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枯荣观,蒲三更
李云生跟穆伊凡的这一场比试,虽然看得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何一个无根仙脉的弟子,能赢一名上人境的弟子。但依旧让那些先前嘲讽李云生的人找到了新的借口—“这场比试说到底不是因为那李云生太强,而是这穆伊凡太弱了,如果不是穆伊凡,换作其他任何福地的弟子,那李云生都赢不了。”
而两人的这场比试,也很快就因为凌云阁赵玄钧跟枯荣观苏寒山的出场而被遗忘。
赵玄钧的这场比试,李云生因为把那几件盔甲送回去没看完整,等他回到试剑坪的看台时,就只见枯荣观的苏寒山倒在了地上,而试剑坪上已是千疮百孔,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剑痕,空气中弥漫的剑意割得李云生脸颊生疼,直到赵玄钧长剑归鞘,这股令人生畏的剑意才消散。
然后就只看到看台两侧原本目瞪口呆的弟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度狂热的欢呼声惊叹声,震得李云生耳膜都快要裂了。
接下来几名弟子的比试,都是中规中矩,一直到玄武阁叶骁出场,众人才又提起了一点兴致。
玄武阁叶骁的第一轮对手,是东篱居今年刚入门的,一名名叫浦三更小弟子,两人中任何一人胜出,下一轮的对手便是李云生。
跟松涛居一样,东篱居的弟子目前也处在新老交替的状态,这浦三更虽然资质悟性都极好,但毕竟入门不足半年,再如何天纵之姿,也不可能是已入门两年有余,同样资质上乘的玄武阁叶骁的对手,东篱居选择让他过来,用意不过是让这名很有潜力的小弟子长长见识。
这也是刚刚那几个长老笃定李云生下一轮对手会是叶骁的原因,他们倒不存在轻视的意思,只是两人实力确实有着不小的差距。
李云生留下来继续观战,也是因为想看看明天的对手,要不然这里这么吵闹他真有些受不了。
“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桑小满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坐到了李云生旁边。
“你也来了啊。”
看了看桑小满,李云生笑了笑然后目光又重新回到试剑坪上,叶骁跟东篱居的蒲三更已经站在了试剑坪上。
“这场你不用看了,东篱居那小师弟没有胜算的,这叶骁下手从来都是极重,他这次恐怕没办法站着走下台了。”
桑小满杵着腮帮道。
砰!
她话音才落,就见试剑坪上,叶骁手上那柄重剑直接将蒲三更拍飞而出。
“玄武阁的剑在秋水各福地剑法中看起来是最笨拙的,但每一剑都刚猛无匹,再配合素来以真元雄厚刚毅著称的玄武心法,若是在战场上真的可以做到横扫千军,这个叶骁在同级的修者之中几乎没有对手了。”
怕李云生看不懂,桑小满解释了一番,也是因为知道李云生明天的对手很可能是叶骁她才这么说的。
“我晚上会回去想想对策的。”
李云生点点头道。
“想你个头啊,我是让你,明天如果对叶骁,尽量躲着一点,躲不过咱就认输,没关系的,万一被他那剑碰到了就非死即残了……”
桑小满在李云生脑袋上敲了一记,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那原本被一剑拍飞的蒲三更身形晃了晃站了起来,稳住身形后手中长剑一抖,整个人化作一道绿芒射向那叶骁。
锵!
那蒲三更手里青钢长剑劈在叶骁的重剑之上,那细细上长剑居然压的叶骁动弹不得,连脚下站立的青石地面都块块龟裂。
“这蒲三更藏拙了!”
桑小满眼睛睁的大大的,李云生也是一脸好奇的问道:“师姐以前知道蒲三更这个人吗?”
“偶尔听过这个名字,但不认识这个人。”
桑小满摇头道。
“啊!”
突然叶骁暴喝一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压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立刻运转玄武诀,将丹田里的真元调出,体内汹涌燃烧的真元化作一团赤色的罡气破体而出,直接将那蒲三更的剑震飞!
他双手握剑,脚呈弓步,猛地一蹬地整个人高高跃起,带着一团如火焰般的罡气直扑那蒲三更而去!
而那蒲三更看着如泰山压顶般的这一剑,面不改色的只抬剑一挡。
“这枯荣观小弟子,是在找死吗?”
“这一剑我都不敢硬扛!”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一阵灼热的罡风席卷整个试剑坪。
一些不敢看这眼前惨状的女弟子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一脸骇然的发现,那枯荣观的小弟子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用手中那柄单薄的长剑稳稳的挡住了叶骁这势如千钧的一剑,而他身后的地面已经塌陷了一大片。
见蒲三更居然毫发无伤,叶骁双目赤红,又是一声暴喝,他手中大剑的破空声开始如惊雷般在试剑坪炸响。
场面上依旧是叶骁占上风,但那蒲三更虽然看起来狼狈满场躲闪,可在叶骁如怒海狂涛般的攻势下,一柄已满身豁口的长剑,总是能堪堪挡住叶骁的攻势。
啪!
蒲三更手里的青钢长剑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没有剑我看你如何躲闪!”
叶骁一声冷哼,手里重剑迎着蒲三更就是一剑劈了下去。
那蒲三更看了一下手里断了一截的长剑,叹了口气,把断剑扔在了一边,突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只见他手臂往前平举,做出一个握剑的姿势,不躲也不闪的站在原地。
“你自己找死,我就送你一程!”
叶骁的剑势已出,不可能收回,看着蒲三更那如作死一样的举动,阁楼里几名长老站了起开,他们准备中断比试,却被大先生拦住了。
“看看。”
大先生淡淡的说道。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蒲三更做出握剑姿势的手突然缓缓的往下一“斩”。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试剑坪中烈风骤起,一股无形的重力压的地面一颤,那已经在蒲三更头上的大剑突然被这股烈风拦住,任叶骁如何催动真元就是无法劈下去。
终于蒲三更的手臂完全落下。
风也突然停了。
“吱——”
可试剑坪一瞬间的静谧,马上被一声刺耳的艰涩的声音刺破。
嘣!—
以蒲三更手臂为起点,一条长长剑痕贯穿了整个试剑坪。
“啊!”
叶骁的惨呼声响彻鸦雀无声的试剑坪。
他握剑的手臂被齐肩斩断!
叶骁败了?!
叶骁居然败给了枯荣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
众人看着试剑坪上正弯腰拾起地上断剑的腼腆少年,一脸的骇然。
第九十二章 枯荣剑
蒲三更胜了叶骁,整个秋水都炸开了锅,反倒是蒲三更的下一轮对手依旧平静如常。
那天下午看完叶骁跟蒲三更的比试,李云生早早地就回了家,然后被苏茹嫂子叫去吃了顿晚饭,苏茹嫂子生了帘儿后久违的下厨做了一顿饭,还熬了李云生最爱喝的羊骨汤,李云生吃的心满意足,逗小帘儿玩了一会儿便回后山的小屋洗澡睡下了。
任那山外如何喧嚣,这后山总是一片静谧,偶尔能听见老槐树枝桠的摇曳身,零星寒雀山间孤寂的鸣叫声。
李云生关上房门,盖上被子,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清晨。
也不知道是昨天那碗羊骨头的缘故,还是睡的好的缘由,站在山头看着云头片片东来的紫气,李云生只觉得今天头脑格外清醒。
关于今天比试的对手蒲三更,李云生倒也不是没有去想过对策,相反很早之前李阑就给他拿来了一份有关蒲三更资料,那是对阵名单出来之后的事情,李阑将李云生每一轮可能会遇上的对手,都罗列了一份详细的资料,不止是武学修为,甚至家庭状况、兴趣爱好、有无婚配、在秋水有没有喜欢的女弟子之类的,事无巨细都写了进去给了李云生。
但很明显,李云生昨天看到的蒲三更,跟李阑资料里写的蒲三更“不是一个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在仙府修者顿悟后一日破境也很常见,像那玉虚子就曾经一日连破两境,有时候破境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洗完脸刷完牙后,李云生用仙米熬了一锅粥,炒了一碟子自己腌的酸豆角,坐在老槐树下边吃边“发发呆”。
在李云生看来,现在与其去想对手会有什么手段,不如在比试前想想自己有些什么手段,于是他在脑内静静的把自己的长处梳理了一遍,再想想昨日蒲三更跟叶骁交手时的情形。
蒲三更昨日最惊艳之处无疑是最后那一“剑”,昨日回来的路上,李云生听人讨论过,说蒲三更这一剑,其实在枯荣观是有说法的。
枯荣观有两剑,一剑名为“枯”剑,一剑名为“荣”剑,荣剑如春风生机勃勃,枯剑如秋风死气沉沉,而蒲三更昨天最后那一剑就是枯剑里的“朔风剑”,精妙之处在于以风为剑,无形无影踪迹难寻,所以昨天叶骁才输了那么惨,以至于最后断了一臂。
在枯荣观素来是荣剑易学,枯剑难懂,近年来枯荣观少有弟子学那枯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以至于现在枯荣观里会枯剑的弟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一锅粥喝的差不多,一小碟酸豆角也见底了,李云生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正要收拾碗筷拿去洗。
“老六,老六起来了吗!”
李阑突然气喘吁吁的喊着李云生跑上山来。
把手里拿起来的碗筷重新放回桌上,李云生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阑道:
“二师兄这么急急忙忙的有何事?”
“这,这个,你……你快,拿去,拿去看!没时间了!”
李阑手里举着一枚玉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
“二师兄,你快进我屋里喝口水吧。”
一边接过那枚玉简,李云生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李阑道。
“不,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好了,你快,你快看,没有封印,你直接看!”
他一边摆手,一边在凳子上坐下。
“这是什么啊?”
李云生一头雾水。
“《枯剑诀》……跟……《荣剑诀》,你赶快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找,找到,对策。”
李阑依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言李云生一脸愕然道:“这不是枯荣观秘藏不外传的吗?”
“哪里什么秘藏,秋水门除了秋水剑诀每种法决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福地自留,一份藏在黄鹤楼,只不过枯荣观弟子学起来不需要花钱罢了,我昨晚跟你几个师兄凑足了钱,今早书楼一开门就跑过去借了出来,你一观之后这玉简便会自毁,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师兄我是没有闲钱再去帮你借一次了,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阑呼吸总算是没那么急促了。
看着背靠着老槐树的李阑,还有他脚上沾满了泥巴灰扑扑的鞋,李云生心头一暖道:
“谢谢二师兄,我会尽力的。”
“不过……如果这次比试,你但凡觉得有一丝危险,立刻认输就好,回来我们照样好吃好喝的庆祝,无需有什么负担。”
缓过气来的李阑站起来拍了拍李云生的肩膀笑道。
……
正午,李云生掐着点走进了双鱼峰试剑坪,枯荣观的蒲三更几乎是在他同一时间来到试剑坪。
因为昨天蒲三更跟叶骁的那一战,今天试剑坪周围的观战台,早已挤满了人,一些本来对试剑会没什么兴趣的弟子今天也都赶了过来。
他们的焦点自然不是李云生,而是枯荣观的蒲三更。
观战台的阁楼上。
秋水的几名长老几乎都到齐了,大先生更是早早的坐在最前面靠窗的位置。
就在几名长老在讨论蒲三更昨天的那一记“枯剑”,感慨枯荣观收了一名好弟子时,坐在大先生旁边的季真突然笑看着阁楼里几名长老道:
“你们觉得这次谁会赢?”
昨日叶骁跟蒲三更哪一场比试,算是狠狠的在一众长老脸上打了一巴掌,所以今天听季真这么一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如果按昨日蒲三更的表现来说,李云生自然没有胜算。”
“其实说起来,这李云生胜穆伊凡,其实都有些侥幸。”
“也未必,说不定这李云生也像那枯荣观的蒲三更一样,突然就使出了什么手段。”
有人自嘲一般的说道,闻言众人哈哈大笑,算是缓解了一点先前的尴尬。
“大先生你觉得呢?”
季真笑着问一旁的大先生道。
大先生笑着沉吟了一下,然后道:
“我还选李云生。”
“为何?”
说实话,看了蒲三更昨天的表现还会选李云生,季真觉得大先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今天早上书楼里来了个人?”
大先生答非所问道。
“谁?这又跟李云生是否能赢有何干系?”
季真不解道。
“李阑,他跟书楼借了一样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大先生一脸神秘的说道。
“我猜不到。”
季真苦笑。
“《枯荣剑诀》”
大先生没有继续卖关子。
“他借枯荣剑诀有何……”
刚想说李阑接枯荣剑诀有何用,季真神色突然一滞,然后睁大了眼睛道:“他借给李云生?!”
紧接着他摇头道:“太迟了,这几个时辰的时间,看不出来什么的。”
“你我都在书楼见过那李云生很多次,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大先生没有反驳季真反而问他道。
“何事?”
“我黄鹤楼里的每一本书,他从来都不看第二遍。”
“您是想说他一遍就记住了?也有可能,他只是随便看看。”
“是不是随便看看,等会儿就知道了。”
第九十三章 你是谁?
相对于阁楼里的长老们,看台上的秋水们弟子想法则单纯得多,昨天蒲三更斩下叶骁手臂的那一剑着实惊艳,他们想看看今天蒲三更还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艳,昨天关于枯荣观枯剑诀的种种传闻都被挖了出来,这让他们看蒲三更的时候平添添了一份神秘,
“两位,是否准备好了?”
今天代掌门宋书文没有在试剑坪上,而是去了东面的阁楼观战,负责裁决的秋水的一名长老。
“我好了。”
蒲三更微笑道。
这蒲三更一张圆脸,单眼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身材不高但体格匀称,握剑的手骨节突出,看起来平日里没少苦练。
“我也好了。”
李云生看了看手上带着的乌金丝织就的拳套,抬起头冲那裁决长老点点头。
“你没准备好吧?”
没等裁决长老说话,那蒲三更突然笑问李云生道。
“不,我准备好了。”
疑惑的看了眼蒲三更,李云生很肯定的说道。
“你剑都没拿,怎么说准备好了?”
那蒲三更依旧笑看着李云生道,虽然在笑着但李云生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我不用剑。”
李云生平静的解释道。
可他话音才落,锵的一声,一柄长剑从看台飞落而下,插在李云生的面前。
长剑飞来的位置,正好是看台上桑小满坐的位置。
而这剑李云生也认识,正是青鱼。
……
“你把剑送过去的?”
赵玄钧一脸惊讶的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桑小满。
而桑小满也一脸震惊,她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脑子里的词汇,指了指空空的剑鞘,支吾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它,它自己,飞过去的!”
“你说什么糊话。”
赵玄钧白了他一眼。
“真的,真的是他它自己飞过去的!”
桑小满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好吧,好吧,它自己飞过去,飞过去的。”
赵玄钧好气又好笑的安慰道。
……
“你看,你的剑来了。”
看到从天而降的这柄剑,蒲三更丝毫也不吃惊。
李云生抬头看了看桑小满那边,看了看青鱼,再看了看蒲三更,苦笑了一下然后依旧坚持道:
“我不用剑。”
“既然他不用剑,又准备好了,你们便开始吧。”
一旁被晾了很久的裁决长老温和的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头补充了一句道:“同门比试点到为止,切莫跟昨日那样。”
他这话是跟蒲三更说的,似乎已然认定今天胜者就是蒲三更了。
“你当真不用剑?”
裁决长老都走开了,蒲三更依旧不依不饶道。
“不用。”
“如何才能让你用剑?”
这蒲三更好似一头犟驴一般的问道。
“……”
李云生没有继续回答,而是疑惑的看着蒲三更。
“如果我要杀你,你会不会用剑?”
那蒲三更依旧面带微笑的说道。
“……”
李云生依旧没有回答,可心底疑惑跟不安越来越重了,眼前这个蒲三更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说话的语气,还有脸上的表情,时不时的都让李云生觉得有些不协调。
两人站了很久却迟迟未交手,看台上的秋水门弟子又是诧异又是疑惑,一旁的好脾气的裁决长老也有些不耐烦了。
正当他要前来询问的时候,蒲三更的手放在了剑柄上,身子弓步微微前倾。
“那我来杀你了。”
他话音落下时,拔剑的铮鸣声响起。
砰!
脚步踏碎地面的声音混合着破风声在试剑坪炸响,那蒲三更如一道残影拔剑朝李云生斩去。
而众人眼里,李云生整个人就像是呆滞了一般,看着拔剑而来的蒲三更毫无反应,有的秋水弟子甚至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目瞪口呆,只见蒲三更的剑离李云生不过几尺的距离时,李云生的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以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轨迹冲到了蒲三更的身前,完美的避开蒲三更的那一剑,侧身犹如一头蛮牛般猛地朝蒲三更胸口一“靠”,只听“砰”的一声,蒲三更连人带剑被撞飞出去。
随着蒲三更飞出去的还有一张白色的符箓,这符箓正好落到蒲三更落脚之处,紧接着“嘭”的一声,一级烈风符在蒲三更脚下炸响,虽然威力不大但却让还未站稳的蒲三更再次身形一晃。
就在这一晃之际,李云生已如一头猎豹飞奔到了蒲三更的身前,一拳朝着蒲三更的腹部轰击而去,将那才落地的蒲三更一拳打得高高弹起,接着双手握拳手肘往下用力在他背上一锤,将蒲三更砸得倒在地!
而正当他用上打虎劲,一拳就要从蒲三更的背脊处砸下时,一阵烈风好似刀刃般从蒲三更身上破体而出,李云生猛然撤拳,脚下行云步让他身形一闪,退出了好几丈远,然后警惕的看着蒲三更这边。
虽然退得很快,但是脸上还是被蒲三更的风刃划出了一个细口,鲜血不停的从伤口渗了出来,但李云生像是丝毫未差一般,死死的盯着蒲三更,就像是山林间的饿狼察觉到了某种未知的危险。
“真狠呐。”
蒲三更从地上不急不缓的爬了起来,嘴角翘起道,然后慢悠悠的怕了拍身上的灰尘,抓起地上的长剑。
……
而目瞪口呆看着场内的二人的观众,此时才有了一下喘息的机会,从蒲三更拔剑到李云生蛮牛一般的那一撞,然后巧妙布下烈风符乘势追击,最后被蒲三更枯剑破局,只不过在几息之间,快得让看得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老六打得真解气!”
李长庚站在看台上挥着拳头道。
“把打虎拳跟行云步配合的这么好,老六这个冬天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啊。”
看着试剑坪上站着的那个身形单薄,那个冬天里无论刮风下雪每日必在树下练拳的少年,张安泰感慨道。
“但是有点奇怪。”李阑突然一脸疑惑道:“老六的个性不像那种会下死手的人,但今天怎么招招都在下死手?”
“这种场合哪里还容得留手,二师兄你在说笑吗?”
李长庚有些不满的瞪了李阑一眼。
其他人可没有李阑他们这么了解的李云生,都是满脸骇然的看着场下的李云生,心想昨天才出现蒲三更这么个怪物,今天又来了个白云观李云生,我们这秋水门今年是怎么了?
“季真,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大先生满眼放光的看着场内的李云生。
“不需要真元的行云步,不需要真元的打虎拳,不得不说白云观教的很好。”季真感慨道:“当然行云步不需要真元却要庞大的心算力,打虎拳需要的更是非同寻常的耐心跟毅力,只能说这李云生不但聪明,还比我们白云观绝大部分弟子能吃苦,他很好……但我还是那句话。”
说道这里他苦笑道:“无根仙脉走不远,今天也一样,他赢不了蒲三更。”
大先生没有反驳,而是看着底下的试剑坪,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道:“他刚刚扔符箓的手法,你知道让我想起了谁吗?”
“你是说玉虚子师叔祖?”
因为之前两人讨论过李云生关于画龙诀的事情,所以大先生这么一问,季真自然而然的就往那边去猜了。
……
就在场外在激烈讨论中今天谁胜算大一些的时候,李云生却皱着眉头对蒲三更问出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是谁?”
他抬起自己一只手,那只手上抓着一块腐烂的皮肉。
而此刻蒲三更的后颈处正缺了一块皮肉,而缺口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但是一滴血也未流出来。
第九十四章 鬼棺
“哼……怎么好事情都轮不到我,这种跑腿的活全是我干?比试看不了,还要走这么远的路,来叫这劳什子枯荣观的人。”
随手抓起一根山道上的野草,公孙鱼一边用手撕扯着,一边埋怨道。
今天一大早,公孙鱼就被吩咐去一趟枯荣观把观主请来双鱼峰,他心里惦念着今日几场好看的比试,加上这山路难行于是就埋怨了起来。
蒲三更参加试剑大会,枯荣观的人本应前去助威的,但场上却未曾见到一个枯荣观的人,如果不是抽签时观主夫人陪蒲三更来过一趟,裁决长老都要质疑蒲三更是不是枯荣观的人了。
但秋水十六处福地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多得是,像是白驹观因为不喜玄武阁的做派,这次就也只派了一名弟子前来。
时间一长人情大多都会淡漠,几处大福地还好,一些小福地可能数百年都不见一次面,不要说淡漠,没有生出嫌隙就不错了,所以弟子孤零零的参加比试,这种事情大家这些年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蒲三更今年成绩这么好,如果不派人去通报一声于情于理也说不通,所以就派了公孙鱼前来。
“怎么黏糊糊的?”
刚刚抓野草的手突然传来一股粘稠感,公孙鱼一边疑惑一边起手。
“血?”
看着手里有些发黑的血迹,公孙鱼皱起了眉。
自幼在仙府长大,一些流血争端也见得不少,公孙鱼倒不至于见到血就慌了神,他反而一脸警觉的拔出腰间的一柄短剑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间走兽很多,就算看见了血迹也不一定是人留下来了,想要弄明白公孙鱼也只有往前走了。
枯荣观所在地阴湿异常,通完山上的石板小路都长满了青苔。
公孙鱼边走边用鼻子嗅了嗅,发现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味。
而他越往上走,这股腐烂味就越重。
终于公孙鱼望见了枯荣观头漆迹斑驳的门匾,上面写“枯荣观”三个古朴的大字。
正当公孙鱼要松一口气时,枯荣观前的一幕让他面如死灰——从观门口到关内横七竖八的躺着枯荣观的弟子,断肢残骸到处都是,几只山间野狗正呜咽着啃食地上的死尸,见到公孙鱼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嘴里骨肉四散而逃。
脸色煞白的公孙鱼努力的保持着冷静,他从怀里抽出一张传音符,咽了口口水,等那头传出了声音才颤抖的说道:
“枯荣观出,出事了,到,到处都是死人……”
……
公孙鱼传音几乎跟李云生的质问发生在同一时间。
下一刻阁楼之上的长老,包括大先生跟代掌门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从四面阁楼席卷而来。
“你不是蒲三更!你是何人!”
代掌门宋书文几乎是咆哮者吼道,话音落下时,他一身广袖长袍直接从阁楼上纵身呼啸而下。
“太迟了。”
蒲三更闻言咧嘴一笑。
只见他脚尖在地面一磕,一道道玄色咒文从他脚底冒出,瞬间布满整个试剑坪,一条条黑色咒文组成铁链将整个试剑坪都包裹了起来,把他跟李云生关在里面。
“阎狱鬼卒,何敢犯我秋水!”
看到那一条条咒文组成的黑色链条,宋书文脸上青筋毕现,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阎狱的把戏,当即怒喝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一剑劈在那玄色铁链上。
这一剑之威,好似一颗陨星砸从天际砸落,整个双鱼峰为之一颤,一些修为不济的弟子甚至直接被震得晕死了过去。
可这玄色铁链交织成的牢笼却纹丝不动。
“阎狱鬼棺!”
大先生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步踏了出去,与宋书文凌空并排站在试剑坪的上方。
“朱雀阁、玄武阁、凌云阁,护送所有弟子下山!”
大先生一边注视着这漫天咒文织就的黑棺,一面朗声道。
……
直到这时观战的弟子才醒悟过来,发现了场内的变故,一些见过世面的弟子,更是认出了阎狱鬼棺,惊呼道:
“是阎狱的人混进来了!”
不过直到现在,他们还没发现,蒲三更就是阎狱的人。
这时桑小满跟李阑他们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在试剑坪上与李云生比试的已经不是蒲三更了,而是阎狱某个鬼差控制下的一具行尸走肉。
“阎狱的人要做什么?”
桑小满从铁链的缝隙中看着试剑坪的李云生和他面前站着的蒲三更,皱眉急切的问道。
“不知道,阎狱想做什么没人能管得着,鬼棺都出来了,事态可能有些严重…等等,你要做什么?!”
赵玄钧话还未说完,就见到桑小满往楼下跑去。
而这头李阑跟李长庚已经跑到了试剑坪旁,李长庚一脸焦急的道:“怎么办,对方是阎狱的傀儡,小师弟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倒还是李阑冷静些,他看了一下头顶的大先生跟宋书文道:“阎狱鬼棺不是你我能破的,现在只能等大先生跟掌门想办法,大师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这么等下去,要是小师弟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你我都知道,阎狱的人就是一群疯子!”
李长庚握紧拳头吼道。
“出了问题,我就跟它阎狱不死不休!”
看了眼鬼棺中的李云生,李阑目露凶芒寒声道。
……
“还是大先生有见识。”
蒲三更拿着剑拍了拍掌道。
“去请白园园主!”
宋书文面寒如冰,吩咐身后的秋水长老道。
“不用请,我来了。”
白园园主刘青青杵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脚下分明空无一物她却像是走在磐石路面上一般,稳如泰山。
“半个时辰。”
她冲宋书文树起一根手指头。
宋书文还未开口,试剑坪上那蒲三更一脸惊叹道:“不愧是秋水白园之主,我们自己人从外面开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太多了。”
没理会试剑坪上蒲三更呱噪的叫嚷声,宋书文皱着眉头看向刘青青。
刘青青撇了撇嘴,一副小女儿般的姿态道:“师兄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快些好了。”
说着她眯眼笑看着试剑坪上那蒲三更道:“你们阎狱的人,知不知道你们的棺材,一炷香就能破?”
说完她拂起袖子,露出长满了老年斑的枯瘦手臂,将手贴在那玄色铁链之上,任由那黑色的皱纹往她手臂上爬。
“那白云观的小娃娃……怎么办?”
大先生看着试剑坪上的李云生,有些担心道。
“一炷香的时间,他如果能撑下来,只要还一息尚存便能活。”
宋书文叹了口气,然后脸色阴沉看试剑坪的向蒲三更道:“不管如何阎狱的人别想活着从我们秋水出去,我定让他神魂具灭!”
看到刘青青手上飞速流动的黑色咒文,蒲三更的脸沉了下来,不再去看上面的宋书文跟大先生,而是转头看向李云生道:
“你们秋水真厉害,我这三品鬼棺她只需一炷香时间就能解,本来可以跟你好话好说,不过上面那两个老头子看起来不允我这么做了。”
“我好像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李云生拔起了地上的青鱼。
短暂的一阵失神之后,李云生通过几人的对话总算是弄清楚了状况,跟他先前猜想的一样,眼前这个蒲三更已经不是蒲三更了,而是一具神魂被阎狱的人控制的行尸走肉。
“你终于肯用剑了。”
蒲三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见李云生一脸警惕,他一脸狡黠的笑道:“别怕,我这具身体,现在也不过是灵人境,你没那么快死。”
说着试剑坪上突然烈风骤起,蒲三更如一道风一般闪到李云生面前,手中长剑毫无花哨的一剑笔直劈砍下去,李云生抬起青鱼来挡,却被蒲三更剑上传来的力道直接震的倒飞而出,直到将青鱼插在地上才稳住身形。
第九十五章 虎啸符
此刻试剑坪上的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单纯的追杀,就像是把一只兔子放进了蟒蛇的笼子。
李云生疯狂的奔跑游离在试剑坪的边缘,蒲三更则轻松随意的拖着长剑,总会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化作一道狂风迅速袭向李云生,试剑坪上两剑相击的剑鸣声不绝于耳。
“虽然夺舍之后,只能用原来身体的功法,实力也被限制在灵人境,但此人对于剑术的理解跟天道的认知上都远超这李云生,两人悬殊太大了,李云生撑不了多久。”
看着试剑坪中的场景,宋书文皱眉道。
“我倒是觉得不尽然,这蒲三更分明剑势如虹但却每一剑都像是在试探,只不过用了五六成力,他时间不多却不用全力,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没有把握全力之下杀了李云生,他害怕全力之下露出的破绽被抓住,你我最清楚你的剑威力最大之时也是你最脆弱的时候。”
大先生表情严肃的说道。
“你说他害怕李云生抓住他的破绽?”
宋书文一脸诧异道。
“只是我的直觉。”
大先生笑着道,他给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解释。
试剑坪上的李云生并没有想那么多,蒲三更的每一剑几乎都快要把他的手掌震裂了,虽有拳套保护但鲜血还是从里面不停的渗透出来。
他此刻虽然狼狈,但眼神却愈发的锋利,他死死的盯着蒲三更出剑的那只手。
“嘭!”
又是一阵烈风袭来,不出意外的里面伸出一柄长剑,直切李云生的腰部。
而李云生像是早就预知蒲三更这一剑的位置一眼,双手握住剑柄挡在腰际。
“砰!”
一身夹杂这金属撞击的沉闷气爆声过后,李云生再次被蒲三更剑上的力道撞飞了出去。
看起来跟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场景,甚至李云生摔的更狼狈,但蒲三更一直轻松的脸却严肃了起来。
宋书文跟大先生同时眼前一亮。
“好可怕的洞察力!”
宋书文一脸惊愕道,李云生刚刚那一剑分明就是提前预知了蒲三更出剑的轨迹。
大先生没有说话,但是看李云生的眼神愈发灼热。
从地上拔起来的李云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言不发,他把拳套脱下来,直接用沾满了血的手握住青鱼,一边在场间游走,一边眼神依旧死死的锁住蒲三更。
“从我出剑的动作看出了攻击的位置?”蒲三更闲庭漫步一般的拖着手里的长剑看向李云生笑着道:“那这样呢?”
说着蒲三更整个人像是隐匿在了风里,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
叽——
尖锐刺耳的破风声中,没有任何预兆地蒲三更的剑眨眼间出现在了李云生跟前。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李云生依旧看穿了他出剑的路数,而这次,李云生不光是看穿了,还看破了,他身子微微一偏蒲三更的剑恰好从他身侧穿过,没有伤到他分毫。
……
“咦?”宋书文脸上露出一丝惊异道:“他这下是怎么看穿的?”
没等大先生说话,那正在破解鬼棺的刘青青突然开口道:“师哥你神魂太弱有所不知,那小子自始至终,看得不是那蒲三更的动作,而是在用神魂在感知场内天地灵气跟风的走势。”
“正是如此!”大先生点点头道:“此子神魂之强,同辈中极其罕见!”
……
就是蒲三更这个失手的瞬间,三张符箓从李云生怀里飞出,只听他低念一声:
“二寂!”
一阵烈风在他周身呼啸而起,他双眼立刻变得一片空洞。
“虎啸!”
一声厉喝后,三张普通的墨箓立即褶皱着合拢成一个圆球然后暴裂开来,一声威震山野虎啸声令整个试剑坪都为之一颤,首当其冲的蒲三更直接的被这音爆声冲击的倒飞而出狠狠的撞在鬼棺的墙壁上。
神机符一击成功,李云生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松懈,他眼神空洞,单手握剑,一面狂奔冲向那蒲三更,一面仰起头,一声长啸犹如沧海鲸吟般穿云而出,震散头顶的多多白云。
“不够,再来!”
他发狠的大吼了一声,又是一声鲸吟,然后不要命一般的释放出了全部神魂。
连续两次鲸吸。
这对现在的李云生来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举动,但是此时生死关头,已经容不得他去想那许多,他的神魂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很危险,危险到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必须全力以赴。
两声鲸鱼吟后,原本平静的双鱼峰上空风云涌动,一道道紫气开始向这里聚拢,像是一个漩涡一般涌入地面的试剑坪,最后被李云生一口吞下。
咚!
一身沉闷的气爆声过后,李云生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蒲三更的头顶,他毫不犹豫的一剑斩落。
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的蒲三更抬剑去挡,结果被李云生这一剑撞得倒飞而出,在地面翻滚滑行了百来步才停了下来。
可李云生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道虎哮符飞过去,这次炸响的位置是在蒲三更的身后,直接将蒲三更炸飞到李云生跟前你李云生早已蓄势待发的一剑朝着蒲三更斜劈而下,锋利的青鱼生生的将蒲三更的一条腿斩下来,如果不是被蒲三更手里的剑挡了一下,这一剑恐怕要将蒲三更身首异处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一些还未撤离的弟子目瞪口呆,这李云生到底何许人也,居然能震退重伤阎狱的人?!
而试剑坪上方的大先生则带着一丝颤抖地跟旁边的宋书文问道:
“刚刚,那是画龙诀没错吧?”
“是画龙诀……没错。”宋书文也是一脸惊愕,心想,一个无根仙脉也能修画龙诀?但转念又想,这画龙诀何尝不是无根仙脉修者最好的选择,可是…以无根仙脉的资质修画龙诀,这得要多大的决心跟毅力?
他看向试剑坪上,此时正喘着粗气的单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阁楼里的季真看着试剑坪的李云生,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当初他是亲眼看见李云生拿了画龙诀去读,但没想到真有人看一遍就能记住全部画龙诀,而且今日的情形,李云生不光是记住,而且领悟的很好。
再次体会到真元充盈的感觉,李云生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发抖。
“虽然代价有点高。”
他瞟了一眼手腕的蓍草手环,发现上面已经少了一格。
“那古怪的符箓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你的剑呢?”
断了一条腿的蒲三更,跟没事人一般单腿站了起来,扔掉手上的剑,一脸讥笑的看着李云生道。
李云生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不说就算了,那老太婆也快解开鬼棺了,没时间了,我得杀了你,就算是用这具身体,就算只用枯荣剑诀,我的神魂,我对枯荣剑诀的领悟力,我对天道的感知力,还有我活过的那许多岁月,都要远远超过你,你毫无胜算,我要杀了你,让师祖看看,让他明白你不如我。”
说着他诡异的咧嘴一笑,手臂以一个诡异的握剑姿势举起。
第九十六章 枯与荣
这个姿势跟昨日蒲三更斩下叶骁一条手臂的姿势一模一样,正是那枯剑的起手势。
看到这里,看台的秋水弟子无不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李云生刚刚的表现着实惊艳,一个无根仙脉的修者能跟一名灵人级阎狱鬼差抗衡到现在,足以让人对他心生敬意,特别是二人交手时,那李云生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的犹豫跟恐惧,但境界上的鸿沟跟天赋上的差距,是天道的规矩,纵使你再聪明再努力也没法弥补,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命。
大先生跟代掌门宋书文也都皱起了眉。
“师妹,还要多久?”
代掌门有些急切的问道。
“还需要…一刻钟。”
那刘青青也是面带不甘的说道,试剑坪上李云生与那附身蒲三更阎狱鬼差斗智斗勇的场景,这刘青青全看在眼里,这个坚韧如野草般的小家伙,她着实喜欢,现在眼见那鬼差要下杀手,自己却还没能破开这鬼棺,她如何甘心?
“唉……”
大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怜惜的看了一眼试剑坪的李云生。
连他都不觉得李云生还有生还的机会。
轰!
原本平静的试剑坪,突然狂风四起,卷起一地的尘埃跟碎石,呈一个巨大的螺旋状,以蒲三更为中心满场飞旋乱舞着。
阵阵狂风刮得李云生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看过枯荣剑诀的李云生知道,这每一道风下一秒都可能变成一柄剑,刺穿他的喉咙,割开他的血管。
不过李云生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蒲三更想象中的恐惧表情。
“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吗?”蒲三更看着李云生一脸诡笑道:“不用担心,你会死的很快的。”
已经听过许许多多的人,如蒲三更这般判自己的死刑,李云生脸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却有些腻烦了。
“你说你神魂强我许多,便如如此?”
李云我看了看那卷动飞沙走石的漫天狂风道。
“你说什么?”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蒲三更愣了愣。
李云生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手做出了一个跟蒲三更一模一样枯剑诀起势的动作。
“依葫芦画瓢吗?”
蒲三更大笑,不过马上他就笑不出口了。
一股令人生畏的神魂压迫感轰然落下,那漫天乱舞的狂风都被压的骤然一滞,一股飓风自李云生身后席卷而起,轰!的一声与蒲三更身前的狂风相撞相持在一起。
“他也会枯剑诀?!”
看着李云生的手势,再看那与蒲三更相持的漫天狂风,众人惊愕道。
“他居然真只用了几个时辰就读懂了枯荣剑诀?”
大先生知道李阑早上借枯荣剑诀是为了拿给李云生看的,但是没想到李云生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枯剑诀!
“这难道是…”刘青青感受着头顶天空被搅动的天地灵气,一脸骇然道:“天授神魂?!”
在她看来唯有天授神魂,才能引动如此庞大的天地灵气。
“师妹,你有几重把握?”
一旁的宋书文先生被李云生的举动一惊,继而又被刘青青的话吓了一跳。
“十有八九!”
刘青青双眼放光的看着李云生道。
枯剑诀最大的难处就是以神魂为引,引动天地灵气化为烈风,将道道剑罡隐没于风中,让对手防不胜防。
“你风中无剑,这不是枯剑诀,你还是不如我。”
蒲三更的脸落了下来,神色变得异常冷漠,李云生神魂如此强大是他失算,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比李云生弱。
他说的没错,李云生确实只学会了个皮毛。
“是。”李云生老实的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执意杀我,但是有两点你搞错了。”
李云生往前走了一步接着道:“第一,你确实要强于我,但你想以一具灵人境傀儡之躯来杀我,这很难。”
两人周身对峙的烈风发出一阵阵气爆声,蒲三更的脸越发阴沉起来,因为的确就跟眼前这个家伙说的一样,现在看来自己用一具灵人境的傀儡很难杀了对方。
李云生提起手里的青鱼继续道:
“第二,你说你比我更懂枯荣剑诀,我觉得不然。你学枯荣剑只学枯剑,因为枯剑难学且强大,但我查阅典籍,千百年前枯剑诀乃是一部剑诀,有枯也有荣,枯与荣生与死,求死易偷生难,生与死枯与荣本就是世间相互依存的一环,向死而生才是枯荣剑真意,你说我风中无剑又如何?我手中有剑即可。”
见李云生用“枯剑诀”挡住了蒲三更的一击,桑小满总算是松了口气,但看着场中对蒲三更说教的李云生,原本焦急的桑小满突然好笑道:“这小师弟平时话不多,怎么这种危机关头话反而多了起来?”
就在李云生说这番话间,几张白纸随着风卷起,飘到了蒲三更的身后。
“你也配教我用剑?”
而听了这番说教的蒲三更并没觉得好笑,反而恼羞成怒道,说着他散尽全身真元,一时间场间再次狂风大作,只听他咆哮道:“境界的差距其实你巧舌如簧能绕过的?”
他手臂一挥,就见一阵烈风咆哮着扑李云生。
而李云生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
“听天由命了,虽然老天你一直不站在我这边。”
说着他清喝了一声:“鹤唳符,解!”
只见就在离蒲三更不足两米的位置,六张符箓突然飞起,然后在狂风中巍然不动的悬空而立。
看见眼前多出六张符箓,蒲三更一愣,就在这愣神之间六张符箓突然啪的一声合在了一起,构成一个棱角分明的奇怪形状。
还没到蒲三更醒过神来,这奇怪形状的纸团突然炸开。
一声鹤唳响彻整个双鱼峰。
那枯剑诀引动的狂风,被这一声鹤鸣撕得粉碎,一干二净,蒲三更那身体也被炸的粉碎,只留下半边头颅留在地上。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李云生如虚脱一般的坐在了地上。
那蒲三更说的没错,境界的差距根本无法逾越,他想了很多种办法,甚至不惜损耗神魂的两次鲸吸,但依然没有把握胜过眼前这个极度恐怖的人。
而枯剑诀他也就看懂了个皮毛,他用神魂引动天地灵气,制造学会了枯剑诀的假象,甚至还编了一段声情并茂的谎话,只不过是为了让对方松懈,把鹤唳符的符箓送到蒲三更的身前。
这道鹤唳符自始至终都是他最大的保障,他先前玩命造成的一切假象也不过是为了最后鹤唳符炸响的这一刻。
就在李云生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一团黑雾突然从蒲三更那半颗头颅里钻了出来,黑雾卷起地上的长剑,一剑刺向李云生。
仿佛是本能,惊骇之中李云生突然提起青鱼一剑刺出。
“哈哈哈,是你,真的是你!”
那黑雾消散,这一剑好似死前回光返照一般,根本没有半分威力。
而李云生却愣在原地,发现自己用的居然是秋水剑诀。
第九十七章 你……你醒了
“杀我秋水这么多人,还想逃?”
鬼棺封印一开,大先生厉喝一声,凌空扑下,广袖一挥,翻手为结印,手掌犹如一座五指山一般朝试剑坪拍下,只听唧的一声,一团形如老鼠的黑色煞气被大先生握在了手中。
这黑色煞气发出刺耳的嘶鸣声,不停的在大先生手里挣扎。
“这只不过是他的一魄,毁了他没法伤及其根本”
宋书文看着这团黑色的煞气恨恨道。
“我知道。”看着在自己手里挣扎的那团黑气,大先生面色阴沉的冷笑道:“还记得我们以前怎么对付阎狱那帮人的吗?”
说着只见他另一只手手心冒出一团没一丝杂色的赤色火焰,然后将那黑色的煞气放到火焰的上方。
唧——
一声惨厉的哀嚎声响彻双鱼峰。
看着那火焰一点点的将那团黑色的煞气燃尽,还有耳边那凄厉的哀嚎声,大先生面不改色的冷声道:
“当年如果不是仙府居中调停,我秋水早已杀到你阎狱,杀得你阎狱片甲不留!”
他话音才落,那团黑色煞气已经被他烧得一干二净。
“应当问问他阎狱这次意欲何为。”
宋书文皱眉道。
“只是一魄,还不足以让他出卖阎狱。”
大先生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道。
说道这里他突然一脸疑惑的看着宋书文道:
“书文师弟,是不是我们真的老了?老到连阎狱里这帮虾兵蟹将,也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我秋水弟子。”
“若论年纪的确是老了。”
宋书文苦笑,不过马上他神色一冷,看向青莲仙府的方向道:“老虽然老了些,但除了打牌喝酒下棋,拿剑的气力还是有的,大先生你说呢?”
“何止是有?我还能斩它阎狱几名罗刹!”
大先生心中释然然后狂笑道。
……
看着那团黑色的煞气在大先生手中燃尽,李云生总是算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去,可这一松却出了问题,无论是肌肉骨骼还是经脉神魂的剧痛全部一股脑袭来,他眼前一花倒在了地上,隐约中看见几个人影焦急的呼喊着跑向自己。
再等李云生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小木屋的床上了。
窗外摇曳的老槐树,犹如水墨画一般的秋水群峦,还有房间里熟悉的陈设,水壶里咕噜噜的水沸声,让李云生不由得心安了许多。
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这次试剑大会,虽说中途因为阎狱的人出现了意外,但对李云生来说还是收获颇丰,特别是跟蒲三更那一场。这是李云生真正意义上,没有外力帮助下的一次对决,而且攸关生死。
李云生在脑子里不停的模拟着那日对战的情形,然后不停的调整纠正自己当时出招的顺序跟次数,虽然是马后炮但也是他用命换回来了,或许下次再面对阎狱的人的时候,自己就不会如那日那般狼狈。
“境界的差距,确实难以逾越,就算我把打虎拳、行云步还有御符术配合到极致,要胜灵人境的蒲三更也要花很大代价。”
这么想着,他伸出了带着蓍草手环的那只手,原本因为他每日诵读《太玄镇魂经》长出来的一个格子,这次被完全耗尽不说还多消耗了一格,如果蓍草手环计算不错的话,李云生现在只有十九年寿元了。
“来这仙府,寿元不增反减……”
李云生苦笑。
他心里想着,日后这种比试自己能躲就躲,毕竟别人比试耗体力耗真元,自己耗的是命啊。
“那阎狱的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那阎狱鬼差傀儡身被毁,化作一团黑色煞气时,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是你,真的是你!”
联想到最后自己本能的用出了秋水剑诀,李云生不由得有些忐忑,暗道:“难道是阎狱的人发现四名鬼差死亡的真像了?”
不过仔细想想,那日的场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云生心里到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如果被师门的人知道了,自己到底该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日给自己灌了那么多真元的人是谁,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云生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
水壶里的水沸得越来越厉害了,李云生也觉得有些渴了,刚想起身去吧水壶从炉子上挪开,却发现自己脚边趴了一个人。
他抬眼一看,哭笑不得,原来是桑小满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
只见她一头青丝全部铺在李云生床上,侧脸趴在李云生床边,嘴巴不是抿嘴咀嚼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李云生起身时的动作惊扰到了,桑小满突然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她歪着脑袋看了李云生一会儿,李云生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的反应。
“你……你醒了。”
似乎清醒了一些,桑小满半睁着眼睛说道。
可这话一说完,她突然杏眼圆睁,激动的大叫道:“小师弟,你,你,你醒了!”
如果不是李云生伸手拦着,她就要直接扑过来,一身是伤的李云生不觉得自己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云生打断了有些语无伦次的桑小满。
“你受伤了,我来照顾你呀。”桑小满很认真的说道:“对了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水。”
边说着桑小满边站了起来去给李云生倒水。
“我那几个师兄呢?”
李云生有些疑惑道,因为据他所知,自己那几个师兄对桑小满一直没什么好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你那几个师兄,一个个都一根筋,听说你是被阎狱的人伤的,都嚷着要去找阎狱的人算账,阎狱的人找不着现在去问仙府讨要说法去了。”
她边说,边端了杯水很自然的坐到了李云生旁边,准备拿杯子喂李云生喝水。
“我自己……能喝。”
李云生一把自己拿过杯子。
“嘿嘿,这几天喂习惯了。”
桑小满嘻嘻一笑道。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头趴在李云生床边,转过脸半眯着眼看着李云生道:
“小师弟,我还想再趴一会儿,你总是半夜渴……”
说完就真的又睡着了。
看着就这么睡着的桑小满,李云生心里忽然满是惭愧,对方帮自己这么多忙,还照顾自己,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怎么好好感谢人家,但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这些客套话,以前李山竹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的时候,他也只是一声不吭的拿着,尽管他心里很感激,可嘴却笨的要死说不出来什么。
等桑小满睡着了,李云生才悄悄的从床上下来,然后把桑小满抱上床盖好被子,自己洗漱一番就钻进隔壁的厨房。
第九十八章 恶无罪,弱才是罪
“师父,你穿这么些不冷吗?”
李云生拿着伞跳过一处积雪融化后的洼地,一边追上杨万里帮他撑着伞一边问道。虽然立春后秋水天气回暖,但冷暖交汇之际,时常阴雨绵绵,气温骤降,也就是所谓的春寒料峭时候。这种天气李云生也不得不重新穿回厚厚的绒袄,而杨万里只是穿着一件单衣,卷着裤腿光着脚踝,脚上套着一双草鞋。
“不冷,等会还要吵架呢,穿清凉些好。”
杨万里依旧是一副不高兴的脸,不时的拿起烟枪抽一口,他步子不大,但腿迈得极快,李云生时常跟不上,偏偏杨万里不用也不喜欢别人用神行符,所以几个师兄都不喜欢跟杨万里出远门。
“那,那师父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李云生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呢?”
回头白了李云生一眼,杨万里又继续快步往前走,边走边接着道:“惹麻烦倒是不打紧,像你那些师兄平日里哪个不给我惹一堆麻烦?麻烦惹了就惹了,你惹不起不是还有我吗,我惹不起还有咱秋水呢。”
说到这里杨万里又回过头,用烟杆在李云生脑袋上敲了一记道:“但你要记得,惹麻烦的前要把自己的小命保护好,惹麻烦后一定要先回家找我这个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自认还能给我徒弟挡些风雨!”
“嗯!”
虽然这个回答让李云生有些咋舌,但马上会心一笑,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李云生记得,以前李阑曾经跟他说过,白云观这些年收的弟子不少,但最后留下来的就他们几个,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吃不了苦,另外一半的原因是杨万里瞧不上,有人就笑杨万里说他这不是收弟子是在收儿子,李阑觉得他们说的挺对的,因为白云观的每一个弟子跟杨万里都跟家里人一样。
“可是……”又跳过一处洼地,李云生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他们说是我杀了阎狱的那几个鬼差,这很严重吧?”
“就你?”杨万里一脸鄙夷的白了李云生一眼接着道:“你能杀四个,我这个师父还得把阎狱给铲平咯?他们给我秋水欲加之罪,倒是让你涨了神气不是?你要记得,你在我白云观学的艺,我们就教了你翻地施肥浇水,种地的本事都没学全,哪里有时间学那杀人的本事?”
“弟子我,偶尔也想装装威风嘛。”
“我白云观的弟子,还不威风吗?”
“当然威风,威风得紧!”
烟雨中,李云生跟杨万里边走边聊着,李云生时不时遇上一处洼地还是会一蹦一跳的,只是杨万里头上的伞一直未曾离开过。
李云生口中的那个麻烦,是来自仙律司的一份问询信,信件的大意是他们手上拿到了证据,秋水的弟子李云生就是杀害四名鬼差的人,让秋水配合送人前往审问。
不过显然他们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要不然就不会只是送信,而是直接来抓人了。
因为他们手里证据指向的那个犯人,本身就是个错误—一个无根仙脉上人境都没有的小家伙能一剑杀了四名鬼差?他们自己都觉得荒谬,但事关阎狱,又不得不查。
而且这件事情又牵涉到另一桩悬案,就是秋水枯荣观的惨案。
枯荣观惨案,秋水一口咬死是阎狱的人做的,但阎狱只承认蒲三更是他们杀的,枯荣观其余一百多口人命与他们无关,还是强调蒲三更是误伤,是为了调查苍鹭城鬼差惨死事件不得已而为之。
而他们调查的结果就是,苍鹭城四名鬼差死于秋水弟子李云生之手。
其实在仙律司看来,这不过是阎狱对枯荣观事件的推诿之词,想要用杀死苍鹭城四名鬼差的凶手遮掩枯荣观的事情,虽然他们很清楚,但是秋水跟阎狱,仙律司最终选择站在了阎狱这边,理由很简单——秋水始终是青莲仙府的秋水,阎狱可是十州的阎狱!
简单来说,那一纸让李云生前去接受审讯信件,就是青莲仙府对秋水枯荣观事件的回答。
在十州仙府中有一句箴言——恶永远不是罪,弱才是罪。
这一次,秋水成了弱的一方。
……
“不是掌门找我问话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云生印象中掌门问话都在秋水峰上,可是杨万里却把他带到了秋水峰下一处隐蔽的山房。
“就是这里了,只是陪几个老头子的坐下来吃顿饭而已,哪是什么问话。”
杨万里不以为然道,说着便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一阵夹杂着饭香的暖流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里面笑骂声。
李云生抬眼往里面一看,有人在下棋,有人在聊天谈笑,有人拿着书本争得面红耳赤,俨然一派俗世茶楼的场景,里面的人李云生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就像杨万里说的那样,里面全是些老头子。
“哟,杨老头你终于来了!好了,好了,我们这盘算和棋,不下了,不下了,都上桌准备吃饭了!”
下棋的那人发现了门口站着的杨万里,一边喊着一边把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推,黑白棋瞬间混成一团。
“什么和棋,你都快要输了!”
跟他下棋那人不依了,横眉怒目道。
悔棋的这人李云生刚好都认识,正是代掌门宋书文,跟他下棋的那个驼背长须老头李云生就不认识了。
“带酒了吗?”
就在李云生惊诧于刚刚见到了一个吵闹着耍赖悔棋的代掌门的时候,只见大先生系着围裙端着一大盘剁椒鱼头走了出来,他瞟了李云生一眼然后问杨万里。
“最后两坛百年白酝酿,喝不死你们。”
杨万里扬了扬手里两个大酒坛笑道。
“两坛酒,怕是不够啊!”
代掌门宋书文走了过来。
“呵……”杨万里一脸不屑的冷笑道:“你到时候别又闻着就醉了!”
“白云观的老六,走,跟我端菜去!”
就在李云生被眼前的场景弄得有些懵的时候,大先生突然冲他喊道。
“来,来了!”
愣了一下,李云生赶紧应声道,说着便跟在大先生身后往厨房走去,心里却是纳闷着:“我不是来被问话的么,不是应该被责问阎狱鬼差的死因么,怎么变成吃饭了?这环境也不对啊,不是应该在那冷冰冰的大殿之上,被代掌门,被大先生质问么?”
“我们这顿饭约了好些时日了,今天才空出时间来,正巧碰上有些话要问你,所以让你师父顺带带着你过来了。”
像是看出了李云生眼神里的疑惑,大先生一边端起一盘菜递给李云生,一边跟李云生解释了一下。
“所以……让师父顺带带上我?你们对青莲仙府的话,是有多不上心?”
李云生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特别是看到大先生身上那条围裙。
第九十九章 煮酒忆英雄
屋外冷雨连绵,屋内滂沱汗似铄。
菜上好,桌边人坐齐,杨万里拍开白酝酿的泥封,马上屋内酒香弥漫,这些看似体态龙钟的老头,立时容光焕发。
“就等着这口白酝酿续命了!”刚刚跟宋书文下棋的老头,咽了口口水两眼放光道。
“满上,给我满上!”
“你两个小辈,抢什么抢,先给我们长辈倒上!”
“这时候排辈了,方才下棋你这长辈为何一字不让?”
“下棋是下棋,喝酒是喝酒!”
酒桌边的这些老头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就连那大先生跟宋书文也不例外。
“抢什么抢,酒有的是,百年白酝酿没了,我这里还有十年的,喝不死你们!”
“就等你这句话了!”
看得出来,杨万里今天也很开心,李云生以前只知道他喝酒时开心,今天突然发现,他看着这些老友喜欢喝自己的酒更开心。
一桌老头推杯换盏,嬉笑怒骂,面红耳赤,好不快活。
杨万里也不例外,倒完酒马上就跟他们一块拼酒去了,酒过半巡才记起身边的李云生来,只见他给李云生到了满满一碟酒,然后道: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个老不死的。”
他指了指大先生跟宋书文道:“这两个,你想必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接着只见他的手指晃了晃,然后指着桌子东面,一个面色赤红,眼神迷离,头发花白,正舔着酒碗的独眼老头道:
“独眼赤面龙‘钱潮生’,前玄武阁阁主,六百年前瀛洲俗世大妖祸国,向我秋水求援,他一人一剑领命前往,与那大妖厮杀一年,杀的高山崩塌江河断流,最终斩尽大妖残党,又将那大妖杀的退居洞府,后又在那大妖洞口不吃不喝死守了三年,终于斩下那大妖首级,声震十州!”
闻言那独眼老头抬起头来眯眼疑惑道:
“我还做过这事?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倒酒,给我倒酒。”
他扬了扬手里的碗。
这不起眼的贪酒老头居然有过如此伟迹,李云生惊诧之余赶紧给他满上。
“老六,这碗酒你该不该喝?”
醉眼惺忪的杨万里看着李云生道。
李云生没有犹豫拿起酒道:
“该喝。”
满满一碗白酝酿入喉,李云生只觉得一股热流瞬间在自己体内爆炸,不过今天他没有想着去炼化他们,今天他只是来喝酒的。
看李云生喝的爽利,那独眼老头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碗一饮而尽。
“这位……”
杨老头晃晃悠悠的指着坐在钱潮生旁边,一个容貌儒雅衣着干净的老头道:
“凌云阁上‘孙武谋’,一剑能当百万师。五百年前魔族卷土而来,连破我青莲仙府三道关口,直逼内府澜沧关,就在那城门将破之际,一名白衣书生跳下城门杀入魔族阵中,这书生长剑所指之处就是魔族殒命之地,从白天杀到黑夜书生白衣染红形如鬼魅,澜沧关前尺寸之地魔族不敢近寸步!”
说着杨万里自斟一碗敬向孙武谋。
李云生听得也是热血上头,跟着站了起来举起了酒碗。
“陈年往事而已。”
苏武某笑着道,端起酒却没喝,而是看着李云生道:“不知道小友这碗酒敬我为何?”
这个问题让其余的人也很感兴趣,他们纷纷把目光看向李云生。
“敬前辈剑中无畏。”
李云生不卑不亢的说道。
孙武谋大笑,然后举碗一饮而尽。
酒桌东面二人敬完,杨万里把头转向了西面,指着西面一名身材瘦小一脸伤疤的老头道:
“白园初代园主,何不争,为报秋水常念真人之仇,潜伏魔族三十载,受尽屈辱,尝尽酷刑,矢志不移,终将那恶贼手刃。”
说完不等何不争开口,杨老头就将酒碗端起一饮而尽。
看着何不争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疤,李云生也是心头骇人,连他这种修为修者都无法修复的伤疤,可想如知那是何等的酷刑。
想到这里李云生又端起了酒碗,虽然他此时已经有些晕乎乎,但这碗酒他得喝。
“小朋友,我也想问问,你这碗酒敬我什么?”
何不争一脸狡黠的笑道。
“敬前辈矢志不移。”
李云生毫无犹豫的回答道。
何不争闻言端起酒杯道:“望小友日后也能如此。”
“定当如此!”
李云生点头道。
说完两人皆是仰头一饮而尽。
杨万里这时好像酒劲上来了,终于站不住一把坐了下来。
“杨老头,你别坐下啊,还有我呢?我呢?你还没介绍我啊。”
见杨万里坐下,何不争旁边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有些急了,赶忙上前扶起杨万里。
众人见状哄堂大笑,而那山羊胡须的老头则白了他们一眼,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杨万里。
“哦,还有你啊。”
杨万里揉了揉太阳穴,好像酒醒了几分,然后接着道:
“这位名叫周伯仲,前凌霄阁阁主,好赌,好酒,好色。”
也不知道杨万里是真醉还是假醉,总之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可周伯仲丝毫也不在意,反而笑嘻嘻的看着杨万里道:
“还有呢,还有呢,说说我的英勇事迹,快跟你徒弟说说。”
杨万里酒劲好像又过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正色道:
“三百年前秋水人才凋零,诸州嗤笑我秋水日暮,我秋水一个少年看不过去偷跑下山,发誓一日不败尽十州修者一日不回秋水,于是百年间他败了战,败了又战,哪怕是快要命丧他人剑下,也绝不回头,最终他一直从离秋水最近的玄州杀到昆仑之巅,败尽天下剑豪,那柄从秋水带下山琥珀剑,最终光寒十州,无人不畏,无人不敬,十州也再无一人敢笑我秋水!”
“好,好,好,说的好,就凭杨老头你这一番话,我要敬你三大碗!”
周伯仲手舞足蹈的拍手笑道。
看着周伯仲这样子,刚刚在李云生心底升起的一丝敬仰瞬间消散了。
“小娃娃,你说说,你快说说,你这杯酒该如何敬我?”
喝完三大碗,周伯仲立刻满脸希翼的看着李云生。
李云生虽然愣了一下,想了想随即认真道:
“该敬前辈……百折不挠。”
第一百章 剑未老,吾已老
“百折不挠?”
周伯仲歪头皱眉想了想道:“好,好啊,百折不挠这个词,不错不错。”
他接着一脸认真的看向杨万里道:“你这徒弟很好,会说话,关键是人老实!”
众人一脸鄙夷,但周伯仲笑嘻嘻的丝毫也不在意。
“杨老头,你说的都没错……”钱潮生苦笑,喝了口酒接着道:“只是,就像武谋说的那样,这些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看我们现在,剑都拿不动了,现在只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哪里是拿不动,你是不敢拿吧。”
孙武谋一把戳穿他道。
“是啊,我老了,剑没老,一起大半辈子,我怕它知道我老了,这很丢脸。”
被孙武谋戳穿钱潮生干笑着一饮而尽。
若是以前在俗世,仙人会老这种事情在李云生看来是无法想象的,但进仙府后读了许多书后,李云生才明白这些俗世被看做仙人的人也是会老的。
修者中的“老”又指“堕境”,就像修者境界突破寿命会增加一样,修者境界跌落寿命也会减少。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求仙问道更是如此,就算你年轻时是一名如何生动四方的修者,一旦在一个境界上停留过久又没有精进,金丹会消融,丹田会枯竭,就算是曾经林立十州之巅的先天真人,也会一点一点的坠落到上人境,直至神魂湮灭骨肉腐烂化作尘土。
最可怕的是,修者一旦堕境便再无破境之日,堕境对于修者而言就像是一门无解的毒药,一旦堕境死亡就只是时间问题。
刚刚杨万里给李云生介绍的这四位老人,就是四名堕境的修者,无论他们年轻时如何名动十州,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连剑都不敢握的老人。
“连剑都不敢握……”
李云生试着去体会这种感觉,心境一下子变得莫名的悲凉,就如那诗里写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一样。
这个话题无疑是沉重的,才聊了几句屋内便开始了久久的沉默,只剩下屋外的雨点淅淅沥沥的落着。
“不知道几位前辈可曾记得一个叫玉虚子的弟子。”
这时候,大先生打破了沉默。
“玉虚……子?”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周伯仲突然惊醒,然后咬牙切齿道:“那个小滑头,偷了我的麒麟骨,到现在都没还我!”
闻言李云生心中一惊,暗道,原来玉虚子在青螺山下留得那麒麟骨,是从周伯仲前辈手里偷来的啊。
“此子虽顽劣,但根骨悟性皆不低于我们几个,本以为会是日后秋水栋梁,却不想居然疯了。”
何不争一脸可惜道。
“听说是去了一趟烂柯棋院疯的。”
孙武某冲何不争神秘的一笑。
“那就难怪了。”
何不争恍然大悟道。
见一提起玉虚子,几人就聊得起劲,李云生暗自赞叹道:“不愧是玉虚子前辈,连这四位高人都印象深刻。”
“玉虚子前辈虽生死未卜,不过他的衣钵却算是传承下来了。”
突然大先生看向李云生。
闻言李云生先是一惊,明白大先生所指应该是自己,他一脸尴尬的笑了笑,但没说话,心道,想必是上次试剑大会,大先生在我比试的时候看出了我用的是画龙诀跟御符术吧。
“他那些歪门邪术秋水有弟子能看得懂?”
周伯仲一脸鄙夷道。
“我记得那小子当初不知道从哪里偷了一本龙族炼气心法,但他不知道龙族功法人类是不能修习得,最后练得差些走火入魔,还是老夫帮他把气顺了过来。”
当日情形历历在目,苏武谋边说着,脑子里边想起那日玉虚子满地打滚的场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后来有一日他拿了一本自己修正心法给我瞧,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突然孙武谋正色道:“他居然将一本龙族心法,生生的改成了适合我们人修炼的心法,其中变化之精巧,简直让人咋舌,不过这心法过于怪异复杂,我觉得一般弟子是看不明白的。”
“您说的可是画龙诀?!”
终于李云生还是忍不住插嘴道,只怪他对玉虚子的事情过于好奇。
“画龙……诀?没错,没错!他当初取这个名字,还兴高采烈的同我讲过。”孙武谋先是点点头,继而好奇的看着李云生道:“小友你看过画龙诀?”
“不但看过,对于画龙诀的领悟,他可能比玉虚子本人还要好。”
不等李云生回答大先生便开口道。
闻言孙武谋几人开始郑重的打量起李云生来。
“你画龙诀到什么程度了?”
钱潮生好奇的问道。
“刚看完上篇,具体程度是什么也不太清楚……”
“你上次是不是连续施展了两次鲸吸?”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李云生还没说完,就被大先生一口打断了。
“是,是的,不过……”
“你,真的能施展鲸吸?!”
钱潮生突然站了起来,打断李云生道,像是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能啊。”
疑惑的李云生认真的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
钱潮生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
“表演猴戏么,我……”
“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这是你祖师爷爷,让你做你就做!”
这口气李云生很不喜欢,刚想开口拒绝,本来睡的沉沉的杨万里突然抬起头来,一烟杆敲在他脑袋上。
摸了摸脑袋,李云生撇了撇嘴,然后盘膝坐下,他是一个既然决定做他便认真去做,一闭眼直接进入二寂,先引入一丝淡薄的真元按画龙诀路径在体内游走,直到画龙诀如在体内一个真元漩涡般运转时,他仰头发出一声“鲸吟”。
听着这声鲸吟,感受着正从屋外蜂拥而至的天地灵气,钱潮生愣住了,其余几名秋水元老也愣住了。
秋水弟子只知道《画龙诀》难读,就连大部分如季真那般秋水修者,也顶多只知道《画龙诀》难学,就算尝试过的也只会觉得跟普通炼气功法差不多。
但眼前这几个人不一样,不是因为他们的见识,而是因为玉虚子《画龙诀》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真正完成‘鲸吸’的人。”
等李云生睁开眼睛,钱潮生一脸惊奇的看着李云生。
第一百零一章 无根之祸
“第一个?以前秋水的师哥师姐们没有学《画龙诀》的吗?就算他们不学,第一个也应该是玉虚子前辈啊。”
李云生一脸不解。
“《画龙诀》是我前几年放到书楼的,所以看过的人的确不是很多,不过关键不在这里。”
出来解释的还是大先生。
“关键在于《画龙诀》只是玉虚子前辈的一个构想,他用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完成之后便束之高阁了,因为先前差点走火入魔的缘故,他自己最后并未修习。”
“这种危险的功法放在书楼,秋水的长老们不管吗?”
李云生震惊之余被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骗了我!”
宋书文此时一脸怒火的看向大先生,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这《画龙诀》居然只是个半成品!
“所以那时你向我展示的画龙诀,都是你用其他功法伪造的了?”
他气得肺都快要炸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不也没弄出什么乱子吗,我早料到秋水这一辈弟子无人能懂《画龙诀》,放上去只不过是存着一丝侥幸而已。”
大先生笑着拍了拍宋书文的肩膀道。
“大先生你如此稳重的一个人,为何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宋书文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我还身在俗世之时,与母亲逃难于望龙峰脚下,又饥又渴,是玉虚子前辈舍我母子一顿饭食,救了我们一命,于我有一饭之恩。”大先生拿起一碗酒喝了一口接着道:“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断了传承。”
“你能念着玉虚子的恩情,也不能如此鲁莽!”
宋书文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很生气。
对于宋书文的话,李云生深表认同,大先生不忘一饭之恩的事迹虽然听得他很感慨,但仔细一想,要是这《画龙诀》真有问题我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唉……放心吧!”大先生呵呵一笑道:“这些年,看过画龙诀的每一个弟子,我都让人登记在案,都没出什么大问题。”
大先生这么一说,代掌门宋书文看起来才算终于放下心里。
“他这事情,做的确实有些唐突。”
钱潮生呵呵一笑到,但是马上像看一件宝贝一样的看着李云生道:
“但让我吃惊的还是,居然真的有人能读懂那小子改的《画龙诀》,而且这般年纪便能二寂,资质当真难得。”
“钱老头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
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何不争突然开口道。
闻言钱潮生真的仔细大量起李云生的眼睛来。
“眼神通透……”
只是说了这一句,钱潮生就不说话了,然后一脸惊喜道:“通明道心,天授神魂!”
“这就是你跟杨老头带这小子来见我们的原因?”
钱潮生看了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杨万里,再看了眼大先生。
像钱潮生这类堕境的修者,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资质上乘的弟子承袭他们的衣钵,也好将他们那毕生对天道的感悟传承下去。但钱潮生孙武谋这些人,眼高于顶,这么些年唯一看上的那玉虚子,最后居然疯了,所以眼前的李云生确实让钱潮生心动了。
“他把这孩子带过来给我们看的可不是因为这些。”孙武谋突然苦笑着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孩子虽天赋奇佳,但他的仙脉却是个无根仙脉。”
这也不怪钱潮生没有察觉,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一个能够看懂玉虚子留下的画龙诀,神魂进入二寂的少年,居然会是无根仙脉,而且这少年自始至终神色泰然,脸上从未流露出哪怕一丝自卑自怜的神色。
“所以你带他来,是想让我们帮他解决无根仙脉的难题?”
钱潮生的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知道李云生是无根仙脉着实让他觉得可惜。
李云生也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杨万里带他来这里,并不是因为什么仙府问询,而是为了向眼前这四位老人请教如何解决自己无根仙脉的问题。
“这十州,如果连钱老你们四位都没办法,那只怕就真的没办法了。”
大先生郑重的向那钱潮生四人行了一礼道。
“大先生折煞我们了。”
虽然年长大先生很多,但钱潮生却没有把他当一个后辈来看,他还了一礼道:
“你既然想到来找我们,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也不卖关子了。”
他看着李云生道:“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但无根仙脉的问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听到钱潮生这话,李云生心里涌出了一丝希望。
只听钱潮生接着道:
“无根仙脉又称无根之祸,而要解无根之祸,须得祖州‘长生木’。”
一听到“祖州长生木”几个字,大先生立刻面色一苦。
因为早在四五百年前,祖州已经变成了一处荒芜之地,别说长生木,现在祖州之上连一根草也长不出来了。而所有的祖州居民,因为几百年前的一场祸事,据说一个不剩尽数被诛杀。
这件事李云生也在书上读到过,但那场祸事的起因经过都无从考据,没人知道祖州之上发生了什么。
所以钱潮生这个答案跟没有回答没什么区别。
“如果以人类修者的立场来看,无根仙脉的问题现在确实无解,因为人类修者所有修炼的基础便是丹田。”这时周伯仲突然一脸狡黠的开口道:“但这世上修行的可不止人。”
“伯仲!”
话音未落,就被钱潮生喝止了。
“死板……”
周伯仲嘟哝了一句,便埋头喝酒不再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孙武谋突然开口道:“你大先生能找到我们,想必也是知道些什么了。”
大先生闻言不动声色,只是笑看着孙武谋。
“你我都知道。”孙武谋接着道:“无根仙脉的丹田犹如无底洞一般,但如果灵气真元调用得当,是可以短时间充盈丹田结胎成功,进入伪境的。”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一脸严肃的看向李云生道:“只要你能结胎成功哪怕一刹那,然后进入伪上人境,你便可来找我们。”
孙武谋的这种说法,跟李云生自己琢磨的几乎一模一样。
“孙老说的以无根仙脉资质进入伪上人境,有人做到过吗?”
没有回答孙武谋,李云生而是反问道。
“有。”
孙武谋想了想,然后很郑重的点头道。
“那我便进入伪上人境后再来找您。”
闻言李云生坚定的说道。
看李云生一口答应,大先生扶额道:“你这孩子知道那有多难吗,如果做不到怎么办?”言下之意李云生不该这么快答应。
“谢谢大先生带我来见诸位前辈。”
李云生冲大先生行了一礼,然后道:“既然有人做到过,那说明这并非不可为之事,如果我做不到便是我努力得不够,那我如何有脸面再来见各位老前辈?”
说着李云生看看天色,再看看趴在桌上的杨万里,带着歉意道:
“我先背我师父回白云观了,不然晚了路不好走了。”
……
李云生一走,大先生跟宋书文很快也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钱潮生他们四个老头。
“武谋。”钱潮生走到孙武谋面前道:“你真的想收下那小孩?虽然他天赋不错……”
“跟天赋无关。”孙武谋打断了他道:“自知是无根仙脉,却还是将《画龙诀》修炼到了鲸吸的地步,我看他吐纳有序,应该每日都有苦修,还有那一手的老茧……如果是你,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你能做到这种地步?”
经孙武谋这么一说,钱潮生愣住了,暗道:“是啊,这孩子明知自己是无根仙脉,却依旧每日苦修,这是怎样的心性。”
“我也很喜欢这孩子。”何不争摸了摸他脸上有些隐隐作痛的伤疤道:“对修者而言,功法可以换,身体发肤,甚至是丹田都可以重塑,唯独这坚韧于常人的心性,难以重塑。”
“这些年我们尝试的那些东西,不正好需要这种人吗?”
说道这里,他抬眼冷冽的盯着钱潮生道。
第一百零二章 太虚幻境
正月中,天一生水。
立春已过了一段时日,节气进入雨水,气温虽然升高了,但天气也湿答答的。
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声,坐在窗口桌边的李云生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眼神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屋里静悄悄的,炉火早已熄灭,唯有那几张符箓绕着他的头顶慢悠悠的转动着。
因为下雨,拳也不能练了,今日画的符箓也到了上限,所以李云生显得有些无聊。
那日从那山房回来后,李云生就在准备再次尝试冲击结胎,为了这件事情他去黄鹤楼找了一次大先生,大先生询问了一番他的状况后,建议他把日子定在“惊蛰”,因为那一天是整个秋水一年之中天地灵气最盛之时。
不过即便如此,李云生心里依旧没多少底。
想要再次尝试结胎,李云生倒不是为了那天那几个老人的承诺,而是想证实自己很久之前关于无根仙脉的猜想,他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心,远远胜过完成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利益。
一如他每次一头扎进书楼里万卷丛书的饥渴之心。
再说说秋水。
秋水试剑大会的意外状况,算是让秋水难得的热闹了一阵,这段时间因为枯荣观的事情,青莲仙府仙律司以及一些跟秋水相熟的门派都派了人前来调查探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先生做了手脚,原本算是亲历人之一的李云生,并没有受到多少叨扰。加之那天看清楚试剑坪里状况的人并不多,特别是李云生最后那一道“神机鹤唳符”,许多人都以为是大先生跟宋书文的手笔,所以秋水弟子对于李云生这次死里逃生,多数的评价是运气好。
所以李云生在秋水,除了无根仙脉之外又多了一样特征——运气好。
“砰砰砰。”
正发着呆的李云生突然被惊醒。
只见窗外一直木鸟正啄着他的窗户。
把窗户打开一个缝,木鸟带着一阵急促的雨点钻进了屋里。
啪嗒!
一颗漆黑且毫无光泽的石头从木鸟爪子上落下,啪嗒一声砸到李云生的书桌上。
就在李云生好奇这是什么的时候,桑小满给他的传音符响了。
“小师弟,东西收到了吗?”
传音符里传来桑小满充满活力的声音。
“你是说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吗?”
李云生把那块小石头用大拇指跟食指夹起来,放在眼前好奇的打量着。
“是子虚石啊……”
那头的桑小满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子虚石”这个名字,李云生已经不陌生了,之前就听桑小满说过一次,后来去黄鹤楼时更是刻意找了几本有介绍子虚石的书来看,对着子虚石就更加了解了一些。
但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
“师姐你不会是从你师父那里偷出来的吧,还是赶紧还回去吧,不然又要罚你禁足了。”
联想起之前桑小满说她从家里带来的子虚石被萧阁主给扣了,李云生不禁有些担心道。
“嘿嘿……小师弟居然知道担心你师姐我了,不枉我这么疼你。”
传音符那头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
“我是怕你被禁足,又要我陪你说话,我最近这些日子恐怕没时间。”
李云生老实的解释道。
“你!……气死我啦。”
桑小满猛地拍了拍传音符,像是在拿传音符出气一般。
“枉我一片好心,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求着我爹爹让人把这石头送过来,想带你去太虚幻境养养伤,你这没良心的,又是诬我偷东西,又是嫌我烦,呜呜呜……”
突然桑小满低声呜咽了起来。
虽然对桑小满这三流的演技早就看穿了,但李云生还是主动道歉道:
“师姐我错了,以后也不会不听你说话了。”
毕竟对方是一片好意。
“这才像个师弟的样子嘛!”
仿佛一秒雨过天晴,桑小满语气轻快的说道。
“不好……!”
突然那头的桑小满压低了声音道:“萧老鬼好像过来查我早课了,小师弟,今晚戌时太虚幻境白鹭书院汇合,进太虚幻境的法子,就是把子虚石含着,闭气一小会即可,很容易……”
“你这丫头,大白天怎么把书房给锁了!”
桑小满话还没说完,传音符那头就传来萧逸才严厉的喝骂声。
紧接着传音符的声音便断了。
听着那头桑小满被训斥的声音,李云生也忍不住嘴角勾起。
把传音符收好,李云生又开始打量起手里的子虚石来。
对于太虚幻境李云生原本就很好奇,只是听说秋水对于“子虚石”管理很严苛,所以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不过因为看了一些书,他对子虚石的用法还有太虚幻境,已经比第一次听说时了解了很多。
就比如说子虚石。
子虚石品质会直接影响进入太虚幻境的稳定程度,比如最初子虚石被不良商人发现时,未经任何加工直接卖给平民,最后导致平民堕入幻梦无法自拔。这种未加工的子虚石原石不要说没有修为的平民,就是一般修者也没法秉持自我堕入幻境。
一直到后来仙府开始对这些原石进行封印重塑,渐渐的才能让人在太虚幻境中秉持自我。
所以才会说子虚石品质的好坏很重要。
不过李云生倒是不担心手里这颗子虚石——炎家家主寄给自己女儿用的哪会有什么问题?
再说这太虚幻境,看了书上的介绍后,李云生更喜欢把他理解成一处只有通过子虚石才能进入的州府。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书中记载,这太虚幻境中一草一木都跟真实的一模一样,就连城池建筑,飞禽走兽也一模一样。
只是这太虚幻境里唯独没有人,它就像是一座废弃了许久的城池,如果非要追溯这太虚幻境的源头,恐怕没人能够说得清楚。目前仙府对太虚幻境有一种解释,说是这太虚幻境其实是上古时代某处仙府的“魂魄”,所以人只能通过“子虚石”魂游太虚。
在桑小满没给他送来“子虚石”之前,李云生就对太虚幻境很好奇,这次既然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就当是“惊蛰”来临之前的一份调剂,至于桑小满说的养伤,李云生则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太虚幻境,终究不过是仙府一些上层人物享乐的地方,自己这次去见识见识,满足一下好奇心就够了。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屋外的雨才停。
李云生下山担了两担水,简单的做了顿饭,再看了一会儿书,时间便已经快要到戌时了。
他关门前在山下的入口,以及屋前的入口都布置了几道警戒符,防止自己魂游太虚时有人闯进来没发觉。
戌时一到,李云生很准时的躺在了床上,将“子虚石”含入嘴里。
他开始闭息,一直到大脑缺氧快要昏迷过去时,才猛地起身张开嘴。
正当他以为自己做错,需要重来一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阳光明媚的陌生环境里了。
仔细一看,居然还是在一处擂台上。
“哈哈哈,终于有个胆子大点敢上台跟老子切磋切磋了!”
只听一个雄浑的声音哈哈大笑道,这笑声震得李云生耳膜都要裂开了。
他抬眼一看,只见擂台的另一侧,一名九尺巨汉正叉腰大笑,而在他脚下躺着一具由双腿处撕裂,一分为二的尸体,鲜血流满了半边擂台。
李云生再看看台下,擂台边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而这些人都用一副看死人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第一百零三章 擂台·破境
虽然具体情形不清楚,但看这情形李云生知道,自己应该是站在了自己不该站的地方,而面前这个人似乎也不怎么友善。
“这位客人,你如果准备好了,我们便可以开始了。”
擂台的一侧,一个矮个驼背老头,佝偻着身在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云生道。
“不,不,不,我还没准备好!”
李云生赶忙举起手大声道,边说着边跑到驼背老头那里。
“小子,你耍我?”
那九尺巨汉横眉怒目冲李云生吼道。
这咆哮声像是带着冲击气浪一样,李云生一个踉跄差些没站稳,在那驼背老头面前栽倒。
擂台之下,立刻一片轰然大笑。
边笑边有人喊道:
“站都站不稳,也敢上擂台?”
“滚下来吧!”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还不回家吃你的妈奶去。”
倒是那驼背老头什么也没说,反而一把扶住了李云生,并且抬手拦住试图过来找李云生麻烦的九尺大汉。
“这位客人还没准备好,请稍安勿躁。”
他冷冷的看了那九尺巨汉一眼。
巨汉冷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撇嘴抱臂不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擂台下面的喧闹声充耳不闻,李云生看着那驼背老头问道,这什么地方指的自然不是太虚幻境,而是现在他站立的擂台。
“白鹭城丁字号擂台。”
驼背老头狐疑的看了李云生一眼,显然在老头眼里,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白痴。
“这丁字号擂台又是做什么的?”
很显然,李云生查阅到的秋水的典籍中,对太虚幻境介绍得不够仔细。
“第一次来太虚幻境?”
闻言驼背老头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又在李云生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皱眉问道。
“嗯。”
点了点头,李云生也没打算隐瞒。
闻言这驼背老头脸色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耐心的解释道:
“太虚幻境白鹭城按照修者修为设有甲乙丙丁四个品阶的擂台,甲字号最高丁字号最低。每天每处擂台都有固定比试,比试结束前还站在擂台上的就是当天的胜者,我们将会奖励三百点魂火石。”
听驼背老头介绍了这么多,李云生渐渐明白了眼前的状况,然后毫无犹豫的道:
“我退出,不打了。”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老头笑了笑道:
“退出可以,但你既上台,便须得缴出三颗魂火石。”
“魂火石是什么?……我没有啊!”
“看看你的袖袋。”驼背老头指了指李云生的袖子,然后接着道:“每个人第一次进太虚幻境,身上都会有几颗魂火石,具体多少得看这个人魂魄如何,我看你第一次来太虚幻境,三颗也有些为难你,就一颗……”
“你是说这些?”
驼背老头话音未落,就只见李云生掏出一把琥珀状晶莹剔透的石头来,粗略一数大概有二十多枚。
就在驼背老头目瞪口呆之际,李云甩了甩袖子道:
“里面好像还有些。”
边甩他边有些疑惑的想道:“这东西难道很值钱?”
“不用了,你收好。”
驼背老头赶忙制止道,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没变,但看李云生的神色已经跟不似最初时候的那般随意,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大人物一般。
“您既然有这么多魂火石,我建议您还是不要退赛,输了也只不过用掉三颗,太虚幻境死的人也不是真的死,顶多回到现实昏睡一个时辰,下次再来又完好如初。”
驼背老头对李云生的称谓都变了,说话时还难得的面带微笑。
其实李云生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魂火石的用处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何有这么多也不明白,但既然这么富余,自己为何畏首畏尾?他也好奇,这太虚幻境里打斗,跟在真实中的打斗有何不同。
于是李云生松了口气的点点头道:
“谢谢老人家提点,那我就打一场试试看。”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我需要登记一下这场的名录。”
“呃……李白!”
李云生自然不会用真名。
“磨磨蹭蹭的,有完没完,到底打还是不打了?跟个娘们似得,你们九霄是这么做事的?”
这边李云生正准备重新回到擂台,那头那九尺巨汉等了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冷声讥讽道。
“九霄做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这驼背老头突然直起身子来,那原本浑浊的眼睛寒芒毕现。
只是一句话,居然就让那九尺巨汉不敢张嘴里,而见李云生重新来到了擂台中央,他把视线转移到李云生身上嗤笑道:
“哟,不怕死了?”
李云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他运起画龙诀,想要看看是否这里跟仙府一样可以吸取天地灵气。
“这里虽然不会真的死,但是痛跟现实可没什么区别。”李云生的一言不发,在那九尺巨汉眼里,就像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般,他狞笑道:
“我会让你痛的生不如死!”
“下注了,下注了!”
场上还未开始,场下的外围就已经开始下注了。
庄家自然是九霄,除了上台收取的三颗魂火石,他们最大的收入就是来自场下的赌局,只是今天九霄的人有些头疼,因为场上这名九尺巨汉实力高出同级选手许多,以至于胜负都是一面倒,胜负这么明确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就像这一场,一面倒的几乎没有人押李云生。
“十颗魂火石,全压台上那个!”
突然一个明眸皓齿的十来岁小姑娘,走到了九霄负责收钱的人面前,将十颗魂火石扔了过去。
“小美女,捡漏可不是这么捡的。”
“场上的胜负一眼就能看出来,除非九霄舞弊……嘿嘿,否则,那小孩不可能有胜算。”
有人取笑那少女道。
“我爱怎么下就怎么下,要你们多嘴?”
小姑娘人不大,脾气倒是很大,她白了那人一眼,然后径直走到擂台最前面。
场外发生的事情,李云生自然不知道,等他察觉到天地灵气跟在仙府时一样,可以用画龙诀很快导入经脉之中时,他冲场边的那驼背老头点了点头。
驼背老头也微笑的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朗声道:“今日的最后一场比试,仇老三对李白。”
老头先朝那九尺巨汉那边抬了抬手,然后又对李云生抬了抬手接着道:“胜者可以拿走三百块魂火石。”
接着擂台下响起一阵喝彩声,一群人双眼发红的兴奋道:
“仇老三,杀了他。”
“仇老三,我要看你拧下他的头。”
“仇老三,先抠下他的眼珠子!”
这群人大多不是什么修者,而是来自各州仙府追寻刺激的有钱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这么血型刺激的厮杀。
“开始吧!”
对这些呼喝声,那驼背老头嗤之以鼻,他一挥手宣布比试开始。
这边驼背老头刚宣布比试开始,仇老三那山一样的身躯边凶狠的扑下李云生。
让李云生没想到的是此人虽然身躯庞大,速度却格外的快,快得让李云生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他那铁锅一样大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了李云生头顶。
“砰!”
仇老三这一拳连擂台坚硬的石头地面都砸得碎裂开来。
但尘埃落定之后,那些兴奋的人并没有看到李云生血肉横飞的场景,仇老三的拳头下除了碎石什么都没有。
在众人惊诧的抬头看了看擂台的其他区域,只见李云生正毫发无损的站在仇老三的身后。
不光是台下观众诧异,就连李云生此刻也一脸骇然。
不是因为他死里逃生,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件自他修行以来从未感受过的东西,一道灼热的真元在他腹部的丹田慢慢的旋转着,最后一点点的流遍他全身的经脉。
“在太虚幻境,我的丹田能够……凝聚真元?!”
他有些难以置信,但刚刚确实是这道从丹田流出的真元救了他一名,面对那仇老三那躲闪不及的一拳,李云生的身体本能的做出了反应,画龙诀将天地灵气导入了他原本空无一物的丹田,而李云生那死寂的丹田居然做出了反应,将一股真元送入李云生的筋脉,最后催动了“行云步”逃过了仇老三那一拳。
轰!
一阵雷声炸响,一道赤色云朵在李云生头顶的天空翻滚涌动。
“破境!”
居然在比试中破境了。
擂台下的众人惊诧的看着李云生头顶天际涌动的赤色云彩,毫无疑问那是破境的标志。
第一百零四章 再次破境
“真有人能够在太虚幻境中破境?”
台下除了看热闹的,其中不乏有些实力跟见识的修者,除了热闹他们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太虚幻境确实是如海市蜃楼般的存在,但那是在仙府没有约束的区域,像这白鹭城还有擂台的区域,都是被仙府布下过封印的。
在这个区域,修者的修为与在现实中近乎相等,他映射的是修者本身的修为,除非某些真正神魂强大的修者,但境界也不会超出一个等级。
“其实也不无可能,比如有些修者卡在某个境界许久,进入太虚幻境中有所领悟,当场突破也不无可能。”
在他旁边另一名修者想了想解释道。
相对于诧异的观众,那仇老三怎一脸恼羞成怒,对方不但躲过了他一拳,而且还当着他的面破境,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我要一拳敲碎你的脑袋!”
只见他恼羞成怒的大吼一声,然后脚一蹬地,身体如炮弹般射向李云生。
而此时的李云生,最初的惊诧跟不解散去之后,他开始有种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狂喜跟兴奋,望着那又是一拳砸来的仇老三,他忽然冒出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他要用打虎劲跟仇老三打!
只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让画龙诀在体内犹如漩涡般的旋转,将那蓬勃浑厚的真元汹涌的灌输在自己全身的筋脉骨骼肌肉之中,然后一脚弓步向前一踏,做出打虎拳“弓拳”的架势,提起拳头凝聚全身气力,迎着那仇老三的拳头硬碰硬的砸了过去。
砰!
罡气跟罡气的碰撞声混合着骨肉跟骨肉的撞击声,震得众人耳朵一阵酸麻。
擂台上,李云生一步未退,只是脚下的石板块块碎裂,握拳的右手鲜血淋漓,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脸上不但没有半分痛楚,反而一脸的兴奋。
再看仇老三也是一步未退,虽然他毫发无伤,但他脸上对李云生却没有了先前的那股轻视,因为刚刚那一拳他居然被眼前这个矮小瘦弱小孩的拳劲震得浑身发麻!
“这小孩,居然跟仇老三比气力,这仇老三别的不行,就是那一膀子气力难得,虽然是上人颠覆修为,但刚刚一名灵境界的修者也被他一拳打碎了护体罡气,最后生生的被他撕裂而亡!”
“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刚刚看他破境,其实也不过上人修为,没想到居然狂妄到跟仇老三拼气力,输定了。”
几名等着看好戏的人议论道。
打虎拳虽然是一门练劲的拳法,但李云生日积月累的苦练再加上现在体内磅礴的真元,简直是如虎添翼。虽然刚刚一拳没有拼过仇老三,但李云生脸上的兴奋之色依旧未减分毫。
两人在擂台上对峙着,仇老三没有继续贸然出手,李云生也没有轻易进攻,最后还是仇老三没有耐住性子,喝骂了一声便再次冲向李云生。
对于仇老三的修为,李云生心里已经有数了,首先就算自己刚刚意外破境,这仇老三本身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上,其次就是他那一身奇绝的气力,如果让他彻底爆发出来,恐怕能把自己撕个粉碎,这跟李云生的三师兄李长庚很像。
但就因为这样,李云生才要跟他拼力气,不然哪日要是让李长庚听说他拼气力输了,非得被他耻笑不可,更何况在他看来这仇老三跟李长庚还有一个地方很像—两个人都很笨。
看着那迎面冲来的仇老三,李云生丝毫不惧的再次迎了上去。
两人拳对拳腿对腿,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李云生虽然皮开肉绽受伤不轻,但是仇老三的脸却越来越凝重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对方身上,但对方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半分的畏惧,这小孩看似瘦弱却坚韧如那山崖边的青松,无论狂风骤雨就是不倒。
不过这几十拳挨下来,李云生的想法却跟仇老三不一样,大概就跟吃饭睡觉是人的本能一样,他对自己如何坚韧倒是没有感触。
不过这几十拳他却没打算白挨。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修者也不意外,眼前的仇老三更加不例外,一如之前他教牧凝霜抓住刘玉环的习惯一样,这几十拳下来,仇老三的出拳的习惯也在他面前完全暴露,而李云生那可怕的记忆里,把这些出招习惯一丝不差的记了下来。
就在这时,仇老三右脚向外踏出半步。
他用左拳闪电般袭向李云生腹部的画面,立刻出现在李云生脑海里。
一直在等待这一下的李云生嘴角翘起。
这是李云生在脑中算计过的,仇老三破绽最多的一招。
于是还未等仇老三的拳头出来,李云生已经一个健步俯冲而去,一个震猛虎往那仇老三身上一靠,砰!的一声将他撞飞,也不知道撞碎了那仇老三多少根骨头。
一击成功,李云生没有给仇老三半分爬起来的余地。
行云步只踏了一步,便跟上了飞退的仇老三,李云生一套打虎拳完整的用到了仇老三的身上。
不过那仇三不愧是皮糙肉厚,这一顿打虎拳之下,居然奋力推开了李云生站了起来。
场上形势的变幻快得让人有些应接不暇。李云生这顿拳脚,颇有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风采,让一些原本不看好李云生的人跟吃了憋一般的闭口不言。
当然最憋屈的还是仇老三,他怎么能忍受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小孩,在拳脚气力上胜过自己?他恶狠狠的盯着李云生,不甘心的爬起来继续跟李云生拼拳脚气力。
不过他出拳越多,习惯跟破绽就越多,接下来众人就看到擂台上,这仇老三像是个三岁小孩一般,走几步便开始摔一跤,不一会儿就鼻青脸肿了。
是人都能看得出来,败局已定,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仇老三一身的气力,在这小孩面前就是用不出来,最后甚至上连一套拳都打不完整。
“等,等一下!我认输,认输”
终于,仇老三举起了手,示意李云生不要继续了。
李云生见状站定,长长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虽然有真元的补充,李云生也有些气力不济了。
他转过头,等着那驼背老头判胜负。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仇老三突然狞笑着,将一把魂火石扔进嘴里一口咽下,刹那间他整个人犹如重生了一般,全身的伤口消失不见,一道赤色的雾状罡气萦绕在他全身。
这一切就发生在李云生转头的一刹那。
下一刹那,他那带着音爆声的拳头,已经砸向了李云生。
砰!
一阵气爆声后,石头地面被仇老三拳头爆发的罡气砸了一个大窟窿,但却没见到李云生的踪影。
仇老三惊愕的一转头,发现李云生又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说谎的时候,跟你骗招的时候一样,眼球会不自觉的往右看。”
李云生指了指右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完他也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魂火石扔进嘴里道:“原来这东西是用来吃的啊!”
魂火石一入喉,李云生立即眉头一皱,体内画龙诀突然自动运转,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清晰感在他脑海炸裂。
“我的神魂…在吃东西?!”
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李云生脑中。
那种神魂一点点壮大的愉悦感,让他不自觉的仰天一声长啸,接着那汹涌澎湃的天地灵气开始疯狂的向他涌来!
轰!
李云生的头顶,赤色的云朵再次翻滚涌动汇聚。
他再次破境!
第一百零五章 山字符
一次破境还能说巧合,可这第二次破境又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此人就算连续两次破境,也只不过灵人境,但这事太过蹊跷,不少世家或者门派的探子,已经开始默默离开,准备将此间见闻传达回去。
第一次破境时李云生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这第二次破境,李云生神魂有一种视野开阔豁然开朗之感,而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脱胎换骨了一般,骨骼肌肉强大不说,筋脉扩宽了一倍不止,第一次破境时结成的丹胎这时有了鲜明的轮廓。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此时身在太虚幻境,李云生只怕要欢喜的在床上打滚了吧。
“唉……”
他无言的叹了口气,抬头看见仇老三正双目圆睁呆呆的看着他,于是又扔了一颗魂火石到嘴里边嚼着边说道:“你刚刚也吃了,这没坏了规矩吧?”
见仇老三不说话,李云生把头转向那驼背老头。
“不,不算,吃多少都不算。”
驼背老头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
“我认……认输。”
那驼背老头话音才落,那仇老三突然脸憋得通红,带着一丝愤懑跟不甘低声道。
并非他识时务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只是眼前的李云生太过怪异,他有些害怕对方是某些神秘世家或者门派的弟子,得罪了他们,自己在这太虚幻境可就真的没法混了。
而且太虚幻境死一次的代价还是挺大的,首先是在太虚幻境里得到的魂火石全部消失,其次会对神魂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我拒绝。”
李云生十分果断的回答道。
他最讨厌撒谎的人。
“我真的认输了!”
仇老三很认真的说道。
“拒绝。”
李云生回答的依旧果断。
再一次拒绝,让仇老三心里压抑的怒火蹭的一下升腾了起来,冷着脸骂道:
“给你脸不要脸,区区灵人境,老子管你后面是什么人,今天不砸碎你的脑壳,老子就不姓仇!”
他一声咆哮,周身罡风猎猎,脚踏之处地面龟裂,声震如雷,好似下山猛虎般扑向李云生。
人未至,拳风却如怒涛般拍打着擂台,一些站的离擂台近一些的人,都觉得脸上像是被人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一样。
众人正想看看,李云生如何应付仇老三这怒海狂涛般的一拳时,李云生突然如一道残影从原地消失了,然后这道残影以一个奇怪的轨迹出线在了仇老三的头顶。
“早就知道你又要用这一招!”
似乎早就料到李云生会用那奇怪的步伐来躲闪,这仇老三突然双拳如电砸向空中,只见漫天罡风化作的拳影,带着声声气爆,密不透风的轰向还未落地的李云生。
眼看李云生无处可躲,有人开始讥笑李云生先前拒绝仇老三认输的主动,有人打着小算盘看看等下是不是要帮李云生一把,给他身后的“势力”卖个人情。
有眼尖的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云生的身前突然多出了一道血色的符文,而他身后的天气风云涌动,那是天地灵气疯狂汇聚的标志。
“是云箓!”
有修者看出了李云生的意图。
没错就是云箓,既然能够破境,那么是否表示自己在太虚幻境可以尽情的使用神魂?从第一次破境,李云生就想试试。
“无数诸天,太上大道,十方天尊,一切神明:臣今借山之形,用山之力,杀那十方邪祟!”
李云生用的山字符。
除了家里明令禁止的几道符箓,桑小满几乎把她知道的大多数符箓给李云生教了一遍,只是恐怕连她都想不到,李云生居然一次便学会了,而且用的比她更好。
话音未落,那从擂台之上袭来的漫天拳罡突然一顿,如一个个透明气泡一般炸了消散,紧接着一股无形重力轰然落下,将那仇老三连着石筑的擂台一起瞬间压塌,激起一地的尘埃。
不像桑小满那半吊子的山字符,李云生这道山字符似乎更像一座山。
这山字符的效果,看得李云生都有些惊讶,毕竟以前他就看桑小满用过,他突然觉得这些符箓在桑小满手里真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最让他开心的不是仇老三的惨状,而是一道山字符过后,他发现自己的神魂除了有些疲惫,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痛不欲生的状态,这也就表示在太虚幻境里,他的确可以放开的使用神魂,而不必担心折寿。
他小心的从擂台的碎石瓦砾中走到那驼背老头前面,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是不是要赔啊?”
本能的摸了摸口袋,他还有些担心自己赔不起。
“公子见笑,这都要赔,我九霄哪又资格在太虚设擂台。”
驼背老头爽朗的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李云生松了口气道。
“这三百魂火石是公子您的奖励。”驼背老头将一个袋子递给李云生,然后接着又拿出一块小铁牌递给李云生道:“公子您以后可以参加我们丙字号擂台的比试。”
只见那腰牌上印着一个古朴的“丙”字。
看着李云生手里那块腰牌,许多修者艳羡不已,这丙字号腰牌虽然只是一个入场的资格凭证,但这白鹭城就一处丙字号擂台,所以这丙字号腰牌发的少之又少,某种意义上这丙字号腰牌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在太虚幻境里,这可比一些仙府公子哥的头衔实在得多。
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毕竟才第一天进太虚幻境,目前他就知道这魂火石好像对神魂来说大补,但这个大补究竟只限于太虚幻境,还是会带到现实中就不知道了。
“老先生,知不知道白鹭书院怎么走?”
他跟驼背老头道了声谢,然后问道。
桑小满就跟他说在白鹭书院汇合,具体方位没来得及说,这让他有些头疼。
“往东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就到了。”
驼背老头指了指东面。
“等等。”
李云生正要告辞,却被老头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