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看哥哥降不降得他住
混杂在人群中的仇县丞不知怀着一种甚么样的心情,将这顿饕餮大餐强忍着吃完。亲眼见证了席间河工从起初的害怕、忐忑、局促等心态,转化为后来发自内心的那种感激、震撼、羡慕、向往等诸般神态,仇县丞有些绝望的低下了头颅,也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个迟早成为朝廷心腹之患的匪首身上的大气魄。
原来昨天一顿饭吃五百多石粮食还是小样,今早这餐饭才是最终的大样。北京名厨伺候一伙靠自己永远也难登几次名店大堂的夫役河工,传出去无异于天大的奇闻,可是他就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发生在大宋陪都大名府的地界上,发生在自己这个大宋县丞的眼前。
也许,对于这些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贫民来说,可能一生都忘不了这一天。
正因为如此,仇县丞心中才格外的愤怒!
这有甚么用?
最终能起甚么作用?
甚么白衣秀士,甚么梁山泊,能够照顾这些百姓一辈子吗?凭那一隅之地,对于动起真格的朝廷来,还不是瓮中捉鳖一般简单。就算你梁山昨天打破登州,今天打破大名,可是你经得起一败吗?相对于梁山泊来说,拥有万万人口、四百座军州的大宋朝廷可以经得住一战、两战、五战、十战的失败,只要一胜,足矣。
既然终究是覆灭的命运,为何还要死死拉住这些百姓给你陪葬?到时候梁山一破,这些百姓将被你置之何地?此时仇县丞心中对王伦的愤怒已经达到极点。
“好了。大家听我说!”仇县丞正两手握拳,气愤填膺之时,忽见数十个军官分别走到人群中。说着内容大致相同的言语:
“休息半个时辰,咱们会分成几个部分,分别去城内不同的地方,事先说好的一天一石粮食的工钱,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可以自己去领!咱们这一部分,待会是去粮仓搬运粮食!”
“怎么中午还有一顿?”一顿饭下来,胆子大了许多的小四。小心翼翼的向二叔的两位酒友求解道。
陈达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大名府也有一日只吃两顿的风俗?”
小四在心里暗想道:“有条件的吃三顿,没条件的吃两顿。跟风俗哪有关系!”只是这话不敢说出来,闷在肚子里了,唯见二叔喝得满脸通红,借着酒意壮胆道。“听口音。大王也是咱们河北人?”
陈达这时酒意有些上头,把桌子一拍,道:“何止河北人,我可是相州(治所邺郡)人氏,你说跟你们大名府隔了多远?我跟你们是甚么关系?”
相州在北宋又称邺州,在大名府以西,两州搭界。那二叔见说“哎呀”一声,猛的站起来。叫道:“那是老乡!”又激动的指着桌上诸人道:“这……这都是老乡,老乡!”
索超端着酒碗在一旁看着热闹。他虽是河北人,也在大名府从军,只是家乡离这边七百里地,实在太远了,就没有凑热闹。
陈达哈哈大笑,示意站起来的众人都坐下,道:“咱们都是老乡,莫要怕!休息半个时辰,由这位索将军送你们上路……”
众人见说猛然一惊,都是惶恐的望着这位老乡,陈达一愣,忙自己拍着嘴道:“瞧我这张嘴,都别慌,是带你们去干正事儿!”
二叔喝得有点醉了,接言道:“我说也不像断头饭嘛!哪有这么亏血本的买卖?”,常言道酒醉心里明,二叔的一句话说到大家心里去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别人花这么大代价去戏弄?
大家正默默沉思的时候,高指挥使又走过来,对着这边一片坐头上的人笑问道:“各位兄弟,哪一家的味道要好些,给咱们没吃饭的弟兄推荐推荐!”因为位置不够,唐斌这一营人马都还没用饭。
哪知结果十分令人意外,只听几乎所有在座的人都坚称自己这桌的菜肴是最美味可口的,弄得高指挥使有些举棋不定,这时索超起身道:“老高,我来打包票,咱们这一桌是味道最好的!”说来这位高指挥使从前在禁军时,跟自己官衔一般,直叫索超打心眼里对他透着一股亲近。
高指挥使见说,把手一拍,道:“那就这一片了!”
索超哈哈一笑,起身招呼道:“咱们让让,叫没吃饭的弟兄们坐!”
同桌人见状都是急忙起身,没想到自己都吃饱了,山寨的大王们还有没吃的,都是心怀歉意,同时心中又涌出一丝感动。
仇县丞也被夹裹在起身相让的人群之中,此时心情落到谷底。根据他的仔细观察,梁山这些人还真不像是装模作样,因为无论你头领怎么卖力的演出,但是至少可以从士卒脸上看到真实情况,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装得不露破绽罢?很可惜,最终的结果,叫努力寻找着破绽的他失望了。
而这个结果才是最可怕的!他并不害怕梁山上都是欺名盗世的强盗,因为假的真不了!作为一个审案高手,曾在邠州从事司法工作的他深信任何事情,都有蛛丝马迹可循,顺藤摸瓜,必然能看到庐山真面目。
他怕就怕梁山是来真的,隐隐之间,他心中的这种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一个崇高的目标可以吸引人,吸引许多人,但他此时,却仿佛看到这些人梦境破灭后的惨状:不是惨死在从大名府逃亡梁山泊的道路上,就是在梁山上最多多活几年,最后被朝廷一举荡平。
紧锁眉头的年轻县丞只顾低着头随着人流而动,哪知因为太过专注,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大汉身上,那人回过头来一瞧,诧异道:“干!哪里来的贪官混在队伍里了?”
陈达的一声大骂,引起索超的注意,他一见这位低阶文官,忙拦住陈达道:“这个是清官,清官!”
陈达见说,当下停步不前,这个面子是要给索超的。索超望着这县丞道:“仇悆,你是被抓来的?”
“索牌军,你是我大名府的猛将,须有些军人的气节,怎能战败便降贼?还跟匪盗称兄道弟,相谈甚欢?”仇悆并不回答索超的话,只是望着他道。
索超一听,火冒三丈道:“气节气节,天天叫老子受气,还要老子跟他守节!老子又不是投降番子,落草怎地落不得了!?老子就这一条命,送给识货的,这一世便够了!”
林冲和唐斌见这边吵闹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赶了过来,却正好听到仇悆劝索超道:“堂堂七尺男儿,当为国效力,驰骋疆场,方为英雄!索将军,莫要身陷歧途,执迷不悟啊!”
“放你的屁!这里哪个人不想好好为国效力?这位林教头,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绝伦,栋梁之才,你去跟高俅说,叫他自砍头颅,给这位栋梁谢罪,再送他到边疆,叫他好为国效力!”好脾气的唐斌见这仇县丞劝降起索超来,极其少见的发起火来,这时怒气不减,自表道:
“我唐斌原是蒲东军官,同样出身禁军,当年势豪陷害于我时,上司不问青红皂白,为了些许铜臭之物出卖于我,我想好好报效国家,可是现在代表朝廷的都是一些甚么污七八糟的鸟人!?你这厮一个八品县丞,也来跟我说甚么莫要执迷不悟?等你取代蔡京老贼,再来跟军爷说这番话罢!干!”
见唐斌说完居然暴走了,林冲实在想不到他心中还有这么多的苦水,平日里看他都是过得潇潇洒洒,连忙跟上前去相劝,唐斌顺手拎起桌上一坛酒,摇了摇,感觉还有些分量,直往嘴中倒去,林冲叹了口气,没有拦他,只是驱散周围围观之人。
唐斌豪饮一气,心中略略舒坦了些,把酒坛一放,对林冲道:“罢了,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被这厮撮起火来,当时遇上这厮时,管理河工的官员都跑了,就这厮还回去筹集粮草,算是个有心人。我骂他归骂他,但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已经叫人去通知哥哥了,看这个人降不降得他住!”
林冲见他把话说开了,心中也放心了,拍了拍唐斌肩膀,唐斌耸耸肩,道:“我懒得管他了,招呼弟兄们吃饭去!林教头且帮我看着,免得一会哥哥要人,却叫他跑得不知踪迹!”
等林冲回到刚才唐斌大骂仇悆之处时,正好听到索超跟陈达惊叹:“这就是唐斌?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怪不得杨志这个闷葫芦也要让他一筹!”
陈达摊了摊手,道:“说实话,我是头一回见唐斌发火!”索超见说还要问,却听林冲说道:“兄弟,你和他既是相识,这个人便交给你了,小心看管,哥哥可能要见他!”
索超闻言,回道:“林教头,这人是个犟脾气,王万苍拿他都没办法,他是万万不会落草的,我看还是放……”
“多谢索牌军好意!”仇悆打断索超的话道,“是不是王伦要见我?正好,我也想会会他!”(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秀才和兵
在旭日的照拂下,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并没有因为这场战事的来临变得凋敝而萧条。在获悉了梁山军释放的善意后,自信的大名人又重新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淡定从容的迎接着眼前新的风景。
虽然此时只是权力转移后的第二个清晨,街市上却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和往常看不出来有什么两样。
仇悆尴尬的骑在一匹白马之上,接受着一个他内心中根本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尽管这座城池的官府机构相续瘫痪,但是目前看来,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没有乱兵作乱,没有溃兵扰民,没有泼皮横行,尽管通过梁山军对河工的态度,他已经对王伦安抚百姓的手段早有了心里准备,哪知眼前看到的景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完全不像仅离夺城之战结束才十八个时辰的现场景象,而是根本没有发生过战事。当然,除了一队队全副武装来回巡视的骑士显得有些突兀,因为从前城中的禁军,是绝对不屑做这些事情的。
路程在思考中变得短暂,直到眼前出现的异样一幕,仇悆才回过神来,跟刚才的繁华街景相比,这里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除了偶尔现身的老人和小孩以外,别说青壮年男子根本寻不见踪影,就连成年女性都见不到一个,仇悆心里发紧,历代史书中贼寇入城的情景突然浮现在脑海,正在这时,他在街角的坊墙边上发现好几具尸体,仇悆激愤的跳下马来,指着同行“押送”的索超道:
“亏你也在大名府待了这么些年,眼下贼人这般糟践城中居民。你居然视若不见,就算你落了草,便不要良心不曾?”
“闭了鸟嘴!”索超大喝道,随即回身朝那十几个随从问道:“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牌军,咱们昨日跟你去了洺州,大半夜才回,一回便睡了,今早便起来了,谁身后也无眼,哪知道这是甚么事!”众人都道。这些人都是索超在大名府的老部下,是以他们暂时还没改过口来,还是喊索超老称呼。
仇悆见状,望着索超道:“不是你杀的就可以心安了?”
索超一言不发,纵马来到街尾。正好这时一队骑兵经过,索超大叫道:“都住了!谁跟老子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队首的骑士一愣。随即朝索超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恍然,暗骂道:“他娘的急先锋,也不知谁给起的外号,还真是贴切,直比霹雳火秦明还要急躁!”
“这几个都是我办的!前天凌晨,这厮们手持利刃。入室抢劫,砍伤一个小厮,把这家男人大肚子的浑家都给吓晕过去了,差点一尸两命。当时我下的令,格杀勿论!”那骑士望着索超,不急不缓,朗声说道。
索超闻言,寻思道:“仅凭一面之词,仇悆那里肯定不好打发,这人是个爱较真的,还是多问问的好!”想到这里,只听索超下意识回道:“那苦主一家人呢?”
那骑士见说,忽然笑了起来,眼光颇为玩味的打量着索超,半晌才道:“急先锋啊急先锋,你是不相信兄弟呢,还是不相信同袍?我韩世忠当年也是禁军出身,自然知道军中无戏言的道理!再说了,自打我上山以来,怨我的人有,厌我的人有,可就没人疑过我!新鲜,索超,你倒是拔了个头筹!”
原来这人正是在城中巡查的韩世忠,槐树坡时他听王伦说起过索超,也在战场上亲眼见过他,可惜索超却没见过韩世忠,是以撞个当面也不识得。韩世忠见索超被自己说得一阵愕然,又笑了笑,道:
“苦主的婆娘好像是回娘家去了,苦主嘛,若是不在家的话,大概领粮食去了!你若有耐心,便等罢!只要这死者家属以外的任何街坊,说我韩世忠杀错了人,你只管来找我!对了,我这两天杀的人可不止他一伙,你若要做青天,只管去找人证,我韩世忠都接着!”
韩世忠这一番平淡中带着傲气的话说完,也不等索超回话,带着亲卫营的弟兄们继续巡视去了,这些亲卫营中骑士都是韩世忠一手训练出来的,当晚也都在场,见这个新上山的头领居然质疑韩世忠的人品,谁还能给他好脸?
索超顷刻间接了数十双白眼,心中无比郁闷,还难以解释。他从前在大名府豪气爽快,光明磊落,只有他怨别人不够意思的份,何曾被人家指责过自己?正要找始作俑者出气时,发现仇悆已经蹲在尸体旁边,查探着甚么。
索超赶上前指着仇悆骂道:“趁火打劫的泼皮,难道杀不得,都是你这厮,叫我坏了义气!”
见领头的发怒了,索超的随从们都是下马来劝他,这时人群中有个眼尖的道:“麻三,这厮是麻三……”
仇悆见说抬起头来,问那人道:“这麻三是干甚么的?”
这人是大名府本地人氏,见问,开口道:“这厮是个孤儿,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哪知长成之后浑不念街坊好处,反在街市上横行霸道,无事生非,搞得无人不怨他,无人不怕他!”
索超见说,大骂仇悆道:“摆明了泼皮明火执仗,被刚才那韩……韩甚么的镇压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做文官的还看不出来!搞得那韩甚么对我有了意见!”索超骂完,这时回头望向随从,问道:“那厮他说他叫韩甚么?很有名么?”
“没听清,好像叫甚么死忠、死忠!”有人回道。
“死忠!?”索超一愣,“甚么意思?谁的死忠?王伦哥哥的死忠?这厮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个肉麻的名字?看他一表人才的,原来是个马屁精!”
“韩世忠!这么多人,甚么耳朵!”仇悆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叹道:“看来是我急躁了些,梁山泊在外面名声很好,怎么会把无辜者的尸体摆着示众?”
“干,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索超骂道。“老子本来是个甚么都不操心的人,结果遇上了你,偶尔多心一回,就得罪了弟兄,你说你这厮是不是晦气!”
仇悆并没有把索超的话听进去,只是望着空空荡荡的郭坊,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块地方,好几千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都领粮食去了!”索超翻身上马,催促道:“快上马,带你见了哥哥,我就算交差了,你到时候少说两句,我再跟你求个情,放你活着出城,这相识一场的情分就算尽到了!”
仇悆见说,觉得这索超直率得可爱,身处敌营的那种孤独感略减了些,当下回身上马,沉吟半晌,方对索超道:“和你同来的林冲看起来在梁山地位不低,只要你不得罪王伦,其他人的怨恨,他应该都能给你化解!”
“得了罢,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跟我出主意!实话跟你说,我当时都是快死的人了,硬是被他们拉了转来……”索超叹道:“这个恩情,得还!”
仇悆见说,也叹了口气,道:“索牌军,咱们认识有两年了,总共见过不超过三次面,你为甚么这么帮我?”
“你是不是不被王万苍待见?是不是不被梁中书待见?是不是上司见你笑嘻嘻,脏活累活少不了你,还不忘背后给你捅刀子?”索超很是认真的望着仇悆道。
仇悆无奈一笑,道:“这跟你有甚么关系?”
“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对我的!我看见你沦为笑柄,就没来由的想起我自己的处境来!”索超长叹一声道,“咱们大名府,一文一武两个笑柄,非你我莫属了!”
仇悆放声大笑,良久才道:“我是给朝廷当县丞,给大名百姓当县丞,不是给梁中书,王知府,马知县做县丞!我从不觉得这样做是错的,我问心无愧!”
索超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只顾往前赶路,仇悆也不再说话,直到他们经过下一个郭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推着满载粮食的小车从前面过来,仇悆坐不住了,跳下马来,拉住一人问道:“劳驾,恁这车上粮食哪里买的?”
那人见他是个官儿,倒是吃了一惊,忽又看到他身边十几位骑士,这才放心,骂道:“我车上粮食从哪里来,干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甚么事?”这人说完推着车子就要走,仇悆想拦他,但是伸出去的手连自己都感觉到它的乏力。他虽一心想作个有所作为的官员,却也拦不住身边同僚们一心作个捞钱的篓子。
见仇悆满脸落寞,索超叫住那人,道:“老哥,你不回他,他一宿都睡不稳的!”
那人见说一愣,道:“既然山上大王要我说,我便实话与你说,这粮食是大王们按郭防、按户头发下来的!每户都有!”
“每户发了多少?你这一车?”仇悆急问道。
“一车?看清楚,我们这里四车才是一户人家的!”那中年激动人道:“大王仁义,破城之后秋毫无犯,不坏良民,反而还一户发给我们十石粮食,这样的事情,咱们祖祖辈辈哪里遇到过?我要不是有妻小拖累,直恨不得跟他上山干去!”
仇悆一听,顿时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王……王伦这是在挖官家的根基啊!这时只听“噗通”一声,通宵过后又受刺激的他实在坚持不住,摔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敢问寨主之志,如黄巢否?
“若我还在江湖上乱撞时,东投人不纳,西投人不接,哪里看得到这般景致!”焦挺趴在满是灰尘的护墙之上凭栏远望,抒发着胸中感叹,“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站在这大名府的宫城上!”
“你望前面看!”王伦一笑。
焦挺使劲的瞪着眼,却发现前面除了巍峨壮丽的宫城,只剩一片薄薄的雾气,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四百里外,便是东京开封府!你今天能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屹立在大名府的城头,说不定多少年后,你就能同样站在开封府的宫门之上!”王伦叹道。
“哥哥,咱们不是在海外有了基业,将来还会回来跟昏君决一雌雄么?”焦挺不解道。萧嘉穗见状也望向王伦,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山寨领头人心中对未来的规划。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王伦慨然一叹。
一年多以前他还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挣扎,转眼间目标已经变成了给身边这七八十个兄弟,六七万士卒与依附的百姓谋前程。再过不了几年,金人的铁蹄即将南下,到时候生灵涂炭,国难当头,自己又会处于一个甚么位置呢?
见焦挺此时懵懵懂懂,而萧嘉穗若有所思,王伦把目光转向刚刚被索超送来,此时仍昏迷不醒的仇悆,因为此人名字比较独特的原因,王伦对他倒是有些印象,记得此人绝对属于百姓眼中的“好官”一类,而且还在宋史中还专门有他的传记。
不过王伦毕竟不是专攻宋史之人。对仇悆的事迹只记得个大概,却不知详细。
王伦所不知道的是,仇悆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地方上作亲民官。他每到一地,都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古时百姓对离任官员表达敬意,大多送万民伞之类的物事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仇悆离任之时,曾被旧地万余百姓强行截至县廨,纷纷表达想要他继续留任的意思。可见其为官之难得。
在两宋之际的战乱动荡中,地方官少不得在军事上有所的表现。仇悆不但勤政爱民。在守土卫国上,也颇有建树,并且还和当时军界两位名人有过接触。
第一个名人便是“中兴四将”中水分很大的长腿将军刘光世。当时仇悆一步步熬上庐州知州,兼淮西宣抚使,当时伪齐犯境,上司官刘光世几次叫他焚烧积聚。放弃庐州(合肥)。他拒绝执行这种乱命。刘光世大怒,派部将张琦带领几千兵士赶到庐州城,欲以武力叫他屈服,一同逃跑,仇悆大义凛然道:“若辈无守土责(你们不负责保家卫国),吾当以死殉国!寇未至而逃,人何赖焉!”张琦叫他镇住,怏怏而回。随后仇悆召集溃兵和民兵。几次打退敌人进犯。
没过多久,攻打庐州伪齐(金国所立)加大进犯力度。完颜兀术又亲自率金军为后继,就在仇悆要实现以死殉国的诺言之时,猛人牛皋出现了,仇悆大喜过望,连忙联络过境的牛皋,牛皋不比刘光世,欣然允诺,当时阵前发飙,高呼“我牛皋也,尝四败兀术,可来决死!”带头冲锋,最终打退敌军。事后,仇悆因功加徽猷阁待制。诏回朝廷,军民号泣相送。
尽管对仇悆未来人生的细节并不甚了解,但这样一个好官坯子,此时还这般年轻,正巧撞到王伦手里,怎叫他不动心?只是听唐斌、林冲连连报来的消息,王伦一时陷入沉思。
“哥哥,多亏了卢员外和燕小乙,筹集大车之事妥了!此时全城可以套上牲口的大车,全叫咱们拿粮食溢价赎买下来,另外又在城内定做了四、五百辆大车,赶赶工期,在后天大早之前,可以交货。以备咱们在路上轮换使用!”匆匆赶来的许贯忠三步并作两步,满脸是笑的上前报着喜讯。
王伦一听大喜,道:“连牲口都买下了罢?”这一回梁山军虽然在大名府夺了上万匹马匹,但是这些牲口之前从没有拉过车,磨合尚需要时间,而此时王伦最缺的就是时间,还是把用熟了的牲口买下为好,反正用粮食付账。这些牲口到了梁山,仍有用处不说,且又是一笔财富。
“都买下了,少时便由卢员外和小乙送到粮仓去!”许贯忠拱手道。
“好好好!做得好!”王伦夸奖道,“如此便按咱们之前说定的,把这些大车,分十队装满粮食,运送下面十个县里面去,最好直接下到村坊。那三万河工,每队三千人,往来运输,再叫杨志、唐斌、张清各管理三、四队,保障沿途安全,并作宣传,但遇要上我梁山的百姓,无论单人投靠,还是举家相投,只管收来!”
萧嘉穗点头道:“招兵还是要下到村坊为家,佃户子弟能吃苦,知尊卑!踏实,可谓我山寨未来精兵的基石!”
许贯忠哈哈一笑,道:“萧老哥此言略有些片面了,咱们城里汉子哪里差了?好像哥哥身边的韩世忠便是市井出身,我观他外粗内细,有大将之风,哥哥命他巡视街市,百姓皆有美言,可谓井井有条!”
见萧嘉穗和许贯忠说起城市兵和农村兵的优缺点来,王伦笑道:“市井长大的汉子见识广,心眼灵活;佃户子弟从小苦到大,心志坚韧,执行力强!依我看,是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优势,还是搭配着来!我敢说,只要到了我梁山一年以上,包管他们各个都是好兵坯子!”兵只要有了“魂”,便不是寻常对手可以战胜的,而因为王伦的到来,梁山泊有了一大先天优势,便是能为普通一卒塑造兵魂。所以无论城市兵,还是农村兵,只要上了梁山,王伦都有信心将他们锻炼为合格的战士。
见王伦和起稀泥来,许贯忠和萧嘉穗摇头大笑,王伦也是笑了一阵才停了下来,对萧嘉穗道:“下县的河工和派粮食招兵及百姓的事情,就交给萧大官人了,杨志、唐斌、张清三营随你调遣。不过要注意时间,明日黄昏之前,无论如何要把愿意随我军回山寨的河工以及百姓都带回来!”
“哥哥放心,小弟一定竭尽所能,丝毫不敢怠慢!”萧嘉穗抱拳道。
王伦十分放心的朝他点点头,又对许贯忠道:“城外交给萧大官人了,城内便要拜托贯忠了。有三万河工出城往县里运粮,还剩五千多人,便全部交给你了!这两日里,你要把甲仗库里的所有军器,抄来的库银、赃银、家私,库藏的生丝、绫绢、绸缎,还有这宫城内所有有价值的物件,全部打包好,等萧大官人把大车送回来,你便带人装车!后日一早,所有的缴获和投山的百姓便要随着步军提前开拔回山!林教头的磐石营,随你调遣!”
“没有问题!都交给小弟罢!”许贯忠信心满满道。
事情都布置完了,唯一剩下的问题便是粮仓中的如山一般的粮草了。说实话,王伦也不愿意放弃这多达二百七十多万石的粮食,可惜这些粮食换算成后世的单位,总重达十六万多吨,这表示起码需要一万辆载重量在十六顿以上的东风卡车从大名府往济州运送(除掉派发出去的一百多万石粮食,剩余的也起码有六、七万吨重),很显然,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这个数目的战时运输,是难以办到的。
想清楚了这一节,只听王伦又道:“另外,除了派给百姓的粮草,还余下一百多万石,这样,贯忠,你去请卢员外出面,看是或卖或换,将这批粮食换成金银或者货物,具体情况,你们商量着办。我的意见是,最好换成金银,如若有难度的话,则退一步,尽量换重量轻、价值高的商品!像陶瓷器之类的易碎品就算了,这一路上还不知多么艰难,别到了山寨,全剩一堆碎片了!”
“我这便去转告卢员外!他是河北第一号财主,这些事情应该不在话下!”许贯忠笑道,说完,许贯忠和萧嘉穗点点头,两人一起向王伦告辞,踌躇满志的出了宫城。
“明人不做暗事!仇县丞,还想听到甚么时候?”王伦望着躺在担架上的仇悆,忽开口道。方才焦挺就察觉到此人异常,中途曾与王伦耳语几句。
仇悆叹了口气,缓缓坐起。到底是有胆有识、连史书中都有传记的人物,此时虽身陷敌营,却在脸上毫无惧色,望着王伦道:“王寨主,久仰了!”
“想不到区区薄名,能叫仇县丞闻之,实不敢当!”王伦笑道。
“王寨主以机密事并不避在下,看来仇某命不久矣!”仇悆缓缓道,“只是临死之前,能否问寨主几句?”
“请说!小可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人开口就好办了,怕就怕他无欲无求,死不做声,王伦心道。
“多谢!”仇悆起身整了整官服,郑重道,“敢问寨主之志,如黄巢否?”(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赌约
大半年前宋江在江州题反诗,曰:“敢笑黄巢不丈夫!”,此时仇悆开口又是黄巢,看来这个将李唐搅得天昏地暗的落地书生,在这宋朝名气还是很大的。
“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王伦笑了起来,反问道,“县丞怎不问我志如刘邦否?”
“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抵抗暴秦,最终建立大汉,功标青史。寨主虽然志向远大,但我大宋官家并不苛暴,寨主哪里去做刘邦?”仇悆嗤笑一声,回道。
焦挺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但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小小文官正在嘲笑自家哥哥,忍不住喝道:“你这贪官,莫非是嫌我梁山的刀不利么!”
仇悆冷哼一声,不言不语,焦挺正要发作,却见王伦摆了摆手,对仇悆道:“官家不苛,手下却皆为刮骨熬油之人;官家不暴,手下却尽是不恤百姓之辈;仇县丞,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若你在县中所用之心腹,都是为非作歹,大奸大恶之辈,我骂你一句狗官,你会觉得无辜么?”
仇悆一时被王伦说得无言以对,此时蔡京把持朝政已十数年,满朝浑浊,不是狗咬狗,便是鬼打鬼,他只是区区一介县丞,但好歹也是大宋文官体系内的人物,对这些毫不陌生,自然知道对方所言的都是实情。
“听说县丞是进士出身,王某只是一个落魄的书生,不过有个道理。王某还是知道的!若是看一个上位者的成色,最直观的方法便是看他用了甚么人!偶尔用一两个奸佞,有可能是看人失误,但是偶尔才用一两个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蔡京、童贯、高俅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你说这样的官家,只是被蒙蔽了圣聪?”王伦望着仇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将那些甚么“皇帝还是好的,只是被奸臣所蒙蔽”的幼稚幻觉毫不留情的戳破。
仇悆见说长叹一声。久久无语。王伦的话叫他辩无可辩。只是确实也没有甚么好替这些人辩的,官家和蔡京不但是艺术上的知音,官家更是离不开蔡京替他捞钱保障他享乐的手段,之前官家虽然曾有罢黜蔡京之举。但是后来的宰相却没有蔡京伺候得他舒服。直叫官家又念念不忘于蔡京。将他复起,始终离不开他。
见仇悆被王伦说得哑口无言,焦挺心中暗觉爽快。要不是听哥哥说这厮是个好官。他早叫他好看了。王伦刚才所说的话,他虽然不大懂,但是形势还是看得明白的。这时他忽然想到,这样的官儿不比江湖好汉,江湖上的汉子相互瞧不顺眼了,大家拳头上见高低。只是遇上读书人,但凡骨头硬一些的,你打他一顿,他心里依旧还是不会服气。要彻底让他认输服气,唯有在他最擅长的口舌之上,让他接不上话来,这才是最让人爽快的事情。
而此时哥哥一番话,显然是占了上风。看着姓仇的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模样,现在却连遗言都不好意思多讲了。焦挺笑呵呵的,抱胸观看着事态的继续发展。
仇悆低头不言,王伦也不催促,只是远眺气势磅礴的宫城,这时只听仇悆在背后道:“哪朝哪代没有奸佞把持朝政?终归会有仁人志士壮怀激烈,将这厮们一举铲除,还我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等仇县丞做了宰相,蔡京不用你除,老都老死了!”王伦摇头道,现在的情况哪里容得大宋这具病体自己排毒,过不了几年,一个手持利刃的新邻居,就要粉墨登场了。到时候可不是几个细胞在体内厮杀,对方是能要你命最好,如果力有不逮,纵然退而求其次,也要将你截肢分解。
仇悆闻言,沉默半晌,忽见仇悆抬起头来,望着王伦道:“纵然满朝奸佞,却也不是王寨主你能抗衡得了的,他们掌握着国家公器,而你只是偏安一隅。你今日打破大名府,明日你的名字便会被这些人记在心中,特别是蔡京,你害了他女婿的前程,他岂能容你!寨主你也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在这些奸臣眼中,私仇远比公事来得急切。”
王伦见说大笑,又见他学着自己的语气说话,正色道:“不幸只怕还真叫仇县丞说中了,我很是赞同你的意见。当朝宰臣蔡京不日将派大军征讨梁山泊,不是因为我王伦打破国家城池,而是得罪了他的女婿!仇悆,你说这个朝廷还有救吗?”
仇悆面色一滞,旋即道:“王寨主,既然你也知道即将到来的结果,为甚么还要开仓放粮,蛊惑百姓随你东去梁山?”
“不开仓放粮,难道放着叫梁世杰、王万苍这些大贪拿去盗卖?仇县丞,你知道梁世杰上任时粮仓里有多少粮食么?三百八十万石!你知道现在粮仓有多少粮食么?二百七十万石!这中间的粮食哪里去了?!”王伦冷冷道,“我梁山打破大名府,只怕许多人反而解脱了,将来数不清的烂账怕都要记在我王伦头上了!”
“仇悆,我发这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给百姓,总好过叫贪官贪墨了,总好过留在将来被……”说到这里王伦猛然顿住,将来金兵南下时,除了王禀在太原死守了两百五十多日,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多少抵抗,轻而易举便叫金人长驱直入到了这个帝国的心脏。
“粮食本是百姓所纳,还与他们也没甚么,可惜这等事情不该由你来做!”仇悆长叹一声,望着王伦道:“一家一户发十石粮食,王寨主还真是大手笔,我大名百姓本是淳朴之人,来日你登高一呼,还不从者云集?”
“官府尸位素餐,对百姓不作为,难道还不许别人有所作为?”王伦反问道。
“你给他们看昙花一现的景色,不久又叫他们从天上摔下谷底,你这样做,居心何在?”仇悆双手握拳,面色激动。刚才王伦直言官家是昏君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动气。
王伦却是不动声色,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会从天上摔下谷底?”
“你区区一个梁山泊,能够对抗天下精兵?就说朝中奸臣,各个也是有些本事的,蔡京善搂钱,童贯久军旅,却也算老成知兵之人,西夏国如今在他的西军精兵手下,已是服服帖帖,你梁山泊有多大能耐,敢言胜过西夏?此番你打破大名府,是在朝廷上挂了号的人物,已经终归不可避免败亡的命运,你说,你何苦拉这些百姓与你陪葬!?”仇悆义愤填膺道。
“想不到仇县丞这般替我山寨劳心!”王伦笑道,“小寨之上,多是智勇之人,水泊之中,多有豪杰在内,我们既然敢打这大名府,就不怕蔡京的报复!我们既然敢招揽百姓上山,无论几千几万,自然能妥善安排他们,让他们后半辈子过得无忧无虑!”
“王寨主,人要是太自信了,就是危险到来的时候!”仇悆告诫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仇悆一个将死之人,今日说的话,王寨主既然丝毫不放在心上,说明寨主心中还有依仗,只是你那八百里水泊,真当是朝廷无法跨越的鸿沟?不说也罢,或许我真改变不了王寨主的决定。只是我有一个要求,万望王寨主应允!”
王伦见说,微微点头,道:“请说!”
“寨主每到一地,都会开仓放粮,此番打破大名府,面对大名十五万户百姓,依然不改初衷,每户发下十石粮食,如此气魄,下官佩服!也愿意相信寨主是爱护百姓之人!”仇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只是将来,寨主无力在照顾这些百姓之时,还望寨主记得今日所言,要让百姓后半辈子过得无忧无虑!”
仇悆啊仇悆!王伦摇头一笑,这人先是把自己往好人堆里面推,为的就是要自己对百姓负责,并毫不客气的坚持认为自己仍旧是个败亡的命运。
“答应你这个要求很容易,只是有个前提,也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王伦望着仇悆道。
仇悆一愣,不解的望向王伦,只听王伦接着道:“你说这些百姓跟着我,将来迟早没个好下场!那好,我暂时留你一条性命,让你亲眼看看他们未来都能过得好好的!在这期间,你不能寻短见,不可轻举妄动!”
“也罢,那我就多活几日,看看你是怎么个叫百姓过得好法!”仇悆回道。
“既然你坚持你的看法,我坚持我的观点,将来终归会有一个人认错,如此,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局?无论咱俩是谁输了,都得听对方一回劝,如何?”王伦笑道。
“赌甚么?谁来界定谁输了?我若劝你招安,为国效力你也肯听?”仇悆回道。
“君子之约,就你我两人,谁胜谁败咱俩心中肯定有数!至于赌甚么,便看我能不能妥善安排投山的百姓,叫他们后半辈子无忧无虑!”王伦笑道,“当然,你若怕我反悔,也可以现在指定一个中人!”
仇悆盯着王伦看了许久,最后诧异道:“你莫不是想招安,又没人搭线,故而找上的我?”
看来,在仇悆心中,认定王伦是输定了。(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 梁山给了我一个改命的机会
夕阳的红光,将天空映照得橙红一片。一条条绛色霞彩,从厚重的云雾中透出,洒落在秋后的旷野上。辛劳了一天的河工们,带着放空的大车,精神奕奕的走在入城的官道上。许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意,队伍中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给枯燥的行军带来了无限的乐趣。
“二叔,恁还是回去罢!这一来一去,好几十里地呢!待会晚了,恁走夜路我也不放心啊!”小四不停的劝着身边的二叔。
今日是他们三万多河工下县派粮的第二日,也是最后一日。昨日编队时,梁山为照顾众河工,将他们按照籍贯编为十队,分别往来于十个郊县之间。并在今日最后一趟之时,把许给河工们的两石粮食的工钱,以及十石新粮一并送到各人家里。
“傻小子,你别管!你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你一个人在外面,又没个人照应,你爹娘哪里能放心?我这个做叔的,来送你一程也是应该!”二叔摇头道。
“担心就跟我一起上山呗!那边骑士弟兄们都说了,他们也有家眷在山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小四已经做出了上山的决定,此时对山寨大王们的称谓也变成了“弟兄”们,心中的敬畏感自然而然的慢慢转化为亲切感。
“咱们不比别家,三亲四眷五六十口人,要么一个不落的全都上山,要么一户也不能动,不然将来官府追究起来。叫亲戚们都吃挂落!你一个人走还好办,就说……死在外面了……唉,小四你别嫌叔说话不中听……”二叔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哪知小四浑不在意,摇头道:“若叫我留下来时,才是真正是生不如死!二叔,既然有这么个地方,能让咱过上人过的日子,咱们干么还留在家里受苦?敢是舍不得那七十多石粮食?”
“你还没上山,口气便不小!你不知道那是大王们特意照顾咱们这些出了力气的人。给咱们还有咱们的亲眷。发的都是新粮?就是拿出去卖,也能卖到两贯钱一石哩!”二叔不平了一句,叹了口气,忽道:“我若再年轻十岁。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想都不想。直接上山去……”
只见他把话说完,颇为感叹的回头一望,只见队伍中都是年轻的面孔。像他这个岁数的人却是见不到多少,不由得叹了一声:“年轻好啊!”
“罢了,你们都在家里等着,将来我混得出息了,便带你们出去享福!”小四信心满满道。
“四儿,这一去,你真不后悔?”二叔有些复杂的望着侄子道。
“后甚么悔?后悔我这辈子受的苦还不够多?继续留在家里过这种一餐饱一餐饥的日子?二叔,你不要问我了!我这一走,混得出来是我的本事,混不出来是我的命数!”
此时小四略带稚气的脸庞,显露出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诚毅之色,其实还有一句话在他心里忍住了没说:就是死在外面,却也比窝在家里受苦强!到时候一百两银子的抚恤金,足够他的亲人过好下半辈子了。
二叔显然也是知道他的未尽之言,心中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四叹了口气,劝他道:“在家是钝刀子割人,无时不叫这命数折磨着。还不如去外面闯闯,不管怎么样,梁山泊给了我一个改命的机会,我再也不想如从前那么活着了!”
二叔见侄子心如铁石,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小四挤出笑脸道:“叔,回去罢!你老这样看我,我心里不得劲!”
二叔望着自己亲侄子,不禁泪湿眼眶,忽然大声叫道:“我豁出去了,也不要这张老脸了!”这声呼喊似乎要吐尽心中对侄儿的愧疚,动静着实不小,直叫周围喜气洋洋的后生们不禁都望了过来,小四见状耳根都红了,忙道:“叔,你这是怎么了?”
“你别管!”二叔推开小四,见旁边的骑士过来探查究竟,二叔把脸一抹,笑脸相求道:“周大王,跟恁打听个事儿,咱山寨里的陈达大王和索超大王此时在甚么地方,我跟他们喝过酒,此番想去跟他们告个别!”
马上骑士闻言一愣,道:“你找索将军?他在城里来去不定,还真没个固定的地儿!这样,他是我师父,你若是找他有甚么要紧的事儿,便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这二叔一愣,不想眼前这位周大王就是索超的徒弟,他在心中犹豫万分,最终还是把话忍住了,毕竟人在人情在,隔了一道效果会差很多,这关系到侄子的未来,不敢有丝毫马虎,只听他望着周瑾笑道:“我这次去不了梁山了,就是想进城跟他道个别!”说完又小心翼翼道:“陈达大王也不好找?”
“陈头领好找!他就在南门,到了地方,你随便找个山寨的弟兄打听一下,便能找到他!”周瑾回道。
“多谢多谢,祝大王们明日好走,一生平安!”二叔忙拱手谢道。
“借恁吉言!”周瑾笑着告辞了,二叔低低叹了一声:“只能去找陈达大王了!”
“二叔,你这是要干甚?”小四心中不解道。
“傻小子,还不是想当面把你托付给人家!他们都是山寨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了他们关照,你日后还不得宽松一些!”二叔小声道。虽然只有几顿酒的交情,还很有可能被人嫌,但是为了这个侄子,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周瑾哼着小曲回到队列,此时离城已经不足十里路了,忽见前面大路上十几匹快马奔驰而来,周瑾一见,连忙迎了上去,道:“哥哥。来得这么急?”原本周瑾跟杨志还有些隔膜,因为前面夺马一战,彻底对杨志是心悦诚服,此时尊称脱口而出,倒也不觉突兀。
“咱们这营三队人马回去两队,就剩你这一支人马了,哥哥他们正在统计投山的河工人数,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出来迎迎你!”杨志笑道。
周瑾见说,忙回禀道:“除了六百多人留在县里。我这边有二千三百多人愿意随我们上山。咱们营那两路人马是甚么情况!”
“跟你这边情况差不多。随咱们下三县的九千多河工,算上你这两千三百人,总数差不多有六千多人愿意跟随我们上山。其中九成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后生,都是些壮小伙。身体结实得紧。情况十分之好啊!”杨志笑着回道。
见有七成河工要上梁山。周瑾心中也是有些感慨,只是一想起还有另外两路人马,下意识问道:“张都监和唐将军那边情况怎么样?”
“张都监那营管着四个县。手下河工有一万二千人,愿意投山的也有八千多人吧,达到六、七成了,唐斌那边虽也是八千人,但他和我们一样,只管着三个县,投山人数的比例最高,达到九成了!”杨志摇头道。看来事先与河工们接触还是有他的优势,动员的工作也好做一些。
周瑾见说,有些不甘心道:“咱们这营人马,动员的河工虽然人数最少,可是咱们动员的百姓可不少!光我这一县,第一天就有一千一百多户人家愿意上山,今儿上午,又有三百多户人家来投,这不中午吃饭时,哥哥还说咱夺了个头筹!”
“所以把你从磐石营拦过来,算我做对了!”杨志点头道。
周瑾见说,连连摆手,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哥哥,咱们要这么多百姓上山作甚?这老的老,小的小,难道还指望他们打仗?”他之前虽然是极其卖力的执行着山寨的这一命令,但是心中却迷惑不解。
杨志见状暗暗点头,对周瑾的欣赏之意更浓了。此人就算对任务的意义并不了解,但是仍然十分用心的去执行,对于缺乏得力助手的杨志来说,这样的人简直是不可多得。
“此事你回山寨自然知晓,就不要到处打听了!回去把大车、河工、百姓移交给步军,就没咱们的事情了!对了,和咱们交接的是九纹龙史进的步营,咱们这回要把南门的防务接过来,因为他们步军明日一早开拔回山,而我们会多在城中休整一日!”杨志说道。
“是不是咱们给他们打掩护?”周瑾问道。
杨志点点头,道:“包括亲卫营在内的马军此番全部殿后,哥哥今次也跟我们在一起。如果没有变化的话,萧大官人会率领四营步军护送百姓、马匹,辎重先行,而且山寨的援军也在路上,估计快一些的话,应该能在博州碰头!”
周瑾见说,自言自语道:“追兵只怕都是骑兵,咱们不殿后难道叫步军殿后?”只是这时想到一个问题,又问道:“步军和百姓裹在一起行军,会不会影响速度?”
“不是还有上万匹马匹么,另外各类牲口车也备得比较充裕,老弱妇孺应该可以不用他们下地,放心,步军他们会有办法的!”杨志回道。
周瑾点点头,一路上和杨志边走边说。快到城门时,周瑾主动请缨留在此处接下防务,杨志欣然同意,并把他带上城楼,介绍给史进、陈达两人,陈达听说他是索超的徒弟,笑道:“久仰久仰!索先锋说你酒量不错,改日一定要领教领教!”
周瑾笑着回了几句,此时被陈达这么一说,忽想起一事,道:“你有个酒友,说这回上不了梁山了,特来跟你道别!”
陈达一愣,道:“哪个?”
周瑾站在城墙上往下望了一阵,指着一个正在跟卫兵说着甚么的中年男子,对陈达道:“就是此人!”
陈达顺着他的手势一看,不禁笑道:“还真是老乡,临别之前还不忘来打个招呼!”
祝各位好汉端午节愉快!粽子吃到饱!(未完待续。。)
第三三零章 再见,大名!(上)
“快,快!都搬上马车!一件也不要给梁中书这贼厮留下!”闪烁的火光下,小温侯吕方手扶佩刀,不停的催促着来回搬运军械的众人。
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带人搬来沉重的酒坛堆放在路边,往来的精壮汉子们望而生津,张三大笑道:“还剩这最后一回了,大家加把劲!待搬完器械,大家便可包饮一顿,再睡个好觉!明日启程随咱们回山寨,自此大家便都是梁山好汉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等!”
众人见说,心中振奋,眼看离自己憧憬的新生活越来越近,眼前这些力气活又算得了甚么?都是甩开膀子,使出吃奶的劲头,一步一步朝自己心中的梦想迈进。
这时外面忽然走进一人,吕方见状,上前打招呼道:“陈达哥哥,可是来查探进度?还剩最后一些了,不要半个时辰,便可搬完!”
陈达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是来催促兄弟你的!我随史进哥哥来此,他在门外听哥哥教诲,我进来看看你!明日须劳老弟给咱们打掩护,我这心里呀……”
“又不止是我一人留下,此番连哥哥都留下了,咱们算什么!兄弟们只管放心走,我们马快,灭了朝廷的追兵,再赶上你们还不是小菜一碟!”吕方摆手笑道。这时张三抱了一坛酒上来,道:“明日大军开拔就禁酒了,陈家哥哥,来,喝一口解解馋!”
陈达咽了咽口水,望着吕方和张三道:“等回了山。你我再喝个痛快!记住喽,你们亲卫营差我一顿酒,你两位须得回去亲自陪我喝完!”
吕方和张三对视一眼,都笑道:“没得说,回山之后,一醉方休!”
陈达慨然一叹,抱拳告辞道“护好哥哥,咱们山寨再见!”
吕方拱手回礼,亲自送他出去,两人走到门外。忽见一个挥汗如雨的年轻后生扛着一箱箭矢。健步如飞的往外运送。陈达忽叫道:“李小四!”
那后生回头一望,惊喜道:“陈大王!”,顿时扛着木箱忙往这边走来,吕方不知陈达在河工中还有相识之人。正在一旁观望时。忽听王伦开口喊他。匆匆向拉着李小四说话的陈达拱了拱手,快步赶上前去,只见步军的几个正将。如鲁智深、武松、李逵、樊瑞、史进,包括卢俊义和燕青等都在此处,王伦等他过来,开口问道:“现下时辰不早了,还须多久能够搬完?”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吕方拱手回道。
“好,弄完之后跟萧军师作个交接!”王伦点头道。
萧嘉穗见说道:“哥哥,叫弟兄们都去歇息去罢,我和史进兄弟接手便是!”
王伦没有回话,只是朝吕方打了个手势,吕方见说对萧嘉穗嘿嘿一笑,道:“咱们明日还要休整一日,不像你们便要赶路。哥哥既然在此,咱们哪能偷懒!几位哥哥聊着,小弟进去了!”
王伦呵呵一笑,拉过萧嘉穗道:“军师不急,今晚之后,有得你们忙的,咱们且接着说!”
“哥哥,俺们陷阵营屁颠从山寨下来,一次阵都没陷过,哪知这就要走了!不如叫俺留下来,跟哥哥在一起,砍杀他几个朝廷的鸟将,也叫这厮们见识见识俺梁山泊的威风!”李逵对搞交接毫无兴致,一声埋怨,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你既然嫌此次下山太轻松了,这样罢,明日出发后,大军断后的重任便交给你,你敢不敢应下!”王伦望着李逵道。这次四营步军单独押运物资,带领百姓回山,在怎么分配四营任务上,叫王伦和两位军军师煞费苦心。
此次行军,要分先锋、中军、筹粮、断后四大重任,正好一一应对了步军四营。三人商量良久,还是准备把断后这一职责交给陷阵营,毕竟其他三职他也难以胜任。况且他此番名为断后,实则还有王伦领着五营骑兵在更后面,他最多只算是第二防线,另外又有中军史进的军马接应,如此前呼后应,实非毫无考虑的将他推到压力下。
“那敢情好!哥哥们都走,叫俺铁牛来给你们断后!”李逵兴奋道,此时根本没明白王伦话里的意思。
樊瑞见其他头领都是似笑非笑的望着李逵,脸上一阵燥热,连忙道:“铁牛,师父是叫咱给萧军师做后队,阻挡追兵!”
李逵一听,恍然大悟,大叫道:“那有甚搞头,追兵不都叫哥哥拦在后面了?俺们却去拦谁!”
这时只见萧嘉穗出言道:“此言差矣!此番数州追兵即至,南、西、北三面皆可能有人斜刺里穿插过来,哥哥手上只有四千多人马,哪能面面俱到?铁牛怎说没得仗打?”说到这里,只见他对王伦摇头道:“此番我大军安危皆系在断后之人身上,既然铁牛不愿,我看还是换人罢……”
众人都听出萧嘉穗激将之意,便听史进笑道:“铁牛,不如咱们换换,你和军师作中军,我来断后!”
“慢慢慢!谁说俺不愿了!有我铁牛断后,保证一只苍蝇都越不过俺去!大官人你可别误会俺铁牛!”李逵把头一拍,忙抢白道。
萧嘉穗望了王伦一眼,王伦笑着点了点头,只听萧嘉穗道:“你真个要断后?”
“俺要断后!”李逵拍着胸脯道。
“那好!只要这一路上,你若是肯听樊瑞兄弟的话,我便请哥哥让你断后!”萧嘉穗道。
李逵一愣,道:“俺又不是没脑子,干么要听别人的!他要俺吃屎,俺也吃?”
众人见说,又是一阵放声大笑,樊瑞涨红脸道:“我作甚要你吃屎?”
“戏文里都唱:‘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俺怎晓得你为甚么?”李逵振振有辞。
“不扯了!断后之事,关系整队人马的安危,樊瑞兄弟考虑周全,比你只顾要打要杀强,若是你肯依萧军师,此番便叫你来断后,不行我们立马换人!”王伦止住李逵道。对于此人,王伦自有心得,这黑厮要不把他拿住,他便要翻天。
果然王伦开口说了重话,李逵不复方才的气势,只是望着脚丫子嘟哝道:“他是你徒弟,你自然向着他!”
众人见说都笑,王伦却没笑,开口道:“这一路好几万人,其中有你哥子一般的汉子,有你老娘一般的妇人,他们的安危都系在你铁牛身上,你若能好生护送这些百姓回去,胜似你在战场上砍下一万个脑袋!”
李逵见王伦语气不似寻常玩笑,此番显然是来真的,想服软,又拉不下脸面,半晌才对樊瑞道:“听你的便听你的!你是他徒弟,俺还是他亲随哩!怎么说俺都比你大了一辈,让着你就是!”
樊瑞无语,当下也不理会李逵,对王伦抱拳道:“师父和众位哥哥放心,小弟一定竭力保障大军的后路安全!”
王伦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樊瑞肩膀,此时最难放心的一环解决了,其他的便好安排了。
只听王伦对鲁智深道:“明日行军,还请鲁提辖为大军前队,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直把弟兄们都安全的带回山寨去!这一路上,博州驻有五营禁军的步军,大师不可轻敌!另外我山寨的援军也在路上,提辖多多留心!”
大军的先锋须要智勇兼备、独当一面之人来承担,粗中有细的鲁智深正是当仁不让的人选,此人刚猛无双,却又不是李逵那种容易杀红眼的人,由这位大师打头,王伦十分放心。
“哥哥放心,洒家必当尽力!”鲁智深话不多,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王伦点点头,又对史进道:“大郎坐镇中军,万事听军师调遣,好生接应提辖与铁牛。杨志和索超在俘虏中挑选出来了一千二百多降兵,我也亲自看了,这些人确实都情愿归顺,你叫杨春兄弟暂为代理主将,一路小心管束。”
因杨春不在此处,史进一并领命。王伦与他略说几句,又对萧嘉穗道:“这一路辎重物资就不说了,光这数万百姓、河工便是一大考验,一路还要靠大官人多多费心”
见王伦说起百姓,萧嘉穗慨然一叹,道:“我梁山大军乃仁义之师,不枉了这大名府众百姓举家相投,小弟一定倾心竭力,保得他们安然上山,以全哥哥爱民之意。小弟还有一个请求,便请哥哥拨下解珍、解宝两位头领与小弟,请他们分领愿意投山的河工,一部分保障辎重运输,一部分率领百姓赶路,这样也能叫大郎腾出手来,好居中策应!”
梁山泊这次在河工身上所下的工夫,一日之后见了成效:三万五千多人最后留下二万六千余人愿意上山。就是走了的九千多人,也都是感激涕零,怀恩戴德,只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没能成行,王伦丝毫不觉气馁,此番善因已经播下,终会结为善果。只要将来自己大军再至大名府时,虽不敢说他们都会箪食壶浆,但绝对是前路处处有知己。(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 再见,大名!(下)
“那便兵分两队,叫陈达兄弟带人管理全军大车,运送辎重缴获。剩下的河工,全部交由解珍、解宝兄弟俩个,协助百姓撤离!”对于此番行军总指挥萧嘉穗的请求,王伦自然无有不准。
这些河工虽然也是百姓出身,但是其受过军事化管理,又大都是精壮后生,不但可以在行军途中自理,不需要山寨分心,甚至他们还可以协助管理百姓。而且这些人中有不少人都带了家眷一同上山,让他们分领百姓,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成分蕴涵在其中,倒也恰到好处。
而且这样一来,就彻底解放了史进这一营人马,若是行军途中有甚么紧急事件,便可立即投入战斗。
“如此最好不过!”萧嘉穗笑道,有了史进这一营人马,再加上杨春手下千余降兵做机动兵力,他的心也宽了许多。
前锋、中军、后卫都安排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王伦决定交给武松。
此番在大名府十个郊县,外加府城所在地元城县,经过梁山泊这两日的动员,一共有八千九百多户百姓(不是所有县都能如周瑾的成绩,招揽一千多户人上山),近五万五千人情愿随大军一同上山,这样便给梁山军的后勤补给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这些百姓虽然只占了大名府总人口的半成左右,但是一日里消耗的粮食可不是个简单的数字,按一人每天两宋斤算(此时急行军。肯定不可能跟山寨标准配置比),两万六千河工加上五万五千百姓,再加四营人马以及一千二百降兵,总人数达到八万六千余人,一天消耗的粮食便是十七万多斤,合一千七百石左右。
此番从大名府到水泊北岸的郓州,远近三百多里地,此番带着百姓行军,纵然老弱妇孺有马匹、大车代步,王伦也不敢太过乐观。二十天内能够到达便谢天谢地了。
就按二十天算。也要带上三万四千石粮食,一路上才够吃,可惜此时大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只有靠大名府缴获的一万多匹马。身上背负三十万斤粮食(剩下运力还要背运足够的马粮和不方便行走的老人、小孩)。外加部分河工和部分青壮年百姓身上背的五十万斤粮食。总共这八十万斤粮食,已经叫这支辎重运输队达到极限了,却勉强只能够大军维持五天的。
这样一来。筹粮的任务就艰巨了,可谓关系到整个队伍的生死存亡。这种事情只有交到武松这个精细弟兄的手上,王伦才能安心。
“兄弟,其实在这大名府内,粮食好筹,沿路的几个县城咱们都预留着没有动他,一路取他库粮便是。到了博州,尽量在民间筹集粮草,哪怕多花点钱,先撑过这一时,若是实在万不得已时,可以酌情攻打县城。到了郓州境内便好办多了,自有咱们山寨接应粮草。所以最难的时候,应该在出了大名府,又没和山寨接上头的这段时日,兄弟你遇事多和卢员外、燕小乙商量,多三思而行!”
“哥哥放心,但有小弟在,便不能叫大军断了粮草!”武松斩钉截铁道。
若是对这个兄弟不放心,王伦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只见王伦拍了拍武松肩膀,对在场的众头领道:“各位兄弟,此去还须努力,等到了山寨,我给你们庆功摆宴。只是回山以前,还望各位小心谨慎,多多用心!这一路,萧军师的军令便是我的军令,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望俺作甚……”李逵低着头嘀咕道。樊瑞见状,在下面扯了扯李逵。
王伦把这些都看在眼中,不禁暗叹了口气。此时的陷阵营便如一匹野马,离不得降服他的骑手,自己这回将他放出去独当一面,实在是六神不稳。
其实当初王伦建营的初衷,就是为了发挥手下各位头领的特长,用李逵和他的三个脾性相投的副将组合建立陷阵营,实是为了在战场上两军对垒时起奇效而设,倒是没指望此营的其他效用。幸好王伦当时还留了后手,把樊瑞留在营里,作为对没有大局观的李逵的补充手段。尽管如此,王伦心下还是略有担心,要不是现下山寨兵力捉襟见肘,步军里袁朗和縻貹刚刚分家,两营兵马都是新建,自己此时也不会有这个烦恼了。
原因还是步军将才偏少,导致营数不够。
好在卞祥叫许贯忠给说服了,自己手下又多了一员大将,这位原本轨迹中的田虎麾下上将,此番只怕要定位在步军头领上了。等他回来,便准备以他为步军正将,组建步军第七营。
没办法,谁叫山寨一直是马强步弱的格局呢。
“大家各自去准备去罢,早些弄完好回去休息!明日五更毕了,我在东门外给大家践行!”王伦朝众人拱手道。
众人依次作别,便见鲁智深和武松先回去了,史进因为要跟吕方交接,还和萧嘉穗守在此处,樊瑞把李逵拖着往回走,正撞上许贯忠和韩世忠带着回天营的两位头领过来,王伦一见是安道全和扈三娘,猜到他们来意,开言道:“安神医,我事先说了,你和三娘子带着伤员一起随步军先退,这里大战在即,此处即将成为险地,二位在此不便!”
安道全回头看了扈三娘一眼,扈三娘会意,道:“哥哥,咱们营是你亲自起的名字,叫做回天营,自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正因为大战在即,小妹和神医更是不可离开,不然至将士们于何地!”
眼见扈三娘此时一身红装甲胄,英姿飒爽,不比刚上山时那种萎靡神态,整个人都显得开朗许多。
看来时间确实是治疗一切心疾的良药啊!王伦暗叹一声,心中也替她高兴。如此扈成也能彻底放下心来了。当即道:“妹子,此番不比往常,敌我相比悬殊,你和安神医在此,我不能放心!你们回天营只留二十位会骑马的军医随队便可,两位还是随大军撤回!记住,明日五更之前,带着队伍在东门集合!”
“可是……”扈三娘还要争辩,不想安道全叹了一声,道:“哥哥既然这般替我们着想。咱们还有甚么可说得!三娘子。咱们回去罢!”
扈三娘一怔,却见安道全背对着王伦,对她眨眼示意,扈三娘虽不解其意。但是出于对安道全的尊重。还是不再坚持自己意见。两人朝王伦行了一礼,转身告辞。
王伦觉得今天安道全有些反常,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韩世忠打断,王伦摆了摆手,暂时止住韩世忠,对萧嘉穗嘱咐道:“大官人一路上,多留心留心回天营,这里面的人,可是咱们山寨的宝贝!”
萧嘉穗颔首一笑,点头称是,这时王伦才问韩世忠到底甚么事情,韩世忠望着许贯忠一眼,笑道:“二龙山的那位赤发鬼刘唐,这两天也没闲着,居然被他弄出一两千人的队伍出来,他听说大军要走,主动要求留下来跟哥哥一起并肩作战哩!”
这事王伦倒是知道,这批人数达到三四千人的俘虏,带在路上行军就是个天大的包袱,得管吃管喝不说,还要防他叛乱。实在太牵扯精力。
之前在处置俘虏时,两位军师都建议立刻遣散掉,若是关久了,等各州的官军到来,这些人说不定会被收编,又成了追击自己的力量,得不偿失!立刻遣散的话,这些人死里逃生,必定不敢在城池附近久留,就是日后官军到达,搜寻起他们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王伦很欣慰这两位大才大智的军师都不是嗜杀之人,这些禁军虽是朝廷兵马,但终归逃不出“同胞”二字。战场之上,斗个你死我活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收了兵戈、熄了战火之时,王伦不想在对待自己国人的时候,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当时正要遣散这批人的时候,每人发了五两银子的路费,当时就差不多有一两千人当场要投梁山,王伦为了保险起见,叫杨志和索超、周瑾甄别了一番,最终留下一千二百多人。哪知这时刘唐不知怎么打听到王伦要放人的消息,死活要招揽这批梁山不要的俘虏兵。王伦被他磨得没法,又可怜他是一心为了报晁盖之恩,是以也没有拦他。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巧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韩世忠前脚说到刘唐,后脚刘唐便赶了过来,一见王伦,赶上前道:“哥哥亲自为大军殿后,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此处也都没外人,所以王伦说话也不忌讳什么,开口对刘唐道:“兄弟好意我心领了!你那边都是新降之人,经不得战阵,临阵溃退还是好的,就怕反戈一击!”
刘唐一惊,连忙望向许贯忠,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发现这位军师那才真叫军师,自家山寨的吴用和他比起来,真是不能放在一块儿比。常言道货比货要丢,人比人得死,便是这个道理罢。
此时刘唐心中大惊,连忙求援似的望向许贯忠,许贯忠见状,点头补充道:“这些降兵,我等原本也不愿收的,就怕半途闹将起来,害我这近十万大军出纰漏,那才真是因小失大!”
刘唐失惊道:“那该怎生是好?不瞒几位哥哥说,小寨自王伦哥哥亲手交予我等手上以来,一直多灾多难,屡遭劫难,这么久了,上上下下,终不过三千喽啰,这一两千人,对我们山寨关系重大,若是能够安全将他们带回去,刘唐拿这条命来换也值啊!”
在场众人见说,都是面面相觑,刘唐这个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了,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之辈,此番见他肯为山寨如此尽心,都是各自感叹。
刘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伦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叫他独自领着这一两千降兵分开而行,要是这伙人半路杀了刘唐溃散而逃,自己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想到这里,王伦望了萧嘉穗一眼,他是行军总指挥,王伦此时很想听听他的意见,萧嘉穗见王伦望来,沉吟片刻道:“刘唐兄弟,我这里八万多百姓,你那里一两千降兵,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只是我梁山义气为重,哥哥又跟你情同手足,此时我提个建议,你看这样可好?”
刘唐聚精会神的听萧嘉穗缓缓道来,听着听着,脸上不禁露出万分感激的表情来,当下对萧嘉穗拱手不迭,拜下道:“此番若是成功,诸位都是我刘唐的再生父母!”(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 官如匪,匪如亲
“甚么!?梁山贼寇还赖在此间没走?”得了下属军报,一个看上去甚是威严的中年男子脸色一变,显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是!此乃斥候拼死探来的消息,千真万确!黄团练,咱们还过不过河?”裨将请示道。
“你去把那小子叫上来,我要亲自听他说!”黄团练眉头紧皱,下令道。
那裨将一抱拳,转身下去了。不多时,带了一个满身风尘的士卒上前,那裨将叫道:“把你探到的,都跟团练说来!”
“相……相公,小人过了河,一路打探,于路都无敌情,直到了大名府城下。那上面仍有匪徒把守,小人险些叫贼人射死!幸亏小人马快,死命跑回来相告,生怕相公此去遭了埋伏!”这斥候说完,满心巴望的主将能对自己拿性命换回来的情报有所表示,哪知黄团练一直黑着脸,丝毫不体谅人,只是追问道:“你刚才说城楼处有多少贼人?”
“少说也有一两千人!”斥候心虚道,他当时照面都没打,拔马便逃,哪里知道城楼上有多少人。反正往多里说,准没错。干他们这一行,都成精了。把情况说严重些没什么问题,怎么处置那是主将的问题。若是把情况说简单了,导致主将判断错误,轻兵冒进,到时候出了漏子,所有责任都是他的。
“下去歇息罢!”裨将见上司面色不豫,忙把手下遣开。那斥候腹诽了几句,无可奈何的退下了。
见斥候退开,裨将小心翼翼道:“这梁山贼寇莫非打算在此安家了?”
“安甚么家?这里是他能占的地方?动动脑子再说话!”黄团练怒道,“大名府乃我北地重镇,大宋四京之一,朝廷岂能容忍匪盗所据?这些贼寇只要脑子稍微比你清醒一些,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黄团练对着部将发泄完,心中略觉舒畅了些,不由暗暗想道:“大名城池广阔,城墙长达数十里。没有三五万人。谁敢在此盘踞?梁中书的急报上说梁山贼寇也就一两万人马,到时候踞城而守,岂不是四面漏风?何况城内还有数十万百姓,若是在官军攻城的时候闹将起来。梁山不是自寻死路?”
无端给上司骂了。裨将莫名其妙。试探道:“咱们一接到急报,就飞马赶来,连辎重和步军都弃了。哪知这天杀的梁山贼寇,打破城池都好几天了,还赖着不走,莫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黄团练也是在心中泛着嘀咕,着实想不通梁山军为什么不跑。
作为距离大名府最近的州府之一,相州知州这回算是下了血本了,城中总共也就十营兵马(八马二步),居然派了七营马军前来救援,因本州都监出缺,便令黄团练率领大军出阵。
这黄团练在路上磨蹭了两天,接到大名府城池早已失陷的消息,在经历了初时的惊讶和沮丧后,黄团练继而狂喜,只觉连老天爷都眷顾于他。
他当时推定,贼寇九成九的只是捞一笔便走,是绝对不可能占据这座重镇的。当时他便抱着夺下复城头功的念头,下令抛下辎重和没有配马的骑兵,轻装上阵,率领手下七营马军中集结起来的两千骑兵朝大名府狂赶。并在两日内便赶到离大名府只有一河之隔的李固镇。
过了面前这条黄河,离大名府也就小半日的路程了。对于准备抢头功的相州军来说,原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哪知这天不盖、地不载的强人还赖着不走,这个消息只如倾盆凉水兜头灌将下来,浇灭了黄团练心中那片建功立业之火。
“下令全军,加紧赶路,在前面李固镇驻扎!”黄团练忿忿道。
“团练,此时连午时都没到,咱们这是长驻啊还是短驻?”裨将心中不解,出言问道。
“停留多久,由不得咱们!”黄团练叹了口气,裨将见状,旋即会意,看来这位上司是铁了心只夺空城了,当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毕竟自家才两千马军,其他人马都落在后面,怎么可能是打破大名府的贼军对手?那闻达、李成那般英雄,还不是败给人家?
“且慢!”黄团练喝住正欲转身传令的裨将,吩咐道:“就把营寨扎在镇子边上,一应补给,都从镇上征集。记住,我大军是收复大名府的先头部队,所征集的粮草,不但要为我军所用,将来还要供应各州援军,你懂了吗?”
裨将心神领会,看来团练这回争不到军功,便想小发一笔财喜了,媚谄道:“小将明白!要不要这便去联系买家!”
“你悄悄去办,莫要声张!”黄团练不置可否,又叮嘱道:“派人把黄河上的船只都给我锁起来看好了,再叫咱们落在后面的人马火速赶来,还有,联络磁州那三营人马,叫他们我军靠拢!”
裨将闻言,只觉得前面两个都好办,只是在联络磁州人马的问题上犯了难,他想了半天,小心问道:“团练,咱们各州互不统属,未必咱们叫他们,他们就愿意过来?再说他们现在走到何处了,我们也不知道啊!”
“不愿意过来就得去送死,咱们二千马军都在观望,他三营不到一千匹马,敢上前送死?如要送死,我不拦着。若是不想死,还是过来跟我们待在一处的好!磁州人马不用你去找,你去找王指挥使,今儿一早他们营捉了个奸细,正是磁州的斥候。你就说咱们发现自己抓错了,把他放了,再叫他带话回去,咱们合兵一处好歹安全些!”黄团练吩咐道。
那裨将见说连忙点头,望了一眼不怒而威的黄团练,心中暗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真是半句不假!
自家友军的斥候,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却当做奸细监了,定是怕放了他导致走漏风声,暴露自己位置,叫磁州军抢先入城。
现下贼人没走,不用抢着入城了,反而还担心那贼人来偷袭,这样抱团最安全。此时用得上这“奸细”了,他又变回友军“斥候”了。真是说不出的高明啊!
见裨将走了。黄团练骑在马上,慢吞吞的往前走去,再也没有之前的兴奋,好容易赶到镇子上。只见这处市镇端的繁华无比。商业兴盛。不愧是大名府单独设点征税的市镇之一,根本不比相州城池内的景儿要差,看到眼前繁盛的景象。黄团练心情又好了一些,此番捞不到光复大名府的大功,捞些钱财聊以自慰罢。
相州军在镇子边上扎下营盘,不想过了半晌,镇子上连个过来问话的人都没有,黄团练大怒,心中一边想“这大名府的官员都死绝了不曾”,一边骂“这镇上的人好不晓事!”欲要亲自上镇去,又怕失了体统,只是强忍着脾气,等裨将消息。
好在没叫他等多久,只见那裨将喜滋滋的跑了回来,报喜道:“团练,这大名府真不愧是富得流油,这镇上贫户家里家当都没几件,不想各家粮仓都是满的,家家不下十石粮食呐!这回咱们可真是来对了地方!”
“你去,把他们家里的粮食都征来,只是莫动富户家的,这些人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莫要惹到惹不起的人!”黄团练叮嘱道。
“就这么放过这些富户?”裨将问道。
“你去,以咱们相州援军的名义,一家一户的下拜帖,请这些富户晚上到营寨中来,咱们请他们吃饭!”黄团练笑道,“咱们星夜驰援,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这厮们总不可能不懂礼貌、空手而来罢!”
裨将闻言连连称是,转身又在营寨中招呼了千把人,随他进镇征粮,没多久,把这个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市集弄得是鸡犬惊鸣,妇孺啼哭,没过多久,街上便见不到什么人影了,各家各户闭了门,祈望各自的神佛,将这些丧门星赶出镇去。
“道长,小店要关门了,还请恁老人家方便则个!”一位道人坐在酒店二楼临窗的位置,一言不发的望着街中上演的异景,小二见店内就剩他一个客人没走了,上前苦苦相劝。
“小二哥,我来问你,这些乱兵是甚么人?莫不是梁山贼寇?”那道人回头一笑,不慌不忙的问道。
小二原本要赶他走,一听到他嘴里的话,不忿道:“道爷,恁老虽是游方的高人,但是你若要侮辱梁山好汉,莫看我是一个跑堂的,打你不过,我吐也要吐你一脸唾沫!”
那道人闻言不但不怒,反而一阵大笑,问道:“梁山泊给了你甚么好处,叫你这般替他们说话?也不怕被官府知道了,惹吃官司!”
“道爷,不知你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大名府的,这么大的消息,你能没听说?”小二反问道。
“你倒盘问起我来了!”那道士呵呵一笑,道:“贫道一早刚从洺州过来,只闻梁山人马破了大名府,其他却是不知道,还望小二哥解惑!”
小二心下有些困惑,这道人进店时是他接待的,又没有牲口代步,怎么可能一早上走好几十里路?定然是这道人说谎了,当下不欲多言,只是道:“道长若是不走,我可要叫人关门上板了!”
“你那薄薄几片门板儿,只能防君子,哪能防这些乱兵?”那道人摇摇头,放下一锭银子,道:“我问甚么,你答甚么,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小二看了看银子,眼中露出渴望的目光,只是想了想,开口道:“这钱我是很想拿,只是要我说梁山泊的坏话,我怕拿了你这钱,口舌生疮!”
那道人呵呵大笑,道:“好话,坏话都不打紧,我只要听实话!”
“这可是道爷恁说的!”那小二一把将银子抓在手上,朝楼底下喊道:“关门罢,这位要在咱们店里避一避!”
“你刚才说甚么消息,我没听说?”那道人问道。
“恁老说我讲梁山泊的好话,也不怕叫官府知道了吃官司是吧?”小二望着道人问道,见道人点头,小二不屑道:“甚么时候大名府的大牢能关上百十万人时,我再闭嘴不言!”
道士大笑,道:“你的意思,敢是这大名府人人都在说梁山泊的好话不曾?”
小二耸耸肩,道:“你要不信,随便去问好了,但凡有良心的,就不会骂他!”这时外面街道上闹得更凶了,小二站在窗口看了一回,吐了口唾沫道:“这帮官兵,说是来捕盗,盗未见着,先把百姓闹得鸡犬不宁,梁山上的大王刚刚发的粮食,还没捂热,只怕都叫这些狗贼们夺去了!”
“梁山又给百姓发粮食了?如今这么大个城池,少说十几万户人口,王伦这回是给一家发下的多少石?”那道长很是关心的问道,仿佛对梁山内情很是了解一般。
小二只顾看窗外情形,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那道人一见,站起身来,往窗外纵身一跃,小二被这突发事件惊得呆了,生怕这道士有甚么不测,忙伸出头去窗外张望,却哪里还看得到他的影子,只留下道士的一声叹息在空中飘荡:“官如匪,匪如亲,这是甚么世道呐……”
第三三三章 水浒第一快脚
醉醺醺的黄团练在裨将的搀扶下,志得意满的返回了自己的营帐,心腹裨将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坐了,又端起一杯泡好的浓茶,放在桌前,这便要告退。
哪知黄团练却把他叫住,呼着酒气道:“这镇上孝敬我的金银,点清了没有?报个数来!”
裨将见他醉成这样,还惦记今夜的收益,简直堪称己辈的楷模,忙禀道:“二百来户人家赴宴,带来贺礼总数不下三千两银子!”
“呸!平均一家才十几两银子不到,还大名府的富户,这帮铁公鸡!”黄团练打了个酒嗝,忍不住出言骂道。
裨将摇了摇头道:“团练不知,要不是咱们白日在镇子里耍了一回威风,只怕这厮们还要一毛不拔哩!想咱们又不是大名府的驻军,过不了多久就要回相州,他们日后跟咱们也没甚么交道好打,你说谁会真心孝敬咱?还不是怕咱连他们家里的粮食一并借喽?”
“罢了,这钱少是少点,但却没有后患,也没谁会为这个小钱来买上告下,跟你我过不去!收了罢,你点一千两出来,你自己留一些,其他给弟兄们分了。另外等粮食卖了钱,也留下一半,你们自己处置,别叫人说我只顾自己捞,却不记得手下!”黄团练此时人醉心未醉,没忘一个人吃独食是难以长久。
裨将大喜,连连拜谢,忽问道:“磁州过来的那两个指挥使,怎么打发?”
“若是识趣。一人一百两,若不晓事,你知道该怎么办罢!”黄团练端起浓茶。抿了一口,复放下茶杯,给心腹许愿道:“好好跟着我干,这个位置迟早还不是你的?”
裨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要开口表忠心,忽闻帐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们两个狗贼去地府跟着阎王干罢!”
黄团练大惊。大叫护卫,那裨将到底是武将出身,下意识便拔出身上佩刀。四处张望,只听这时营帐某侧嗤的一声响,已被人用利器割破,只见一个道人装扮的男子踏了进来。冷笑道:“他们早已上路。这会儿正在鬼门关前等着你俩!”
“你这鸟道,哪里来的,想做甚么?”黄团练喊了半天,见外面无人响应,暗道莫非守卫真叫这厮害了,心中惊恐,不禁厉声问道。
那道人只是嗤嗤冷笑,并不搭理眼前这两个如死人一般的蠢物。裨将忿怒,挺刀上前。哪知这道人身如鬼魅,快得离谱,瞬间绕过对手,只一剑,便送这位前程远大之人一命归了西。
突然间被心腹颈项出飙出的殷红液体沾满脸颊,黄团练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口不择言道:“好……好好汉饶命,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望放小人一条生路啊!我我我……我的命值多少钱,我我我买!”
那道人轻蔑一笑,反问道:“放你一条生路?你怎么不放镇上百姓一条生路,他们好不容易盼来了几石粮食,便叫你这厮刮骨熬油一般都抢了过来!我若饶了你,纵然老天不怪我,梁山王伦也要怪我!”
黄团练见这道人死活说不通,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帐篷之外逃去,那道人喉中发出阵阵怪笑,提着剑一步一步的逼了上来。黄团练死命爬出营帐,正要放声高呼,哪知这时天空中出现奇景:
只见成百上千的火把从天而降,顿时把相、磁两州联军的营地点得蒸天价的通红,那一排“厅子”、“骁武”、“万捷”、“有马劲勇”的营旗已被大火卷去,各营帐中钻出许多没头脑的军汉,各个都是衣衫不整,打着赤脚,慌乱一阵后,下意识要去寻救火器具,前来救火。
哪知这时震天一般的喊声想起,不知多少人齐齐杀入进来,只听马嘶人喊,缴械不杀的大喝声充斥在四面八方。
黄团练绝望的回过头来,望着立在后面的道人叫道:“你……你是梁山贼寇!?”
不想这句话成了黄团练此生绝响,那位正关注着营中奇景道人被他提醒,使出杀招,一剑锁喉,黄团练软软的趴倒在地,那道人上前割下他的首级,别在腰间,望着他那具噗噗往外冒着血的尸体道:“暂时不是!”
眼见火势越来越猛,只听哔剥爆响,烈焰障天,顿叫残月曙星都无颜色,那道人“哎呀”一声,暗道:“粮食、马匹都不顾了么?财大气粗也不能挥霍浪费啊!”只见他脚尖往帐篷上一点,借力高高跃起,使出轻功绝学,往后营飞赶而去,于路只见营寨中幸存官兵已无心恋战,各处都是歪七竖八跪满了人。
这道人正贪看时,忽然察觉耳边风声不对,急忙一闪,只见一枚飞石擦面而过,那道人暗叫“惭愧”,一个翻转,停住身躯,借着火光望前面望去,只见一位俊朗将军横枪勒马,出言喝道:“战阵险地,不得唐突!你那道人,是何来历,速速报上名来!”
那道人在火光下森然一笑,面上血迹配上腰间首级,甚是可怖。那少年英雄怕他所杀之人是自家弟兄,当即又是一石飞出,这回道人有了防备,施展身法,急闪躲过,嘴上赞道:“好飞蝗石!好没羽箭!”
张清见他道出自己来历,按石不发,回道:“道长若是我梁山泊的朋友,还望报上名来!”
哪知那道人不依古格,并不回话,反从身后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事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没羽箭,接我一招!”说完只见这个外表土黄、大过拳头的“暗器”直往张清飞来,张清见状,右手使出巧劲头,将石飞出,只听“铛”的一声,火光四射,那飞石击中暗器的底部,直叫它改变轨迹,弹到旁边一匹战马身上,那马吃痛,顿时双蹄上扬,厉声长嘶一声,差点把上面骑士甩下。
“坏了,坏了!”那道人跳脚道,“无端伤了一匹好战马,我之过也!”直往空中一跃,朝那马处飞去。
眼见这道人轻功无双,暗器了得,张清正不知他是敌是友,忽见他这个模样,哭笑不得。这时忽听龚旺大骂道:“野道!你若是好朋友,咱们大碗喝酒,共叙义气!你若是与我梁山有过节,大家刀对刀,枪对枪,手上见真招!你这厮无端伤我坐骑作甚!”
那道士拾起地上暗器,竟对龚旺赔笑道:“好马本该在战场上驰骋,不想却伤在我金砖下,真是冤枉!不知阁下是中箭虎还是花项虎,多有得罪!”
“我是龚旺!那边满面伤痕的,便是丁得孙!”龚旺见他好声好气,心中虽然心疼爱马,却也强按下了。
“还望道长告知尊姓大名!”这时张清下马,上前拱手道。
到了这个时候,且丁得孙和龚旺也都望向自己,那道人也不再隐瞒自己来历,自表道:“马灵!”
“你识得马麟兄弟?”龚旺一时听岔了,怔道。
“我不是铁笛仙,便如没羽箭不是菜园子,我生来便叫马灵!”那道士笑道。
张清和龚旺、丁得孙心中都觉这人对梁山上的情形十分了解,怕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这个名字实在又没听过,三人怕冷了场,叫对方尴尬,相互对视一眼,一齐拱手道:“久仰久仰……”
马灵笑道:“三位不愧是生死兄弟,还真不是一般默契!我这名姓,实话实说,在大宋还真没甚么名气!”
“神驹子马灵!”忽然这时人群后面一声大喝,众人都回头看去,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韩世忠的大嗓门算是在山寨出了名了,果然这时韩世忠照本宣科道:“神驹子马灵,涿州人氏,善使金砖……嗯!?你这道士是辽国人!?”
“燕云十六州历来为汉家繁衍生息之宝地,是石敬瑭这狗贼割让给辽国,大宋又不争气,夺不回这些故土!老子只是生在涿州,不是契丹人,身上流的还是汉人的血!”
没想到韩世忠一句话,直叫马灵顿时脸红脖子粗。看来这国籍问题,怕是他心中难解的淤结。
马灵这番话叫众人肃然起敬,均在心中想道:若是北地汉人皆是他这般心思,只怕辽人的根基就不稳便了。
王伦暗暗点头,又重新打量了这道人一回,心想他可谓水浒中第一快脚!就是神行太保和他比起来腿脚来,也要输他一筹,不想此时在此地遇上,却不是缘分?
“二龙山的入云龙公孙胜道长,也是蓟州人氏!但是江湖上的好汉,谁把他当辽人看?马道长不必动怒,咱们不是官府迂吏,只顾缠着道长查籍贯!”王伦抱拳笑道。
马灵见对面一个白衣秀才开口了,也不再纠结,上前郑重行了一礼,朗声道:“原想辽国势微,正是我汉人夺回失地的良机,哪知大宋的一班儿君臣,比起契丹人来,实是大哥莫笑二哥。我如今也心灰意冷了,辽国我也不想回了,只想在此找个容身处,过几年畅快的日子!早闻梁山泊王伦哥哥仁义之名,此番听说梁山大军打破大名府,小道特来相投,现有相州黄团练人头一颗,权作投名状,还望王伦哥哥收录!”(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南北追兵,腹背受敌
神驹子马灵表达出自己欲上梁山的意愿后,躬身拜下。王伦大喜,此人虽非战将,却也别有神技,忙上前将他扶起,忽然间瞟见他手上那块板砖儿,也没说其他的,只是笑问道:“金的?”
马灵赧颜道:“此物虽名金砖,只是里面却是铁芯,外面镀金而已!”
王伦莞尔一笑,回身对亲随头领吩咐道:“把相州团练使的首级收了!回头给马灵兄弟打造一块一百两的金砖,堂堂神驹子、小华光(马灵有两个绰号,小华光源自华光天王,道教护法四圣之一),说使金砖,那就得使货真价实的金砖!”
吕方应声道:“好叻!若是重量不够,使不顺手,小弟私人给这道长哥哥添些斤两便是!”
“足矣,足矣!必然有多的!”马灵惊喜道,其实他对钱财倒不怎么看重,虽早知道上梁山的新头领会有一千贯钱的安家费,但是眼下这么个发放之法,足见寨主王伦的心意,顿叫他心中一片敞亮。
王伦被吕方刚才凑趣的言语提醒到了,想了想,开口笑道:“常言道:好事成双!马灵兄弟千里迢迢从辽国回到咱们汉家故地,我看山寨的兄弟们都该表示表示咱们的心意,咱们山寨近百个头领,一人拿一两金子,便给马灵兄弟再打一块金砖,将来使起来,也有个轮换的不是?”
在场的几个头领闻言,都是放声大笑。无不积极响应,大声叫好。马灵见状,感慨万千。似他这种在江湖上飘荡惯了的汉子,哪里受到过这种来自团体的温暖,顿见他“噗通”一声,毫不迟疑的拜倒在地,对众人道:
“长者赐,不敢辞!哥哥和各位兄弟这般给我马灵脸面,日后小弟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绝不给哥哥丢脸。给山寨抹黑!”
“兄弟请起!今后既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王伦扶起马灵,回头对张清道:“照原定计划,兄弟和龚旺、丁得孙两位将军先去查抄粮草、辎重、马匹,我在此处陪马灵兄弟说话便是!”
张清默契的朝王伦微一点头。又朝马灵笑道:“道长。小弟先失陪了。等回山寨了,咱们再切磋切磋!”
龚旺也道:“既是自家人,我这马儿之事。也不怨你,回头喝酒啊!”说完拉住韩世忠道:“兄弟,把你的宝马借我骑一骑!”
韩世忠见说,从马上跳下,将缰绳递给龚旺,龚旺喜滋滋的牵过韩世忠的宝马,心道自己这匹马算是在军中骑惯了的,倒也算马中少见的良驹了,但是和韩世忠胯下的北地拔尖的宝马比起来,那可硬是差了一个档次。
只可惜这种宝马在山寨里只有二十八匹,其他的便是扈成和李应分别送上山的那些次一等的良马,比起自己坐骑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故而每次看着林冲、鲁智深、秦明他们的坐骑时,直叫他们这些后上山的爱马之人只能干睁眼,流口水了。
“弟兄们,走!”随着张清一声令下,近千骑士往后营赶去,马灵见梁山军威雄壮,叹道:“久闻梁山泊多有英豪投效,不想普通喽啰也是这般彪悍,怪不得大名府也能一鼓而下,小弟真算是开眼了!”
“比那辽人兵马若何?”王伦呵呵一笑,问道。
马灵一怔,旋即拱手问道:“哥哥有恢复燕云之志?”见王伦笑而不语,马灵也会心一笑,道:“小弟初来,不知周细端倪,但仅就军容军威而言,岂是寻常辽兵能相比的?”
见马灵言下之意有所保留,韩世忠在一旁道:“这支兵马才成军一年有余,经过哥哥和众位头领的悉心教导,已初具精兵劲卒的气象,道长且再耐心等待数年,到时候再看比辽国精兵如何!”
马灵见韩世忠凛凛之躯,相貌堂堂,不似等闲之辈,忙望向王伦,只听王伦笑道:“我这兄弟,姓韩,双名世忠,字良臣。原是大宋西军里出类拔萃的英雄男儿,你莫看他年纪虽轻,却曾与西夏血战不下数十场,甚为知兵!”
马灵虽自辽国而来,却也知道西军是大宋最为精锐且具实战经验的一支兵马,这些年将西夏打得奄奄一息,这韩世忠既然来自此军,有是王伦的亲卫头领,必然本领不差,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
韩世忠回了一礼,这时王伦又把身边的焦挺和吕方介绍给马灵认识,众人相互见礼,笑聊了一阵,正好这时军师许贯忠带着十数骑从后面过来,一见面,就跟王伦报喜道:“相、磁联军已破,西面无忧矣!只是此营最高统兵官、相州团练使黄某只剩一具无头之尸,也不知是否与方才在营帐中驰骋的道人有关?”
王伦见说,把马灵请上前来,笑着将他的来历与许贯忠说了,许贯忠闻言大喜,对马灵抱拳道:“不想能得道长来投,实乃小寨之幸事!只是战事紧急,小可不能久陪,待回了山寨,却是要与道长来个不醉不休!”
马灵闻言,忙拱手道:“军务要紧,军师自去,小道已是山寨一员,日后大家都是兄弟,军师莫要客套!”
许贯忠见他本领非凡,又颇识大体,心中也喜,拱手与他还礼,又与王伦匆匆作别,王伦点点头,对许贯忠道:“军师妙计,直叫我军除去西线之患。你此去务叫弟兄们将火扑灭,避免火势蔓延,叫镇上父老受损。此番多得他们通报消息,咱们才能如此顺利!此时天黑浪急,渡河不便,我看大军便在此处稍作休整,等天明之后,再全军东往,赶上萧大官人!”
“些许小事,就交由小弟去办。哥哥且请放心!在此相陪马道长便是!”许贯忠抱拳回道。
这时马灵出言道:“这些官军,白日里在镇子里强征粮草,此时是不是把粮草还给乡亲们,叫他们日后也有个盼头!”
见马灵这般说,王伦和许贯忠相视大笑,弄得马灵不知所措,只听王伦笑道:“此事张清兄弟正在操办,兄弟莫要担心!这样,不如我等一同过去看看,如何?”
得了王伦言语。马灵方才恍然。心道这粮食本来就是梁山发下的,这回又怎会带走?只见他自嘲的笑了笑,当即欣然前往。
许贯忠见状和众人告辞了,处理王伦交给他的军务去了。这几百人浩浩荡荡的便后军营寨而去。见一路上马灵兴致颇高。王伦在马上寻思道:
“马灵轻功无双。照理说给他安排一个探视头领的职位,适合发挥他的特长,但是朱贵手下多有精明强干之才。又有信鸽之利,再这般安排马灵有些重复了,给他安排个甚么位置才算合适?”
王伦边走边想,忽然想到时迁的谛听营头上。时迁和马灵都是轻功高手,但是时迁偏于巧,而马灵长于快,如叫时迁长途疾行,却是难为他了,若是叫马灵去盗物取宝,也不现实。正好这两人有着极为相契的互补特性,不如便把马灵安排在谛听营,与时迁共为主将,这样对谛听营未来的发展,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马灵兄弟,看你对我梁山兄弟颇为了解,不知识得鼓上蚤时迁兄弟否?”时迁本领出众,唯独就是其出身多为世人诟病,王伦怕这两个人搞不拢去,到时候形成内耗,反为不美。
“便是那智换生辰纲的好汉,鼓上蚤时迁?”马灵吃惊道,复觉不妥,回头望了望,小声道:“杨指挥使不在此处罢?”
王伦一怔,此事虽然在梁山泊头领中不算秘密,但是在外面却没有传开,不想马灵居然知晓此事,王伦不禁对马灵又有了些新的认识,暗暗感慨后,开言道:“这等秘事兄弟何处探知?杨志兄弟独领一军,和军师在一处,此时并不在此处!”
马灵也是一笑,道:“猫有猫道,鼠有鼠洞。小弟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此事!就事论事来说,时迁兄弟能在精细过人的杨指挥使手下换了生辰纲,弄得神不知鬼不觉,这般手段,叫小弟甚为佩服!换成我,怕是做不来!”
王伦大喜,见马灵并不排斥时迁,开口邀道:“时迁兄弟上山以后,我命他组建一营,名唤谛听营,其中多有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在内,专一刺探军情,行常人所难行之秘事。兄弟若是不弃,我的意思,是请你同他共掌此营,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小弟一个道家闲散之人,没想到会和时迁兄弟执掌以灵兽“谛听”命名的细作营,说来叫人感慨!”马灵摇头笑道。
王伦闻言一怔,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缘故,摇头道:“却是我考虑不周了,唐突兄弟了!如此,待回山之后,聚义厅议事时,商议换面营旗!”
“不碍事,不碍事!闻咱们山寨大将鲁提辖曾在五台山上出家,难不成小弟上了山还避着他不曾?”马灵摆手笑道,“若说换营名这等大动作,还不如叫小弟还俗,如此还是一切照旧的好,别因小弟一人,弄得大家都不适应。哥哥且放宽心,咱们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些!”
见他这般豁达,王伦感慨一叹,拱手道:“不想兄弟能有如此胸襟,实乃我山寨之福气!”
“哥哥以赤心待小弟,小弟必以赤心还报哥哥!况且此事又不是甚么大不了之事!哥哥放心,小弟日后一定和时迁兄弟一起,将这营人马带好,已报哥哥看顾之情!”马灵拱手还礼,又笑问道:“对了,不知时迁兄弟有没有随行?”
“他回高唐州取家眷去了,此时并未随军,待回山之后,定叫你两人相见!”王伦笑道,“待会在这缴获的两三千匹军马中,寻一匹好坐骑,供道长乘坐,这两日道长便随我亲卫营同行!”
马灵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事,忙出言提醒道:“小弟自北边来时,发现各州军马调动异常,怕是要对我梁山不利,哥哥还望小心提防!”
王伦闻言一叹,道:“兄弟所言甚是,何止北边翼、恩等州官军,南面檀州也不可小觑啊,好在此时结果了这西边相、磁两州的追兵,叫我大军无后顾之忧矣!”
话一说完,王伦眉头微皱,此时心中并没有大胜后的喜悦。西面两州是离大名府府城最近的两州,同时兵力也是最弱。对于新兴的梁山泊来说,真正的考验,还在随后而至的南北两路追兵上。(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夹击
得了西线这一批缴获的战马,断后的梁山军达到了两人三骑的奢侈标准,花了一天多时间,从大名西面的李固镇,越过府城,赶到了大名东面的莘县。
一直困扰着王伦的南、北两面追兵根本没有任何消息,直叫王伦在心中纳闷,难道这两路人马也是只为了规复城池而来?
不过他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派出一批又一批的斥候,打探着战场消息,连马灵都待不住,主动请缨,只身前往南面去了。
此时离萧嘉穗后队的陷阵营,只有不到二十里了。军中忽听得一声急报声传来,王伦心中一禀,回头看了身边的许贯忠一眼,只见他微微颔首,两人都朝自北边飞马而来的斥候望去,只见这斥候身形狼狈,背上还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矢,再看他脸上时,从嘴角溢出血液,已经结成一道深深的血痕。
“哥……哥哥……”那斥候吃力的赶到王伦跟前,顿时滚落马下,王伦和许贯忠急忙下马,上前将他搀起,只听王伦回身大叫道:“速传军医过来!”
“这就去!”韩世忠应了一声,扭头去了,那斥候满是血污的脸庞微微颤动,望着王伦道:“小人不碍事……北边急驰出一队骑兵,前后不下四千之众,正南下往我军袭来!这是好几个弟兄拿性命换来的消息,哥哥早作准备!”
该来的,迟早要来!真真是一点侥幸之心都不能抱。王伦在心中暗叹一声,轻拍着这位弟兄的手背。问道:“你和阵亡的弟兄,都是哪一营?”
“磐……磐石!!”那斥候虽是伤的不轻,话都说不大连贯了,但是说起自己来历时,满面骄傲!。
王伦点了点头,叹道:“都是林教头带出来的好汉子!你把军情说与军师听了,好生下去养伤,其他的事情便交给我们!”,王伦说完,只见许贯忠拿过一个水壶。递给斥候。等他喝完了,出言问道:“这支兵马从哪里撞出来的,怎么事先完全没有消息?”
“军……军师,这队人马一直藏在冠氏县城中。咱们斥候没有入城。是以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斥候吃力道。
许贯忠眉头微皱起。又问道:“他们离此处还有多远!”
“最多不到半个时辰,便能赶上咱们!”斥候喘着粗气道。
正在这时,韩世忠带着军医匆匆赶来。王伦一见韩世忠后两人,吃惊道:“妹子,你怎么没跟神医一起,随萧大官人先走?”
“哥哥莫要怪三娘,都是我的主意!哥哥既然要二十位会骑术的军医随行,小弟既是军医,又会骑术,故而留了下来!若要责罚,小弟甘愿领罪!”安道全拱手道。
“不怪安神医,都是小妹执意要留下,要罚就罚小妹罢!”扈三娘上前一步,挡在安道全身前道。
见他们这般执意,王伦心中有些感动,只是此时不是叙话之时,只听他道:“罢了!你们先带这位兄弟下去治伤!大战只在顷刻之间,妹子,务必要保护好神医!”
扈三娘见王伦不赶他们走了,闻言大喜,道:“兄长放心,小妹领命!”
这时四名亲卫营的士卒把受伤的斥候抬起,随安道全下去诊疗去了,王伦叫过焦挺道:“你在营中点五十个弟兄,交给扈三娘,叫他们听从三娘号令,贴身保护安神医,不可有半点损伤!”
焦挺领命去了,许贯忠抓紧时间,开言道:“这四千人马来得突兀,从脚程上看,应该是恩州禁军,只是他们既然选择藏匿于县城之中,估计是在等待翼州援军。可是我军破城不到五七日,翼州大军不可能赶得到此处。实际上,从来袭的敌军数量上看,也可推定翼州援军并未至此!那么是甚么原因叫他们没有继续等待援军,而是倾城而出呢?”
见许贯忠说出问题关键,韩世忠忽然出言道:“翼州的援军是援军,檀州的援军一样是援军!莫不是这南北两面,通了消息?北面的恩州军能藏在县城中隐蔽消息,南面的檀州军还不是可以这般操作?怪不得探来探去,探不到他们消息,原来躲到龟壳里去了!”
许贯忠见说暗暗赞叹,颇有些诧异的望了韩世忠一眼,点头道:“正是如此!”
看来恩州、檀州的两只军马的领头人不简单呐!起码比那位授首的相州团练使要强得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见王伦眉头紧锁,道:“这两州人马不去抢城,也不去攻击车队,却把目标放在我等身上,看来其志非小啊!眼下恩州在明,檀州在暗,这个仗,怕是我梁山立寨以来,头一次啃这么硬的骨头!”
“前面不远,就是我军大批辎重和百姓,这一仗,多是躲不开了!既然要打,照小弟的意思,先把明处的恩州军解决了,咱们人数上不吃亏,马匹、兵器、甲胄甚至还占优,士卒的斗志更别提了!哥哥,军师,小弟的意思,先下手为强,一定要抢在檀州军出现之前,解决了恩州军!万不能错过时机,叫他两军从容夹击我军!”韩世忠建言道。
到底是货真价实的中兴大将,身上果然有那么一股子狠劲!王伦颇为赞赏的朝韩世忠点点头,又望向许贯忠,问他道:“军师的意下如何?”
这时许贯忠正十分惊讶的上下打量着韩世忠,闻王伦出言相问,许贯忠点头道:“我赞成良臣的意见,不可等他两军从容夹击我军!此地我昔日走过不下十遭,在我军北边十余里处,有一地可以设伏,且是恩州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咱们可以在那里以逸待劳,速战速决打垮恩州军。其他再作计较!若有余力,连带一鼓作气拿下檀州军。若是力有不逮,咱们两人三骑,可以凭借马匹优势,从容撤出战场!”
自从穿越到北宋末年以来,王伦也算经历过不少事,大小也打过上十仗,只是眼前的这种局势,直叫王伦头一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而请缨去南面打探的马灵此时又没回来。叫他心中愈是警觉。“改道往北,叫人前去通知马军四营头领,派得力人手去南面打探消息!军师,还请前面领路。咱们这便过去!”
王伦挥军北往不到小半个时辰。一队四、五千人的官军走到方才梁山大军略作停留之处。只见一位领头的将官止住队伍,对身边同僚道:“此番还得老陶的恩州军打头阵啊!到时候咱们只等两军混战之时,追尾而击之。大功成矣!邓都监,小弟预祝你此番斩得贼酋首级,得胜而归!”
只见那被唤作邓都监之人模样甚是不凡,只见他身长七尺五六寸,双目有紫棱,开合闪闪如电。使两口雌雄剑,各长五尺余,此时对着同僚拱手谢道:“辛都监,追赶贼众萧嘉穗的重任便交付与你了!我闻这厮们将我大名府的好马都掠了过去,此番切切不可叫他们逃脱!”
“咱们上表了多少回,朝廷就是不肯给我们把马匹补齐,现在好了,都叫贼寇一网打尽了!真他娘的,西军便是亲娘养的,咱们河北边军便是后娘养的!”那辛都监骂道,此人看上去也是一副好架子,直有八尺长短,比邓都监还略高几分。
“不能这般说!咱们檀州的马司诸营,朝廷还是很看顾的,比起其他州府只有三四成的马匹配备,咱们算是不错了,不然哪里凑出这两千骑兵来?莫抱怨了,等咱们灭了这股梁山悍匪,还怕没马儿?到时候包管你那几营步军,都是人手一马!”邓都监说完大笑,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说得是!朝廷舍不得给,咱们自己便在贼寇手上抢!等练熟了军马,日后临阵,也好给祖上争光!”辛都监点头道,“兄弟,我这大张旗鼓过去,你便把弟兄们撤回罢,捉人一个斥候,自损三四个军官,这样咱们换不起!反正已经明刀明枪了,只怕早有漏网之鱼将我们消息泄露出去!”
邓都监见说,略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吩咐左右传令去了,这时只听辛都监又道:“对了!邓兄此去多要小心,那匪首王伦手下多有朝廷弃将,那东京的豹子头林冲,青面兽杨志都在此间,还有张清那个后生崽儿,立志不坚,也投了匪盗,这些人看不清大势,居然跟朝廷作对,也不怕辱没了先人!”
辛都监夸夸而谈,言语中丝毫也没有物伤其类的自觉,邓都监听了心中略有些不适,只是也没往心里去,回道:“张清、林冲和杨志既然投身绿林,就不能怪我不顾念同袍的情意,兄弟放心,凭他们几个,还伤不了我,我会给他们来个痛快的!倒是兄弟你去追击萧嘉穗一干贼众时,若是没有把握,紧紧咬住便是,莫要逞强!”
辛都监冷哼一声,道:“这梁山贼寇说来有趣,叫一个牢子出身的黑厮断后,若是鲁智深在时,我还让他三分!换作这厮,定叫他尝尝官军捕盗的滋味!叫他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这两员都监分别前你一句我一句肆无忌惮的言语,直惹恼了大树之上的一位英雄,见他们有辱梁山好汉,他也不管下面有几千人马,伸手在背后一掏,一个硬物到了手上,望着离自己较近一人掷去,说时迟那时快,那辛都监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物,察觉到脑后异常,回头去看时,只见一块板砖贴面而来,辛都监急闪,可惜那板砖甚急,直叫他嘴巴上还是着了一下,顿时鲜血横流,钻心的疼。
树上那人见状,大笑道:“爷爷便是梁山好汉,这块镀金的砖儿,便赏你了,有种的快来追我!”说完施展开绝世轻功,在树上飞跃。
邓都监大怒,就要催马上前捉拿树上这道人,辛都监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水,咬牙切齿道:“兄弟不用管,速速带人前去夹击王伦要紧!捉了贼首,不愁擒不到这厮们!”
这几天事情有些多,导致都是单更,跟大家道个歉,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浴血磐石
林冲、许贯忠、索超带领磐石营将士赶至离莘县北面的峪口之时,不想恩州军大部已经通过峪口险地,已有两千多人马正在峪口外集结列队,许贯忠见状一惊,道:“这厮们怎么来的如此之快!?索将军,看敌方旗帜,带队将官是何许人也?”
索超定睛一看,飞扬的大旗上绣着一个金字:“陶”,索超叫道:“八成是恩州团练陶震霆,他是个有本事的,擅使两柄卧瓜锤,手段硬扎,并不在我之下!”
林冲见说是陶雷霆,出言道:“此人我也知道,乃是河北军中少有的知兵之人!军师,此番也等不及后面的兄弟了,咱们不可叫他摆成阵势,林冲愿带弟兄们冲突一阵,为大军赢得先机!”
许贯忠低头看了看自己因兴奋而微颤的双手,微微一叹,道:“许某原想这一生只能在民间虚度,不想也有上阵施展之日!”说到这里,许贯忠昂首一笑,回望林冲道:“久闻林教头的磐石营是山寨基石,小弟今日愿与诸位英雄浴血一战!”
林冲微微一怔,许贯忠往常给人一种风度翩翩的印象,怎么看也不像驰骋疆场的武人,正要出言相劝,只是霎那之间,忽然想起王伦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位军师不可貌相,当年也曾中过武举,是个文武双全的好汉。此时战场形势紧急,林冲当下也不多言,问道:“军师惯用甚么兵器?”
许贯忠微微一笑,道:“长枪利矛。但求一杆便可!”
林冲回头望着身边一个亲军道:“长枪交予军师,你速去通报后面人马此间情形!”
那人拱手道:“小人愿与教头同赴沙场,还请教头叫别人去罢!”
许贯忠见林冲身边普通一卒都有如此之强的斗志,不禁对这梁山上有口皆碑的战力最强一营暗起钦敬之心,当下道:“兄弟且听教头军令,许某定不会辱没了你这杆长枪!”
那亲军见军师也开口了,颇不甘心的望向林冲,只见这位平素温文尔雅的大将喝道:“大战之前,令行禁止!若再讨价还价,贻误军机。依律当斩!”
亲军见状。不敢再言,朝林冲抱了抱拳,将长枪掷与许贯忠,调转马头。朝后方飞奔而去。
林冲朝许贯忠点了点头。回头大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屡得王伦哥哥高看,赐予‘磐石’营旗,如今大敌在前。你们愿叫这军旗受辱么?”
“不愿!”
“不愿!!”
“不愿!!!”
一千一百多壮士(含索超旧部)齐声高呼,虽不至撼山震岳,却也颇为夺人心魂。索超感受着这种意气高昂的士气,不禁热血沸腾,如今身为这等强兵中的一员,是从前饱受孤军之累的他做梦也期盼的场景,顿时回首高声道:“大名府的弟兄们,若是怕死,便留在此地看我等杀敌,等我死了,再给老子收尸!”
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聚集在索超麾下的兵士,多少有些本事和心气,此时听到主将言语,都大叫:“天下岂止梁山泊有好汉,咱大名府也有好汉!”
林冲和许贯忠交换了一下目光,两人都觉士气可用,相视颔首。林冲随即下令千骑突击,只见他一马当先,率队直往对方阵势中的薄弱处冲杀而去,许贯忠和索超紧随其后,哪里肯落下半分。
主将尚且拼命,小卒岂能苟且,但见千人呐喊,千马奔腾,气势非同小可。恩州军虽然操练得法,士卒精锐,无奈阵型未整,且团练使陶震霆尚未出峪,林冲又是看准了对方的破绽处杀入,顿时人惶马惊。几个指挥使趁着空当,紧急组织了一批马军枪手,指望阻他一阻,哪知林冲身边这百十人甚是勇悍,又有林冲、许贯忠、索超这三个高手在其中,仓促间哪里挡得他住?顿时直叫这千人杀开一个口子,突入阵中,顷刻之间,只见三千人马搅在一处,杀作一团。
“相……相公,梁山贼人杀入我军前队!这……这厮们不依古格,居然全军都是枪手,直杀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弓手们只能抽剑抵挡,形势大为不利啊!”一个浑身是血的指挥使死命逃入峪中,撞到陶震霆身前,下马跪拜道。
“来将是谁?多少人马?” 一位美髯垂腹的金甲大将并不慌张,出言问道。只见他身边二十余骑亲军都是虎背熊腰的禀禀大汉,甚是雄壮,将他护在核心,想来此人便是恩州团练使陶震霆了。
“只闻一面‘磐石’战旗,不知是谁,约有千余骑兵!”指挥使擦了一把脸上血迹,开口回道。
“磐石?”陶震霆低头略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豹子头林冲麽?”但见陶震霆只是略略一怔,忽冷笑一声,望着来人“前军可曾溃散?”
“不曾,弟兄们正奋力抵抗!”那指挥使忙道。
“两千马军叫千余人马杀得只有招架之力,叫我还有甚么脸面!?弟兄们都在奋力杀贼,你一个指挥使,不在阵前指挥,反跑来报讯,要传令兵作甚?来啊,与我将这擅离职守之人拖下去斩了!”陶震霆冷冷道。言毕,只见他身边两个壮汉跳下马去,就要将那指挥使拿下。
指挥使闻言大惊,以头凿地,哭求道:“小人……小人宁愿死于阵前,定不给相公丢脸!”
陶震霆见说沉吟片刻,摆手道:“罢了,便随你的意!此番若是建功,便抵了你临阵逃脱之罪!”
指挥使闻言大喜,连忙爬起,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等陶震霆出了峪口,上到一处高地之上,只见一支军马杀入己方核心,往来驰骋,纵横无忌,自己前队几近崩溃,好在畏惧军法,无人敢退。眼见已成败局,陶震霆大怒,叫道:“集结全军弓手!”
那指挥使大惊,上前跪拜道:“相公,咱们的弟兄也在阵中啊!”
“殁于王事,千载留名!你这厮知道甚么,速速归队,等弓手建功,领着枪手上去杀贼!务必割了林冲头颅来见!”陶震霆瞟了一眼指挥使,喝道。
指挥使不敢再言,躬身去了,陶震霆望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下令道:“将马上军粮、辎重都弃了!枪手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全军弓手列阵急射!杀敌者皆有重赏,若有踌躇不前者,杀无赦!”
这时林冲正在阵中搏杀,因为对方七成以上都是弓手,林冲也没有如依常规战法,杀个几进几出,只是和对方贴身鏖战,眼看胜利在望,哪知一阵箭雨忽然射来,林冲心中一禀,一边抡枪击箭,一边大喊:“全军避箭!随我冲出去!”随后又补了一句,“索先锋护好军师周全!”
林冲话语未落,已有好几十个弟兄被射中要害,落马阵亡。剩下之人带着盔甲上的断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随林冲往阵外冲突。
其实到了眼下这个形势,纵然恩州军军纪严明,哪里还敢和磐石营搅在一起,别说缠战了,面对几乎是无差别射击的箭雨,恩州残兵都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渐渐和磐石营拉开距离。
弓矢还在不停的落下,不时有弟兄中箭落马,眼见此时已经成僵局,许贯忠大叫道:“林教头,退也挨射,进也挨射,不如冲进敌阵,或有一线生机!”
林冲也是一般的想法,高声叫道:“退即是死,不如与我死命向前!”
众人此时都杀红了眼,又见不少同袍死在敌人箭矢之下,心中悲愤异常,被林冲一喝,都是厉声高呼道:“愿随哥哥死战!”
索超已经爆喝着冲到最前面,随他一同冲锋的弟兄已经死伤了小半,他恨不得抡起大斧,砍掉陶震霆的脑袋,这厮居然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情来,连自己弟兄的性命都不在乎,叫索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同时,胸中怒火蹭蹭的往上窜。
林冲见索超领着弟兄们在前,大声下令叫后面的部卒还射,只是骑射的本领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练成的,准头上肯定跟徒步射击的对手有些差距,另外对手人多势众,梁山军渐渐叫对方箭雨压制。
见磐石营不退反进,陶震霆略吃了一惊,暗道林冲这厮八十万禁军教头不是白当的,当即下令道:“枪手上前阻挡这厮们,割了林冲头颅,赏钱百贯!取了叛将索超首级者,赏钱五十贯!”
早已准备妥当的七百多枪手在几员骁将的带领下,朝磐石营冲锋而去,恩州军众人嘴中都是大叫:“杀死林冲,赏钱百贯!杀死林冲,赏钱百贯!”
此时死里逃生的指挥使也身在其中,眼见对方人数只剩六、七百人,还不停的在减员,他心中大喜,有着身后弓手的掩护,自己这边冲锋的枪手又比对方人数要多,再加上被打残的前军正在集结,此时三管齐下,还怕拿不下林冲小命?如此自己也能逃过一劫了。只见他越想越觉振奋,不停催马,不觉间胯下的马儿已经微微突出阵前。
正在这时,忽闻南面杀声震天,不多时,一阵箭雨射来,其中一支劲矢正中他的面门,这人应声倒地,用生命最后的余光朝箭矢来处张望,只听一个俊逸洒脱的大将高声道:“林教头恕罪则个!小弟唐斌来迟了!”
“张清来迟,教头哥哥勿怪!”
“林冲兄弟,杨志有罪啊!”(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不怕千万个林冲,只忧一个王伦
唐斌、杨志、张清三员虎将带来的两千多虎贲迅速投入战场,直叫林冲仅剩的六百多磐石营将士士气暴涨。
东至登州,西去荆湖,南下江州,北踏大名,败三州联军,无论州府官军,还是绿林同道,有什么样的场面是磐石营的好男儿没有见过的?
如果说方才众壮士只是抱着决死之心向敌人发起冲锋,那么此时此刻,对胜利的渴望,瞬间在每位血染征衣的壮士心头燃起。
只是,边军将领陶震霆终非寻常庸将,尽管眼前的形势,直叫这位骄傲的将军也不得不承认,己方虽然在战斗意志上输给了对手,但是此时恩州军仍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凭着手下军卒出色的个人战技,以及对自己指挥艺术的强烈自信,让他依旧不显慌乱,亲率两千多马军弓手,和梁山强援冷静的作着周旋。
碰撞,厮杀,血溅,落马。无数年轻的生命,为着心中的信念与梦想,这这片苍茫大地上,拿着人生最后的本钱,性命相搏。
正在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之时,忽然阵外传来万蹄轰隆之声,陶震霆抬眼南顾,心中不禁大喜,盼望良久的檀州军,终于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到来了。
檀州都监邓宗弼亲眼目睹了可谓自己从军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厮杀。
但见: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黯兮惨悴,风悲日曛。无贵无贱,同为枯骨。枕骸遍野。天地为愁。
“都监相公,友军已和贼寇缠战在一起,咱们上罢!从背后击之,此战定能一战而胜!”裨将建言道。
邓宗弼不是坐山观虎斗之辈,不然以陶震霆的心性,也不可能和他相约夹击。邓宗弼面色凝重,正要下令突击,忽然瞧见两军背后,四百余人正在换乘多余的军马,看样子须臾之间就要投入战场。对檀州友军作致命一击。见此情形。邓宗弼扬起的马鞭缓缓落下,遥望那面“王”字大旗,心中飞速做着取舍。
“全军准备,随我朝那山坡上的小股敌军突击!”邓宗弼沉吟半晌。最后发令道。
“啊!?”左右一阵惊呼。裨将忙出言道:“相公。机不可失啊!我军就是击破这数百人,若等陶将军人马死伤殆尽,我军就要独自面对梁山贼寇了啊!”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小股人马便是梁山贼首王伦的所在!尔等不知,今日杀他一人,胜似剿灭数万梁山贼寇!”邓宗弼这时望了部将一眼,出言道:
“梁山泊立寨不过短短两年,便有攻破大名府的实力!这其中的关窍不在贼寇中有林冲、杨志这些猛将,最终还是着落在王伦这个人身上!依我看来,这人手段非凡,最会蛊惑民心。此番仅被他迷惑而引诱上梁山的百姓,就不下十万之巨!如此,我等纵然剿灭眼前这些贼兵,生擒林冲、杨志,而让王伦跑掉,只怕转眼间又有一伙强贼诞生。”
见左右似懂非懂,邓宗弼长叹一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朝何时没有强寇聚乱,只是有如此王伦心志者,寥寥无几!杀一个林冲、杨志,算得了甚么?我大宋有千千万万的林冲,却只有一个王伦!若无王伦为首,再多的林冲也翻不起浪来,故而若不除掉此人,国无宁日矣!”
眼见众人面上略显惊骇之色,邓宗弼苦笑一声,道:“似王伦这样落地的秀才,只要给他一个功名,羁縻住他,叫他作个七八品的小官,在三五个县城里打转,此生也就过去了,哪里会有今日之祸?实乃朝廷之过也!”
见上官非议朝廷,手下众人哪敢多嘴,邓宗弼摇了摇头,再次将马鞭举起,朗声道:“众军听我号令,全军突击土坡上的敌军,敢有畏敌者,斩!”邓宗弼深知若是王伦就在其间,那么这伙人必然是贼众中最为骁勇善战者,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把部众拼光,也要斩杀贼酋。
“哥哥速退,官军望此处来了!”焦挺见两千余骑兵气势汹汹而来,焦急的望向王伦。
“狗贼倒有见识,敢赌哥哥便在此处,却不是擒贼先擒王之举!也不知带兵这厮是谁,竟如此果断!”看来眼前这场硬战是无法避免了,韩世忠将长枪一横,招呼亲卫营的骑兵集结。尽管此时敌军四倍于己,但他也不是易与之辈,临阵退缩的事情,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吕方望了韩世忠一眼,心中埋怨他此时夸人也不看时候,不觉焦急道:“这厮怕便是檀州的将官,我等数批斥候都无消息回报,看来此人颇不简单!哥哥和神医先走,我和世忠哥哥抵挡一阵!”
此时自己能走吗?
从这支军马现身,王伦也曾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现代人趋利避害的讨巧思维,也曾一度影响到他的判断。可是最终,还是被他否决掉了。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国企小主管,而是统领千军的中军主帅。
势均力敌的两军鏖战,凭的便是胸中憋的那口气。自己独自溃逃,被檀州军追得满场逃散,抛开生死不说,正与恩州军作性命相搏的梁山诸营,定然会大乱阵脚,到时候全军败亡,只在顷刻之间。
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新梁山,难道甘心因这一逃,而眼睁睁看着它土崩瓦解?此时许多鲜活真实的面孔出现在王伦脑海:忍辱负重的林冲、爽直豪迈的鲁智深、死里逃生的卢俊义、郁郁不得志的杨志……等等等等,这众多的好汉们,还会是那么个无言的结局?那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有甚么意义?
王伦现在算是以一个亲历者的身份,体会到当年寇准苦劝宋真宗坚守檀州城池的苦衷了。历史这位严酷的考官,又将这个难倒过无数前人的难题,改头换面后,摆放在了自己面前。
迎着身边三位头领的关切的目光,王伦敲了敲胸前的护心镜,心潮起伏道:“我自换上这件宝铠,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三位兄弟不可再劝,三军终不可夺帅!”
焦挺和吕方闻言大惊,只有韩世忠脸上显露出骄傲的笑容,“我的哥哥,正该如此!”他暗暗想道。
“良臣,集结队伍,我也不多说甚么,只是大家记住,咱们与檀州军马多周旋一刻,林教头他们就多一分转圜余地,咱们就多了一分取胜之机!”王伦的一声吩咐,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韩世忠,闻言高声道:“焦挺、吕方,护住哥哥!其他的,便交给我韩世忠罢!”
焦挺和吕方相顾无言,韩世忠这个疯子居然赞同哥哥亲身犯险,吕方大骂道:“韩世忠,你叫哥哥亲赴险地,是何居心!”
韩世忠并不恼怒,回道:“哥哥若在此处,官军分兵而来怎办,四、五百人防两千人,怎么防得住?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而最安全的地方,恰恰便是在军中!你两个只要在阵中护好哥哥,随我冲突,有我韩世忠打头,这这帮兄弟拼死一战,我等绝不会陷入敌阵之中,不可自拔!”
吕方还要再骂,却被王伦阻住,吩咐道:“为了最大限度拖住敌军,我就不能多分兵给安神医了,你叫张三、李四带二十弟兄,跟着三娘护送神医和一干军医先走!此时用不上的马匹也不用管了……”说到这里,王伦语有未尽之意,只是在场众人心中都明明白白,哥哥这回是破釜沉舟了,若是输了,这些马匹的归属,又有甚么好费心的呢。
吕方一声长叹,心不甘情不愿的扭头去了,王伦望着这个在梁山中其实并不出众的好汉背影,默默道:“谢了,兄弟!”
亲卫营奋不顾身的朝檀州军发起的反冲锋,直叫此时战场上三方人马看得是膛目结舌。
陶震霆初时虽有怪罪邓宗弼心狠手辣,置自己于不顾的怒意,但是一想到方才自己下令无差别射击的情形,不由苦笑一声,自己都能放弃部卒,何必强求别人,此番只希望贼首王伦便在阵中,也好叫自己不必白白承受这般大的牺牲了。
熟知内情并正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的梁山将士,眼见寨主亲身迎敌,只为给自己争取时间,各个睚眦尽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对手。众好汉都是迸发出十二分的精神和斗志,使尽各种手段,舍生忘死的挥舞着手中兵器,死命往对手身上招呼。
这种勇气和怒气结合后的爆发,直叫恩州军尝到苦果,他们虽然战技娴熟,人数也略占优势,但终归也只是把当兵吃粮当成一种职业,面对对方这种以命换命的打发,无论如何也难以适应。纵然有严明的军法悬在心间,也挡不住已经开始出现士卒溃逃的一幕。
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这一小拨人马上的邓宗弼却有些困惑了,闻王伦不过一介书生,怎敢亲身临阵?须知刀剑无眼,这人就不怕横尸郊野?难道……难道王伦不在此间!?莫不是自己放弃了歼敌良机,置水深火热中的友军于不顾,却最终押错了宝?
顿时,一股惶恐之意渐渐在这位檀州都监心间蔓延。(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 最难的一战
不可能!绝不可能!
人马死伤殆尽可以补充,良将阵亡可以招揽,唯独自己性命没有了,却是万事皆休!邓宗弼绝不相信这个连自己都看得出来的结果,当事人王伦会看不到?若是他在这四五百骑兵之中,这营人马绝对不会如此亡命的朝着人多势众的己方发起反冲锋!
何况王伦还是个书生!
一想到王伦的出身,邓宗弼心中就有些反胃。长期在文官统御、压制下的逆反心理,在这一刻毫无预兆的突然迸发:那些庙堂之上的老爷们知道甚么叫兵法?却屡屡外行指挥内行,对统兵官指手画脚,说长道短!若是叫他们带甲上阵,领兵冲锋,他们敢么?若是不尿裤子,他邓宗弼敢把脖子上的九斤半扭下来,白白送与他去蹴鞠!
没想到朝廷里面是书生统兵,此时在这强盗窝子里,竟然照搬过去,也弄个书生做主。自己凛凛一躯,七尺男儿,竟然成了书生们手上的棋子,和另一个落魄秀才的棋子厮并。却叫两边书生高居幕后,如看猴戏。
顿时一股屈辱之意涌上心头,直叫邓宗弼气血翻涌,无奈此时身在沙场,走不得神,好不容易平复下懊恼的心境,邓宗弼做了一个注定叫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分兵。
“王团练,我与你一千弓手,射杀前方贼军!其他人等,全部调头,与我前去援救陶团练!”邓宗弼决意亡羊补牢,做着迅速解决战斗的打算。等灭了梁山这断后的四五千马军,和陶震霆合兵一处,再前去捉拿,那个躲藏在强人步军中的贼秀才王伦。
王团练实在不明白主将为何军令紊乱,前后不搭。无奈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也不敢质疑,在目送邓宗弼分兵千余人马杀往峪口后,随即招呼剩余人马摆箭阵御敌。
王伦见状心急如焚,一时间弄不明白这厮们怎么突然分兵了?若是颓势已现的恩州军得了这一千生力军。战场局势怕是立马便要扭转!想清此节。只见王伦紧催胯下宝马上前,赶上前军的韩世忠,与他并排疾驰,开口道:“良臣。有甚么办法。叫这厮们回军!”
韩世忠当然也知道分兵出去的这一千人马。对鏖战的梁山军意味着甚么,只见他想了半晌,才咬牙道:“除非……亮出哥哥名号!”
“韩世忠你大胆!”方才一直不言不语的焦挺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出言喝斥。韩世忠没有回言,只是脸色沉毅的望着王伦,郑重道:“哥哥,这些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兄,他们的能耐,我心中有数!是!我韩世忠从前是狂妄无知!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错了,哥哥,还望你信我这一回!”
“焦挺,照良臣说的办!”因为刚才已经想得够明白了,王伦此时没有半点犹豫,吩咐完焦挺,转头对韩世忠道:“我去中军,就不给你添乱了,你只管按你的想法来!良臣,我对你的信任,绝不止这一回!”
韩世忠忽觉眼眶有些模糊,他伸手一抹,发现自己眼角居然已是微湿,韩世忠十分惊讶的望着手指上的泪液,原来自己的双眼也有这个功能。他稀罕的将手指送到嘴边尝了尝,原来被人信任,是这么个感觉。很咸,却不可或缺。
“干!焦挺、吕方,你们再怎么恨我,也得把哥哥与我护好了,不然就不是你们找我麻烦,而是我找你们算账了!”韩世忠厉声高呼,焦挺和吕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暗骂了一声。
此时韩世忠身负重托,斗志满满,正待发令,忽见对方留下来对付自己的骑兵居然都驻了马,纷纷在那里弯弓搭箭,韩世忠狂喜异常,只觉在这绝路上,老天爷也肯帮忙,喜不自禁道:“老子还以为河北军各个会骑射哩,原来也是花架子唬人!焦挺,亮哥哥名号之事暂缓,等老子先收拾了这伙鸟人再说!”
韩世忠弯腰取了特制的长弓在手,回身吩咐亲卫营士卒道:“都把马儿放慢了,莫要冲进这厮们的射程之内,我去给尔等试弓,看我手势行动!”
只见他猛催胯下宝马,独自一人突出阵营,这时对方已经搭好弓箭,只等梁山军进入射程,哪知韩世忠已经下令缓行停步,梁山众人都不再上前。只见韩世忠拈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直突入官军阵后数十步的旗杆之上。韩世忠哈哈大笑,回身大叫道:“分三队排开,前队到我这个位置来,都给我使劲射,轮次射击!”
就在亲卫营就位之时,对方第一轮的箭雨已经袭来,只见天空中如蝗一般的飞矢冲着韩世忠落下,韩世忠抬头望向箭矢,呵呵冷笑,焦挺和吕方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王伦安慰这两个刚刚还大骂韩世忠的汉子道:“韩世忠的弓乃汤隆特制,比普通弓箭射程远了许多,他既然丝毫不惧,说明对方没这个本事射这么远!”
像是在印证王伦的言语,只见那轮箭雨在韩世忠面前五七丈的地方便无力的落下,王团练大惊,就要叫弟兄们上前十丈再射,哪知对方的报复如期而至,明明自己射不到的地方,对方居然能把箭矢射来,王团练只觉匪夷所思,可惜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已有数十人死在这次箭袭之下,王团练气得大叫道:“上前十丈,上前十丈!”
可惜,梁山军的箭阵不是一批一批有空隙的袭来,而是如雨点一般,轮流不断的从天空中落下。这十丈的距离,仿佛生命不可逾越的鸿沟,不停有人坠马落地,很多人到死也不明白,怎么一个贼寇,能开的弓比自己这些精锐官军还要远?还有,那些箭矢为什么可以永不停歇的落下。
“好!”眼见亲卫营神箭立功,吕方不禁出声喝彩。在梁山上,若是比骑射,比准头,亲卫营不敢说能赢唐斌和杨志两营人马,但是比谁射得远,那可是唐斌和杨志都不敢说的硬话。毕竟亲卫营的士卒都是选自山寨最为强壮出众的山东大汉,又有韩世忠这个箭术出众的头领教授(韩世忠于弓弩上有特殊的才能,史传神臂弓的加强版克敌弓,便是他的杰作),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也许,该学学箭术了!”吕方默默想道。
“都……都监相公,咱们留下的弟兄死伤过半了啊!” 邓宗弼身边的裨将与王团练有旧,眼见己方伤亡惨重,不禁出言相告道。
邓宗弼忙挥手打断了他,叫道:“别说话!听后面喊甚么?”
“梁山……王伦……在此!檀州……小儿……速来……相见!”
数百人齐声高呼,便见王伦此时现出真身,那邓宗弼回头一看,冷笑道:“想诓我?不用管这厮们!”
王伦见他竟然并不回军,意识到只怕坏在自己这身甲胄上,正火烧眉毛之时,忽见这时土坡上的马群骚动起来,数百匹马忽然撞向战场中央。
这般动静自然引得邓宗弼回头察看,忽见那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在土坡上躲躲闪闪,邓宗弼如遭电击,猛然直起腰板,手搭凉棚,继续观望,只见这儒生旁边还有三四十人护卫着他。邓宗弼双手猛拍头颅,只怕此时肠子都悔得青了,下意识的驾驭着麾下坐骑,往土坡转去。
邓宗弼手下士卒今天已经给这位主帅弄得晕头转向,一会儿要灭小股敌军,一会儿要下战场救援恩州军,这会儿却又要往马群中杀去,当下已经没人有兴致发问。只是默默随着主帅来了个急转弯,只因坡度太大,拐弯太急,十数骑战马失蹄,摔倒在地,这更引起了连锁反应,顿时处于队中的百十骑乱作一团。
除了这个小插曲,其他骑士都还比较正常的转过弯去,如果能从空中俯瞰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一条完美的曲线从战场边缘划过,并远远离去,直叫陷在战阵之中的恩州军仅剩的那点可怜士气,被一心要杀王伦的邓宗弼泄了个精光。
全线崩溃,士卒逃散,陶震霆欲哭无泪,自己原本极有胜算的战局,却就这般轻易的被友军葬送了。要是他们不来,只怕这场仗凭自己之力,早分出胜负了。
望着身后还未溃散的四五百弓手,陶震霆愤然道:“前世作得甚么孽,竟叫我遇上这样的友军!?弟兄们,撤了,大爷不伺候了,都跟我回大名府!”好在来时将无马的马军士卒被自己派去抢城,此时纵然损兵折将,但有规复城池之功劳,应该能抵上这番损兵折将之过。
恩州军的离去没人在乎。邓宗弼的心思一心在逃到那小股骑兵中躲藏起来的“王伦”身上,而林冲、唐斌、杨志、张清四营都在收拢部众,此番林冲的磐石营伤亡最重,在那杆残破的磐石营旗下,聚拢的士卒只剩四百多人,林冲浑身血迹,也分不出哪一处是自己的,哪一处是对手的,索超更是身中三矢,都插在甲胄之上,刚才死命相搏还不觉疼痛,现在略微放松,只觉受伤处钻心的疼。
“军师,索超兄弟便交给你了!”林冲朝看上去气色还好的许贯忠说了一声,便纵马上前,一手夺过那面残缺的军旗,高举着朝檀州军的方向杀去。见了这面军旗,磐石营但凡还能驾马者,无不纷纷追赶着自己的营旗。
唐斌动了。
杨志动了。
张清、丁得孙和龚旺也动了。
渐渐这面烈烈战旗之下,聚拢了一千五百余纵马狂奔的壮士,朝着最后的对手,进行决死冲锋。(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秋风萧瑟,天气渐凉。
话说这一日扎营后,萧嘉穗和史进下到百姓之中,嘘寒问暖,看到很多人衣裳单薄,萧嘉穗和史进商议道:“愿跟随我等上山的百姓多是穷苦之人,此番走得又急,其中相当数量,连件像样的浆洗换穿的衣物都没有,此时天气渐渐凉了,又要兼程赶路,军医已经跟我建言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疫病横生,咱们得想个办法!”
“军师此言有理,哥哥将这些百姓交给咱们,他们日后便是咱们梁山泊在海外的根基,万不能轻忽了。只是这一下子,要找上万套衣物,怕是难啊!”史进眉头微皱,忽道:“大车上有五万套皮甲,可以派上用场!”
萧嘉穗见说,颇为欣赏的望了史进一眼,心道不愧是王教头的高徒,心思细腻,怪不得哥哥如此看重他,叫他做自己的帮手,坐镇中军。萧嘉穗当即点点头:“事急从权,也顾不得合身不合身了,先取两万套皮甲,给河工弟兄们换上,再把他们换下来的衣物,发给百姓御寒换穿!跟百姓们说说,先将就将就,等到了山寨,再做理会!”
史进点头称是,道:“如此还可以空出大量马车来,放些存粮杂物,叫换甲的河工弟兄们身上轻省些!”这匹缴获的皮甲质量甚好,不少是前朝遗留的上好的犀牛皮制成犀甲(中国犀牛在近代才灭绝),只是分量不轻。对于长途跋涉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负担的。
萧嘉穗笑着点点头,问道:“前去筹粮的武都头那里,有没有消息传来!”
史进摇摇头,道:“说来蹊跷,武松哥哥出去大半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便先用咱们自带的存粮,大家走了一天了,不能叫大伙儿饿肚子!”萧嘉穗吩咐道。
史进领命,这就要下去布置。正在这时。白花蛇杨春急匆匆的带着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过来,萧嘉穗和史进一见,不禁大惊,这不正是和武松、卢俊义一同前去筹备粮草的燕青燕小乙么。两人当即上前迎住。萧嘉穗关切道:“燕青兄弟。怎么回事?”
“军师哥哥,还望速速发援军前去支援我主人和武都头!”燕青顾不得浑身狼藉,求救道。
“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萧嘉穗忙问道,同时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浮出,以武松伏虎营的实力,万不可能叫一个小小县城困住。
燕青伸手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抹了一把,早不复往日的潇洒派头,拱手求道:“我们前去筹粮之时,突然遭到博州官军的袭击,现在弟兄们正在山林中与伏兵周旋,还请军师速派援军!”
果不其然,是遇上博州堵截的人马了,萧嘉穗沉声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禁军便不下两千,还有千余厢军,小弟杀出来时,路上还发现源源不断开去的乡勇!不过都是步军,尚未发现有马军踪迹!”燕青将打探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这博州还真肯下血本,连乡勇都动员了!”史进骂道。
“博州是个小州,连州城在内,也才下辖四个县城,此番能巴结上蔡京,自然要表现一番!”萧嘉穗道,“事不宜迟,史进兄弟,你速与前军的鲁提辖带本部人马前去救援!一定要把武都头和卢员外接应出来!博州打主力的也就那两千步司禁军,将他们击溃,其他人马自然散去!”
“军师,我和鲁提辖若是走了,你身边就没人了!”史进担忧道。
“大郎,端的我不是人?”杨春开口道:“我手下那批大名降军,这几日甚是配合,关键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降兵打散编入各军使用,倒是问题不大,可是此番……”史进还是有些担忧。
“无妨!这些兵卒是杨制使和索先锋亲自挑选出来的,哥哥待他们又甚厚,我看只要不派他们临阵,集体哗变的可能性不大。再说我手上还有两万多河工,甚为可靠,另外后军还有陷阵营在,问题不大,大郎且放心前去!”萧嘉穗说道。
见萧嘉穗也开口了,史进点了点头,只见萧嘉穗又对燕青说道:“燕青兄弟,感觉怎么样?还能给大军带路么?”
燕青见萧嘉穗当机立断,立马就派了援军,拜下道:“军师哥哥勿忧,燕青还能一战!”
“好!”萧嘉穗点头称赞,又对杨春道:“速派人通知前军的鲁提辖,请他和史进兄弟一同前去。另外叫人通知陷阵营的樊瑞头领,把军情通报与他,叫他们多加防范,咱们的后背全靠他们了!”
“得令!”杨春拱手道。见状,史进和燕青上前拜别,萧嘉穗目送他们去了,带着几个亲随往解珍、解宝那里走去。
走在路上,只见萧嘉穗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面色,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此时前有围堵,后有追兵,王伦之前还传来消息,说是马上赶到后队,哪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不由叫他心中涌出一丝忧虑来。
只是王伦身边有林冲等四营骑兵,还有韩世忠的亲卫营,多少让他有些信心,“哥哥把大军安危托付我,定不能出任何岔子!”只见萧嘉穗下定决心,转身先去了二龙山刘唐和他的降兵所在。
杨春亲自来到陷阵营时,五个头领中有三人正在一起埋头用饭,除了李衮和项充在营外职守,李逵、樊瑞和鲍旭都在,只见李逵端着一大碗饭,往嘴里猛扒,那海碗遮住了他半张面孔,只留下一对牛眼,在眼眶中打转。
杨春见状,忍俊不禁,打趣道:“铁牛,吃得真香呵!”
李逵意犹未尽的把手上海碗往一旁两个吃尽的空碗上摞起,打了个饱嗝道:“香甚?没酒没肉,俺也只吃个半饱!”
樊瑞摇头一笑,请杨春坐了,招呼道:“兄弟,还没吃饭罢,就在我这里吃些如何?”
杨春连忙谢过,开口道:“三位头领不急,有军情通报!”
李逵闻言跳了起来,喝问道:“有厮杀!?”
“武都头筹粮时,遇上博州官军堵截,此时大郎和鲁提辖已经带人过去了,军师要我告知诸位,此时中军空虚,还请诸位哥哥万要小心谨慎,咱们大军的安危全部维系在你们陷阵营身上了!”
“怎地不叫俺去救武松兄弟!”李逵叫道。
“此番前方的官军都集中武松兄弟左近,暂无其他威胁。唯独后路怕有敌袭,军师哥哥的意思,多要借重诸位哥哥!”杨春回道。
樊瑞闻言一禀,忙道:“杨春兄弟,请回禀军师,请他放心,我等不敢怠慢!”说完对鲍旭道:“兄弟,去替了李衮和项充兄弟回来吃饭,一会我也出去!”
鲍旭见状应了,朝杨春拱拱手,出帐而去,李逵却又坐下,又端起一碗饭,在那里海吃起来,樊瑞无奈一笑,道:“铁牛,都第四碗了,还没吃饱?”
“若是没事,萧大官人不会叫杨春来报!俺寻思着,怕真有仗打,多吃些,到时候也有力气,叫俺这一双斧头发个利事!”李逵头也不抬,嘴里嚼着饭食道。
见他是这个理由,樊瑞和杨春对视一眼,都觉好笑,只是也不去管他。杨春就要告辞,樊瑞也不好留,亲自送他出去。
只见杨春牵了宝马,朝樊瑞抱拳而别。樊瑞送走了他,立马吩咐加派斥候出外探听消息,布置完后,便在营中巡视,这时忽见一个人影在栅栏外闪过,樊瑞大惊,忙抽出长剑,隔着栅栏,追了上去,只是这人身影甚快,哪里追得上他,樊瑞在后喝道:“何方道人,敢来窥我梁山大营?”
那人见说,停下身子,忙道:“可是梁山大营,萧嘉穗军师人在何处?”
樊瑞并不答他话语,只是确认他身份道:“道友是何方高人?”
那道人翻过栅栏,拱手道:“贫道马灵,前日在李固镇上投了王伦哥哥,不知道友可是那混世魔王?”
“你是我师父处过来的?”樊瑞疑道:“你说,我师父身边现在有回天营的哪几位头领在?”
“神医安道全,一丈青扈三娘,带着十九位军医都在王伦哥哥身边!”马灵拱手说道,暗想这人果然不简单,不枉王伦放心叫他做一营正将。
“道友勿怪,行军在外,不可不防!”樊瑞见他把详情说得无二,忙拱手道。
樊瑞急忙把马灵请进大帐,李逵刚吃完饭,见樊瑞这道士又引了一个道士进来,诧异道:“老樊,你家亲戚么?”
“铁牛,莫胡言乱语,这是新上山的头领,马灵道长!特意从哥哥处过来的!”樊瑞喝道。
“哥哥那里过来的?”李逵一愣,连忙问道:“哥哥早说要来,怎地此时还未曾过来,倒叫俺铁牛心焦!”
“哥哥此时陷入大战,我特意回来跟军师请救兵的!”马灵急道。当下原原本本把檀州人马意欲偷袭的消息报给众人。
李逵闻言跳了起来,大怒道:“狗贼,待俺杀去,剁了他的鸟头去见哥哥!”
“铁牛莫要焦躁!官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无论如何要把眼前的敌人先解决掉,不然我等怎么过去?”樊瑞保持着冷静,复对马灵拱手道:“还请道友将消息通报给萧军师,我营这就准备迎敌!”
李逵二话不说,取了板斧,抢到营外,大叫道:“孩儿们,操家伙!今晚随俺杀个痛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