,还是让小弟下去罢!这井下黑咕隆咚的,哥哥万金之躯,不可亲身犯险!”石勇十分怀疑蔺仁的居心,抢在王伦身前道。
“蔺节级绝非妄言之人!”王伦望了一眼柴进的命中贵人,见他不卑不亢,表情淡然沉着,不由暗暗惊讶,这个原本轨迹中不折不扣的酱油郎,居然倒像个人物。
“准备篾箩!”王伦不容置疑的吩咐一声,哪知焦挺居然直挺挺站着不动,王伦问他一句,他反把头一扭,直叫王伦哭笑不得,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寻!”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黑凛凛的大汉往后跑开,没过多久,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一个结实的大篾箩,亲自把索子络了,又接长索头,扎起一个架子,把索挂在上面,王伦讶异的盯着这汉看了一回,点了点头,就要进那篾箩中去。哪知胳膊突然被一股巨力向后扳去,王伦一时不防,差点被拉个趔趄,好在这两年习武有些小成,不至于当场出丑。
“铁牛,又闹甚么?”王伦一看正是李逵,恼道。
一向喜欢唧唧歪歪的李逵此时却是简洁异常,上下嘴唇一碰,只蹦出两个字来:“俺去!”
王伦心下突然有些感动。当初也是这汉下去救的柴进,只不过当时却是牢骚不断,又怕井底有鬼,又怕宋江不拉他上来。
王伦心中感慨。只是拍了拍腰间佩剑,环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停在蔺仁身上,重复道:“蔺节级绝非妄言之人!”
蔺仁还真有些宠辱不惊的范儿。闻言只是朝王伦拱拱手,并没有多说甚么,这时李逵突然欺身而上。揪住蔺仁道:“你敢捣鬼,俺必杀你全家!”
王伦喝退李逵,朝蔺仁抱了抱拳,道:“没有柴大官人,便没有今日之梁山泊!而没有蔺节级,便没有柴大官人!”说完抬脚迈入框内,扶定了,叫道:“放筐!”
众人无奈,只好小心翼翼的放王伦下去,李逵、石勇等人都趴在井边探头观看,王伦对大家做了个手势,随着慢慢放下的篾箩,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箩筐放得异常缓慢,想是焦挺赔尽小心。可依旧摇摇晃晃,吱吱作响,四周又是越来越暗,和后世的电梯完全不可比拟。也不怪众兄弟担心,在这黑暗幽闭的环境,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心底起毛,难怪当时李逵下到井底,摸到柴进的身子,吓得大喊“爷娘!”
还好王伦没有幽闭恐惧症,只是屏着气,随着下降的箩筐沉入井底,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伦觉得脚下一颠,想是落地了,伸手在黑暗中一摸,只觉四周湿漉漉的没下脚处,王伦也顾不上其他的,离筐下水,边寻边喊道:“柴大官人!”
柴进正半醒半迷之中,闻得这一声叫喊,如闻天籁,喉间发出嘶嘶的声音道:“可是我……白衣贤弟!”
王伦闻言一喜,寻着声音处摸去,一摸摸着一个人,做一堆儿墩在水坑里。王伦发现柴进居然在这半寒天里在水中泡了整整一夜,心下骇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道:“大官人,都怪小弟来迟也!”
“我命里该有此一着!有此一着啊……”柴进沙哑着嗓子道,“贤弟,我就知道,柴进若能避过此难,唯有靠你!”
此时王伦手就放在柴进额头之上,只觉烫得吓人,忙道:“安神医就在井边,大官人上去再说!”说完不等柴进说话,将他从湿漉漉的水中抱起,小心放在篾箩之上,急扯索子,上面会意,慌忙拉着篾箩上去。
柴进感觉王伦的气息越来越远,用力叫道:“贤……弟,我若活不下去,墙上……墙上所刻都是我柴家宝藏所在,尽数、尽数与你……与你……”
此事大出王伦意料之外,根本是闻所未闻之事,当下不由得让他大为惊异,见柴进语态仿佛交待后事一般,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王伦眼眶不觉湿润,上前轻拍着筐栏,道:“安神医妙手回天,大官人定然无碍,将来把身子将息好了,还做天下闻名的孟尝君!”
“与你……与你……”柴进此时迷迷瞪瞪,已经听不出王伦说的甚么了,只是重复着这两个字眼,渐渐距离王伦越来越远。
“上来了,上来了!”井口边上的众人一阵惊呼,石勇见柴进三魂去了两魂,七魄只剩一魄,不禁抱着柴进大哭起来,李逵见状焦躁道:“要哭抱一边去哭,俺哥哥还在井底哈出不弃哩!”
石勇一怔,旋即醒悟,连忙去抱柴进,安道全上前协助,让柴进平躺在地上,就开始拿脉,李逵迫不及待便把篾箩丢到井中,下意识便要跟着下去,众人急忙拦住他道:“你这厮下去却作鸟怪,还要我们再拉你上来!”
李逵无奈,只好跟在焦挺后面放框,不多时,众人感觉井底有人拉绳,连忙齐心协力将筐子往上拉来。王伦此时坐个箩筐,直坐出火箭一般的感觉,“噌噌”的往上飞,王伦生怕这筐子扛不住众人蛮力,自己掉到井下那才是冤枉,嘴里不住叫道:“慢些,慢些!”
好容易渐渐看清众人憨笑的面孔,这段惊心动魄的篾箩之旅终于要告一段落,哪知忽听“嘎吱”一声,那索架看着要断,王伦心中只感觉万千只草泥马呼啸而过,真是怕甚么来甚么,情急之下抽出宝剑,连剑带鞘猛地插入井沿上的石头缝中,借力往上猛的一跳,抓住一只垂到井中的粗黑手臂。
话说那伸手之人正要大笑,哪知突然被王伦下沉之力扯到,重心一时不稳,一头就要往井中栽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焦挺见机得快,死死抱住这汉腰盘,旁边众人发了死力,终于将这两人扯了上来。
众人连忙过来围住寨主,只见王伦抹了抹一头的冷汗,当下是谢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摇手,表示无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忽然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原来李逵的裤腰被焦挺刚才不小心扯下,驴大的蠢物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厮尤不自知,只是无辜的望着众人道:“只顾笑甚鸟!?”
众人都是抚胸捶地,狂笑不止,连安道全也被这边出的状况吸引,望了李逵一眼,自言自语道:“不入药可惜了!”
李逵这才发觉情形有些不对,一阵风吹来,身下凉凉的,不禁低头一看,脸红得炭烧一般,伸手大骂道:“焦挺你个亡八,拉俺便拉俺,这他娘的是干甚么!”
见李逵叉着腰与众人对骂,王伦喝了一声:“还不把裤子穿好了,要晒明日城头上去晒,好叫官军都羞愧死!”李逵见说,这才避开众人,慌乱的提着裤头。
这边柴进得了安道全临时救治,神智恢复了许多,见王伦快步过来,挣扎着便要起身,嘴中道:“看到井底留的字了么,没看到趁我清醒便再说一遍,东西全都在沧州……”
“大官人!”王伦打断他的话道:“好生养病,眼下有安神医在此,阎王爷也得避一避!”柴家宝藏想来虽丰,却不一定比河北第一财主卢俊义的家财要多多少,当初王伦连卢俊义的都不肯收,此时又岂会对柴家宝藏动心?何况山寨已经开辟了一个取之不尽的财源,将来铺开之时,必然能解山寨钱粮之急。
“不行,我若不说,死不瞑目!”柴进犹自坚持。王伦见状对安道全使了个眼色,安道全会意,道:“皮肉之伤,虽侵入脏腑,却非不能救也,大官人安心养病,旬月之间,便可初见成效!”
柴进此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去感激一个人,当下不吐不快,非要表明自己心意,两人正推让间,这时只见许贯忠和武松押着两个俘虏往这边过来,柴进一见这两人,顿时悲愤填膺、目眦尽裂,激愤道:
“高廉,纳命来!”(未完待续。。)
第四三九章 泼贼,竟然专门收留我家仇人
对高廉来说,世上最滑稽的事情,无疑是昨日还能主宰对方性命,而今时今日,却调了个儿,反落到对方手上。
只他是泼皮出身,倒有些认赌服输的狠气,当下丝毫不理会柴进,只是凶狠狠的瞪着手下两院节级蔺仁大骂:“蔺仁!你这厮昨夜是怎么跟本官说的?”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的话,这个明显已经背叛的部下已经被高廉刺得四分五裂了。
“善有善因,恶有恶报。天理循环,天公地道!高知州,平生不休善因,岂能怪恶报来得太急?”蔺仁毫无愧色的面对着高廉恶毒的眼神,坦然道。
“好好好!是我自己瞎了眼了,误听了前任知州的屁话,留你至今!今日你这厮占了上风,老爷认栽!但是蔺仁,你此番负我,将来我兄必杀你全家雪恨!”高廉失态大骂,殷天锡闻言打了个寒颤,暗道姐夫真是气糊涂了,人家全家此时安然无恙,可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可还在对方手里攥着呢!
蔺仁冷笑一声,正要和高廉辩个分明,忽听这时王伦道:“你死了,倒是有高俅替你报仇!但若是高俅贼子死了,谁给他报仇?劳你给他托个梦,就说我王伦在梁山泊等着他!”
高廉怪笑一声,道:“王伦,凭你一个落第书生,也敢擅杀朝廷命官!你把招子放亮一点,前翻打破大名府便是得罪蔡家,今日来我高唐州便是得罪我高家!如今大宋朝堂上最受官家信赖的一文一武都叫你得罪了,你这厮蠢到极点,简直是自掘坟墓!将来你比我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自掘坟墓?”王伦放声大笑,盯着高廉道:“你不觉得你现在便是应了这句话?”
高廉闻言咬牙切齿,一时无言以对,只顾乱骂,直将把他泼皮的本性都暴露出来。这里李逵、石勇两个,都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岂容高廉在此放肆?只见一人提着双斧,一人拿着短棒,就要上前教训这厮,众好汉都是喜闻乐见,抱着胸在一旁观看,王伦却是走到柴进跟前,道:“大官人放心,这厮活不过今日!”
柴进咬着牙。重重的点着头,想起高廉刚才说的得罪高家的话,却也不无道理,当下凝噎道:“贤弟,你为我得罪朝廷……”
王伦见说打断柴进的言语,宽慰他道:“大官人说得甚么话,咱们跟朝廷早就明刀明枪的干起来了,还在乎他这一个小小高廉?就是高俅本人,落到我山寨手里。也是照杀不误的!”
柴进只是握着王伦的手,不住哽咽,忽然想起一事,惊道:“我叔父叫殷天锡这厮殴死。他那一家人还关在大牢里!还有我几个心腹庄客,也被……”
王伦点点头,心想这事还要问蔺仁,当即回头看了本州两院节级一眼。蔺仁却显得有些犹犹豫豫,柴进一见急了,道:“莫不是他们出了甚么事故?”
“令叔父一家虽是吃了些苦头。却无大碍,只是大官人身边的几个庄客……”说到这里蔺仁有些吞吞吐吐,只是抵不住王伦和柴进两人的催促,终于还是吐露实情道:
“他们起先倒是硬朗,不肯攀诬大官人,后来发现高廉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态度,有证词便做有证词的害法,没证词便做没证词的害法,最终不知为何服了软,高廉以他们告首有功,已经把他们都放了,只是监在高唐州,不许擅自出城,以备来日复查!”
蔺仁原以为告知柴进实情,会引起他情绪上的极大波动,哪知柴进只是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强求无益!劳烦蔺节级,还是放他们出城去!”
蔺仁颇为惊讶,不觉望向王伦,却听王伦道:“有劳蔺节级,按大官人说的办罢!”
蔺仁见状,拱拱手,起身去了。却听柴进淡淡道:“我知道江湖上不少人笑话我,说我是个没眼力价的小孟尝,庄上养的闲人虽多,关键时候却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这话王伦一时不好接,只是替他掖了掖衣角,却见柴进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又继续道:“但我要说,我这辈子,只识得一个人,便足矣!”
安道全原本在一旁替柴进清着伤口,乍然听到这句话,便知道柴进跟王伦怕是有心腹言语要说,当即麻利的往要紧处抹了药,起身欲走,忽见焦挺还站在王伦身后,道:“老焦,我观你鼻翼发红,怕是脾胃阳气虚衰,随我过来,我给你拿拿脉!”
焦挺一愣,旋即道:“神了,怪不得今日我腹中一直不适!”边说边摸着鼻头,追问安道全去了。
王伦看了安道全和焦挺一眼,没有作声,只是对柴进道:“大官人言重了!”此时柴进明显在说自己,这时还装作不知,太过伤感情了,倒不如坦然一些。
果然见柴进双手一撑,坐起道:“贤弟,我本就不是孟尝君,也没有他的抱负!我这一生一直重复的事情,就是跟人置气,我偏要揭揭他们心上这块伤疤,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他们心上根本没有这块疤!”
“喧宾夺主,谋朝篡位,本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大官人心中不忿,人之常情!”王伦劝慰他道。
“好!”哪知柴进面色一变,不负刚才黯淡之色,精神奕奕的望着王伦道:“贤弟,莫忘了你今日说的话来!”
王伦闻言一怔,一时不明白柴进的意思,哪知柴进把眼一闭,不再言语,王伦倒叫他此举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自嘲的笑了笑,见那边李逵和石勇打得性起,叫道:“好了,咱们且去府衙安顿了!”
安道全这时才带着担架过来,叫人把柴进搬了上来,焦挺一个劲追在安道全屁股后面问:“太医,你说我有病,怎地药也不开?”
安道全头也不回道:“等回山寨了,饮食协调,作息规律,不药自愈!”
焦挺闻言郁闷道:“那你煞有介事叫我过去!”安道全摇头一笑。只是拿他出口成章来耍笑。
见王伦起了身,许贯忠和武松这才过来,跟柴进见了礼。柴进瞧见武松,唏嘘的叫了一声:“二郎!”
武松拱了拱手,不骄不诌道:“大官人好生养病!”
柴进叹了口气,不再言语,闭眼睡去,王伦拉过武松道:“过去了就过去了,别总放在心上,不然却叫人瞧小了!”
武松看了一眼走远的担架。坦然对王伦道:“从前那大汉,那汉子,今时二郎……哥哥,武松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只是大官人素不喜我,小弟往前凑也没意思。不过他的好我一直念着,当初走投无路也多得大官人收留,武二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恩情和交情无关!”
王伦知道武松是个自尊心极强的汉子。人敬他一尺,他恨不得还人一丈,可是唯独受不得别人的轻视,若叫他发自内心接受一个曾经十分轻视他的人。却也极难。不过好在这汉心里分得出轻重,所谓响鼓不用重锤,王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你也知道从前大汉。今日二郎,说明今日大官人已经不是往日的大官人,隔膜太深。若是放任不理,伤的终归是自己!”
武松点点头,不再说话,王伦拍拍他的肩膀,道:“且去府衙坐定,说说怎么捉到高廉这厮的!”
武松“嗯”了一声,跟着王伦往外走去,这时忽听前面骚动起来,王伦和武松对视一眼,连忙赶上前去,等到了现场,两人一看,原来是林冲和徐宁、史进,手持利刃,挡在队伍前面,定要取高廉性命。亲卫营将士没有得王伦的军令,不敢叫高廉死在此处,都是上前好言相劝。
王伦见林冲等人眼色血红,额头边青筋暴起,拿刀逼着高廉,却又强忍住不曾下手,王伦当然不会如当初宋江那般,当着林冲的面放走高俅,当即道:“三位,此人便交给你们处置了!”
林冲和徐宁朝王伦一躬到底,久久不肯起身,直到最后被王伦、武松扶起,这时史进早忍耐不住,已经上前拎住叫李逵和石勇打成猪头样的高廉,连扇了几个耳光,道:“便拿你这厮给高俅作个样儿,叫他知道甚么叫做‘怕’!”
“林冲,给老子来个痛快的!”高廉到底比吓晕过去的殷天锡要有些胆量,心知求饶也换不回一条性命,索性求个痛快。
“你哥子欠下血债,岂止我一人耳!这里三人,各个与你那高俅有不共戴天之仇,正好报在你这害民贪官身上!”林冲怒喝道。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你说,除了你和柴进,还有谁跟我高家不共戴天!”高廉怒道。
以好脾气著称的徐宁此时也忍耐不住了,揭开脸上面罩道:“狗贼,识得东京御前金枪班徐宁否!”
高廉一听不禁骇然,失声道:“你……你不是死在孟州?”
“老天有眼,叫徐家哥哥活着来收你的尸!”史进又是一个耳光扇在高廉脸上。
史进这一手甚重,直打得高廉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见高廉咬牙道:“徐宁这笔账老爷认了,你这狗日的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我哥子又挖了你家祖坟不曾!”
史进见他死到临头,兀自嘴硬,反手又是一巴掌,直叫高廉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有几颗白牙,高廉生平何尝受过这样的罪,当即怒道:“要杀便杀,装甚么深仇大恨!”
史进呸了一口,道:“这一巴掌,是替八十万禁军教头……”
高廉不听还好,一听猛的挣扎起来,骂道:“林冲断手断脚,要你来献殷勤!”
“林教头自然不用我代劳!但是我师父……”说到这里史进一膝盖顶到高廉胸腹部,痛得高廉面目扭曲、狰狞不堪,史进这才接着把话说完,“八十万禁军王进教头,叫我问候你!”
高廉闻言一呆,不再理会史进,只是冲着王伦嘶喊道:“王伦!你这泼强盗!我家的仇人都叫你暗地里收留至今,我高家誓不与你干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