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师父?
只见那驼背老头看着他笑道:“四月清明时,我们九霄会准备一场比试,就在白鹭成丙字号擂台,公子到时候记得赏光。”
“奖励也向今天这样?”
李云生倒是很实际。
“奖励您肯定喜欢。”驼背老头神秘的一笑道:
“三千魂火石,还有一道稀有云箓。”
魂火石李云生现在还没摸清它的清楚先不说,但这云箓对任何一个符师都有极大的吸引力,更不要说李云生了。
“如果那天我有空,一定来!”
李云生点点头道。
“小师弟你在哪里?有没有到白鹭书院,快过来救救你师姐!”
刚往东没走几步,李云生的脑子里就出现了桑小满的声音。
“在太虚幻境,你也能跟我传音?”
他有些诧异的边走边问道。
“当然可以,你那子虚石是我炎家特制的,哎呀,别问这么多了,你快来,你师姐我快要被这帮人烦死了!”
也不知道桑小满又惹了什么麻烦,李云生只得加快步子往白鹭书院赶去。
就在李云生离开过后没多久,擂台旁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只见那驼背老头将一大袋魂火石交给了一名看起来有些慌神的小女孩。
“恭喜这位小姐,三千块魂火石,请好生保管。”
不要说这小女孩,就连驼背老头都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压了那李白。
提着那一袋重重的魂火石,小女孩被众人注视的脸上发烫,但眼神却依旧高傲倔强。
“小姑娘,你一个人?”
有人试探着问道。
一旁的驼背老头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但没有阻止。
“是又怎么样?”
小女孩冷哼了一声。
这个明显涉世未深的回答,让在场不少人动了心思,三千枚魂火石,这在太虚幻境可是一大笔财富。
“哟,脾气倒是挺大的。”
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修者一脸坏笑的走了出来。
“这样吧,三千魂火石,你留一百其余给我,我保你一路平安,如何?”
青年坏笑道。
这简直就是明抢了,有些人虽看不过眼,但看到那青年腰间挂着的丙字号腰牌立刻沉默了。
“休想!”
小姑娘仰头冷笑道,犹如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不给?这里虽然杀不死人,但叔叔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哦。”
青年修者面色一寒,邪笑着伸手就要去掐住小女孩的脖子。
可他话音才落,就惊愕的发现,他掐住小女孩脖子的那只手,突然…不见了!
低头一看已经连同手臂被齐肩削断落在地上。
他警觉的想要逃,却被一只枯槁的手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老仆来迟,还望小姐恕罪。”
只见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就那么凭空的出现在小姑娘跟前。
随着这个老头的出现,现场的空气犹如凝结了一般,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一点一点的将众人吞噬,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脸惊愕的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别说动弹,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老头把手从那青年修者头上挪开,想要去牵那小姑娘,小姑娘却一把避开道:
“说了我这么大了,不用你牵了!”
“那我帮你拿吧。”
“不用!”
看着这对主仆离开,众人如蒙大赦一般的长吁了一口,刚刚那秃头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简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看着那小女孩对那老人说话的语气,一群人不由得再次冷汗连连,这老头实力如此骇然,也不过是人家一个仆人,这小姑娘什么来历?!
可是就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那老头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我这记性。”
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轻描淡写的往身后一扔。
身后刚刚那群围观的人,甚至连惊叫声都没跑出喉咙,就被一团剑光吞噬,只留下一地的碎肉。
两人这么轻轻的一走,原本热闹的擂台区,此时一片死寂,只余下那驼背的老头,有些头疼的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虞老,这,这,这如何是好?”
一些九霄的手下问询赶了过来,惊恐的看着看到眼前的惨状道。
“打扫干净,明天还要迎客呢,有人问就说是昆仑府南宫家做的。”
说完驼背老头没有再理会那些人,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叹了口气道:“这老鬼又变强了,现在居然连他一道符都挡不下。”
再说李云生,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桑小满口中的白鹭书院。
不过刚一进白鹭书院,李云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为何,这白鹭书院里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我到了,你在哪?”
找不到桑小满,李云生尝试着传音入密道。
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只听哪头桑小满开心得大叫了起来道:“我在这儿,在这儿,你们,你们都让开些,让我师父进来!”
“师父?”
就在李云生疑惑着桑小满又在搞些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只见人群中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踮起脚伸手道:“云生师父,云生师父,看到我了吗?我是小满啊!”
“你,你是桑小满?!”
眼前这少女虽然姿容跟桑小满不相上下,但模样跟桑小满完全不一样,李云生不由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傻瓜,就是我啊,桑小满啊,太虚幻境里面每个人的脸都跟现实不一样!咦…小师弟,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听着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跟说话不着调的语气,李云生确定人群中间,那俏丽的黄衫少女就是桑小满无疑了。
“为什么你要说我是你师父?”
一边挤开人群,李云生一边说出了自己第二个疑惑。
“因为…”桑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林疏影那个小贱人,在我的名字被写进烂柯榜的时候,把我在太虚幻境的相貌拿到太虚幻境里拍卖,现在只要是个喜欢下棋的修者都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
“这,跟你叫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我刚在白鹭书院被人认出来了,这帮书呆子,吵着嚷着要我跟他们下棋,堵着我就是不让我走,我被吵烦了,一不小心就把你帮我下棋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我没说你真名,只说你是我师父。”
桑小满说完满以为李云生会生气,却没想到他只是平静的哦了一声。
其实帮桑小满下棋这件事情,李云生一直没放在心上,既没有想过桑小满供出自己,又没想过桑小满利用自己去赢棋。
首先他很清楚桑小满不是这样的人,她做事情的初衷大多是出于好玩,虽然有时候让李云生有些头大,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每次跟桑小满在一起李云生都是开心的。
其次,就是下棋这件事情本身,李云生就没把它当成过一样如何了不起的事情,对他来说,下棋只不过是一件跟他爹饭后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你就是桑小满那个躲在暗地里畏首畏尾的师父吗?”
就在桑小满解释的时候,一个国字脸小胡子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一脸不屑的看向李云生道。
第一百零七章 多说无益
随着这中年人站起来,挡在李云生身前的人群自动的分开了一条路出来,一个个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李云生。
都已经上了桑小满的“贼船”,李云生总不至于让这条船翻了,面对着小胡子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逼问,他静静的走到桑小满面前没有否认的笑道:
“走咯,徒弟。”
他似乎并没跟眼前这小胡子中年男人较真的意思,只想带着桑小满快点离开。
“诶!,好的师父!”
桑小满笑眯眯的开心地点点头道。
而李云生的不计较,在那中年男人眼里却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年纪不大,倒是狂妄得很!”
不等那中年男人开口,他一旁的一名白鹭书院弟子,满脸愤怒的说道:“你知道你眼前这位是谁吗?这是楚云帆前辈,年轻人见了长辈,怎能一点礼数都没有?”
他一脸恭谦的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目光中满是讨好的神色。
“他是谁?”
被这顿呵骂声弄得一头雾水的李云生摇了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他仔细打量这中年男人很多次,就是认不得他是谁。
这回答让那中年男人气的脸都绿了,可偏偏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堵过去。
“楚云帆青莲仙府第一棋士,曾经上过烂柯榜第四十九名,棋力曾经收到过棋圣夸奖。”
桑小满偷偷的在李云生耳朵边小声说道。
按理说,李云生既然是青莲仙府的人,棋下得也不错,没有道理不知道青莲仙府第一棋士,但桑小满知道,李云生是真的不知,并不是什么狂妄自大,他会下棋但并不热衷于对弈之道,更加不会去了解一些什么棋界名人。
“为什么这些修者,放着大好的时光,还有资源不去修行,反而执着于一方小小的棋盘?”
听了桑小满的话,李云生有些不解,当然这些话他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他拱了拱手违心的说道:“久仰楚云帆前辈大名,第一次来太虚幻境,脑子有些糊涂,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说,恐怕接下来会更麻烦,一心只想从这人堆中离开的李云生只得这么说。
这番话说得倒是让楚云帆觉得有些顺耳,他仰头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道:“你先前下的那几盘棋我都看过了,年轻人棋路活络着很好,但最近跟顾师言下的那盘棋,开局可真是臭不可闻。”
闻言桑小满向李云生吐了吐舌头做了鬼脸,让李云生有些哭笑不得。
“前辈指教得是。”
李云生点头恭谦的应道。
“你后面下得不错,关键是运气好,才有了最后那一盘和棋。”
似乎李云生恭谦得态度让楚云帆很受用,一改先前的刻薄模样,开始跟李云生分析起那天跟顾师言的那盘棋来。
他自以为自己是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提携后辈,不过李云生听来更像是在跟后辈吹嘘炫耀。
关键是这人,十句就有八句是错的,李云生越来越听不下去,他很后悔刚刚自己为何说那些违心的话。
“楚云飞前辈不愧是青莲第一棋士,字字珠玑,听君一席话当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受益无穷。”
一旁的桑小满突然一脸感慨的说道,说完还偷偷一脸狡黠的看了李云生一眼。
“年轻人多听听长辈的话总是没错的!”
这些个书生,钱不爱,修为也不在乎,就是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恭维,桑小满开了个头,白鹭书院的弟子马上跟着一声声的开始背书一般地诉说着自己在楚云飞老师身上学到的种种。
这些话听得这楚云飞面色潮红,只听他一脸兴奋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到我讲堂去坐坐,我再跟大家讲讲这弈棋之道!”
此言一出众人欢喜状,李云生却皱起了眉头。
老是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废话连篇不说,还错的离谱的话,李云生有些受不了。这感觉就像是,之前吃桑小满下厨煮的菜一样,明知道眼前这盘菜盐放多了,但还是不得不吃下去。
但很可惜,眼前这人不是桑小满,在李云生看来,他没必要去忍受这种煎熬。
“楚云帆前辈,多说无益,不如前辈跟我下几盘吧?”
这还是李云生第一次这么主动的邀人下棋。
可见他对这楚云帆真的是烦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举荐信
面对李云生突如其来的邀战,楚云帆瞬间就落下了脸,他觉得他苦口婆心,用心良苦的教育了这后辈良久,这后辈却不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只是想要在棋盘上跟自己角力,这让他很失望。
当然更让他失望的是:“你为何有勇气与我下棋,方才我说那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现在对弈棋之道的见解,根本不是你这种空有一股蛮力的小子能比的,你就算能下赢那顾师言又如何?我说的你都能懂吗?”
楚云帆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没说出口,毕竟一说出口就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这样也太没有大家的气度了。
这话当然不用他说,他身边弟子成群,都不用他使眼色,便有一名弟子站出来。
不过他刚准备好一副盛气凌人的面孔,就被李云生打断了。
“方才楚云帆先生说的很多东西,晚辈闻所未闻,但仔细一品前辈的话又总是耐人寻味。”
“就凭你也配…”
“你让他说。”
那名一肚子话被生生什么憋在肚子里的弟子有些生气,他刚想开口教训李云生一番,却又被楚云帆打断。
刚刚李云生说的那两句话很喜欢,特别是“先生”这个称谓,他着实喜欢得紧,比什么前辈高人顺耳许多,还有就是李云生那个“品”字,他也极为受用,这个品字他听到耳中,犹若饮一壶那盛夏冰酿一样的沁人心脾,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些弟子愚钝至极,自己说得那些道理心得,体味起来都像是囫囵吞枣,总是自己话都没说全就开始恭维奉承,不知道细细品味,所以李云生能说出这个“品”字,顿时让他觉得孺子可教。
“先生说的这些棋理,太过深奥,光凭脑内推演自然是不够,须得在棋盘上一子一子的推演才算过瘾,而先生本人又在眼前,晚辈于是有些手痒难耐,心想如果能够跟先生手谈一局,必能解心中所惑,所以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想要跟先生您下一局。”
李云生搜刮尽这辈子看过的酸话,这才组合成了这一句。
一旁的桑小满偷偷的戳了他一下,玩命的憋着笑传音道:“小师弟你变坏了哦”
“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云生不动声色的传音回去道。
两人传音密语间,楚云帆思忖良久,皱眉沉吟了一声道:
“你既然心中有惑,我便跟你下一盘吧,只是我这人,其他事情还好说,唯独下棋,我跟谁都一视同仁,跟谁都半子不让。”说到这里他一脸语重心长道:“你千万不要因为这盘棋,起了心结,你要知道,我下的棋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赢,是很正常的。”
“先生放心。”李云生一脸轻松的点了点头道:“若能解惑,晚辈即有所得,这心结算得了什么。”
这话姿态很低,但表达得却又很微妙,楚云帆很喜欢。
“来,我让你先,你执黑!”
楚云帆显得很大度开心道,说着便在一旁摆着一张棋盘的石桌边坐下。
李云生也不客气,利落的在楚云帆对面坐下。
相比桑小满落子的模样,李云生落子就显得利落很多,但也不张扬,落子声清脆而自然,听不出其中任何情绪的变化。
开局的定式李云生下得中规中矩,而楚云帆的定式看起来则像是下了一番功夫,他嘴上说的随意,但从棋盘上看得出他对这局的输赢非常在乎。
“这开局怎么看都像个刚学棋的孩童。”
一旁有弟子小声嗤笑道。
“是啊,特别是跟楚老的定式一对比,简直高下立判,这局棋没得下了。”
另一名弟子附和道。
不得不说,楚云帆布局很好,单从目前的局势上来看,他不但把己方的空地守得很牢靠,而且隐约间已经开始向李云生布局不稳的领地露出獠牙。
就在众人以为,李云生肯定要加固领地的时候,他的黑子突然落在了一个很无关紧要的位置,这个位置在白子左上角圈地的附件,不像是守更不像是攻,更像是一处失败的落子。
“这真的是胜了顾师言的那个人?”
有些看过李云生跟顾师言那一局棋的人,此时皱起了眉头,就算是在白鹭书院也不都是支持楚云帆的,许多人更想看到一局好棋。
看到这一子楚云帆心里也笑了,他轻松了许多,说实在的看过李云生跟顾师言的那局棋,他对李云生那局棋后半部分怒海狂涛般的攻势也很是忌惮,但现在看来那局棋跟他想的一样,不过是眼前这小子运气好罢了。
接下来,李云生不顾自己后方不稳的局势,继续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落下黑子,前后加起来一共四子。
看得众人直摇头。
而白子楚云帆这一方,此刻可谓是粮草充足蓄势待发。
就在他正考虑用什么姿态,杀入李云生阵中时,“啪嗒”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将他脑内的美梦击碎了。
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时候,李云生这一步棋,将之前那看起来毫无用处的落子激活了,那看似毫无用处的棋子,忽而变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等楚云帆再来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楚云帆左上角原本那处固若金汤的领地,在李云生抽丝剥茧般的攻势下失守了。
这一幕看得在场许多书生心神巨震。
李云生激活那粒“弃子”的那步棋简直如神来之笔一样,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教他们如何平静?
不过很快,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原本楚云帆快要得手的右下处的领地,再次因为先前那粒弃子活了过来。
楚云帆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开始把目光落到李云生先前另外两粒“弃子”上,苦思冥想这两步棋到底有何玄妙,这一手想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直到自认为想得很周全了,方才长吁一口气落子。
这经过苦思冥想之后一步棋,也让周围的书院弟子颇为赞叹,这步棋不算惊艳但却能体现楚云帆在棋道上的功力。
然后这步棋对李云生并没有造成多大威胁。
第三颗“弃子”被激活。
这三颗棋子,造成的压迫感,让众人有种被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错觉,他们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楚云帆了。
他原本阴沉的脸,此时涨得通红。
盯着棋盘苦思冥想了大约半个时辰,才颤颤巍巍的从棋盒里拿出一颗白子,想要放到棋盘上却又开始犹豫。
“咳!”
突然楚云帆猛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一口鲜血喷在了棋盘上。
“楚老!”
一种白鹭书院的弟子赶紧围了过去。
楚云帆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他看着李云生脸上依旧带着傲气道:
“我输了。”
不等李云生第四粒棋子被激活,楚云帆便主动认输了。
“为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李云生。
“这……没什么,多往后面推演几步就好了。”
看着棋盘上的血迹,再看看楚云帆那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的脸,李云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
“多往后推演……几步?”
楚云帆苦笑着摇头,心道,这哪里是几步?
他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蜡封的信件递给李云生。
“去这里吧,这里都是跟你一样的怪物。”
看李云生结果信时一头雾水的样子,楚云帆解释道:
“这是设在太虚幻境中的烂柯棋院举荐信。”
第一百零九章 三桑汤
“这就是你说得养魂的方法?”
太虚幻境白鹭书院旁的一间名叫“松鹤楼”的酒馆,李云生看着桌上那一碗清澈如水的羹汤满头疑问道。
跟那楚云帆一下完棋,桑小满就把他拉到了这里。
“没错,不过这三桑汤只是其中一种,太虚幻境之所以受符师喜欢,就是因为这里到处倒是养魂的药剂。”
“就像那魂火石?”
想起先前生吞魂火石时候的感觉,李云生问道。
“对……你不会直接吃了魂火石吧?!”
桑小满先是点点头,继而大惊失色道。
“吃了……一些。”
李云生点点头道。
“真是暴殄天物啊!”桑小满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问道:“你知道魂火石是什么吗?”
“不知道。”
李云生茫然的摇了摇头。
“魂火石是修者初次进入太虚幻境后,神魂在太虚幻境的结晶,一个普通修者初次进入太虚幻境后得到的神魂结晶不过一两颗,所以非常非常稀有,它是制造太虚幻境所有养魂吃食药剂的引子,正常人是不会直接吃的!”
桑小满这么一说,李云生自己也觉得有些心疼,因为刚刚他还不止吃了一颗,但是好在他擂台上又赢了不少,让他心里又有了些许安慰。
“算了,快喝吧,这一碗可得十几枚魂火石呢!”
看到李云生那一脸懊悔的模样,桑小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催促道。
在桑小满的促措声中,李云生将信将疑的将这碗跟白开水一样的“羹汤”一饮而尽。
“第一次喝,会觉得脑袋沉沉的,但是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特别是一觉醒来之后,会感觉整个人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看着李云生一饮而尽,来不及阻止的桑小满在一旁皱着眉叮嘱道。
不过李云生并没有感受到桑小满说的那种感觉,他摇了摇头说道:
“跟喝白开水没什么两样啊。”
“怎么可能?!”
桑小满一脸惊讶道。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晕乎乎的么?”
李云生指了指自己的脸。
“不会是这店家卖给我们假东西吧?”
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三桑汤的寡淡味,李云生疑惑道。
“这位客人话可不能乱说。”
他这句话恰巧被一旁招待客人的松鹤楼老板听见了,只听这个大腹便便的小眼睛中年男子冷笑道。
“哟,你家东西不好,我小师弟喝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还不能说了?”
还没等李云生说话,桑小满已经还击了回去。
她的话说得很大声,这层酒楼的人几乎都能听见了。
这酒馆老板开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遇到的客人数都数不过来,对于这种故意找茬的客人他也遇过不少。
只见他冷静的扫视了桑小满跟李云生一眼,然后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语气平静道:
“这三桑汤我再送你一碗又如何?只是你说我家东西是假的,你可敢再吃一碗?”
闻言桑小满一时语塞。
三桑汤这里养魂汤羹,对于一个普通修者而言一口气喝一碗已经大限了,这东西可不是普通饭菜多吃点顶多有点涨肚子,这养魂的东西一次性吃多了,可是会让修者神魂混乱走火入魔的。
“再吃一碗有何难?”
就在一酒楼的客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桑小满跟李云生的时候,李云生一脸不解的看着那正一脸得意的酒楼老板。
“小……”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喝不完,今天就留下你们所有的魂火石吧。”
桑小满刚想开口阻止,却被酒馆老板打断了。
“嗯,我说的。”
李云生点点头。
“这桌客人,再来一碗三桑汤!”
不等李云生又反悔的机会,酒馆老板便叫来了店里的伙计,他今天成心想让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出出丑,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在松鹤楼闹事吃霸王餐。
很快满满一碗三桑汤端到了李云生的桌上。
许多好事者都围拢了过来,想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怎么出丑。
“别喝。”
桑小满看了一眼那酒馆老板,目光一寒的伸手挡住那碗三桑汤。
她倒不是怕出丑,她担心的是李云生会出事情。
“怎么?想来硬的?”
酒馆老板冷笑。
能在太虚幻境里做这么生意,这酒楼老板后背的势力自然不会弱。
但是作为炎州桑家大小姐,桑小满如何会怕他一个酒楼老板?
不过就在她撸袖子,想要用传音符叫炎家在太虚幻境里的人的时候,旁边的李云生却悄无声息的拿起了那碗三桑汤咕隆一声一饮而尽。
“这不就是白开水吗?”
李云生举起碗对那目瞪口呆的酒馆老板皱眉道。
这一下,酒楼围观的客人也不冷静了,看到喝完一碗三桑汤,脸上毫无变化的李云生,有人质问道:
“莫非你们松鹤楼,真的是拿水当三桑汤卖?”
“胡说!”酒楼老板怒喝道:“这小子,定是用什么法子,遏制住了三桑汤的药力!”
“那再来一碗。”
这酒楼老板的话让李云生有些生气,因为第二碗下肚,他更加确定这就是白开水。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酒楼老板绿着脸道。
一旁的桑小满脸上的表情也从先前的担心变成了疑惑,这次她没有阻止李云生。
十碗。
在目瞪口呆的围观中,李云生整整喝了十碗,除了肚子有些涨,他依旧没有什么感觉。
这一下酒楼老板慌了。
“难道那些厨子偷工减料了?”
连他自己的都开始不自信了。
这三桑汤的事情,最后以在酒楼客人一片喝骂声中,酒楼老板偷偷给李云生塞了一袋魂火石而告终。
“再多喝一碗,恐怕我就不行了。”
回到现实,从床上醒来的李云生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有些后怕道。
原来喝到第十碗的时候,李云生终于有感觉了,感觉有一股股力量再不停冲击着自己的神魂,头像是要被炸裂一样的疼。
从床上起来的李云生坐在床边的书桌前,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脑内神魂的骚动终于平息,他也松了一口气。
“咦?”
就在他抬手喝茶的时候,借着月光,忽然发现手上的蓍草手环上,象征着他寿元的赤色格子,突然多出了半格。
第一百一十章 惊蛰
“啪嗒”一声,李云生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茶水跟茶杯的碎片溅落一地。
向来爱干净的李云生却没有去管他,依旧是死死的盯着蓍草手环上那多出来的半格,他不可能看错这蓍草手环上的格子,毕竟这每一小格就代表着他一年的寿命啊,他很清楚的记得在试剑大会之后,因为自己神魂消耗过度,将自己的寿元折损到了十九年,之后无论自己怎么每天念颂镇魂经,这手环上的赤色小格子,就是不增加分毫。
所以现在看到这手环的格子多出了整整半格如何不让惊讶?
“十碗三桑汤,还有五六颗魂火石就能涨我半年寿元?”
看着那半个赤色小格子,李云生显得有些心潮澎湃。
以前他跟他爹寻觅仙府只会破除身上那诅咒,最后到了仙府发现这诅咒依旧没减分毫,更加讽刺的是因为自己乱用神魂,寿命不增反减。
而今天自己只是去了一趟太虚幻境,吃了几颗魂火石,喝了十碗三桑汤就立刻增加了半年寿元,这是不是意味着一直缠绕着李家几代人的诅咒有了破解之法?
想到这里,李云生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绪。
虽然时至深夜,但此时他睡意全无,看了看手里的“子虚石”,他决定再去一趟太虚幻境。
于是他直接坐在桌边,然后毫不犹豫的重新将子虚石含在嘴里。
这一次他出来的很快,只花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不过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
“这魂火石看来也不能多吃,是我太心急了。”
他面色赤红,呼吸急促道。
原来他刚刚再次进入太虚幻境后又吃了几颗魂火石。
他微微颤抖着地抬起带着蓍草手环的手,发现原本的半个格子再次增加了一点。
李云生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床上,然后开始闭目打坐,开始诵念镇魂经,压制因为服食魂火石过多而造成的神魂混乱。
虽然刚刚很危险,但此时的李云生,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终于寻到了方向,这种兴奋跟欣喜,是一直活在安稳中的人无法体会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云生除了正常的打坐练功之外,每日都会花一两个时辰去太虚幻境,希望多赚一些魂火石。
这两天深入接触下来,李云生发现了一些问题。
一是太虚幻境里的时间大概是现实中的三倍,这边两个时辰在那边是六个时辰。二是魂火石头就跟桑小满说的那样确实很稀有,只有新入太虚幻境的修者身上才有一两枚,而且如果李云生直接服食魂火石三日内不能超过六枚,否则对神魂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最好的滋养神魂的方法还是太虚幻境里的滋养神魂的食物跟药剂,不过食物已然很贵,药剂更加是天价,李云生目前的身家根本买不起。
所以通过太虚幻境滋养神魂,增加寿元这件事情,对李云生来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不过李云生反而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让他原本有些投机的心平复了下来。
……
惊蛰。
“春雷响,万物长。”
惊蛰一到,白云观也渐渐忙碌了起来,开始修整农具,准备春耕,喂了一冬的老黄牛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跟着忙活了一天的李云生,总算是回到了自己住处。
山下那三亩仙田不算多,但还是够李云生忙活一阵的了,头一次犁地老牛不听使唤,这惊蛰一到仙田里的一些害虫也都出来了,这些虫子可不是俗世那些能比的,非得用二级以上的专门除虫符箓才能杀死,这里面符箓放置的位置,还有相互之间的搭配也很重要,对于第一次没经验的李云生来说很耗时间。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李云生,到了杯茶坐在了老槐树下。
山顶风不大,老槐树枝桠微微摇曳着,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对于老槐树上无论冬夏依旧盛放的绯色槐花,李云生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望着这满树的槐花,无论他心情如何烦躁,都会慢慢变得平静下来,所以每晚开着窗户打坐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这几日天气阴沉,空气暖湿,已经多日没见过太阳了,偶尔晚间还能听到几声沉闷的雷声。
望着远处青黛色的山峦,李云生沉默不语。
今天倒不是发呆,只是在想今晚再次冲击结胎破境的事情,哪怕这破境后也是那几个老头口中说的伪境,李云生也不在乎,更加不是为了那几个老人的承诺,他只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这将近一年的努力是否真的是泡影。
他开始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手里破境的手段,他最大的手段无疑就是《画龙诀》。
画龙诀的上篇经过这么些时日孜孜不倦的修习,李云生已经有把握说炉火纯青了,特别是那几次生死关头搏命一般的“鲸吸”,特别是配合自己神魂,让他对《画龙诀》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面对无根仙脉那无底洞一般的丹田李云生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另外一个手段是李云生之前准备的那小半瓶白云酿,虽然他手里还有两三万金可以向百草堂买一些丹药,但是就在前些日子大先生就告诫过他,低阶纳气丹对无根仙脉几乎无效,而高阶丹药以李云生目前的经脉来说根本无法承受。
所以比丹药温和的白云酿倒是成了李云生最好的选择。
按照大先生的说法,白云酿对李云生还有一个最大的用处,那就是镇痛。
李云生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倒掉碗里的茶叶,走到厨房把杯子洗干净。
天色渐晚,李云生拿观里的仙地送来的小白菜跟鸡蛋做了一碗汤,把从家里带过来剩下的小鱼干都煮了,再用仙米煮了一锅白饭。
他一个人坐在屋前,细嚼慢咽的一点点吃完,吃的一粒米一口汤都不剩。
吃完饭,天色已然浓稠得化不开,天际隐约传来几声雷鸣声。
在山下路口跟屋前都布下了几张符箓后,李云生才钻进屋子,推开窗户静坐在床上,用神魂感知着天地灵气最炽盛的那一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春雷
春雷滚滚,从冬眠中醒来的秋水群峦山间走兽飞禽,在这暖湿的空气中,一个个显得异常躁动不安,虫豸推开挡在洞口的泥土落叶钻出洞中,兴奋中带着警惕地四下嗅触着。
一场绵绵的春雨在滚滚春雷的鼓点声中落下。
越下越大。
白云观后山山脚的一株大榕树下。
大师兄张安泰,二师兄李阑,三师兄李长庚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的站在这瓢泼大雨中,就连平日里最坐不住的李长庚,此时的也显得异常安静。
小师弟李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他们三个,他们做不了什么,但是能等,等李云生平安。
其实对于小师弟李云生是要当一名修者,还是在白云观山下做一个农家,三位师兄之间是有过争论的。
大师兄张安泰觉得,小师弟李云生既勤勉又能吃苦,人还很聪明,日后种地做生意是一条好出路,寿命是短了些,但人活得安稳自在。
二师兄李阑跟三师兄李长庚则表示反对,他们认为上次试剑大会上李云生显露的锋芒,不该让他困在这白云观山下,好男儿当踏遍十州仗剑四方。
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小师弟选择了后者。
师兄弟三人在这一点上性子很像杨万里,意见相左时吵归吵,但心里终究只是想着对方好的,既然李云生做出了抉择,三人的意见也就统一了。他们很早就知道李云生会在今天冒险突破,但在这之前三人并没有跟李云生多说什么,既没有去加油打气,也没有出言劝阻。
他所做的就是今天这样,撑着伞在山下静静的等着。
“你回去吧,雷这么大,小帘儿要怕了,这里有我跟老三就好了。”
李阑劝张安泰道。
张安泰摇头:
“三人中,我脚力最快,万一小师弟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得要我送去百草堂。”
“我不会让小师弟有事的。”
李阑目光看向山顶,很坚定的说道。
“你难道……”
“没错。”
张安泰微微一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阑打断了。
白云观杨万里的住处。
“我是怎么教出你们三个大傻子的?”
透过窗户外漆黑的夜色,杨万里朝后山方向看了一样,摇了摇头骂道。
说着直接关窗吹灯上床。
只是雷声的间隙,杨万里屋内不时传来,他那张老木床的嘎吱声。
这一晚同样没睡的还有书楼的大先生,跟山房里孙武谋那几个老头。
大先生正坐在棋盘前打谱,但不时表情凝重的朝窗外看看。
而山房里那几个老头,雷雨声中喝酒打趣唱曲玩得不亦乐乎。
屋外的这些种种,早早进入二寂的李云生自然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今天状态非常好,虽然屋外雷声轰鸣,但脑内却是万籁俱寂空明一片,画龙诀就如同他的呼吸一样,在体内悠悠运转,不疾不徐。
轰!
随着一声令房屋震颤的雷声响起,李云生神魂忽而感觉到秋水的群峦中,一种青色雾霭忽而蒸腾而起,一时间屋外山林间走兽狂啸飞禽嘶鸣。
“来了!”
李云生一把随手打开小瓷瓶的瓶盖,仰头准备将里面的白云酿一饮而尽。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原本小半瓶的白云酿居然吞了许多口才喝完,这并不像是小半瓶的量。
但是白云酿随之而来在体内爆炸的灵力跟酒劲让他根本来不及去多想。
“昂~”
一声混合在雷声中的鲸吟声破空而出。
秋水群峦躁动的天地灵气,好像在这一声鲸吟声中找到了方向,疯狂的涌向白云观后山这间小茅屋。
虽然李云生这声鲸吟几乎被雷声掩盖,但依旧逃不出山下张安泰,还有大先生他们的耳朵。
三个师兄握伞的手随着这一声鲸吟一紧,大先生则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站了起来,山房里的四个老头也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面孔。
而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的杨万里,此时已经坐了起来推开了窗户,烟锅子里的灰烬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白云酿的灵力率先在李云生的体内疯狂涌动起来,随着《画龙诀》的牵引形成了一个飞速旋转的灵力漩涡,将那些被李云生神魂牵引而至的庞大天地灵气,飞速的吸入李云生的体内。
虽然屋内外乱流涌动,但是在二寂境的作用下李云生异常冷静,细针密缕地将这些粗暴的天地灵气转化做真元,就如同雨滴汇聚成溪流,溪流汇聚成江河那般,一点点的在体内积蓄,他没有急着将真元导入丹田,而是强行截流想要等到真元壮大,一直到经脉承受的上限,最后一起填满丹田。
终于,因为积蓄太多真元,李云生的经脉开始出现胀痛感。
“去吧!”
在心里暗自吸了一口气的李云生,异常决绝的喊了一声。
像是在配合李云生一样,又是一声炸耳的惊雷在他头顶响起,随后李云生体内压制了许多的真元,犹如破堤洪流一般冲向丹田。
这么庞大的一股真元一齐冲撞着涌向丹田,立时让李云生感受到一阵经脉撕裂的疼痛。
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滑落。
但这才是开始。
未等所有真元进入丹田,李云生再次一声鲸吟,他知道刚刚涌入丹田的真元,远远不够填满自己那如无底洞一般的丹田。
不过似乎觉得还不够,一声鲸吟声才落下,李云生紧接着又是一声。
几乎是连续三次鲸吸,李云生只觉得神魂一阵颤抖,但他已然顾不得那么多。
顿时整个后山狂风大作,雨夜中的天地灵气化作一团团黑云涌到了后山小屋之上。
一瞬的雷光之中,只见整个小木屋恍若被一团紫云包裹住一般,而下一道雷光闪过之时,这一团紫云已经不见踪影,尽数被李云生吸入体内。
“噗!”
一口鲜血喷出,一次吸入如此庞大的天地灵气,最终还是伤到了李云生的经脉。
忍受着经脉撕裂的疼痛,李云生再次细致耐心的将这庞大的天地灵气,转化成真元最后毫不犹豫的一口气导入丹田。
咚!
忽然,李云生脑子里响起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到了墙壁一样。
紧接着,他感觉到小腹的丹田处一阵温热,原本如决堤一般,疯狂流逝的真元突然静止不动了。
“难道……成功了?”
李云生惊愕道。
不光是李云生,山脚处的三个师兄也是睁大了眼睛,一脸的狂喜,因为就在李云生小屋的头顶,赤色的云层开始一点点的翻涌汇聚。
这是破境的征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不愿
结胎还未成功。
感受着丹田里的变化,李云生很快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他像是一个手里捧着鸡蛋孩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让真元在丹田中运转,渐渐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丹田中有一团暖流在凝结汇聚。
“这就是丹胎吧?”
眼见着丹胎要成,李云生显得越发的沉着冷静。
突然屋外风雨骤停。
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生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股让人绝望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轰!
又是一声雷鸣。
山下的原本激动的三个师兄的脸突然落了下来,只见李云生屋顶那涌动的赤色云彩,一眨眼之间骤然炸裂飞散,无影无踪!
“不好!”
大师兄张安泰大喊了一声,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上山去,浑然不顾李云生布下的符箓凶狠的击打在身上。
李阑李长庚也是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就如张安泰说的那样,李云生此刻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就在刚刚,李云生明明感觉到丹胎就要结成了,但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便陡然崩塌化作了泡影。
一刹那的寂静之后,雷声跟雨声又呼啸而至。
“为什么,就差一步,为什么?”
面色煞白如纸的李云生端坐在床上。他一脸的迷茫跟不解,像是一个被大人拿走了许诺了压岁钱的孩子,他不解为何自己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努力还是这个结果,他迷茫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李云生的道心动摇了。
“老六,你怎么样了?!”
还没到门口,张安泰就焦急的大喊道。
“不要过来!”
李云生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吼道。
“对不起……大师兄。”
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李云生道了一声歉,然后突然眼神无比坚毅的喊道:
“就这么放弃,我不愿!不破镜,吾宁死!”
只是一瞬间的动摇,李云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道心,他想明白了,他想要破境跟修行无关,跟长生无关,归根结底不过是自己愿与不愿。
听到这句话几个师兄都愣在哪里,他们没想到这平日里谦和的老六,骨子里居然是如此的倔强。
而李云生话音才落下,轰鸣的雷雨声中,一声鲸吟再次直冲云霄。
但令三个师兄骇然的是,这还只是开始,这犹如巨鲸绝望中的嘶吼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在后山山顶响起,渐渐的连雷声都压制不住了。许多秋水睡梦中的修者,都被这带着一丝悲凉的鲸吟声惊醒,然后一脸茫然看着屋外的风雨。
山房里那四名老人,听着雷雨声中混杂着的这一声声鲸吟,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望向了白云观后山的方向。
“老六这是在做什么?”
李长庚一脸的忐忑的问道。
“在拼命。”
李阑的手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都陷到了肉里。
“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冒险,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修行这一条路!”
张安泰说着就要冲到李云生的小屋里。
“大师兄。”
李阑一把拉住张安泰道:“老六说他不愿!”
他面色深沉的盯着张安泰继续道:“你我愿意苟活,可小师弟不愿偷生!”
但其实这个时候张安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李云生全然不顾神魂受损地释放出所有神魂,再不要命的连续十来次鲸吸,终于换来了整个秋水群峦天地灵气的共鸣,磅礴的天地灵气在雷雨中化作一条紫色的巨龙盘旋在小屋的上空。
三个师兄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过李云生这代价同样也是惊人的,如果不是在夜色中,定能看到他手上的蓍草手环上的赤色格子,正一点点的消失。
但床上端坐着的李云生似乎完全没有去想这些,他的意志空前坚定,他不愿接受之前那个结果,所以现在哪怕赌上自己这条残命,也要去与那飘渺虚无的上天争上一争。
他一仰头,再次一声鲸吸。
就见那小屋上方盘旋的天地灵气瞬间蜂涌而下冲向那小木屋。
这不要命的吸纳天地灵气,结果可想而知,他只觉得周身经脉,好似要被撑开炸裂一般。
感受着在自己体内这庞大而狂暴的天地灵气,李云生知道接下来只要自己哪怕一瞬的失神,自己就可能化作一滩血水。
神魂本来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李云生,现在就像是被吊在悬崖边的一根藤蔓上一般,只要自己的手一滑就有可能掉入万丈深渊。
现在李云生能做的,就是这么僵持着,然后一口一口的用《画龙诀》吞食着体内的天地灵气,最后化作真元。
看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但是对此时正承受着非人般疼痛的李云生来说,一点都不简单,每炼化一口天地灵气,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搏命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云生的几个师兄都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任凭雨点打落在身上。
就在这等待中,雷声慢慢小了,雨也停了。
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雨后的秋水,空气中散发着草木和泥土的香气,静谧而宁和。
“怎么没有动静了?”
张安泰一脸焦虑的说道,直到天亮之前小屋里时常还会传出李云生喘息声,但是天一亮小屋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听不到任何响动。
李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下,张安泰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冲进了李云生的小屋。
小屋里此时的场景,让三个师兄觉得鼻头一酸。
只见被风雨吹打得有些杂乱的小屋内,满地的绯色槐树花花瓣,而床上端坐在的李云生此时已经满身的血污,就跟一个血人一般,不光是身上,就连床单都染红了。
就在张安泰心情沉重的,想要上前看看李云生是否还有生机的时候,满脸是血的李云生抬起了头。
他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跟脸上的血污形成强烈的对比。
“是我赢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李云生的喉咙传出。
就在此刻,后山的上空,一团赤色的云层翻涌而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年
“老六呢?”
白云观张安泰家,刚从地理忙活回来的张安泰,看见李云生不在书房,有些着急的跑去问苏茹。
“在后院园子里陪小帘儿玩呢。”
苏茹一边往锅里倒了一小碗水,一边说道。
听苏茹这么一说,张安泰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怕李云生又偷偷的在练功,因为百草堂的先生千叮嘱万嘱咐过,这段时间切记不要让李云生再伤着经脉,否则日后会要留下后遗症的。
“你去喊他来吃饭吧,我菜都烧好了。”
将锅盖盖好,苏茹那抹布擦了一下手道。
……
“好玩吗小帘儿?”
“咿咿……呀!”
阳光明媚的张家后院,李云生将小帘儿高高举起,小帘儿兴奋的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
自那日破境,到现在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李云生因为强行破境,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破境的事情在秋水并未掀起多大的涟漪。
毕竟白云观在秋水过于偏僻,没有多少人看到当日的异象,而白云观本身没有修为的农家居多,又到了农忙时节,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后山李云生的变化。
不过究其根源,还要说到无根仙脉,李云生丹胎虽成,但依旧不能摆脱无根仙脉的束缚,那丹田处的无底洞依旧在那里,真元一进来照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这个破境有名无实,算是一个伪境界,若不是仔细探查,在寻常修者眼中,李云生依旧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
不过就算是伪境,李云生也从破境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最突出的就是,李云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壮大了一倍不止,现在的他在不损耗神魂的情况下一日至少能进行三次鲸吸,如果是画符箓,一天能够画两张三级符箓或者一张四级符箓。
另外一个就是经脉的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次强行破境的缘故,李云生感觉到他的经脉扩宽了两倍不止,而且他明显感觉得到,他的经脉坚韧了许多。
经脉变得宽阔强韧的好处是,《画龙诀》炼化天地灵气的速度变得更快获得的真元更多,现在就算不将真元存在丹田,他依靠鲸吸也能使出秋水剑诀,一次鲸吸足够让他出两剑。
这破境之后画龙诀炼化天地灵气的速度,让李云生有一种愈发的佩服玉虚子。
收获虽多,但李云生付出的代价也非常高昂。
强行吸纳庞大的天地灵气,几乎让他的经脉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卧床修整了半月余才恢复。
李云生的真正的损耗其实不在身体上,而是在神魂上。
那一晚之所以能进行十来次鲸吸,完完全全是因为在燃烧他的神魂。
举着小帘儿,李云生藏在袖子里的蓍草手环暴露无疑。
原本那上面的十九个赤色小格子,此时只剩下了……三个。
“三年。”
阳光下,蓍草手环上那仅剩的三个赤色格子,异常刺眼。
如果蓍草手环预示得没错的话,李云生的寿命只剩下三年。
也就是说,李云生为了这次破境耗费了正正十六年寿元的代价。
“真是讽刺啊。”把小帘儿抱在怀里,李云生苦笑道:“我来仙府,求的是长生,没想到长生没求来,却把自己原本的寿元搭了进去。”
一想到自己寿命可能只有三年,李云生心里就涌出有一股极度不真实之感。
“你哥哥,我只剩下三年的寿命咯,小帘儿你知道么?”
捏了捏小帘儿粉嘟嘟的脸,李云生笑着说道。
小帘儿才几个月大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只是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然后抬起小手拍了拍李云生的脸。
这些天除了疗伤,李云生剩余的时间都在考虑修复神魂的事情,因为之前太虚幻境的经历,让他对修复自己的神魂有了些许信心,那次蓍草手环上多处的半格如果不是意外,也就表示他的命还有救,但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毕竟这次的损伤远远超过前几次,只有去一趟太虚幻境才能知道结果。
“老六,带帘儿回来吃饭了。”
张安泰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的门口。
“来了。”
李云生闻声本能的将手臂往袖子里缩了缩,大师兄他们还不知道他神魂受损的事情,李云生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因为养伤,这些日子李云生几乎都住在大师兄家,苏茹她们不懂什么修行的事情,她只知道李云生生了病需要个人照顾,于是每日变着花样的给李云生做好吃的,不光是大师兄跟苏茹,就连观里一些庄户都纷纷拿了新鲜的蔬菜水果来看李云生,这段时间李云生算是体验了一把“少爷”的生活。
“大师兄,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麻烦你跟嫂子照顾了。”
吃完饭,只剩下大师兄跟自己的时候,李云生突然开口道。
“再多歇几天吧,观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跟你二师兄三师兄呢。”
张安泰皱了皱眉。
李云生没有说话。
张安泰看得出他已经下了决心,于是叹了口气接着道:
“算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你哪天想吃你嫂子做的蔡了随时过来。”
他看了眼李云生突然郑重地说道:
“老六,你须得记得,你不止有修行这条路。”
李云生那天满身血迹的模样,张安泰依旧历历在目,每次想起来他都满心的后怕,但同时又惊诧于这个小师弟坚毅于常人的心性,若是以前他肯定是反对李云生踏上修者这条路的,但是那天满脸血污中李云生那个眼神让他动摇了。
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在他们还未到白云观的时候,他曾经看见过这种眼神,这种不顾自己性命也要向天道奋力求索的眼神,这是真正的修者才有的眼神。
“虽然老六是个无根仙脉,但或许,他比秋水许多弟子,都要适合走修者这条路。”
他在心里这么想道。
“我知道的大师兄。”
李云生点点头。
他嘴上虽然这么答应,他心里却是想对张安泰说:
“大师兄,你错了,我从来都只有一条路。”
这一点,从踏进仙府那道门的时候,李云生就已经想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友?
不能干活,不能修炼,那只能看书了。
这些天虽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但李云生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书楼了。
每天一大早,李云生便会起来和面蒸馒头,为了让身体好的快些,他每次都会割肉一般的往普通面粉里面加一些仙粮磨的面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疼仙粮,这原本极普通的馒头李云生做的极其用心,发酵的时间也好,揉面的劲道也好,就连最后蒸馒头用得木头也要细细挑选的,火候自然就不用说了。
“这做馒头跟修行,好像也差不到哪里去。”
坐在老槐树下一口茶一口馒头的李云生喃喃自语道。
“说起来,这老槐树怎么一夜之间花全没了?”
之前一直在大师兄家养伤没看到,回来这几天也没怎么注意只是总觉得门口少了些什么,今天忽然发现,老槐树那能在凛冬傲寒绽放的花朵,居然在春天来的时候凋零的一朵也不剩。
李云生可能不知道,老槐树上花朵凋零的日子,正是惊蛰那晚他破境之时。
“回头问问师父吧。”
拍拍手抖去身上馒头的碎屑,李云生将剩余的馒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便下山去书楼。
从后山到书楼的路对李云生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春天再看这条山路的风景,跟秋冬大不一样,春天的秋水山间的风景,就如名家的水墨画一般,山间云雾恍若有灵性一般,时聚时散,有时还会“故意”的挡在一段上山的小路上。
从山脚向上望去,让人既敬畏又神往。
李云生一路边看着风景,边走到书楼所在广陵峰山脚下,正准备上山,却看见一名一身白衣,粉雕玉琢般的小孩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
不过李云生才盯着那小孩看了一眼,那小孩立即一脸警惕地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咕……”
只是他这形似神不似的凶恶表情,马上被肚子叫的声音破坏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孩,李云生只觉得有趣,便拿出了一个馒头递给他。
那小孩尽管一脸窘迫,但却依旧傲然的转过头,不去接李云生递给他的馒头。
“很好吃。”
李云生将馒头撕开一片,一股米粮独有的素淡香气随着一股热气冒了出来。因为包裹馒头布上贴了一张聚炎符,所以里面的馒头依旧热气腾腾的馒头。
说着,李云生再此将馒头递给那小孩。
他是挨过饿的人,自然不会去生一个饿着肚子的小孩子的气。
在馒头香气的诱惑下,小孩只是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夺过了李云生手里的馒头。
李云生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直接往山上走去。
就在李云生走后没多久,一个白发苍苍满脸麻子的老头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边往这边走还边提着裤子。
看他这幅模样,小男孩刷的一下脸色通红道:
“你怎么老这幅样子,羞也不羞!”
老头子呵呵一笑道:
“人有三急,有什么好羞的。”
白了他一眼,小孩转过头去,吃了口馒头,埋怨道:
“这秋水除了山就是山有什么好玩的,你偏要拉我过来,上山还非得用脚走!”
“你懂什么?这可是秋水!”
老头子拍了小孩的脑袋。
“秋水怎么了?我们可是昆……啊!你又打我!”
小孩摸着头嘟着嘴狠狠的瞪了老头一眼,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老头狠狠的拍了一下脑袋。
“这馒头是谁给的?”
老头跟什么事没发生一样,不顾小孩一脸的委屈,反倒是对他手里的馒头格外好奇。
“不用你管!”
小孩把吃剩下的馒头藏在怀里,撇过头就要往山上走。
“啊!你这个臭老头,偷我馒头!”
小男孩才走了几步,就发现怀里的馒头不见了,不由得大叫了起来。
“好吃!”
麻子脸老头对小男孩的叫声完全当作耳边风,撕了一半的馒头放到嘴里,突然精神一振的赞叹道。
“还给我!”
这时小男孩已经走了过来,眼眶含泪的一把夺过老头剩下的馒头,气鼓鼓的转头不理那麻子脸老头。
“你好几天不给我买吃的了,还抢我的。”
小男孩一脸的委屈道。
“真没出息,为了点吃的哭成这样。”
麻子脸老头子一脸不屑道。
“我要回家,回家告诉奶奶,说你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小男孩闻言立即转头往山下走去。
这一下那麻子脸老头着急了,一把拦住小男孩,舔着脸笑道道:“别别别,澈儿,有话好好说。”
“我要回家,你干嘛不让我回家啊,我都不知道来这秋水做什么!”
小男孩哭闹着道。
“唉…”
麻子脸老头叹了口气道:“你回家了,谁来帮你爷爷收尸啊?”
“收尸?”
闻言小男孩立刻止住了哭声,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头。
“对啊,你爷爷我,可能今天就要死咯。”
说着他背负着双手站了起来。
而他嘴里,不知何时塞了半个馒头!
“臭老头,我就知道你又是在骗我!”
小男孩又是大叫道。
…
就在这两爷孙打闹着上山时,李云生已经到了书楼,跟大先生打过招呼,然后在二楼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他将十几块玉简放在桌上,这是都是今天要看的书。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一枚玉简,戒指在上面一敲,立刻闭目凝神津津有味的查看着玉简里的藏书。
就像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书楼的一间厢房中,大先生出神的看着自己的茶碗,只见那白瓷茶碗中,两根茶叶笔直的立在茶水中央。
“看起来…”大先生笑了笑接着道:“今天有客人啊。”
他话音才落,一阵莫名的烈风忽而吹进书楼。
“看起来还是老朋友!”
大先生的脸沉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萧长歌
大先生来到二楼的楼梯口,没有继续往下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麻子脸老头牵着一名俊俏的男孩,咚咚咚的踩着楼梯走了上来,望见楼上站在的大先生,老头子咧嘴冲大先生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
那小男孩看到大先生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爷爷,我们回家吧。”
小男孩突然拉了拉老头的手道,这一次,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小屁孩,真不懂事,没看到你伯伯在上面等我吗?”
麻子脸白了小男孩一眼。
“回家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修炼,你喜欢吃的红烧肉,我也会求着奶奶做给你吃,奶奶不愿做,我来学着做给你吃。”
小男孩依旧死死的拽住麻子脸老头的手,带着一丝哭腔道。
“急什么?”麻子脸老头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接着道:“我跟你伯伯喝杯茶再回去也不迟。”
于是小男孩一脸不情愿的被他拖到了楼上。
“看到老朋友,怎么板着个脸?”
走到二楼,麻子脸老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
“谁跟你是老朋友?”
大先生依旧不假辞色。
“都几十年没见了,说话还是这么冲。”麻子脸老头摇着头径直从大先生身边绕过,东看看西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似得,终于还是没找到,于是摸了摸肚子冲大先生乞笑道:
“有没有点吃的,我跟我孙子都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
……
大先生厢房里,一老一少抓着桌上的点心狼吞虎咽。
“你偌大一个昆仑萧家,怎会连盘缠都不带足?”
看着麻子脸老头的吃相,大先生一脸不解道。
“萧家,穷,穷啊,哪里,哪里像你们,像你们秋水。”
麻子脸老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
“你又说谎!”一旁的小男孩吃相就要矜持很多,听到麻子脸老头这么说,先是警惕的看了眼大先生,然后红着脸反驳道:
“要不是你一路上,把我们的盘缠都输了,我们怎么会连饭都吃不起?”
“小澈啊,这你就不懂了。”咽下嘴里吃食,麻子脸老头一脸正色道:“你奶奶给我的那丁点盘缠,能吃到什么好吃的?昆仑到秋水路远着呢,还不如赌上几把,万一要是赚了,咱爷俩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看小男孩一脸的不服气,他语重心长的接着道:“小澈啊,这修行亦如如此,机缘来了,若是因为害怕风险而放弃,你这修行要修到何时?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小男孩闻言撇了撇嘴,也不反驳,只是埋头吃东西。
“你这些点心好吃倒是好吃,但还是不如刚刚山下那半个馒头。”
麻子脸老头如酒足饭饱一般的拍了拍鼓起来的肚皮,一脸不尽兴地说道。
大先生哪里知道他说的那半个馒头是什么,只是自己好心给他吃食,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挑三拣四不由得有些生气。
“不喜欢可以吐出来。”
大先生面无表情道。
“呕……”
闻言,这麻子脸老头真的作势要吐出来,吓得一旁的小男孩赶紧捂住了鼻子。
“骗你的。”麻子脸老头坏笑道:“我萧长歌吃进去的东西从来都不吐出来。”
“往年你都是清明之后来,今年怎么提前了?还带个孩子。”
大先生岔开话题,看了眼萧长歌身旁的小男孩说道。
“因为我老了啊。”
将一块糖直接扔进嘴里,萧长歌边嚼着边笑眯眯的说道:
“我怕我等到清明,就连剑都拔不出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异常和蔼地说道:
“小家伙是来替我收尸的。”
“我可背不动你!”
小男孩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
而大先生闻言则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修者哪有老不老的?萧长歌口中的老了,自然是指堕境了。
“没想到当年那个单剑独创秋水,意气风发的偏偏少年,居然变成这幅模样。”
看着萧长歌这副模样,大先生叹了口气,心中不胜感慨道。
“你大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萧长歌呵呵一笑道。
说着他拿起一杯茶,用茶水漱了漱口,把牙齿缝隙里糕点的残渣给清洗干净,然后全部一口吞下肚里,看得一旁的小男孩满脸的嫌弃。
“而且,说起来,你大先生还真不如我。”
做完这些,萧长歌突然一脸自得的说道。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如你了?”
大先生冷笑,两人自年轻时候那一战起,好胜心极强的两人几乎比试了一辈子,大先生自认没有任何地方输给萧长歌。
“这里。”萧长歌摸了摸旁边小男孩的脑袋,依旧是十分得意道:“我萧长歌的孙子,我萧某人衣钵的传人。”
“爷爷你那磨磨唧唧的剑无聊的紧,我才不要练。”
小男孩一把推开老头的手,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闻言萧长歌放声大笑,而大先生却一脸的愕然。
这小男孩根骨资质极佳大先生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可让大先生惊愕的是他评价萧长歌剑法的那句“磨磨唧唧”,别人恐怕听不出什么,但大先生跟萧长歌交手了无数次如何听不出?这磨磨唧唧正是萧长歌剑法的真意啊。
能够一语道破萧长歌剑法的真意,这小家伙日后与剑道之上的造诣不可限量。
这当真让大先生有些羡慕了。
如果在传人的这一点上,萧长歌确实胜了大先生。
这么些年,大先生不是没收过弟子,但要么过于愚钝,要么吃不了苦,没熬到正式收徒就都落荒而逃了。
一念至此,大先生心里就是一阵的落寞。
“大先生,我看完了。”
就在这时,李云生抱着十几块玉简走进了厢房。
“啊,是你!”坐在萧长歌旁的小男孩指着李云生一脸惊喜道:“给我好吃的馒头的哥哥。”
而看着面前站着的李云生,大先生原本满是阴霾的脸瞬间转晴道:
“来,云生,坐这儿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爷孙
“你徒弟?”
看着李云生,萧长歌眼神复杂的问道。
书楼中依旧安静,安静得让萧长歌声音中的挫败感都显露无疑。
“学生。”
似乎对萧长歌的表情很满意,向来不假辞色的大先生,少见的一脸笑意。
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道:
“都是秋水弟子,学生也好徒弟也罢,区别不大,只要他肯学,我自然会用心来教。”
不得不说,两人攀比了一辈子,深知对方那点小心思。
大先生的意思很明显,尽管李云生不是我徒弟,但说到底也是秋水弟子,是秋水的弟子,我又愿意传我衣钵,这学生跟徒弟又有何分别?
不过大先生似乎多虑了,相较于李云生的身份,萧长歌似乎对李云生本身更感兴趣,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李云生一番,然后很认真的看着李云生道:
“你很好,但相较于修行,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做馒头。”
他这句话咋听下来很呛耳,但并没有什么恶意,更像是一句忠告。
很显然他已经看出了李云生身为无根仙脉的短处。
“谢谢老先生提点。”
对于萧长歌的话,李云生的情绪并无太大变化,只听他不卑不亢的接着说道:“修行也好,做馒头也罢,都不过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愿不愿意。”
萧长歌闻言愣了愣,然后笑着转头对大先生道:
“我有时候真的羡慕你的运气。”
“我运气向来不好。”
大先生反驳道。
“罢了。”
没有继续反驳,萧长歌那一直玩世不恭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你我都找到了替自己收尸之人,这一次定要分个胜负出来。”
大先生沉默了片刻道:“真的要打吗?”
“你可还记得这道疤?”
没有回答大先生,萧长歌只是撩起衣襟反问道。
只见那枯瘦嶙峋的胸膛上,一道伤疤自左肩一直延伸到肚脐,伤疤上密密麻麻的针口,让它看起来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看着自己身上这道疤,萧长歌接着道:
“我萧长歌这辈子受了无数的伤,留下过数不清的疤,唯有这道疤怎么也祛不掉。”
说着他仰起头看向大先生:
“我总不能带着这道疤进棺材吧?”
大先生如何不认得这道疤?萧长歌身上的这道疤正是出自他的手笔,也正是因为这道疤,每隔十年萧长歌便要来一趟秋水跟大先生比试一场,只是无一例外地都输给了大先生。
“如果我不答应呢?”
大先生吹了吹碗里的茶叶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萧长歌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聪明人,你若不跟我打我只好找你秋水其他弟子跟我打,不过除了你跟你们秋水正在闭关的那位,你秋水有人能拦得住我么?”
萧长歌威胁道。
“这里可是秋水,未必就没人能拦得住你。”
大先生冷笑道。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聪明人,你不跟我打,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
萧长歌一副无赖的表情道。
闻言大先生苦笑不语。
沉默了片刻后,他对李云生问道:“秋水梨花峰活水亭你可曾去过?”
“去过一次。”
李云生点点头,不过心里有些奇怪,因为那地方是秋水少有的几处人烟稀少之地。
“你带这个小娃娃去那里等我们。”
大先生边说,边递给李云生两张三级神行符。
……
支开李云生跟小澈,大先生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这次来的时间太巧,巧得让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他们叫来的人。”
“他们确实找过我,不过我萧某人还未沦落到被他们使唤的地步。”
似乎早就知道大先生会这么问,萧长歌不慌不忙的说道。
“为了自己你不会,如果是为了萧家可就说不定了,据我所知萧家在昆仑仙府日子并不好过。”
大先生一针见血的说道。
“那又如何?”萧长歌不以为意道:“那帮蠢货,修炼不好好修炼,整日想着搀和仙府那些破事,败了也就败了,如果你觉得他们能拿这些要挟我萧长歌,你大先生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萧长歌显得有些不快,冷笑道:“你大先生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难道,最近那些关于秋水的传闻都是真的?”
“那些人觊觎秋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来真假。”
大先生不置可否道。
“不。”萧长歌摇头一脸狡黠的笑道:“我说的是关于你们秋水至今闭关不出的那位的传闻。”
他试探地接着道:“有传闻去年望龙峰那一战,他受了极重的伤,似乎是要堕境了。”
“你萧长歌何时与那市井小民一样,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大先生表情镇定的笑问道。
“其他人的事情我当然懒得去关心,但是那位真的让我好奇,我小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位跟阎狱鬼王那一战,打得鬼王半分脾气都没有,我还从来没见过那老鬼对谁认过怂,当真是佩服得紧。如果不是他出了问题,阎狱何敢犯你秋水?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你就悄悄跟我说说,那位是不是真的要堕境了?”
萧长歌把头探到大先生跟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真想知道?”
“真想!”
“我如果告诉了你,是不是我们这场架就不用打了?”
大先生笑着问道。
“那算了吧。”萧长歌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脸狡黠的笑道:
“如果我赢了你,恐怕这秋水也没人能够替那人藏住这件事情了。”
“这么些年,你有赢过吗?”
“这次可不一样,人之将死,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了,你大先生这种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是不会懂的。”
两人边下楼边说道。
“你当真要让你孙子看到这一局?”
到了楼下,大先生郑重的问道。
“我这个孙子别看年纪小,但眼高于顶,连他爷爷我教给他的东西都瞧不上。”
萧长歌答非所问道,这看似是在批评,实则是在夸耀,言语间充满了对他孙儿的宠溺跟自豪。
“我时常跟他说起我年轻时候的威武事迹,可他全然不信,跟其他小朋友玩的时候,也从不提起他爷爷我,还老是对我嫌这嫌那,说我衣服老土,模样邋遢,真正高人哪会在乎这些身外琐事?这小子当真不是个东西。”
他接着一脸怅然的埋怨道。
大先生发现,这萧长歌一说起自己的孙子,这话匣子就关不上。
“所以这次带他来,一来是如有万一帮我收个尸,二来就是想让他瞧瞧,瞧瞧他爷爷是何等的神武!好让他日后,也能跟其他小朋友吹嘘一番。”
说着他还得意的冲大先生扬了扬下巴。
听了萧长歌这番话,一直缠绕大先生心头疑惑算是解开了。
谁能想到这萧长歌提前赴约,既不是被人胁迫,更不是为了胸口那道疤,只不过是想要堕境之前在自己孙儿面前表现一番。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断水剑
梨花峰,活水亭。
“吃吗?”
李云生掰开一个软糯的馒头,分了一半递给一旁抱膝坐在凉亭长椅上的萧澈。
看了看李云生,再看了看李云生手里的馒头,萧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馒头。
“谢谢。”
小男孩对李云生的印象似乎好了些,不过道谢时依旧面无表情带着警惕。
“不用。”
李云生摇摇头,撕了一块馒头放在嘴里,目光依旧笔直的看着湖面。
一阵爽风带着湖面的涟漪吹来,两人鬓角的头发同时被吹起,然后又同时落下。
于是两个闷葫芦就一言不发的并排坐着,一面望着烟波浩渺的活水谭,一面慢悠悠的撕一片馒头放在嘴里吃着,一句也没有聊起接下来大先生跟萧长歌的比试。
秋水本就地广人稀,而梨花峰周遭又无福地洞天灵气稀薄,所以平日里少有人烟,但景致却一点也不比秋水其他地方差。
活水谭北面傍着梨花峰,南面是一处杏花林,山水花木相映成趣,偶尔飘来一团还未散去的水雾,当真一派仙界景象,湖面横七竖八架着十几座浮桥,入夏时这里是秋水纳凉的好去处。
又是一阵爽风袭来,这阵风比方才要大许多,水面带起的涟漪,化作水浪拍打在活水亭上,响起一阵哗哗的水浪声。
不过李云生跟萧澈二人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随着这种徐风而来的两道黑影上,这两道黑影远看像极了两只争食的白琵鹭,而随着一点点的靠近,两人终于是看清,正是大先生跟萧长歌两人。
大先生一身灰色儒衫,腰间一柄桐木鞘长剑,虽是满头花发但身子修长挺拔英气逼人。
萧长歌则一身麻布短打,脚上一双脏兮兮黑漆漆的露趾草鞋,配剑用草绳系在背上,身形佝偻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表情却像极了那山下的市井无赖,满脸邪意的笑容。
两人站在水面上,身形随着波浪起伏,就好似长在了水面一般。
“臭小子,你爷爷这身法如何?”
萧长歌看向活水亭,一脸得意道。
不过这萧澈见状默默的转过了,假意看着远处的风景。
“你这臭小子!”
萧长歌一跺脚,一阵浪花翻滚着朝着扑腾而来,拍打在亭子的墙面上正好溅了小澈一身,连嘴里都吃了一口水。
见状萧长歌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萧澈依旧面无表情,像是习以为常的一般,默默的擦拭着脸上身上的水。
有一个如此玩世不恭的爷爷,李云生突然有些同情起萧澈来。
“别胡闹了。”
大先生呵斥了萧长歌一声,然后手一扬冲李云生道:
“接着!”
一枚金闪闪的钱币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精准的落到李云生手上。
“你等一下将这金币抛入水中,金币落水我跟他比试就正式开始。”
大先生解释道,说完他的目光郑重的看向萧长歌,右手扶住了腰间的剑柄。
而大先生话音一落,这萧长歌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手握住背上长剑的剑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先生。
“小兄弟,你可以扔了!”
大先生头也不回地冲李云生吼了一句。
“好。”
李云生点点头,然后走到亭子边上,拇指一弹,那枚金币重新化作一道金色的弧线向那活水潭飞落而去。
只听“扑通”一声,金币落入水中。
几乎是在同一瞬,“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声响起,一阵狂风从湖面呼啸而来,吹得李云生眼睛都睁不开。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湖面依旧平静,萧长歌跟大先生则像是根本没动过一样站立在水面原地,但两岸的山石树木却像豆腐一样的被整齐切开,山林化作平地,萧长歌身后梨花峰的岩壁上更是多出了一道几十米长的剑痕。
“怎么,怕我看穿你的底细么,你大先生的破山剑何如如此无力。”
萧长歌一脸鄙夷的说道,不过他的手依旧握着背上长剑的剑柄,神色并未松懈。
“你萧长歌的断水剑,今天怎么变成砍柴刀了?”
对于萧长歌的挑衅,大先生面无表情的回击中。
只是二人如此轻松的描述着刚刚的那一剑,让一旁满心震撼的李云生一脸汗颜,这两剑无论哪一剑都足以让李云生死上几十次,但在眼前这两人眼里却如此的不堪。
还没等李云生细细体味刚刚两人的那一剑,就见到萧长歌跟大先生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了,下一秒就见到一张犹如蜘蛛网一般符文,笼罩在活水潭的上空,符文的背后大先生凌空背剑而立,而符文下方的水面上,萧长歌一踏水面拔剑而起。
再一眨就看见大先生身前符文消散,一股无形巨力直接将萧长歌拍落水潭之中,不光如此,这股无形巨力将整个活水潭压得凹陷了进去,像一口巨大的水做的大锅一般。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过后,力道散去湖水重新落入水潭之中,而水面已经不见萧长歌的身影,似乎是被拍进了湖底的淤泥之中。
“六级山字符!”
看着那水面渐渐平复,满脸愕然的李云生不可思议道,随手就是一个六级山字符,这就是十州顶尖高手间的对决吗?
另一边的萧澈此时的神色有些慌张,他一脸紧张的来到亭子边上望着那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等他看到水面冒出一串气泡时,脸上焦急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也就在这一刻,本来快要平静下来的水面,忽然被整齐的切开几道口子,水面被分隔成一块块豆腐一般,就在这同一瞬,不光是水面,李云生发现就连上空的云层也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而首当其冲的大先生身上被割开两条长长的血线,握剑的那只手此时鲜血淋漓。
“我萧家断水剑如何?”
不知何时,萧长歌手握断水剑重新出现在了水面上。
尽管萧澈时常不待见自己这个爷爷,但此刻李云生能看到他眼神中满是欣喜跟雀跃。
而大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往活水亭这边扔了一张符纸,符纸刚一落到亭子顶上,李云生就只觉得这原本风雨飘摇的小亭子安稳了许多。
“比十年前的那一剑强许多。”
大先生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认真道,说完他提起破山剑看向萧长歌道:
“我这十年也有所得,你看看我这一剑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在直中取 莫向曲中求
就见大先生手一挥,开山剑剑尖的流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湖面的光影刹那间扭曲了一下,然后就见萧长歌身前的水面轰然炸开,萧长歌人影如炮弹一般倒飞而出,笔直的撞在身后崖壁上,坚硬的崖壁被砸出大口子,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崖壁大口子的周围一道道深深剑痕,犹如书法中的狂草一样布满了整个崖壁。
这一剑看得李云生瞠目结舌,接触剑术不多的他,只觉得这一剑像是给他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一样,暗中惊呼:“剑原来能这么用?”,大先生那看似只出了一剑,实则剑轨已经布满了这片天地,让人避无可避!这其中对真元的运转跟演算,不但庞杂,而且必须精准到毫厘之间。
“爷……爷爷!”
活水亭里观战的萧澈,终于还是忍不住慌张的叫喊了出来。
似乎像是听到了萧澈的呼喊,“咚”的一声,崖壁一颤,萧长歌的人影呼啸而至缓缓的落到水面,只是这一次他显得很狼狈,而且像是受了不轻的伤。他那原本就破烂的短打,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光着膀子露出胸口那道骇人的伤疤。
“心疼你爷爷啦?”
他笑看了一眼萧澈道。
“才不是!”
萧澈一皱眉偏过头去。
嘴上虽然说不是,但脸上的松了口气的表情,一旁的李云生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看到现在,李云生已经不太担心两人的生死了,因为他发现这两人交手时都没有下死手,一招一式虽然狠戾强大,但最后都停留在了切磋上,甚至李云生有种错觉,这两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其实都是演示给自己跟萧澈看的,最明显就是先前大先生的“山字符”,看起来就像是在纠正李云生使用山字符时的缺陷一般。
“这一剑叫什么,有什么名堂?以前没见你用过。”
萧长歌好奇的望着大先生道,他身上的血污在蒸腾挥发,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愈合。
“将进酒。”
大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手开山剑上的水滴,然后将开山剑归入鞘中。
“前年腊八跟几个老友喝多了,醒后看书桌上满纸涂鸦,虽有些杂乱,但一笔成书,一气呵成,觉得有趣就拿来用在了剑上。”
看萧长歌皱眉,大先生耐心的解释道。
“文绉绉的,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里想些什么。”
萧长歌听得眉歪嘴斜道。
“你就是书读的太少,太小看了读书人,不然早已远胜于我。”
大先生无奈道。
“书我又不是没读过,只是那满纸的荒唐话,我才懒得去记。”
萧长歌一脸不屑道,说着他一边将断水剑归鞘一边接着道:
“我只记得一句,就是姜太公说的那句‘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我的剑没有你们读书人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剑中藏剑,我从来只有一剑。”
说完只见他手扶剑柄,像是警告一样道:
“大先生,我出剑了。”
这声警告意味的话,更像是在说:“大先生莫要留手了,我的剑会杀了你,也请你的剑杀了我”。
话音才落,萧长歌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的从活水潭的水面掠过,而随他而去的还有他身后,那悄无声息卷起的滔天大浪,以及漫天涌动的云霞跟光影,这一剑仿佛让天地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大先生面色凝重,只见他一手探出,一道道赤色符文组成的巨大圆形图案,犹如万花筒中的景致一样在他身前展开,像是在大先生身前的水面上竖起了五道巨大的圆形墙壁一般。
“五重六级木字符!”
李云生在心底惊呼了一声,这木子符的图案还是李云生在书里看到的,跟山子符能引发带有攻击性的无形重力不一样,这木字符会在符文的另一侧竖起一道无形的墙,五道木字符就是五道高墙,而李云生看那符文的复杂程度,至少是六级的木字符,这六级木字符的坚韧程度绝对不亚铜墙铁壁!
咚!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响彻梨花峰,而萧长歌的剑势一滞,被挡在了大先生木字符外面。
只是,这一滞,只有一刹那。
下一刹那,李云生只看到,五重山字符犹如纸做的一般被一道青影瞬间切开。
随即萧长歌这股剑势,如山呼海啸一般将大先生吞噬。
活水亭上空,在明媚的日光中,下起了一阵暴雨,只是这雨停得很快,李云生只看到一道长虹出现在头顶,而在那长虹的一头正站在浑身湿漉漉的萧长歌,另一侧是一座被整整齐齐切开一半的山丘。
此刻的萧长歌,整个人恍若进入了一个空灵的状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仰着头闭着眼任由水滴从脸上流过,他那本已枯槁的躯体恍如重获新生了一般,苍白的皮肤重新开始焕发出活力,而他胸口那道醒目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断水剑只有一剑,在他年轻时这一剑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直到来到秋水遇到了大先生,这一剑如同他胸口那道恢复不了疤一样,开始停滞不前,有人劝他莫要执着于大先生这道坎,让他绕过这道坎,告诉他路还有许多,莫要执着于这条有“大先生”在的这条。
可他萧长歌只有一剑啊,他如何饶得过?
于是为了这一剑,萧长歌从萧家的天才,变成了混吃等死的老朽,十年如一日的不停从昆仑到秋水,就只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这一剑是对的,执着顽固得跟一块石头一样。
去年入秋的那天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清晨在床边坐了许久的他,终于想明白了缘由——他老了,要堕境了。
人老了照理说许多事情都会看淡些,萧长歌本以为自己也会放下,但从那一晚开始他就没睡着过,一闭眼就是自己那一剑还有身上那道疤,就这样一直熬到春天,他知道自己是绕不过去放不下了,所以带着小孙儿到了秋水,过不了这道坎他就准备死在秋水。
他都想好了,自己死后让小澈把自己一把火烧了,然后带一撮灰回昆仑,交给小澈的奶奶,让小澈跟他奶奶替自己道一声歉。
不过这一剑像是上天给萧长歌最后的恩赐一般,萧长歌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丹田开始出现裂痕,真元一点点地在飞速流逝。
他堕境了,在他断水剑最锋利的那一刻。
但他不在乎。
“臭小子。”
萧长歌转过头,他咧咧嘴露出一嘴的黑牙,冲萧澈喊道:
“我这一剑如何?”
还在发愣的萧澈先被吓了一跳,然后使劲的点头道:
“很好!”
“哈哈哈……”
闻言萧长歌豪迈的放声大笑。
李云生却没心思再去看萧家爷孙,他在水面不停寻找大先生的身影,纵使刚刚一剑大先生输了,李云生也不相信大先生会殒命于此。
就在李云生的目光在水面寻找时,忽然发现一群通体雪白的小鱼儿正慢慢游像萧长歌身后,而诡异的是这群小鱼儿边游还边相互吞食,眨眼间小鱼变大鱼,最后只剩下一条鱼硕大无比的白鱼。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还未等李云生发出警告,就见到那条硕大的白鱼忽而跃出水面,不可思议的化作一个通体透明雪白的人形怪物,他右手一柄骨刃背着萧长歌一剑斩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胎
萧长歌的一条手臂被一刀斩下,然后被那怪物吞入肚子,甚至能从他半透明的身躯里,看到那条手臂。
李云生皱着眉看着这惊悚的一幕,一旁的萧澈更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这白色白透明人形怪物,事先隐藏的方式,选择出剑的时机,还有出剑的速度,以及右手那锋利无匹的骨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而且是专门针对萧长歌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很显然也准备了许久。
他开始担心起刚刚承受了萧长歌一剑,到现在不知去向的大先生来。
“魔胎?你们这些杂碎,何敢于魔族勾结!?”
一条手臂被砍,萧长歌在看清那怪物的样子后,破口大骂,几乎没有任何的惊慌跟迟疑,无数道剑气破体而出,直接将那怪物斩得粉碎落入水里。
他对那堆掉入水中的碎肉没有多看一眼,反而对着湖面大喊道:
“大先生,无恙否?!”
刚刚他就有些奇怪,自己那一剑虽然很好,大先生也确实中了自己那一剑没错,但他了解大先生的手段,那一剑能让他输但绝不会让他受重伤,更不会死。
所以当他看到这白色怪物时立刻惊醒了,自己跟大先生这是中了魔族的圈套了啊。
这白色怪物叫魔胎,大先生并不陌生,这是魔族用来渗透对方领地的“种子”,种子的初期可以是任何形态,这也是它不容易被发现的原因,而后期就是这白色的半透明人形模样。
他跟大先生的十年之约在十州不少人都知道,早在今天他准备下昆仑时,有人就曾找过他,让他协助除掉大先生,被他拒绝了。
秋水这块灵地,被十州各方势力觊觎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萧长歌并未在意,而且以他对大先生的了解,大先生肯定早就知道这帮人的存在,所以并未跟大先生刻意去说这件事情。
现在的局面,不是他跟大先生不够警觉,而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帮人会无耻到跟魔族联手,这魔胎也无疑是他们想办法弄进来的。
湖面上一片平静。
正当萧长歌准备再喊一声的时候,只听哗的一声,不远处的水面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正是大先生。
“走!”
还没等众人开口,就只听大先生沙哑的声音带着疲惫大吼了一声。
他话才落音,一道犹如蛟龙一般巨大的身影破水而出,那硕大的头颅好似一个小山丘一般,大嘴一张开,那满嘴锋利的獠牙看得人遍体发寒。
“魔蛟?!”
看到这巨大的怪物时,萧长歌也愣住了,因为这东西在魔族也算是榜上有名的凶物,他没想到这次魔族为了杀他们两个居然下此血本。
“我能应付,快带他们走!”
大先生又是一声大吼,然后就见他一道山字符将那魔蛟轰下水,可那魔蛟端地是厉害,即便是在山字符的压迫之下,也依旧甩出了长尾再次将大先生卷入水中。
也就在大先生被卷入水中的下一刻,又一个白色人形怪物破水而出,站在萧长歌的对面,歪着脑袋东嗅嗅西看看显得有些茫然。
这只怪物跟刚刚斩断萧长歌手臂那只有些不同,刚刚那只还是半透明的,这一只非但不是透明,身上还长出了一层鳞片状的皮肤,原本没有一个五官的头部,此时长出了简陋的五官,比如那两个小洞做的鼻孔,还有如一刀切开的眼睛跟嘴巴。
它就好像在这断断的片刻之间长大进化了一般。
终于,它好像是发现了萧长歌,这白色怪物兴奋得裂开他那布满尖牙的大嘴,然后两条细腿冲萧长歌狂奔而来。
而萧长歌对这魔胎的轻视之心也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能够复原进化,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魔胎了,魔族这次的的确确下了血本。
锵!
断水剑跟那魔胎的骨剑撞击在一起,激荡起一阵气浪。
萧长歌与那魔胎,身如幻影般的缠斗在一起,两方出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可渐渐的李云生发现有点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这魔胎居然用的是跟萧长歌一模一样的萧家剑法,而且一剑比一剑娴熟,一剑比一剑更快!
与之相反的是,随着体内真元的流逝,堕境之后的萧长歌渐渐露出颓势。
突然,那魔胎嘴角咧开,做出一个跟萧长歌一模一样的拔剑的姿势,只听“锵”的一声,萧长歌被一剑斩飞落到活水亭旁。
李云生跟萧澈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跳入水中,两人飞速地将萧长歌拉起拉到活水亭。
紧随而至的那魔胎气势汹汹的朝着活水亭就是一剑,李云生看得很清楚,这一剑正是萧长歌的断水剑,一剑劈下好似连空气都出现了一道裂缝,这威力可想而知。
不过这一剑要劈中活水亭时,之前大先生留下的那道符突然燃烧了起来,一道水幕突然升起生生地挡住了魔胎这一剑。
“又被那老家伙救了一命。”
萧长歌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那贴在亭子上的符箓。
“萧老身体有无大碍?”
看了眼外面的魔胎,再看了一眼萧长歌李云生问道。
“无大碍,但真元耗尽,我需要一点时间休整。”
萧长歌苦笑,他远远低估了堕境的后果,平时他那挥霍不尽的真元,只是出了几剑就消耗一空。
就在这时,外面那魔胎对着亭子又是一剑,虽然还是被大先生留下的那道符箓挡下,但因为这两剑这符箓已经燃烧了许多,这样下去符箓失效只是时间问题。
“萧老需要多长时间。”
“一,一炷香。”萧长歌犹豫了一下道:“你想做什么?”
“这道符撑不了一炷香,到时候我们都会没命。”
李云生皱眉道。
闻言萧长歌在心里冷笑道:“原来是在担心自己的小命,想要我这把老骨头继续拼命?”
“你放心……”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我出去帮前辈撑一炷香。”
萧长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云生就打断了。
还没等萧长歌反应过来,就见到李云生趁着那魔胎出剑的间隙,脚踏一道破风符,在萧长歌愕然的目光中冲进活水潭。
第一百二十章 剑道未满 人道圆满
“我萧长歌何时沦落到要一个毛头小子来救了?我…真的是老了啊……”
望着活水潭水面大先生徒弟李云生那有些笨拙的踏水而行跟魔胎游走的身影,萧长歌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凉地喃喃自语道。
要是平日里他说这话时,肯定是暴跳如雷,但现在望着活水潭那边情形,却有些力不从心。
年轻时族内一些前辈堕境,族内上下悲鸣一片,但他并未有多少感触,反倒觉得有些好笑,照样东窜西跳四处玩耍,为此还没少挨长辈打,直到此时感受着丹田飞速流逝的真元时,才真真体会到那种老了的悲凉。
其实一炷香哪里够?多长时间也不够啊,他真正的伤是堕境,这是时间无法医治的。
看着那渐渐力不从心的李云生,萧长歌忽然感到前途末路,难道就这么让一个小辈替自己去送死?
“你又说谎了。”
萧澈眼眶发红的站在了萧长歌面前。
“没有…你爷爷我只要稍微休息一下,立马生龙活虎,别说一具魔胎,就是来十个又有何惧?”
萧长歌歪着脑袋满脸桀骜地说道。
“奶奶跟我说过,你撒谎时耳根会跳。”
萧澈一下子就揭穿了他。
“下山时奶奶让你莫要逞强,你也忘记了。”
两人身份像是互换了一般,只听萧澈像个大人一样语重心长道。
“你怎么比你奶奶还要啰嗦?”
终于萧长歌有些不耐烦道。
“把断水给我。”
他却没想到,萧澈没有继续说他,而是伸手向他要断水剑。
“你,你终于,终于肯要断水了?”
萧长歌声音带着一丝欣喜的颤抖道。
对于这些老一辈的修者而言,剑就跟家人一般,从萧澈才四五岁开始,萧长歌就想要萧澈继承断水剑,因为自己终有一天会老去,他需要给秋水找一个传人,萧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从看到断水剑的第一眼起,萧澈便对断水剑异常排斥,小时候是一看到就哭,长大一些便如何也不肯多看一眼。
这让萧长歌很长时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在萧澈奶奶的威逼利诱之下,萧澈才告诉了她原因:“它骂我,还吓我。”
这是当时萧澈的原话。
这个回答让萧长歌又是喜又愁,喜的是这萧澈居然能与断水剑通灵,这是寻常修者修习百年也求不来的,愁的却是断水与萧澈的这个“仇”算是结上了。随着萧澈渐渐长大,他对断水的态度从害怕变成了厌恶,而且是极度厌恶。这让一心想将断水传给萧澈的萧长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此刻,萧澈居然主动向他要断水,他如何不开心?
“我现在可不怕它。”
从萧长歌手里接过断水,萧澈撇了撇嘴道,说完就只见他瘦小的身形,犹如狡兔一般纵身跃出活水亭,萧长歌拦也拦不住。
他一边冲向那魔胎,一边还头也不回地喊道:
“爷爷你想休息多长时间就休息多长时间,我不会让那怪物靠近这里,你以后也不要怕老,老了我会养你!”
这带着稚气的声音,说着跟他年纪不相符的话,让萧长歌眼眶莫名一热。
“自己都养不活,还说要养我,口气比你爹爹还大!就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挡住魔胎片刻就不错了,还不是要我这老头子收拾残局!”
萧长歌笑骂了一句,但心里却是像吃了蜜一样甜。
“也好,也好。”他站起身来,仰头长吁了一口气道:“我萧长歌剑道此生难求圆满,不过有儿有女,还有一个懂事的孙儿,人道算是圆满了。”
说着就见他一指按到自己的心窝处,一道奇怪的血色符文瞬间布满他的全身。
“兵解!”
…
再说李云生,才跟那魔胎游斗片刻,身上就已经满是伤口,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
他神魂筋脉的伤未痊愈,没找到机会根本不敢动用体内那为数不多的真元。
而且这魔胎使得一手又快又准的断水剑法,李云生逃都没时间逃,那有机会对那魔胎出手,现在他也不奢求能伤到那魔胎了,只求能多给萧长歌撑一点时间恢复真元。
好在他行云步步伐绝妙,经常绕得让那魔胎摸不着头脑,所以一时间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云生大哥,我来帮你!”
就在李云生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瞥了一眼,当即大惊失色,心想,这小孩怎么过来了!
只见身后那萧澈双手提着一柄几乎跟他一样长的断水剑冲了过来。
“你回…”
李云生刚想让萧澈别过来,却只看到这小孩小短腿往水上用力一踏,然后整个人好似一颗炮弹从李云生身边呼啸而过,一脸坚毅的双手提剑朝那魔胎一剑劈去!
剑势迅猛凌厉,好似一个持剑多年的老剑修!
最让李云生骇然的是,这一剑好似完全看穿了魔胎的剑招一般,直接斩断了魔胎一条手臂。
“我萧家断水剑,岂是尔等杂碎能够习得的?”
双手拖着断水剑的萧澈,一脸傲然地看着那魔胎道。
“好厉害的小孩!”
看着这个爆发出惊人力量的瘦小身影,李云生在心中惊呼道,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在黄鹤楼的时候,萧长歌对自己这个小孙子赞许不已,也明白了为何萧长歌敢放他下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吃惊的时候,因为这魔胎好似打不死一般,不过眨眼间之间就已经恢复如初,而且它的身体再次产生了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那原本只有一条细缝的眼睛,现在居然长出了眼瞳。
就见它眼瞳飞快的转了一圈,最后锁定了萧澈,做出一个拔剑的姿势,然后犹如一阵疾风冲向萧澈。
这萧澈丝毫不惧,拖着断水剑正面迎上,但这一次那魔胎的剑法像是在这短时间内精进了许多,让萧澈一时间找不到破绽,而几个回合的交手下来,萧澈修为不足的短板暴露了出来,他握剑的两只手已经被魔胎的力道震得鲜血淋漓,也就在这时候他露出的一个破绽被魔胎抓住。
只见那魔胎咧嘴狞笑着一剑震开萧澈手中的断水剑,然后另一只伸出五根长长的利爪,抓向萧澈的胸口,这一下如果要被抓中,只怕萧澈的心脏都要被它掏出来。
而就在此刻,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鲸吟,一道烈风从湖面升腾而起,一道无形的风刃将那魔胎一剑斩飞。
虎口脱险的萧澈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李云生站在那里,一只手做出一个握剑的动作。
“枯剑诀。”
李云生像是在给疑惑的萧澈解释一般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