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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头D     剑叩天门txt下载     剑叩天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雪崩

    神行符在雪地里用处要减弱许多,从朱雀阁到青螺山这段路,山势险峻人迹罕至,因为雪积得又厚又深,纵使用了神行符,李云生也是一脚一个坑走的很是艰难,而牧凝霜本身修为快要摸到灵人境界的门槛,所以运气真元身轻如燕踏雪无痕不在话下。

    因而行走间,两人之间总是会隔着一段距离,李云生也没有刻意的去追赶牧凝霜的步调,而牧凝霜更没有停下来等李云生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各走各的,一路无话。

    天色渐晚,这条路越发显得静谧,李云生的耳边只剩下山林间寒风的呜咽声,还有自己脚步陷入雪地的嘎吱声。

    “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这条路李云生秋天的时候其实来过一趟,因为这片地方是秋水赡养灵兽之地禁止狩猎,所以山间飞鸟走兽并不惧怕人类,一路上总是有些小鸟雀跟着你,在你边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树林里不时会钻出一直好奇的小鹿盯着你看……虽然吵闹了些,但是让人感到生机盎然。

    而今天这条路,让李云生觉得死气沉沉,虽说是冬天了,但也不至如此啊,李云生感觉这些山间野兽,不像是冬季卧洞冬眠,更像是在躲……起来了。

    “喂,发什么呆?”

    不远处牧凝霜突然回头一脸不耐烦的问道,风雪中一张白皙胜雪的俏脸上秀美紧蹙,满头青丝不时被寒风吹起。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眼前这家伙却走得也慢,又总是东看看西看看,原本打定主意无论如果都不跟李云生说话的牧凝霜,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发现这人跟其他秋水弟子不一样,确实不会缠着她,但却让她有些不耐烦了。

    “来了。”

    李云生转过头,把脚从厚厚的积雪中拔出,可还没等他走到牧凝霜的身边。

    一头小鹿从山林里冲了出来,一头栽到了地上倒在了牧凝霜的旁边。

    牧凝霜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这时李云生也不再吝啬体内那不多的真元,纵身而起踏着积雪飞奔到牧凝霜的身边。

    行云步诡异的行走方式让牧凝霜眼前一亮继而冷哼了一声道:

    “原来你是在藏拙。”

    “这地方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李云生挠了挠头岔开了这个话题,他知道就算自己去解释也说不清。

    “冬天野兽争食罢了。”

    牧凝霜不以为意,只是少女看见小动物受伤都有些心软,便道:

    “找个地方埋了吧。”

    “恐怕……我们没那个时间了。”

    说着就只见更多的山兽从树林中夺命狂奔而出。

    幸好两人躲闪的及时,来到一处岩壁底下,否则眼看就要被这兽潮踩踏而死。

    这汹涌狂奔的兽潮好似一阵洪流,地动山摇的从两人眼前奔袭而过。

    而兽潮过后,李云生跟牧凝霜一脸愕然的看到,一个羊头人身的怪物手持一柄长刀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在他身边还有两头猛虎跟在他身侧。

    “哪里来的妖物,居然敢在我秋水放肆!”

    二话不说,牧凝霜挺剑而出,那羊头人身的怪物极具人性化的露出一个笑容道:

    “哪家的小娃娃这么好看?”

    说着抬手,轻而易举的一刀挡住了牧凝霜手里的剑。

    牧凝霜只觉得被羞辱了一般,调动体内真元,脚力一转一式秋水揽月斜劈而出,狂暴的剑罡将地面的积雪尽数震散,羊头人面色一凛挥刀再挡却被一剑劈的陷入积雪之中,而牧凝霜的剑却是犹如奔流而下的百川之水,一剑随着一剑,剑势越发的厚重,隐约之间好似携着万千奔流之势扑向那羊头人。

    这一下,那羊头人脸上的轻薄之色消散的干干净净。

    牧凝霜的进步让李云生也觉得有些惊讶,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这牧凝霜的秋水剑诀就已经从似是而非,到了现在这般形神兼备的程度,足见这牧凝霜非但资质不错,而且足够刻苦,否则就算有他的点拨,她现在的每一剑不会如此行云流水。

    李云生从牧凝霜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只是牧凝霜好像并没有听出李云生的声音。

    “轰……”

    就在牧凝霜剑势积蓄到最大之时,突然地面积雪骤然炸开,只见牧凝霜手臂伸展手中长剑朝那羊头人凌空一剑刺去,携带漫天飞雪的这一剑,让牧凝霜仰看之下犹如九天玄女气势逼人。

    “女娃娃,好有气势的一剑!”

    那羊头人先惊后笑,然后没拿剑的左手抬起,飞速捏出一个怪异的印诀。

    看到牧凝霜这一剑,李云生在心底突然用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感,可看到那羊头人怪异的印诀之时,他心头骤然一紧,虽然不知道这羊头人想要做什么,但是那个手势一出,李云生便只觉得一头一沉,开始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几乎没有迟疑的,李云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阻止那羊头人继续结印。

    可为时已晚。

    羊头人结印完毕,突然本来就森寒无比的空气,像是要凝结一般,紧接着只看到一道道冰刃在他身前凝结,然后漫天的冰刃如箭矢般朝牧凝霜飞射而出。

    “,啪!”

    一阵玻璃般碎裂的声响过后,羊头人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而牧凝霜却被一道冰刃刺穿了小腿。

    没等牧凝霜倒在地上,李云生身形如鬼魅般来到牧凝霜的身边把她扶住,

    “行云步?!”

    那羊头人看到李云生的身法,有些惊讶道。

    “你是白云观的弟子?”

    他面露苦色的看着李云生道。

    李云生一边往自己脚上贴了一张新的神行符,一边警惕的看着羊头人点了点头。

    “他奶奶的……这下麻烦了,惹了这帮疯子。”

    羊头人突然欲哭无泪道,说着给正一头雾水的李云生扔过来一个小瓷瓶,冲李云生抱歉道:“这是治那娃娃脚上伤的药。”

    看接过药瓶的李云生一脸疑惑,于是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拿着吧,我害谁也不敢害你们白云观的人,今天老子我也只不过是在逃难,你这丫头上来就是一剑,我措手不及呀!”

    他话才说完,身边那两头猛虎突然异常焦躁的拱了拱他的腿。

    “算了,来不及解释了,你们也快跑吧,再不跑谁都得死!”

    那羊头人说完便一脸急切的抬腿就要逃。

    “这妖物狡猾异常,你不要听他的,别管我快拦住他!”

    牧凝霜缓过神来,突然一脸愤怒道。

    不过李云生却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般,突然一把抱起牧凝霜开始跟那羊头人一样拔腿狂奔!

    “你,你放下……我……”

    还从没被一个异性这么抱着,牧凝霜又惊又怒。

    可马上她安静下来了,因为她看到远处灰蒙蒙的天色下,白色的积雪犹如滚滚洪流一样朝这边奔腾而下。

    “雪崩……!”

第七十七章 我好累啊,娘亲

    也不知道是命大,还是二人逃的快,等到李云生抱着牧凝霜奔逃到一处小山丘上时,正好身后滚滚的“雪流”奔腾而过,最后就看见一道十几米高的雪墙堵在山丘前面,雪崩后落雪跟一同滚落的山石将二人封死在这一处小山丘上。

    山丘后继续往前走就是悬崖峭壁了,两人就这么被困在这冰寒料峭的山头。

    天无绝人之路的是,这山头还有一间茅草屋,是以前守山弟子过夜用的。

    看了看身后还在飞滚的山石跟继续,喘着粗气的李云生一脸心有余悸的抱着牧凝霜走进了茅草屋。

    而被李云生抱着的牧凝霜,虽然没再说些多余的话,但全程都在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李云生,似乎只要李云生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她宁可自尽也不要李云生救。

    她这番举动,李云生自然也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太在意,想起之前抱桑小满时候的场景,反倒觉得牧凝霜的反应很合理。

    小屋里有一张看起来快要散架的小木床上,木床上也没有被褥只有一堆秸秆,李云生把一部分秸秆在床上铺的厚厚软软的,才把牧凝霜放在床上。

    不过他这善意的举动,反而让牧凝霜更加警惕了,只听她有些颤抖的冷声道:

    “你,你不准到床这边来!”

    “是,是,我不过去……”

    李云生也有些恼了,不再师姐师姐的那般客气的叫着,他看也不多看那牧凝霜一眼,拿了些秸秆在地上一堆小石头堆成的炉子上点着了火,最后再放了几根屋里的干柴进去。

    炉火渐旺,这冰冷的小屋子也开始暖和起来。

    “师姐,我出去捡些树枝干柴回来,今晚会有暴风雪,不弄点柴回来,我们不饿死也要被冻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床上缩着身子满脸警惕的牧凝霜,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她那条被冰刺刺穿的腿上,看得出来牧凝霜用真元给伤口止住了血,但一截冰刺却还留在腿里。

    “这羊头人的妖术,这般厉害,这冰刺居然还没化融化!”

    突然他想起来,那羊头人临走时给自己留下的药,于是一边走到牧凝霜跟前一边道:

    “我这里……”

    “别过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牧凝霜打断,只见她俏脸苍白,手握长剑指着李云生,情绪激动的道:“我说了不要过来!你不用管我,你出去找柴也好,你自己逃走也好都不用管我!”

    李云生真有些生气了。

    一直温和的目光冷了下来,也不说话转头便推门走入了屋外的风雪中。

    就在李云生转身时,牧凝霜看到了李云生身后破了个洞的棉衣里一道鲜红的疤痕,应该是之前在雪流前抱着她逃跑时被落石砸伤的,还有李云生脚上那已经被荆棘刮的破破烂烂的裤腿和小腿上布满的细密的划痕。

    她一愣,心道这个人是傻子吗,一身的伤还一声不吭。

    可马上她又想到自己刚刚对他说话的语气,心里突然对自己涌出一股厌恶的情绪。

    “他或许是真的只是在想帮我。”

    牧凝霜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

    “但男人有好东西吗?在山下时他们对我花言巧语,只不过是因为我长大了可以给他们赚钱,在这秋水,那些男弟子虽然看似礼貌恭谦,可脑子里那些念头不也跟他们一样?他们用尽手段的讨好你,终究想着的不过那些肮脏的事情。”

    一念至此,牧凝霜内心刚刚被李云生撬开的一丝缝隙,又被她坚硬的外壳紧紧的盖上。

    屋外的太色暗的很快,风也开始大了起来,牧凝霜只觉得那咆哮着的大风,下一秒就要将这摇摇晃晃的小茅屋连根拔起,小茅屋每一次被吹的发出一声嘎吱声,牧凝霜就只觉得心跳就要加快一分。

    屋里的炉火早已熄了,冰冷得似乎跟屋外也没有什么区别。

    倦缩着身子的牧凝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快要冻僵了,她想拔起来在炉子里添一些柴,但身体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也动不得。她这才发现自己小腿上的那冰刃似乎有古怪,因为它到现在都没有自己融化,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在不停的吸收着屋里的寒意,然后将这股寒意一点点的渗透到自己的周身。

    已经动弹不得的牧凝霜想要去拔掉这冰刃,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此时已经毫无血色。

    而李云生还没回来。

    “他不会再回来了吧,这种鬼天气,谁会带着我这个拖累?何况……何况,我刚刚还那么跟他说话。”

    牧凝霜一脸沮丧的躺在床上想道。

    她用手捂住了脸,像是在哭泣,她并不是因为懊悔,而是这阴冷绝望的境地,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被关在黑暗潮湿冰冷小屋子里,好几天吃不上一顿好饭,还要被像货物一样被人指指点点的自己。

    她到秋水后,比任何人都勤奋,比任何人都用心,就只为了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地方,那个人不是人,人会吃人的地方,她讨厌被人拿相貌来评价,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没有修为,这副模样不过是一件货物,一件交易的物品,她再也不想让自己被当做物品拿来交易。

    “我好累啊,娘亲。”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这样真的好累,我没有其他师兄弟那般的天赋,还时时的被那些人骚扰,我拼了命的修习却也只换来一个青莲第一美女的身份,我哪里要这个名头,我有时候好想毁了我这张脸,但我又怕痛,而且着脸是娘亲您存在的唯一证明,我不忍心……”

    “不如,不如我,就这样去了吧……”

    迷迷糊糊中,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的牧凝霜这么说道。

    “嘎吱……”

    就在这时小木门带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声被推开了。

    李云生手拿着火把,带着满身的风雪站在小屋的门口。

    “丝丝……”

    他嘴里发出一身哆嗦声进了屋,然后赶紧关上门。

    而此时的牧凝霜,正满眼泪花一脸惊讶的盯着他。

    “你哭了?”

    李云生有些吃惊的看着一脸梨花带雨的牧凝霜。

    “没有!”

    牧凝霜一脸倔强的转过头,嘴角一丝笑意一闪而逝。

第七十八章 泡脚

    对于牧凝霜的个性,李云生已然了解了一些,那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更像是她的一层保护色,不过李云生没有太大的兴趣去了解牧凝霜的过去,他头疼的是如何渡过今晚这发了狂一般的暴风雪。

    他往火堆里加了一些干柴,炉火又重新被点燃,小小的茅草屋又开始温暖起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耳畔只有屋外的风雪声,柴火烧起来的啪嗒声,还有炉子上水烧开的咕隆声。

    水一烧开,李云生在茅屋里寻了个小木盆,把炉子里的热水到了一半进去,再放了一些雪块中和了一下温度,最后用手试了试水温,再把之前那羊头怪给他的那小瓷瓶里的药粉倒了进去。

    这便是祛除羊头怪术法里寒气的法子,倒不是李云生想出来的,用的法子都写在了小瓷瓶上。

    “那羊头怪的术法有古怪,这是他给我的药,脱了袜子把脚放进去,泡一会儿身子就暖和了。”

    李云生把水端到牧凝霜的床边,跟她解释道。

    “你转……”

    牧凝霜刚想说你转过头去,却看见李云生已经自己转身回到了火堆旁,好像压根就没有看她的意思,她发现这个少年,好像对自己确实没有任何邪念。

    这一点她好像猜对了,目前的李云生,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程度,只不过停留在儿时的过家家上,甚至他内心里还有些不太喜欢女生,因为她们总是没事哭哭啼啼,心思又难以捉摸。

    在李云生看来,有这份闲心去捉摸女孩子的心思,还不如多将“画龙诀”练习一遍。

    “我,我动不了。”看着床边的那盆热水,牧凝霜低着头说道,看李云生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她声如温纳地说道:“我四肢被寒气冻僵,你帮,帮我一把。”

    “哦。”

    李云生倒是没想太多,就走过去帮牧凝霜把腿从床上挪下来。

    “要帮你拖袜子吗?”

    他发现牧凝霜的身体已经被寒气冻得僵硬异常于是随口问道。

    “还用问吗!”

    牧凝霜偏过头去,脸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一般。

    “你,你,你,不要乱摸,解开那个绳结就好了!”

    牧凝霜的袜子是用绳带系着的,李云生哪里穿过这种好袜子,因为脱袜子时有些笨拙。

    “不好意思。”

    他道了声歉,然后面色如常的脱下牧凝霜的袜子。

    不得不说,就算是李云生这木头一样的家伙,都不得不感叹牧凝霜这双脚太好看了,白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他帮牧凝霜把脚浸入混了药剂的热水里,才过了一小会牧凝霜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那刺穿她小腿的冰刃也飞速的融化。

    “等下要我帮你穿上吗?”

    见她好了些,李云生也算是松了口气,如果牧凝霜还不好,带上她去青螺山肯定会非常麻烦,但他总不至于丢下她吧?

    “不,不用!不用了……”

    牧凝霜的脸还是有些发烫。

    她不好意思完全是本能使然,倒不是因为对眼前这少年产生了情愫,毕竟两人才第一次见面,甚至牧凝霜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她对李云生的观感倒是好了一些,不再向先前那般排斥了,戒心也小了一些。

    当然牧凝霜肯定也不知道,李云生早已知道她的名字,甚至前段时间每晚还要听她背书。

    见对方不需要自己帮忙了,李云生也乐得自在,他推开在屋外捣鼓了一阵,然后拿着一条鹿腿走了进来。

    “雪崩的时候被压死的,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刚好捡到了。”

    也不用牧凝霜开口问,李云生便自己解释道。

    这茅草屋太小,他也就没把整只野鹿都拖进来。

    “嗯。”

    牧凝霜一边泡脚一边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的看着李云生烤那鹿腿。

    李云生先用刀刮去上面的皮毛赃物,然后又用炉子里的水清洗了一边,涂上他随身带着的盐巴跟香料,然后拿了牧凝霜的佩剑串起来,重新架起了一堆火,把鹿腿上放在架子上开始烤。

    原本的炉子上,他扔了些肉骨头进去熬汤。

    看到李云生拿自己的佩剑来靠鹿腿,开始想要出言阻止,最后还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对于食物,李云生向来就极有耐心,他小心的控制着火堆的柴火,慢慢转动这鹿腿,不时的往上面再涂一层油,就这么烤了足足两个时辰。

    “如果你在修行上也有这般耐心,恐怕你早就突破上人境了吧。”

    坐在床上的牧凝霜抱腿看向李云生道,她早就泡好了就穿好了袜坐回了床上,身体也恢复了知觉。

    虽然她不知道李云生叫什么,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李云生几乎没有什么修为。

    但是这话说出了,她就觉得有些不好,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说话又变得刻薄起来了。

    “师姐说的没错,不过……如果努力就有用的话就太好了。”

    李云生的目光依旧落在鹿腿上。

    “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牧凝霜第一次主动问李云生。

    “李云生。”

    就连李云生也觉得有些新奇的笑道,他已经有些习惯了牧凝霜冷冰冰的性子,这么主动的问自己叫什么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你就是那个李云生?!”

    闻言牧凝霜有些吃惊,李云生的名头在今年的秋水门可是很响,更何况当初她还听到一个传言,就是芷兰师叔居然以自己为筹码,拉一名有通明道心的弟子入朱雀阁,这个人名字就叫李云生。

    后来她又听说,这名叫李云生的弟子,虽然有通明道心,但是却是无根仙脉的资质,于修炼一途已然无缘,最后只得去了白云观种地。

    “是啊,就是我。”

    李云生从鹿腿上撕了一块肉下来尝了尝。

    这个回答,让牧凝霜沉默了好久,她最开始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对于李云生这个名字非常的厌恶,但又听说李云生是无根仙脉资质的时候,这份厌恶反倒是没有了,大概是同病相怜吧,牧凝霜能体会到那种前途渺茫的绝望。

    “来,师姐,可以吃了。”

    只见李云生撕了一大块鹿腿肉下来从乾坤袋里取出纸来抱着送到牧凝霜跟前。

    看着把肉递给自己的李云生,牧凝霜惊讶的发现,这个资质底下前途渺茫的小师弟,眼神里看不到哪怕一丝的迷茫。

    还有就是……这个小师弟做的东西,很好吃。

    “师姐体内真元是否恢复了一些。”

    吃完东西,李云生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牧凝霜。

    “恢复了一些。”牧凝霜点点头,有些疑惑地说道:“怎么了?”

    “我刚刚去外面看了一下,这小茅屋的避风符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大概撑不过今晚了,我在北面发现了一条去青螺山的小路还没被封死……”

    “我虽然恢复了真元,但是走动起来还是有些困难,你既然找到路了,你就先走吧,不用觉得愧疚,就算师门追究起来也无碍,毕竟是天灾。”

    李云生这么一说,牧凝霜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立即神色黯淡的说道,自己腿伤还未痊愈,行走起来肯定不便,更何况是在这暴风雪之中。

    “不,我是问师姐,你体内真元能让你在风雪中御寒。”

    李云生有些纳闷的摇了摇头道:“我背师姐你出去就好了。”

    闻言牧凝霜一愣,只觉得羞愧难当,这个小师弟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丢自己一人在这里,哪怕是之前自己那么刻薄的待他。

第七十九章 行路难

    “你说的那条路就是这条?”

    在火把照射下,陡峭的悬崖边上,一条只容的下一人的小路出现在牧凝霜面前,她有些惊愕的说道,这条崖壁旁的小路,平日里还好,今天这狂风暴雪之下,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吹落悬崖,更何况还要背着一个人。

    “对。”李云生知道后背上牧凝霜的顾虑。

    “你有把握吗?”

    迟疑了一下,牧凝霜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李云生回答的很直接,他回头看了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道:“但是我不想等死。”

    “你可以放下我一个人……”

    “我既然背你出来了,就不会放你下来的。”

    没等牧凝霜说完,李云生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今天跟李云生一起的不是牧凝霜,李云生也不会就这么一个人走的,这跟人无关跟修为无关,李云生只想在寥寥无几的时日里求个心安。

    见死不救,如何心安?

    “……”

    牧凝霜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在李云生背后,悠悠的小声道:“也好,这样一来,若是真去那黄泉,还有个伴。”

    “其实背一个重心更稳,在这风雪中过去的机率会更大些。”

    李云生像是安慰牧凝霜一样的说道。

    “嗯。”

    牧凝霜的语气变得很平和,往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不见了。

    在这悬崖小路的路口,李云生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白云观配的防身匕首,最后叮嘱牧凝霜道:

    “一定要抱紧我,哪怕是你快要掉下去了也要抱紧我,不要害怕把我一起拉下去。”

    “放心吧,我会拉上你垫背的。”

    牧凝霜露出了一个清丽的笑容。

    其实李云生并不是没有把握的,因为行云步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准”字,算计要准每一步迈的也要准,今天风雪中过这条峭壁下的小路诀窍其实也就是一个“准”字。

    第一个准,便是要看准风势。

    在路口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的李云生,突然在风势变换的缝隙迈开了步子,趴在李云生后背的牧凝霜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是悬崖了,李云生明明只走了一步,但已经离路口有五六步远了。

    “你这是行云步?!”

    听起来牧凝霜也知道行云步。

    “行云步不需要真元,只需算计正好适合我。”

    李云生一把将匕首狠狠插入岩缝里,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可不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牧凝霜惊愕的想道,因为谁都知道行云步靠的是匪夷所思的算计,只要方位一变奇门遁甲的演算的方式就要跟着变,而且这一切必须在行走之间完成,这可比一般的修炼要难多了!

    第二步李云生迟迟没有迈出,因为今晚这风雪刮的实在是太乱了。

    终于等了双脚都快要麻木的李云生,再次抓住了风势的一个间隙,一步迈了出去。

    就这样一段不足百米的路程,李云生走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才走完一大半。

    趴在李云生后背上的牧凝霜感觉到,李云生整个后背都被汗湿了,虽然他听不懂李云生嘴里那念念有词的一串串数字,但是她感觉的到李云生正在拼命的计算着什么。

    “有了!”

    李云生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便再次一脚迈出,整个人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从风雪中钻了出去。

    锵!

    又是狠狠的把匕首刺入岩壁之中。

    牧凝霜看到,李云生握匕首的那只手,已经被磨破了皮渗出了血来。

    “还有最后一步,你一定要抓紧我。”

    喘着粗气的李云生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手上的伤一样的叮嘱牧凝霜。

    “嗯!”

    不知道为何,牧凝霜对这个修为比自己低,天赋也不如自己的小师弟,心里居然涌出了一股只有面对师父时才有的……敬畏。

    “太阴、六合……”

    突然牧凝霜只听到李云生大叫了一声便一步迈出,这一步像是走在了风雪停歇的间隙,这般算计精准到牧凝霜感到可怕。

    可人算总是比不上天算。

    就在李云生要穿过这条小路,走到另一个山头的时候,一块山石从山顶滚落正好砸落到李云生的落脚点,他一个站立不稳后仰之下眼见就要掉入悬崖。

    “铮!”

    一声清冽的剑鸣响起。

    就在李云生要落入悬崖之时,原本趴在她身后的牧凝霜,一手握剑将长剑刺入崖壁,一手死死拉住李云生。

    悬空掉在悬崖上的李云生,看着漆黑如漩涡的悬崖底部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将右手的匕首刺入崖壁,重新爬上了崖壁旁一人宽的小路。

    “这次一定不会算错了。”

    他朝牧凝霜伸出手,然后拉着牧凝霜一步冲了过去。

    终于来到平坦的山头,两人劫后余生的跪坐在了雪地上,牧凝霜刚想跟李云生道谢,却看到李云生径直跑到了一棵松树下开始不停的干呕着。

    巨大的压力,还有行云步那一刻不停的繁琐演算,终于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小瓷瓶蜂蜜,然后一饮而尽,这才放松了一些。

    李云生当真不害怕吗?不,他怕得要死,行云步能算对手的步伐能算自己的步伐,但是如何能算得准这老天爷的步伐?

    他完完全全是在赌,幸好今晚他赌对了,因为他过来了,而那小茅屋已经被暴风雪刮的七零八落,掉落到悬崖底下了。

    望着山头靠坐在松树边的不停喘息的李云生,牧凝霜脑子里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在绝境中活下来修为一定是最重要的吗?就像今天这样,如果没有这个修为远不如自己的小师弟,在绝境中的抉择,自己恐怕还在那个山头的小茅屋,最后被暴风雪连同茅屋一起刮下悬崖。

    她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山头,心中感慨道。

    不知不觉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丝光芒,正好照射在李云生靠着的那株松树上。

    风雪终于停了。

    “师姐,你冷吗?”

    不远处李云生突然冲牧凝霜喊道。

    “还好……”

    牧凝霜有些懵,不知道李云生为何问这个。

    “那我再休息一下,然后背你下山。”

    “好。”

    闻言牧凝霜展颜一笑,笑容跟这清晨阳光一样干净。

第八十章 吾辈玉虚子,埋骨青螺下

    当青螺山守山弟子在山脚看到李云生跟牧凝霜时,都是一脸的愕然,他们想象不出这两个年轻的弟子昨晚是如何穿过那片暴风雪来到这里的。

    安顿好牧凝霜,把灵兽吃的仙粮交给青螺山的守山弟子后,李云生突然好奇的问身前的一名守山弟子道:

    “这位师兄,不知道青螺山下,有没有一处坟冢?”

    “坟冢?”

    那名守山的弟子先是一脸疑惑,然后想了想道:“坟是没有,但是碑倒是有一块。”

    “碑?”

    李云生不解道。

    “对,一块很大墓碑,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着几个字,也不知道谁立在那里的,不过碑下有无坟冢尸骨就不清楚了。”

    当听到乱七八糟写着几个字的时候,李云生只觉得脑子突然嗡的一声炸裂了一般,然后强忍着心头的激动问那守山弟子道:

    “那块碑在哪里?师兄能不能带我去?”

    ……

    “这地方阴森森的,天气好的时候都让人觉得脊背发凉……小师弟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去也小心些,早点回来。”

    把李云生带到那块墓碑的位置,那名守山弟子指了指面前林子里一处黑漆漆的山阴处。

    说着不等李云生谢过,就冷得哆嗦了一下原路返回了。

    而李云生此时的心情则恰好跟这弟子相反,他是兴奋得有些颤抖,他很好奇玉虚子千方百计留下的这块石碑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这碑下是否真的埋着玉虚子的尸骨?

    李云生走到那山阴处,与那守山弟子说的一样,这里山阴处的确实立着一块很大的石碑,如果是常人看来,那上面的字也确实是乱七八糟的。

    不过李云生来看却不一样,反而觉得这些字异常工整,因为这上面乱七八糟的字是用龙文撰写的。

    这上面从右往左写着两列字——

    一列是:“吾辈”。

    一列是:“埋骨青螺山”。

    合起来就是“吾辈埋骨青螺山。”

    呆呆的看着这块石碑许久,李云生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这定然是玉虚子前辈无疑了。”

    虽然石碑无名,但是无论从字迹还是那句“埋骨青螺山”,都能让李云生断定这就是玉虚子所留。

    既然这样,李云生也就确认了,玉虚子前辈已然离世。

    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前辈,一直保持着莫名的敬畏跟仰慕,秋水门人人都说玉虚子最后疯了,唯独李云生不信,玉虚子在面壁石中留下遗言说“埋骨青螺下”李云生还是不信,觉得这可能是玉虚子的一个玩笑,因为他在心里认定了,这绝不会是玉虚子这名伟大修者的结局。

    直到看到这墓碑,还有墓碑上的字迹。

    李云生在这块大大的墓碑前发了很久的呆,他想不通为何连玉虚子这般伟大的修者,都逃不过生死的因果,那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那能叩开天门的修者呢?

    一直到双腿被冻得有些麻木了李云生才醒过神来,他俯下身子跪在玉虚子的墓碑前磕头三个响头。

    看着这墓碑,连个碑主的名字都没有,李云生心头有些发酸,于是拿出匕首在那“吾辈”下面用龙文刻下“玉虚子”三个字。

    合起来正是:“吾辈玉虚子,埋骨青螺下。”

    “念着还挺顺口的。”

    李云生苦笑道。

    而他话音才落,眼前的石碑突然龟裂出一道道纹路,一块块碎石片从上面剥落下来,露出石碑里的另一层。

    李云生骇然的发现,这石碑的里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龙文!

    虽然看起来有些困难,但大致的意思李云生差不多能看明白。

    ——

    “二十岁前,世人骂我狂,我笑世人蠢。六十岁前,世人誉我神,我叹世人愚。百十岁前,世人笑我疯,我怜世人盲。”

    这一段晦涩难懂的隐喻李云生想了许久没想明白,于是只有接着往下看。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秋水门的后生,不过想必你能找到这里,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不错,我就是你们那个疯子师叔祖玉虚子。”

    接下里的文字更像是日常的谈话一般,通俗易懂了很多,而李云生也已经确定留下这篇文字的正是玉虚子。

    “你们笑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向那天道求索,最后却在天道的门口退缩了,你们骂我蠢骂我傻骂我胆小如鼠……你们懂个屁!你们知道我在天道门口看到了什么吗?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死的那么不明不白!唉……我对你这个后生说这些有何用?今日我便要离开秋水了,你既然能找到这里,也算你我二人的一段因果。

    我这些年装疯卖傻欺瞒天道,就为了潜心钻研符箓以对抗天道,如今小有所成,你若是能看懂便拿去吧,还有这石碑下我埋了一年轻时抢来的半截麒麟骨你也拿去吧。是不是以为这石碑下埋的是我的尸骨?哈哈哈,我玉虚子怎会死在这荒山之中,要死也要死在那天道手里!”

    这段文字让玉虚子的模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李云生脑海里,心想这埋骨青螺下原来是这个意思,李云生非但没有被戏弄的感觉,反而在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玉虚子前辈没死!

    他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好奇玉虚子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马上,他的目光就被,下面玉虚子那一段段关于符箓的见解吸引住了,一如他当初第一次看那《画龙诀》一般,这玉虚子对于符箓的使用跟见解全然超乎了李云生以往对于的符箓的看法跟认知。

    以往修者对于符箓的用法大多都很单一,而玉虚子留下的这些文字里,他用一种自创的“御符术”把各类属性不一的普通符箓,以各种奇妙的结构跟搭配组合在一起,最后发挥出远超同等级符箓的威力!!

    比如十个一级薪火符配三个一级聚风符,再用《御符术》进行组合,一起释放的威力相当于一个三级烈焰符!

    虽然这《御符术》李云生只看了一遍还有些一知半解,但玉虚子的思路李云生却看明白了,他再也不去怀疑这石碑的文字是否真的是玉虚子所留了——除了玉虚子谁还有这天马行空的想法?

    没过多久石碑再次龟裂,然后彻底的碎成一块块。

    好在李云生已经把上面的文字都记下来了。

    就在石碑完全碎裂时,一截如汉白玉一般拇指大小的白骨,从碎裂的石碑里落了下来滚到李云生的脚下。

    “这就是玉虚子前辈口中的麒麟骨?”

    不知道麒麟骨为何物的李云生,满是疑惑的盯着手上那半截晶莹剔透的骨头。

    对于他来说《御符术》已经是这次最大的收获,所以便没有太在意这麒麟骨,直接扔进了乾坤袋,然后对碎裂的石碑深行了一礼,便原路返回青螺山秋水的驻地。

第八十一章 情窦初开?

    白云观后山。

    天气虽然转晴,但气温已然很低,明媚的日光照射在屋檐下吊起了长长的冰凌子上,闪耀着一道道光晕。

    山顶的风依旧冷冽,一道山风吹进李云生的小木屋,吹得他桌面的书页飞快的翻转起来,一直对着一张白纸发着呆的李云生,这才起身拿起一块镇纸压在书本上,然后又重新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趴在桌上盯着那张白纸发着呆。

    ……

    “大师兄,老六还在那看着白纸发呆呢!”

    李长庚嘴里呵着白气,一边冷得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一边冲围坐在桌前的大师兄二师兄说道。

    从青螺山回来后好几天,李云生都是这幅模样,每日话也不多说,也不来观里,几个师兄有好吃的叫他来都不来,每日就对着那白纸发呆,这让几个师兄看得很着急。

    “可能真是被那雪崩给吓到了。”

    李长庚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暖好的酒,一脸舒坦的地说道。

    “这,都怪我,怪我,不该让他去的。”

    张安泰一脸自责的说道,那天一听说去青螺山的路上雪崩了,张安泰这几个师兄都二话不说的往青螺山冲去。

    “会不会是那头蠢羊做了什么?这些妖兽最喜欢迷惑别人心智。”

    李阑担心的看向张安泰,他口中的蠢羊就是李云生跟牧凝霜在雪崩前遇到的那羊头人,在去找李云生的路上,李阑他们正好撞见了它。

    “他敢!”

    张安泰冷哼了一声。

    “看起来,他确实没这个胆子。”

    想起当日,那羊头人被张安泰打的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的样子,李阑不由得好笑道。

    “老六胆子的确不至于那么小,要知道朱雀阁那小丫头被那头蠢羊给伤了,最后还是我们老六背到青螺山的,那天如果不是我们老六决断得当,恐怕朱雀阁那丫头小命就要丢在那里了,亏得那丫头一身上人修为。”

    抿了一口酒,张安泰一脸自豪的说道。

    听张安泰这么一说,李阑突然眼前一亮,有些不怀好意的笑道:

    “师哥,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老六,看上朱雀阁那丫头了?”

    张安泰一愣,既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

    “不可能,老六决计不会喜欢那个冷冰冰的丫头。”

    “是啊,那小丫头片子,老六救了她一命,到现在也不来观里道一声谢,这种人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念着你的,我们老六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李长庚附和道。

    “这可说不准,你们也都见过那小丫头。”李阑笑着转头看向李长庚问道:

    “老三,你说那丫头好不好看?”

    闻言李长庚神色一凝,然后撇嘴道:“好看有什么用?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你难道还见过比这丫头更好看的?”

    “我是没见过,但总不见得就没有。”

    眼看着两人又开始斗嘴,张安泰有些恼火的打断了他们道:

    “怎么扯到人家姑娘好不好看上去了,我们在说老六的事情呢!”

    “我们说的就是老六的事情啊。”李阑摊手道:“你看,老六每天这么神不守舍,一看便是少年男女情窦初开的模样,他肯定是被那朱雀阁的小丫头迷得七荤八素了。”

    “胡说八道!”张安泰有些生气道:“老六怎么会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就算他要讨老婆,也该找灵雪姑娘那样的!”

    “对对对,灵雪小丫头不错,模样乖巧嘴又甜,一看就会照顾人,那牧凝霜我一看就知道肯定连饭都不会做,看着就不喜欢。”

    李长庚再次站在了张安泰这一边,得到李长庚的附和,张安泰颇为得意的瞪了李阑一眼。

    “这种事情,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有用,倒不如去问问老六。”

    李阑被张安泰瞪的一脸无辜地说道。

    张安泰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道:“没错,反正今天无事,去老六那里瞧瞧,当面问问他,若他真是对那朱雀门的小丫头动了心思,也好趁早让他断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马上又皱眉道:“要是他对我们说谎怎么办?”

    “酒后吐真言,我拿一坛老酒去温着,我们边喝边问!”

    李阑坏笑道。

    一听有酒喝,李长庚也来了精神道:“二师兄你拿酒,我拿个食盒装些下酒菜去!”

    于是师兄弟三人热热闹闹的,提着酒拿着食盒往后山走去。

    三人一走,杨万里从里屋钻了出来,望着张安泰三个师兄弟的背影,皱着眉道:

    “我怎么就教了你们这几个喜欢嚼舌根徒弟?”

    说着拿着个杯子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喃喃自语道:

    “这要是老六真看上朱雀阁那丫头了……我怎么去跟江百草交那死老头交代?而且,朱雀阁我可不熟啊,以后这媒如何讲?聘礼如何下?不行,等他们几个回来,我要好好问问。”

    ……

    而此时,依旧坐在小屋里看着那张纸发呆的李云生,对于几个师兄来到自己家门口丝毫未察。张安泰三人皆是一副这孩子已经病入膏肓的表情看着李云生。

    最后还是李阑走到屋里把李云生拉出来道:

    “老六啊,这么好的天气,出来晒晒太阳。”

    “啊,好……二师兄?大师兄三师兄,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这几天在想一些修炼的事情,没看到你们……”

    李云生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三个师兄,于是一脸歉意的说道。

    虽然坐到了屋外,不过李云生的心思依旧在屋里那张纸上,但他越是这么的魂不守舍,几个师兄就越是认定李云生是长心思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看今天这么好的天气,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聚了,便想着找你喝喝酒说说话。”

    张安泰哈哈一笑道。

    “来来来,小师弟你坐我这边。”

    李长庚摆好菜,然后把李云生拉到自己这边,然后便拿起酒壶给李云生倒酒。

    “三师兄,我不喝酒。”

    李云生有些为难,因为那次大醉他对酒一直很敏感,而且这几天在摸索《御符术》,他不想让自己的头脑变得不清醒。

    闻言张安泰冲李阑使了个眼色,李阑当即义正辞严的看着李云生道:“老六,大师兄也是难得配我们喝一次酒,这样……”突然他放下酒杯接着道:“我们三人猜拳,输了的人便喝一杯,如何?只要你猜拳能一直赢我们,你就可以一杯不喝。”

    之所以用猜拳的方式来喝酒,李阑是有过考量的。

    一来是因为他知道李云生的倔脾气一上来,要是他真不想喝酒,就算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喝,所以只能用这种有胜负的方法诱他喝酒。

    二来之所以用猜拳决胜负,是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个小师弟有多聪明,不管是玩什么自己这小师弟都学的非常快,有一次师兄弟几个打马吊,张安泰有事情去了,让李云生顶他几把,结果自己这小师弟,除了开头输了两把,最后一把都没输过,赢得他们那叫一个叫苦不迭。

    所以李阑看来想要赢他让他喝酒,就只能用猜拳这种只凭运气的游戏,在他看来自己三个人不可能灌不醉老六一个人。

    “好吧……”

    李云生见没法拒绝,只得答应下来,不过马上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到窗户里的那张白纸上。

    于是三个人都是一脸兴奋的的开始轮流跟李云生猜拳。

    第一轮,李云生输给了李长庚喝了一杯酒。

    老槐树下,李长庚开心的要跳起来,打马吊、下棋从未赢过李云生的李长庚,今天第一次赢了李云生一回,兴奋得有些难以自制。

    一杯烈酒入喉,烧的李云生皱起了眉头,张着嘴连连哈气,看得一旁的张安泰跟李阑哈哈大笑。

    第二轮,李云生喝了两杯,一杯又是输给了三师兄,另一杯输给了李阑。

    这一次李长庚没有手舞足踏,而是开心的自罚了一杯,李阑跟张安泰在一旁直摇头。

    第三轮,李云生喝了一杯,这次他还是输给了李长庚,兴奋的李长庚看起来就像是个收到往年三倍压岁钱的孩童一般,他眼眶里都快要溢出喜悦的泪花来。

    虽然对李长庚的表情很无语,但这个结果张安泰跟李阑都很满意,因为四杯酒下肚的李云生已经眼神朦胧面色赤红了,很明显再喝几杯就要醉了。

    可就接下来,怪事发生了。

    从第四轮开始,李云生便一把未输。

    也不知道是从第几轮开始,猜拳游戏就自动结束了,因为李阑张安泰他们喝大了,开始相互拼起酒来,完全忘记了这次来时的目的。事后有一次,李阑问过李云生是怎么做到猜拳不输的,李云生告诉李阑说,他把李阑他们三个出剪刀石头布时的眼神、动作、表情全部记了下来,所以每次都能提前知道三人要出什么。

    就在身后三个师兄推杯换盏拼酒说胡话的时候,微醺的李云生开始托着腮帮,继续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口那张白纸。

    “叮!”

    一声犹如银针掉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在李云生脑海里响起,便只见窗口那张白纸突然自己站立了起来,然后自己飞向李云生。

    “终于成了。”

    望着悬浮在自己头顶的这张白纸,李云生长吁了一口气笑道。

    《御符术》第一步控符完成。

    “老,老六,……”身后已经趴在桌上李阑突然说梦话一般的说道:“你,你说,嘿嘿……你,你,你是不是,喜,喜欢,朱,朱雀,阁,那,那小,小丫头……还,还是说,你,你喜欢,江,江丫头…”

    “你们找我喝酒,就是想问我这个?”

    把那张悬浮在头顶的白纸拿下了,李云生好气又好笑道。

第八十二章 “好姐妹”来信

    “小满姐姐芳鉴:

    一别半年,不知小满热疾痊愈否?疏影妹妹我甚是惦念,今年园子里的海棠开得很好,一看到这满树的海棠,我就想起姐姐昔日对妹妹照拂之情,不由的泣下沾襟,想要早些见到姐姐,只要能见着姐姐身体无恙,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来真的是巧了,年初的时候,一个好看的叔叔到我家来做客,临走时非要我爹爹将我送入她门下做她的徒弟,我吓得都哭了,哪里愿意跟他走?

    后来我爹爹告诉我,这好看的叔叔乃是青莲仙府紫薇宫的宫主,说这紫薇宫乃是瀛洲青莲仙府有名的门派,就算是同为青莲仙府的秋水门也不如十分之一,还说许多紫薇宫如何如何厉害的好话。

    我一个小女儿家,哪里懂这些?原本是百般的不愿意的,不过我一听说紫薇宫就在瀛洲,想到如果答应了她就能跟姐姐离得近些,便毫不犹豫的同意。

    唉……到了紫薇宫,我才知道宫主亲传弟子一点也不好当,虽然可以学到的最好的炼气法决,最上乘的剑术,还有那诸般天才地宝拿来滋补,可疏影我来紫薇宫不过是为了跟姐姐亲近一些,哪里是为了这些劳什子修炼?

    我很想早些去秋水见见小满姐姐,可怎奈宫主太过器重于我,每日又总是亲自授课,忙也忙死了,一直抽不开身来,而且去秋水的路净是些山路,又无云车经过,想要去一趟当真是艰难了些。

    不过这个月天气渐冷,宫主怜我刻苦,许了我几天的假期,这才有机会在腊月十八去一趟秋水,来跟小满姐姐见上一面。

    一想着马上就能看到小满姐姐,我就高兴的连觉也睡不好了。

    哎呀,我差点就忘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小满姐姐。

    前些日子,一张棋谱传到了紫薇宫,大家纷纷称赞这棋盘上棋局之精妙世所罕见,我也好奇就问了那些人,这局棋是谁下的。

    他们跟我说下白子的是苍鹭城周家大管家,是一个下棋的大国手,而对面白棋的人化名李小满,真名桑小满,是炎州桑家的大小姐。

    我一听桑小满,不就是姐姐您吗?姐姐您何时有如此棋艺?真叫疏影妹妹我又惊又喜。姐姐你说巧是不巧?我在紫薇宫有个小师弟,名叫顾师言也爱下棋,他看了小满姐姐那局棋,对小满姐姐钦佩非常,央求着我带他过来一定要跟姐姐您下一局,还说要赌上棋圣张天择弟子的尊严,我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哪里是棋圣的徒弟?他只不过是棋圣的一个远房外甥,棋圣在他小时候教过他几次罢了。

    我本不愿意带他来,可是他苦苦哀求于我,我也没有办法,又想到姐姐你棋艺高超,定能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所以我斗胆替姐姐您答应了他。

    那小满姐姐,我们腊月十八见。

    小妹林疏影敬上。”

    看着手里这封装帧华美的信笺,桑小满懵了。

    今天对桑小满来说,原本是极美好一天,好不容易完成萧逸才给她布置的练习,想着去白云观找小师弟蹭一顿饭,可这封信把她的好心情全毁了。

    她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那信里写的日期——腊月十八,然后惊叫道:

    “腊月十八不就是明天吗?你这小贱人肯定是故意让人今天把信送到的,你这是在玩我是吗?”

    只见她一把将那封信撕得粉碎道:“谁跟你这小贱人是好姐妹了?我是把你吊在那海棠树下打过一顿,你居然能记恨到现在?小时候你跟我爹告我的状还算少吗,你那年眼馋我娘亲送我的簪子,死皮赖脸哭爹喊娘的要了过去,这笔账我可一直没跟你算呢!”

    桑小满气鼓鼓的说道,她越想越气,看着那一地碎纸接着一脸讥讽道:

    “哎哟喂,紫薇宫宫主亲自收你为徒你还不愿意,你以为我不在炎州就不知道,是你死乞白赖拖着人腿不放,最后人家面子上挂不住才收你做了个记名弟子吗?还每日修炼忙得跟什么似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忙着勾搭紫薇宫的宫主小儿子吗?你现在怎么脸皮能厚成这样?怎么着,知道我棋下得烂,就特地找人来秋水给我下马威,你以为我桑小满是吃素的吗?还棋圣远房外甥,棋圣有叫顾师言的……”

    想到顾师言这个名字,桑小满突然冷静了下来,因为这个名字她好像有些耳熟,像是最近听一些师兄谈起过。

    “等等……”

    冷静下来的桑小满拿起一张传音符,然后冲上面不停重复的喊道:“救命啊,赵玄钧、赵玄钧、赵玄钧、赵玄钧……”

    “祖宗,别喊了,你表哥我差点被你喊的练功走火入魔。”

    那头赵玄钧喘着粗气无奈的说道。

    “认不认识一个叫顾师言的,据说是棋圣远房亲戚。”

    桑小满不出声的坏笑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直截了当的问道。

    “顾师言?”

    听到这个名字,赵玄钧先是迟疑了一下,拿毛巾擦了擦额头汗想了想,然后一脸一脸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今年挤进烂柯榜最年轻的那个紫薇宫弟子吧?”

    “对对对,他就是紫薇宫的,烂柯榜是个什么东西?”

    桑小满先是一脸欣喜,继而不解道。

    如果桑小满在赵玄钧身边,赵玄钧肯定会在她脑袋上狠狠的敲一记,他没有好气的说道:

    “烂柯榜上全是十州最富盛名的棋师,能入榜者无不是十州灵杰。”

    十州仙府的修者,拥有着悠长的寿元,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除了修炼之外,下棋无疑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游戏,而且这对弈棋局之道暗含天理,经常有十州修者在对弈中破境,这也不难理解,修行中最难修的往往是玄之又玄的精神力,而这对弈就最好的修炼精神力的法子。所以无论在十州哪里,棋师都是备受尊重的身份,而进入烂柯榜的棋师更是被各大门派拉拢收入门下。

    所以桑小满连烂柯榜都不知道,赵玄钧自然要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表妹发火了。

    “那这顾师言在烂柯榜里排第几?”

    桑小满丝毫不觉,继续问道。

    “他刚入烂柯榜,现在应该还在末位第六十名。”

    “才第六十名啊!”

    “能入榜,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好吗?”

    赵玄钧对自己这个小表妹真是哭笑不得。

    “那这么说,这顾师言下棋当真很厉害?”

    听赵玄钧这么一说,桑小满就有些担心了。

    “没错,他虽然排名最末,但也是烂柯榜里最年轻的一位,是仙府公认最有潜力的棋师。”

    “跟周家那大管家比呢?就是上次输给我那个。”

    “周凉几十年前进过一次烂柯榜,这些年棋力退步的厉害,早就不在烂柯榜里,你说谁厉害?”

    赵玄钧反问道,说完他突然皱了皱眉接着道:

    “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情了?”

    “嘿嘿……”

    桑小满傻笑了一声,然后赶紧关了传音符。

    只留下那头的赵玄钧一脸问号的看着那传音符。

    “完了完了,这次说不定真要被那小贱人羞辱了,这顾师言这么厉害会不会小师弟也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桑小满吸了口凉气,有些慌神地说道。

    “小师弟,你这次可要帮帮师姐我啊,我输给谁也不要输给那个死贱人,要不然我真没脸回炎州了。”

    打定主意,桑小满拿起了跟李云生的传音符。

第八十三章 下棋?我会啊!

    “什,什么?你说李云生,下山了?”

    传音符里,久久得不到李云生的回应,桑小满终于坐不住,不过来到白云观也没见到李云生,只看到三师兄李长庚,然后从李长庚嘴里听到这么个“噩耗”。

    “什么时候回来?”桑小满一脸忐忑的问道。

    “快的话,明,明天吧,慢一点,应,应该,要后天才能回来。”

    李长庚举着一个大石碾子,一边做着深蹲,一边回答桑小满道。

    “完了,完了,我完了,这次肯定要被那小贱人看笑话了。”

    桑小满闻言一脸痛苦的抱头道,心想如果按赵玄钧的说法,这顾师言的棋力可能都在小师弟之上,自己上的话哪里是他的对手?

    “小丫头,你找,找我家老六做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还在哪里举着石碾子做深蹲的李长庚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

    桑小满一脸怀疑的看着李长庚。

    看桑小满那眼神,李长庚有些不开心了,把那石碾子放下,一脸傲然道:

    “我可是他师哥,他会的东西哪样不是我教的?”

    “下棋你会不会?”

    依旧满脸怀疑的桑小满问道。

    “下棋?”李长庚先一愣,然一脸得意的说道:“前些日子,小师弟才输给我,之后死活不敢再跟我玩。”

    这句话对“穷途末路”的桑小满来说无疑像是一道福音,李长庚那有些粗糙的形象,立刻在她心里高大了起来,心想既然他能下赢小师弟,那一定能跟那顾师言一战了。

    “师兄,那明天能否替我下一局棋?”

    当即桑小满就一脸祈求的看着李长庚道。

    “没问题!”李长庚当即豪爽的答应了,然后一副慈祥的长者关爱后辈的模样看着桑小满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下棋啊,多简单的事情,把你这小丫头急的。”

    “对手可是能进烂柯榜的人,师兄你今晚一定要好好想想对策。”

    松了口气的桑小满,依旧是有些担心。

    “别怕,不管他什么榜,我下棋只看人!”

    很少能在后辈面前显显威风,李长庚显得很开心。

    不过李长庚这回答看似拙劣,但桑小满心里一琢磨,又觉得很有大家的气概,心想这师兄都不把烂柯榜放在眼里了,下棋只看人定然棋力不简单。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师兄到秋水峰分万木草堂等我。”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桑小满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这小丫头,有时候还是挺懂礼貌的嘛。”

    李长庚笑看着桑小满离开,说着又拿起那石碾子开始深蹲,一边蹲一边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这小丫头说的烂柯榜是什么东西,不过,打,打架我都不怕,会怕下棋?”

    次日清晨,万木草堂早早就聚满了人,烂柯榜的棋师顾师言来了秋水的消息不知为何不胫而走,桑小满清楚这顾师言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但不代表秋水其他弟子不知道,特别是对秋水的女弟子来说。

    早在一年前顾师言的名声便已经在青莲仙府传开,见其相貌者皆惊为天人,虽然是个男子却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今年他进烂柯榜将他名气再次抬高了一重,有貌又有才,顿时让青莲仙府一众女子芳心难持,今天刚听说他来了秋水,许多秋水女弟子几乎要尖叫出声来,也不管什么早课了,早早的就到了万木草堂,只想跟他见上一面。

    而顾师言并不是像林疏影在信里所说的那样是她带来的,这次来秋水纯属师门偶然的一次拜会,紫薇宫二宫主跟秋水门白园刘青青素来要好,刘青青腿脚不便不能出远门,这二宫主每年便会在这个时候来一次秋水,给刘青青送几匹紫薇宫所辖织坊产的云锦,之所以带林疏影来,是因为林疏影泪汪汪的求他说,在秋水有一名许久未见的姊妹,这二宫主向来心软,林疏影这眼泪汪汪的一求也就答应了,至于顾师言倒真是因为看了那局棋盘,很想要来跟秋水弟子切磋一下棋艺,二宫主觉得门派里年轻人能交流切磋一下也挺好,便也带他来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跟刘青青聊着家常的时候,顾师言已经在万木草堂摆下了擂台。

    “你们秋水门真有会下棋的吗?”

    万木草堂内,坐在棋盘边的顾师言,抬头看着一名被他杀得面红耳赤的秋水弟子冷冷的问道。

    “你输了,下一个。”

    他把手里棋子往棋盒里一扔,有些不耐烦道。

    那弟子羞怒道:“下棋再厉害有何用,长得跟个娘们似得!”

    这一声立即引起一众秋水女弟子的唏嘘声,然后逃也似得离开。

    这顾师言对这些言词好像丝毫不介意,抬头问他旁边一名相貌一般,打扮却极其浓艳的女子道:“疏影,你说得桑小满何时来?”

    这女子便是给桑小满写信的林疏影。

    “她兴许是被你的大名给吓怕了,不敢来了,想来这秋水门的人都这个德行,也就能在自家门派里逞逞能。”

    这林疏影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说什么?”

    “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她这话听得秋水弟子皆是义愤填膺,就算是对那些对顾师言倾心的女弟子,有的也忍不住骂起来。

    “哟,骂起人来倒是挺凶的,有能耐来跟我小师弟下一盘啊。”

    林疏影也不依不饶。

    “下次如果还是这种胆小如鼠之辈,就不要叫我了,浪费我的时间。”

    似乎对这种斗嘴很反感,顾师言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林贱人,我没想你居然敢来秋水见我。”

    就在这时,桑小满走进了万木草堂。

    其实她在门外徘徊了很久,一直等到李长庚到了才敢进来。

    “呵……怎么,你看起来不是来下棋,是来打架的啊?”

    看着桑小满身后高大凶悍的李长庚,林疏影冷笑道。

    不得不说,李长庚在一群娇滴滴女子中间,魁梧凶悍,看起来就像是个杀神一般。

    “这你就看错了。”桑小满笑道:“我这位师兄是来跟你那小师弟下棋的。”

    “我不跟他下,我要跟你下。”

    顾师言从林疏影的话里已经听出,眼前这女子就是当日跟周凉下棋的人。

    桑小满看了一眼顾师言,心中也是惊叹道:“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想要跟我下,须得先赢了我这位师兄,赢不了就别废话了。”

    指了指身后的李长庚,桑小满嘟了嘟嘴道,再看了一眼那顾师言,心道:“还是小师弟看着顺眼。”

    “好!”

    这顾师言做事也干脆,当即二话不说的坐下。

    “师兄,拜托了!”

    桑小满小声的对李长庚道。

    李长庚呵呵一笑,一脸自信道:“放心吧丫头,下一盘棋而已,多大点事?”

    说着便在棋盘的另一头席地而坐,跟壮的跟头牛似得李长庚一比,另一头的顾师言看起来就像是才学会走路的小童。

    这一局棋,每人下了才第四手,顾师言就皱起了眉头,神情复杂的看着李长庚。

    同样神情复杂的还有桑小满。

    “小师妹,咱们要赢了!”突然李长庚转头一脸神秘的看着桑小满道:“你瞧,我在那里再填一子,五子连成一条线,成了!”

    看看李长庚,再看看那棋盘,桑小满不知道如何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第八十四章 我就在你身后

    “刚刚我那位师兄,给大家开了个玩笑,玩笑…”

    送走李长庚,桑小满一脸尴尬的笑着道,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她肯定一头钻进去。

    “小满姐姐,你这师兄的棋艺果然高超,这个下法,估计就算是棋圣来了也只能甘拜下风。”

    林疏影笑的前仰后合道。

    “别笑岔气了,不然下次可不是吊在海棠树上,而是埋在海棠树下了。”

    桑小满冷哼了一声道。

    顾师言对二人的口角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冷着脸对桑小满道:“既然玩笑开过了,可以好好下了吧,我千里迢迢来这破地方,可不是为了看你这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下下下,本小姐陪你下。”

    桑小满破罐子破摔道,她看着顾师言越来越不顺眼,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了,叫来的人不靠谱,小师弟又还没有回来,她桑小满某些时候可以临阵脱逃,但是在林疏影这个女人面前,她可不想逃。

    “输就输吧,也不是输不起。”

    下定决心,桑小满坐了下来。

    “猜先。”

    顾师言从棋盒里抓了几颗白子放在手心。

    桑小满拿来两颗黑子放在桌上,顾师言摊手,手上棋子正好是双数。

    桑小满执黑先行。

    对于下棋的一些常识,桑小满还是知道的,毕竟是一项在仙府极其流行的活动,作为一个世家大小姐不可能没学过,只不过下的不太好罢了。

    暗自呼出了一口气之后,桑小满落子。

    这笨拙的落子手法,就跟传闻中的一样,顾师言不太没有轻视,反而如临大敌一般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啪嗒!”

    顾师言落子,这一声落子声,好像带着一股澎湃的气势,桑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股气势冲击得重重跳动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一个高位的棋师下棋时,居然有上位修者一般的威压,以前有李云生帮她下还没察觉到,现在自己下终于切身感受到了。

    定了定心神,桑小满再次落子。

    “啪嗒!”

    她刚一落子,对面的顾师言就毫无犹豫的跟上,像是一头饿了很久的老狼,死死的跟着雪地里的猎物。

    突然桑小满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用手在自己腿上重重的掐了一记,然后在心里对自己道:“桑小满,有什么好怕的,比死都恐怖的事情你都见过,居然怕个下棋的?不但不能怕,你还要赢!”

    看似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桑小满,一但执拗起来谁都劝不动,她既然说要赢,就是开始较真了。

    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一旦定下心神,下的就开始有板有眼了,再也没有刚开始被顾师言上位者气势所骇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最开始的布局,桑小满较劲了脑汁,回想幼时所学,还有那几次李云生下棋时的布局,所以看上去像模像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

    不过这纯属得益于顾师言的谨慎。

    这股谨慎一来是因为桑小满下棋笨拙的手法,二来是她布局跟之前的棋谱颇为相似,所以顾师言并没有急着露出獠牙,他也在求稳。

    不过,接下来又走了几步,他开始有些疑惑,因为桑小满这几步的拙劣程度,已经有些过于明显了。

    但顾师言依旧没有轻举妄动,他甚至猜想这会不会是桑小满故意为之,就像那人跟周凉的棋局里,那故意扔下一手败招,最后却造就了一场旷世大杀局。

    顾师言之所以对桑小满这么感兴趣,就是因为那一场惊天大杀局,他对周凉的棋力早就看不上眼,就算桑小满能赢周凉,如果没有那一场惊天大杀局他也不认为对方会是自己的对手。

    又下了几手,桑小满脸色渐缓,但顾师言的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了。

    这几手下下来,桑小满觉得自己好像开窍了一般,那满盘的黑白棋不再是死物,他们都有血有肉,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的大将,是自己的爱卒,是自己的百姓。

    而顾师言皱眉是因为…对手的棋,太幼稚了,这种单纯幼稚的下法,就跟那俗世不会打仗只知道吟诗作赋,还以为天下太平的皇帝一样。

    他依旧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布了一个不算太高明的陷阱,就像是在狼窝面前放了一根胡萝卜一般。

    但是这么明显的陷阱,桑小满兴高采烈的跳了。

    “你又在开玩笑吗?”

    顾师言面色如寒冰的问道,他很生气。

    “就吃了你几个子而已,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看他生气,桑小满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吃了他的子。

    顾师言一言不发,只是手上的白子狠狠的“砸”在了棋盘上。

    还以为对方恼羞成怒,不过一看落子,桑小满心中咯噔一下,她的“爱卒”被吃了。

    接下来的局势,就像是失控了一般,无论她如何抵挡顾师言的血盆大口,最终都是徒劳,对方就好像早已料到了她下手,事事在她之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城池被破,百姓被屠。

    前所未有的绝望,扑面而来,这股绝望真实得像是发生在她眼前一样,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股绝望跟无力感,让她想起了当年桑家那场大火。

    那时候她就跟现在一样,只能看着里面的人哀嚎、痛哭、惨叫,她什么都做不了,吓得话都说不出的她,甚至连高呼求救都做不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桑小满放下了手里的棋子,低声绝望道,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长发盖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表情。

    “十二之八。”

    突然一个声音,像是在桑小满漆黑的没有颜色的世界里,点亮了一盏灯。

    “哇…”的一声,听到这个声音,桑小满突然大哭了起来,丝毫不顾及在什么场合之下。

    想笑便笑,想哭便哭,还真像是桑小满的个性。

    “你,还下不下?”

    这哭声把顾师言吓了一跳,他心想,莫不是自己下手太重?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

    “下!”

    桑小满一抹脸上的泪痕,毫不犹豫的说道。

    说完她又一脸不解的在脑子里传音道:“不对,我没告诉你下到哪里了,你是怎么知道要如何下的?”

    对于桑小满这个问题,那个声音顿了一下道:

    “因为我就在你身后啊。”

    闻言桑小满飞快的一回头,只见李云生正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冲她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第八十五章 利刃与野草

    “笑什么笑,看我哭很好笑吗?”

    桑小满假意嗔怒传音道。

    “不是。”

    “就是!”

    李云生知道说不过她,于是乖乖闭嘴了。

    “帮我赢他,你笑我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见李云生不说话,桑小满气鼓鼓的盯着顾师言,在心里跟李云生道。

    “有点难。”

    李云生老实地回答道,目前的局势,桑小满已然落后了许多,又是面对顾师言这种人,若是在一般人眼里岂是有一点难?那是毫无胜算!

    “你看他欺负我,都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忍得下去吗?”

    桑小满假意带着丝哭腔道。

    “其实…这棋盘上,应该是他忍你,忍了很久。”

    望着那棋盘,李云生若有所思道。

    “李云生!”

    没有什么,比此时直呼其名更能表达桑小满心头的郁闷跟气愤。

    “你…到底还想下吗?”

    见桑小满落了一子后便迟迟未再落子,顾师言疑惑的看着桑小满阴晴不定的脸,他很不耐烦的说道。

    “下!”

    桑小满气势汹汹的将棋子拍在棋盘上道。

    “先看看能不能堵住你刚刚捅出的篓子,能堵住这盘还有戏。”

    李云生用传音符将话直接传到桑小满脑子里道。

    不过,这顾师言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两手棋,就看明了李云生的意图。

    当即白子的攻势开始变的异常凌厉,好似摧枯拉朽一般,再也不给桑小满留丝毫余地,眼见着黑子就要被一网打尽。

    尽管如此,顾师言不但没有掉以轻心,反而越发的冷静,好像是天生的直觉,刚刚桑小满落的那两粒子,他忽然觉得跟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看着就难受,但是任他怎么算,这也不过是两粒极普通的落子。

    “怎么办?他好像看出来了!”

    因为自始至终一直看着棋盘的局势,对于顾师言的异动,桑小满也是看在眼里。

    “不,他没有看出来。”

    李云生盯着那棋盘,有些诧异,他以为顾师言至少能看出自己的第一重意图,没想到的是他一重也没看出来,心想,这传说中烂柯榜上的人也没那么强嘛。

    两个人再次个下一手后,李云生对桑小满道:

    “差不多堵住了,可以反扑了。”

    “嗯!”

    闻言桑小满只觉得心跳的很快,之前跟周凉那局因为根本没有关注棋盘内容,她没有切实的体会到,而今天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这个小师弟,强大到离谱!

    而紧接着,如山呼海啸一般的追击,随着桑小满那笨拙的落子开始了。

    看着黑子一粒粒的落下,顾师言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

    “为什么?!”

    他在心底大叫道,黑子的棋他渐渐的看不透了,而之前那被他看做眼中刺的两粒黑子,这时候如两尊门神一般,死死拦住了他追杀黑子的去路!

    而黑子的反扑,却如摧枯拉朽一般的摧毁着他白子的防御。

    对面这方才还在哭泣的女孩,此刻就像是神明一样,将一道道黑色的光芒按在棋盘上,每落一子自己的白子就要被撕开一个口子,精准、凶狠、无情!

    “为什么会这样?我,我可是上了烂柯榜的人,怎么会输给一个人女人,一个刚刚还在哭的女人!”

    他不甘心,愤怒的拿起自己手里的棋子,无数棋路在他脑子里铺散开。

    渐渐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随着棋盘扩散开来,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许多弟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一些看得懂棋的弟子,此时皆是满头冷汗,因为眼前这两人妙手连连,特别是桑小满,她的棋路在众人眼里,就像是那老屠夫的剔骨刀,粗旷却又细腻,如庖丁解牛般将白字一点点地瓦解,棋路推演之精准,简直看的人不寒而栗。

    但这局棋之所以这么精彩,还有一个原因是顾师言的强大,面对桑小满锋利精准的剔骨刀,换作他人早已被吃的一点也不剩了,但顾师言不同,他的棋如顽强的野草,总能在夹缝中找到生存的机会,一个锋利一个坚韧,看的人欲罢不能。

    这时候观战的人群中,有人突然小声的说道:“你有没有带子虚石?”

    “你疯了?这大庭广众的,难倒你还想去太虚幻境看你在里面养的那小狐狸啊?被发现了可是要被逐出秋水的!”

    旁边他那同伴压低声音讶异道。

    “呸!”

    那人轻啐了一声道:“想什么呢?这等稀世名局,若是放到太虚幻境,必定会有许多人想看,我们拿去典卖,想看的必须用魂火买,到时你我想要养多少只小狐狸都可以了,有那么多魂火,被逐出秋水也值了!”

    闻言那旁边的同伴眼前一亮,然后悄悄的拿出一枚很小的黑色石头,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而后一人记棋谱,一人含下那石头闭目做沉睡状。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云生没有继续让桑小满落子,而是皱眉对桑小满道:

    “可惜了。”

    “啊?!输了?”

    此时棋盘的局面,桑小满已经看不明白了,听到李云生这么说,不由得心头一慌。

    “不是,平局。”

    李云生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小看他了,不应该在开始留余地的。”

    听说是和棋,桑小满算是松了口气,又听李云生这么说,不由得有些乍舌,笑道:“和棋很好,和棋很好。”

    她心道,幸好你留手了,不然我都没法跟人解释这局棋,又要被那些老头子烦死了。

    她虽然之前要李云生帮她赢,但说的都是些气话,李云生能帮她挽回点颜面她就很开心了,哪里敢真的想李云生去赢?

    “和棋…不用继续下了吧?”

    就在这时候,顾师言突然松了口气地看着桑小满道。

    虽然这局棋最后还是被他强撑了下来,但是一看棋盘上,桑小满从那一手开始如暴风骤雨的追杀,他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再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了,那种濒死的绝望感,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甚至觉得这局棋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道心。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要跟眼前这个人下第二次。

    “哎呀,可惜了,可惜了,明明你小师弟差点就可以赢了呢,对不对呀,疏影妹妹?”

    终于轮到自己扬眉吐气了,桑小满丝毫也不吝啬自己的挖苦,朝林疏影不怀好意的笑道。

    “哼!只是个和棋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疏影毫不示弱的冷笑道。

    “确实,有些可惜,不知道顾小师弟,愿不愿意跟姐姐我再来一局?”

    桑小满坏笑道。

    “走!”

    顾师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狠狠的剐了林疏影一眼。

    “这就走了?”

    林疏影从桑小满身边经过,桑小满凑到她耳边轻声寒道:“谢谢你,让我又记起了那场大火。”

第八十六章 凛冬将逝

    李云生一直觉得下棋不过是打发闲暇时光的一件小事,昨日下完那一局也未作停留就回了白云观。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做的这件小事,给仙府给秋水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其一是原本在十二月末放榜的烂柯榜提前放榜了。

    评定烂柯榜的是烂柯棋院资历大先生,这些大先生年轻时候无一不是烂柯榜前十的人选,他们眼光自然无人敢质疑。

    这次的榜单上,顾师言被名字已经看不到了,桑小满的名字赫然上榜,而且别列在了第五十九位,比当初末位顾师言还高出一位。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爬上烂柯榜,这在烂柯榜设榜几百年来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除了桑小满现在烂柯榜上唯一个女子名叫许诗幽,跟桑小满不同这名女子自小天赋惊人,不但是在棋道上,就算是修习上也远超同期修者,只是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踏入灵人境,而传闻她也是一名道心通明的修者。

    所以许诗幽能上榜没人觉得意外。

    而桑小满,别说棋力如何,根本就没人知道她是谁!

    不过就在质疑声中,烂柯棋院放出了桑小满跟顾师言那局对弈的棋谱。

    顿时整个十州仙府的棋师为之哗然。

    这盘匪夷所思的对局中,黑子明明露出败像,却靠两手神来之笔逆转了局面,反而对顾师言的白子,展开了一场气势惊人的追击,有些老棋师因为看这对局,差一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直呼受不了这局棋。

    因为这局棋,众人对桑小满的质疑开始转做惊叹,能在颓势之后制造这般惊人的追击,居然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随着好事者的发掘,桑小满当然一人同时对周凉跟萧逸才的那一局也被翻了出来,随后就是她炎家的身份。

    特别是炎家这重身份被挖出来后,自此再无人质疑烂柯棋院今年的这份榜单。

    不过桑小满缺被这榜单弄得有些焦头烂额。

    “要不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把我们的棋谱放到了太虚幻境,也不会这么快被那烂柯棋院发现,最后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弄得我天天要去跟那些长老解释,就连我爹爹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瞒着他。”

    白云观后山,李云生的小屋里,桑小满不停的抱怨着。

    “这太虚幻境是什么?”

    李云生让两张悬浮在头顶的白纸落到了桌上,然后转头问桑小满,太虚幻境这个名字,李云生还从未听过,秋水门的典籍里也没有提及。

    “南柯一梦的典故听说过吧?”桑小满喝了一口李云生给她泡的茶接着耐心的解释道:“这太虚幻境,最初被称为南柯梦境,最早流传于仙府贫民窟,黑市商人将一种名叫子虚石头的石头卖给贫民,声称只要含住这颗石头就能做个美梦,在梦里你可以为所欲为,有些困苦不堪的贫民终其一生也没做过美梦,于是倾尽家财换了一枚子虚石,不想真如那商人所说,做了个长长的美梦,何止是美梦?简直就是一个全新的人生,在那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挥霍无度,可以有漂亮女人,可以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美食。

    只是梦总是会醒,梦醒的时候就是你向那黑心商人交钱的时候,不交钱美梦就真的碎了,许多人没有钱,又想活在梦里,最后只能是自暴自弃郁郁寡欢而终。

    后来仙府开始追查这件事情,发现这子虚石其实是通往一处消失千年仙府的钥匙,意志不坚定神魂不够强大的人,会被子虚石上蕴含的奇异灵力带入梦境无法自拔,但神魂强大的修者不同,他们不会被迷惑,反而会通过子虚石将自己神魂的影子投射到那上古仙府的遗迹中,这样一来十州的修者都可以通过这种神魂的投影,在太虚幻境中交流。”

    说到这里桑小满有些气愤的说道:“这次就是因为秋水那两个弟子,一边看我们下棋,一边在太虚幻境中复盘,才搞的人尽皆知!”

    李云生到没有桑小满那么介怀,只是听她这么一解释,突然对那太虚幻境很感兴趣。

    “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到子虚石,我想去你说的这太虚幻境看一看。”

    他好奇的跟桑小满问道。

    闻言桑小满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道:“除了黑市商人手里为数不多的子虚石,现在各大仙府对子虚石的管控都非常严苛,门派弟子使用的子虚石不但需要师父担保,还都有时间限制,秋水门就更直接,规定灵人境以下不得使用子虚石,若有违令者逐出秋水!就像这次那两名弟子,刚刚赵玄钧告诉我,他们已经被逐出了秋水。”

    桑小满气鼓鼓的接着道:“我从家里带来的子虚石,一来就被那萧老头没收了。”

    一听秋水对子虚石管的这么严,李云生的好奇心也就压下去了。

    “对了。”李云生突然起身拿过一个油纸包递给桑小满道:“我三师兄做的熏肉,让我拿给你,说是昨天下棋下的很开心。”

    看着这包油腻腻的熏肉,桑小满的心情又开始变的有些复杂。

    ……

    烂柯榜这件事情结束后的一个多月时间,李云生除了修炼就是去黄鹤楼看书,日子过得平静充实。

    一晃眼这冬天就要在秋水结束了,因为明天就是立春。

    秋水气节的泾渭分明,李云生在入冬时已经领教过了,一看黄历知道明日便是立春,即便现在还冷得手都难伸出来,他也很笃定明天这股笼罩在秋水上的森寒定会散去。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个冬天,无论风雪如何大练习打虎拳就从未断过,一个冬天下来他的拳头已有碎石劲,还是颇有成就感的。不过跟打虎拳相比,没有真元辅助的情况下,李云生的行云步已经到了一个瓶颈。

    倒是画龙诀之前困惑的地方,因为学了“龙语”迎刃而解了,通过画龙诀炼化天地灵气的速度比最初又快了两倍不止,“鲸吸”也进入第二重,从最初打坐冥想时才能鲸吸,到现在已经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两次鲸吸,这进展不可谓不快。

    只是这鲸吸的次数,依旧每日只能一次,否则身体会扛不住。

    不过最让李云生感到兴奋的还是“御符术”的进展。

    玉虚子在御符术中,把这些符箓组合统称为“神机符”,神机符分六品,一品最低六品最高,品阶之间除了符箓搭配,以及每道符箓打开时机不一样外,最大的不同是同时控制符箓的数量,最低的一品神机符,需要同时控制三道符箓,而六品神机符需要控制的符箓高达十八张。

    现在李云生虽然只能用御符术,完成玉虚子留下来的一品类神机符,但让李云生兴奋的是,按照玉虚子的思路,低阶符箓组合得当,完全可以发挥高阶符箓的效果,这对不能制高阶符箓的李云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一般,给了李云生一个他目前最厉害的对敌手段。

    当然无根仙脉独有的如无底洞般的丹田,依旧是李云生无法回避的问题。

    不过冬天已经过去,他已经感觉到被肃杀的寒意冻结的天地灵气,正在一点点的解冻,他已经准备好,立春一过,试剑大会结束,便再次冲击结胎。

第八十七章 李云生,是谁?

    冬日一过,秋水各处福地的弟子,就如那在山里潜匿了一个冬天的动物,在洞前嗅了嗅洞外的空气,尝了一口从两旁河畔残雪中流过的泉水,发现凛冬真的走了,于是纷纷雀跃的走出了山洞。

    秋水被冬日凝固了的生气,又开始复苏了。

    这一天,也是秋水试剑大会公布各福地弟子名单跟抽签的日子,一大早各路福地弟子都涌向放榜的双鱼峰道场,也是日后秋水试剑会比试的地方。

    虽然大多数弟子,对于自己所在福地的名单已经都知道,但也想看看其它福地的名单。

    当然更有兴趣的还是抽签,抽签必须参与比试的弟子亲至,于是许多秋水普通弟子终于能见到,那些平日里在福地不出门的秋水门天之骄子们了。

    “玄武阁的叶骁、凌云阁的赵玄钧,”

    这些叽叽喳喳的在道场等着的弟子中,名单刚贴好,一群女弟子就有兴奋的尖叫了起来。

    当然男弟子看到牧凝霜的名字时,兴奋程度丝毫不亚于女弟子。

    “白云观?”

    一些秋水门的老弟子终于发现了这份名单,与往年的不同之处,那就是白云观今年也有人参赛了。

    “白云观?不就是负责给秋水门种地的那帮泥腿子吗?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有人先生不解继而哈哈笑道。

    “这白云观的弟子叫李云生,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就是白云观新收的那个无根仙脉的弟子,之前秋水门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对了,就是他!”

    有人居然认出了李云生。

    “我也想起来了,今年秋天的时候,他还来我们观里送过仙粮,又黑又瘦跟个竹竿一样,估计还不够师兄你打一拳的!”

    “哈哈哈。”

    “这白云观看样子今年要颜面丢尽了,等会抽签看看谁运气那么好抽中他。”

    一群人几近讥讽之能事,一些原本不认识的福地弟子,也因为李云生说到了一块。

    “滚开!”

    就在那名不知道来自哪个福地的弟子,正绘声绘色的说着当日李云生去他们观里送仙粮,他们是如何戏弄于他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你找…牧,牧凝霜,师,师妹?”

    被人这么说,那名弟子怒不可遏地转过头,但当看到身后那张清丽无匹的脸时,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得一干二净,原本能说会道的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滚。”

    牧凝霜皱着眉,又重复了一句。

    那人不知道为何,居然不但没有恼火,反而一脸歉意的让开了身子,双眼失神的目送牧凝霜离开。

    “你刚刚也太窝囊了吧?”

    他身边一名同门笑道。

    “你是没被骂,被仙府第一美女骂,爽着呢!”

    那人一脸猥琐的笑道。

    牧凝霜一来,紧随其后入选的弟子也纷纷到了,等赵玄钧一行人到场时,这些已在仙府小有名气的弟子,免不得掀起道场上一阵骚动。

    “人都到齐了吧?”

    负责抽签的一名秋水门长老面带微笑的问旁边一名负责登记的弟子道。看着秋水良才辈出,他这个老人很是欣慰。

    “嗯,到齐了!”

    那登记的弟子看了看名单道。

    闻言那长老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走到台前朗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都过来抽签吧。”

    “还有一个人!”

    他话音才落,赵玄钧跟牧凝霜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赵玄钧讶异的看了一眼牧凝霜,牧凝霜则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再说话。

    “还有一个?是谁?”

    那秋水门长老惊讶道。

    “白云观,李云生。”

    赵玄钧指了指身后榜单上李云生的名字。

    那长老一愣,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榜单,心道,这白云观今年怎么派了弟子来参加试剑了?

    他皱眉瞪了身边那负责登记弟子一眼,那弟子一脸惶恐道:“弟子该死,确实漏了一名叫李云生的弟子!”

    事情问清楚了,这长老便冲台下喊了一声:“白云观的李云生有没有来?”

    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既然没来,不如就作废吧,反正他来了也是被当靶子的!”

    台下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引起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对呀,对呀,白云观的弟子,种地行,来比试,是让人看笑话吗?”

    “别等他了,抽吧!”

    那长老本就对这不守时的弟子没什么好印象,听台下一起哄,于是看向台上的入选弟子道:“你们觉得如何?”

    “等这种人,不过是浪费时间。”

    玄武阁的叶骁冷声道。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的身后一些入选弟子出声附和。

    “那就不等…”

    “我愿意等。”

    闻言那长老就要做下决断,却被赵玄钧再次打断。

    “赵玄钧,你我虽有些过节,但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反对我吧?”

    叶骁冷笑道。

    “不,跟你没关系,我赵玄钧还没有小气到那种程度。。”

    赵玄钧脸色温和的说道。

    “那是为何?”

    叶骁有些愠怒道。

    “因为李云生是我这次比试,最想遇到的对手。”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赵玄钧说那白云观的小子是他最想遇到的对手?”

    “听错了吧,那白云观的,哪里有资格跟赵玄钧打?”

    “是啊,定是这赵玄钧故意戏弄叶骁呢!”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牧凝霜也站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也愿意等。”

    这一下台下的男弟子都炸开了锅,这一向冷若寒霜对秋水门男子都不拿正眼看的牧凝霜,居然会替一个白云观那只会种田的弟子求情?

    “这…”

    牧凝霜一站出来,刘长老就有些犯难了,心中好奇的问道:“这李云生到底是谁?怎么连赵玄钧,牧凝霜这样的弟子都替他说情?”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赵玄钧突然展颜道:

    “不用等了,他来了。”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清瘦,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少年有些狼狈的走了过来。

    李云生的这副模样,先是让众人一愣,然后满场哗然大笑。

    “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白云观连衣服都穿不起了吗?”

    “这种人也能参加试剑会?”

    不过李云生还是在这满场的讥笑中,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

    来到台上,赵玄钧有些压抑的问道:“云生兄,怎么会如此狼狈?”

    “不碍事,只是遇到几只疯狗。”

    李云生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目光落到了台下一处角落,在那里玄武阁的几名弟子正捧腹大笑着。

第八十八章 太幼稚了

    “看样子石头他们得手了。”

    道场的一处角落里,玄武阁的朱浩轩看着李云生这副模样,笑得前仰后合道。

    “待会等他回去的时候,我们人手一齐,到时候保管打断他的腿,朱少都参加不了试剑会,他这种人有何资格参加?”

    朱浩轩旁边,一名颧骨极高的小眼睛中年男子冷笑道。

    “上次被他们白云观一帮子人算计,这笔帐我这次一定全部要回来!”

    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朱浩轩突然怒不可遏道。

    …

    “这就是你说的,你这次试剑会最大的对手?”

    看了看李云生的样子,再看着赵玄钧,叶骁毫不顾忌的当着李云生的面讥讽道。

    “你没听云生兄说吗?路上遇到几只疯狗!”

    赵玄钧冷笑着道,说话的时候故意看着叶骁,把疯狗二字说得极重。

    叶骁知他话有所指,但他并不知道埋伏李云生的人,就是自己玄武阁的人,只觉得赵玄钧故意阴阳怪气的不把话说明白,于是有些恼怒道:“赵玄钧,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既然人齐了,就都到我这里来抽签吧!”

    不过没等赵玄钧回答,那头刘长老就开始宣布抽签了。

    那刘长老拍了拍手接着道:“这次试剑抽签很简单,抽到一号牌子的第一轮对手是抽中二号牌的,以此类推,抽完把牌子给我登记,具体对手名单我们会在三天后公布。”

    “一号。”

    李云生看着手里的牌子,跟那登记的弟子说了一声。

    这是进秋水门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目光盯着,他显得有些不自在,看得出来他很想走,但目光却是在叶骁身上游疑不定。

    这般神色,被一旁的赵玄钧看在眼里,心道这云生师弟是怕玄武阁的人在他回去的时候找他麻烦吗?

    他刚要走过去问李云生,却见李云生已经走到了叶骁的跟前,神色严肃认真的看着叶骁道:

    “你是玄武阁的人吧?”

    他之所以会去问叶骁,是因为他看到了他身上玄武阁的腰牌。

    “没错。”

    叶骁虽然不知道李云生想要问什么有些疑惑。

    “你能不能让你们玄武阁的那几个人,不要在半路上堵着我?”

    李云生皱着眉头,显得很为难道。

    “你是说你这副模样,是我玄武阁的人做的?”

    叶骁冷笑道:“请不要血口喷人,我玄武阁还不屑为难一个废物。”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倒是没有为难到我,只是我怕他们会伤了自己。”

    李云生摆手道,他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的模样,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休要在这里污蔑我玄武阁,你若执意如此,我叶骁拼着违反门规,也要教训你一顿!”

    叶骁神色冰冷的说道。

    “唉…算了,算了,我该说的也说了,到时候别怪我就好…”

    见跟对方说不通,李云生摇了摇头就要走。

    “云生师弟!”

    李云生没走多远,赵玄钧就跟了过去,喊住了他。

    刚刚李云生和叶骁的对话,他都看在眼里,说实话他很诧异,尽管李云生目前修为不济,但是之前接触下来,赵玄钧觉得他不像是今天那种跟人讨饶的人。

    “玄钧师哥有何事?”

    满腹心事的李云生转过头。

    “我跟你一起走。”

    赵玄钧笑道。

    闻言李云生有些意外,心头一暖,赵玄钧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有他在玄武阁那些人就不敢动手了,但李云生却马上摇头道:“玄钧师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次不能让你跟我一起走。”

    李云生的表情显得很为难。

    这就让赵玄钧更加疑惑了,先前李云生既然愿意去求叶骁让玄武阁不要为难他,为何现在却要拒绝自己的帮忙?

    “我主动帮忙你,难道还比不上你低声下气去求人?”

    赵玄钧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气道。

    他也是个性子高傲之人,好意相帮却被拒绝,他不可能再多说什么,于是一声不吭的看着李云生离开。

    就在李云生离开不久后,玄武阁以朱浩轩为首的一群人,紧跟李云生离开的那条路追了过去。

    看着玄武阁那帮追过去的人,赵玄钧犹豫了一下。

    “咦?凝霜师妹怎么也走那边,朱雀阁的方向不是正好相反吗?”

    突然他看到牧凝霜在玄武阁那群人离开后跟了过去,不说帮不帮李云生,就是那份好奇心也让赵玄钧按捺不住地跟了上去。

    从双鱼峰到白云观中间多为僻静的山道小路,如果有人故意堵住李云生,李云生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越往前走,赵玄钧越是担心,他有些怪自己刚刚的犹豫。

    “啊!”

    正当他走到一处羊肠小径,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惨烈的痛呼声。

    几乎跟本能一样,他身形如电一般的窜了过去,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赵玄钧目瞪口呆了。

    只见那羊肠小径尽头的一块空地上,十几名玄武阁弟子一个个都躺在地上翻滚抽动着,而在他们身前,一名威武的大汉,举着一根扁担笑呵呵的站在一旁。

    “唉…”

    看着两个玩的起劲的师兄,李云生无奈的长叹了口气道:“让你们不要跟过来堵我。”

    今早他去双鱼峰抽签的路上却是遇到了玄武阁埋伏的人,但玄武阁的人没想到李云生两个师兄也在,一群人差点被打残了,最后不得不把朱浩轩那显得十分幼稚的计划和盘托出。

    李长庚一听要直接去找玄武阁算帐,却被李阑坏笑着拦了下来,于是他要李云生将计就计,撕了李云生的衣服把这帮人引过来然后一锅端了。

    “太幼稚了,又不是小孩过家家…”

    李云生对自己这两个玩性大起师兄很头疼,他不让赵玄钧跟着,就是不想他看见自己两个师兄这副模样。

    对于这次试剑大会,李云生这两个师兄,比李云生自己都要兴奋。

    倒不是替玄武阁的人着想,李云生只是觉得去抽个签而已,最后却弄得这么复杂有些麻烦。

    看那李长庚一扁担,接着一扁担像是拍苍蝇一样的把最后几个站着的玄武阁弟子拍趴在地上,赵玄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先前听季真师叔说过一些白云观的事情,但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原来你不是在跟玄武阁的人求饶,是在不想他们受伤啊!”

    赵玄钧哭笑不得,事情搞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了,但看李长庚那身手,他对李云生这次试剑大会的表现越发期待了。

    赵玄钧走后,在他刚刚站立的不远处一颗树上,牧凝霜也如一道白影钻进了山林里。

第八十九章 神机鹤唳符

    不知为何,立春后天气回暖不再受那森寒侵扰,本应是一个让人身心舒泰的节气,但李云生却不知为何,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自立春以来,就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总是想要修行的速度再快些。虽然秋水试剑将近,但李云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了紧迫感,要是以前他可能会将这紧迫感归咎于没吃好,没睡好。但自从他入二寂以来,他就很清楚,类似这些原因,不可能再引起他神魂的焦虑跟不安,除非……他的神魂感受到了危机,而且是致命的危机。

    这是他在安逸得湖水一天都没几道涟漪的秋水,从未有过的感受。

    因为这种莫名的紧迫感,为了一道“神机鹤唳符”,李云生已经好几晚没有睡好了。人在遇到危机时,总会本能的想要寻找一个自保的依仗,这鹤唳符就是目前李云生能找到的自己最大的依仗。

    鹤唳符是玉虚子在《御符术》中的一道二品神机符,如果使用得当一道鹤唳符可以抵抗一名灵人境修者的全力的一剑,但必须修者同时控制四枚一级引风符,还有一枚二级冷风符,和一枚二级炎风符,对于目前还只能控制三枚简单的一级符箓的李云生来说,突然跳到同时控制六枚符箓,其中还有两枚二级符箓,真的有些困难。

    终于花了好几天对同时控制六枚符箓熟练了一些,李云生又被困在了《御符术》里这六枚符箓的结构,以及引爆时机上。

    又是一夜未眠的李云生,实在是熬不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日光温和的透过窗户覆盖在他脸上,从窗户里钻进来的风也不太冷冽,只是不时地把李云生额头有些散乱的头发撩起。

    他就算是睡着觉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像是在说着梦话,而那六枚符箓也“乖巧”的在他头顶悬浮飘动着,远远看去像是六个小纸人围在他脑袋上转悠着,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小纸人忽远忽近的,靠近而然后散开……

    “哪来的妖物!”

    就在李云生呼吸越来越平和,梦话也越来越少,睡的正香甜的时候,屋外头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呼喝之声。

    她话音才落,一声刀剑出鞘的铮鸣声音响起。

    也是这一声,趴在桌上的李云生突然耳根本能的抽动了一下,头顶的六张符箓骤然聚合成一个棱角分明的球状,紧接着一声极其刺耳的鹤鸣穿透李云生的小木屋,“嘭!”的一声气爆声后,一股无形的气浪翻转着破窗而出。

    一阵稀里哗啦的玻璃碎裂声后,李云生才悠悠转醒。

    迷迷糊糊中,他看了看自己屋里凌乱的碎屑,再看了看玻璃全碎了的窗户,最后目光落到了窗户一名一脸惊慌失措的女子身上,这女子一头青丝披散而下,衣衫被划开了一块,隐约间能看到大腿的肌肤,此时正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

    “灵雪……师……师姐!”

    李云生一歪脑袋一脸疑惑的说道,而江灵雪的名字一出现在他脑子里,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那地上符纸的碎片,以及自己屋内如同被狂风席卷过的惨状,李云生大致明白了一些状况——“定是我熟睡中触发了鹤唳符。”自己苦修这么长时间没成功,结果在睡着的时候成了,虽然这威力远不如御符术里描述的那样,但依旧让李云生有些哭笑不得。

    “你吓死我了!”

    见李云生叫出了自己,江灵雪松了口气,一边捂着自己衣衫破损处,一边朝李云生走了过来,依旧带着一丝惊慌的看着李云生道:“我还以为你被邪秽控制发狂了。”

    “我修行出了些岔子,已经不碍事了,你有没有被伤到?”

    李云生有些尴尬的问道。

    “没事没事,还好我站的远。”

    江灵雪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慌张的表情了,她带着一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

    两人一起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这才坐下好好说话。

    李云生一面道谢,一面给江灵雪泡茶。

    “对了,我带了些自己做的花折鹅糕。”

    接过李云生的茶,江灵雪忽然拿出一盒糕点,推到李云生身前道:

    “上次你请我吃饭,我一直想着怎么还礼,就拉着给百草堂做饭的宋婶婶教了我做这个,我笨的很,也许做得不好吃。”

    “一顿饭罢了,哪里要师姐来谢。”

    李云生说着拿了一块,在江灵雪满脸的希翼中吃了下去。

    “好吃。”

    等李云生说完这一句,江灵雪脸上的忐忑才消散开来,换做一副开心的笑脸。

    两人聊了一会,一直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江灵雪,突然下定决心的开口道:

    “云生师弟,我,我在炎州的姑姑让我去她那里住一阵子,你觉得我去还是不去?”

    “怎么突然要去炎州?”

    李云生问道。

    “我姑父在炎州生意出了些问题,他最信任的炼丹师去了他死对头家,他想让我去帮帮他。”

    江灵雪解释道。

    这么一说,李云生倒是理解了,江灵雪是江百草亲传,虽然不如那顶尖的炼丹师,但比一些小门小派出来的炼丹师,还是要强上许多,许多做丹药生意的商贾,经常为了争抢大门派出来的炼丹师不惜大打出手。

    “你爷爷呢,他也答应让你去?”

    李云生继续问道。

    “他巴不得我离他远点,不要烦他呢。”江灵雪撇着嘴接着道:“我姑姑没来信前,他就到处跟他那些老朋友打听有什么地方能收留我,我如果这次不去炎州指不定,被他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闻言李云生皱起了眉,心里不解道:“江百草那么疼江灵雪,怎么突然想着要送她出去历练?”

    他捧起被子喝了口茶,然后看向江灵雪道:

    “你爷爷大概是想你出去历练历练,说不定有所感悟,对以后的修行有好处。”

    “你也觉得,我要去炎州?”

    江灵雪的神色明显有些低落。

    “能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云生点头道,他不知道江灵雪为什么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但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神魂中的那股紧迫感,让他理性的认为江灵雪离开秋水一段时日,或许是一件好事。

    “嗯……”

    江灵雪神色低落声如蚊蚋的点头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去玩过,现在还真想去炎州看看了,那我先回家了,家里还有些事情。”

    她突然像是释怀了一般笑了笑站了起来,说完就跟李云生道了别下了山去。

    把江灵雪送到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李云生忽然觉得自己神魂的那股紧迫感更强了。

    “老六,老六在家吗?”

    李云生刚想回屋,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山下传来,还没等他过去看看喊他的是谁,就见到李长庚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如一道黑旋风般的冲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李阑。

    “老六你在家就好。”李长庚一边喘着气一边,将一堆东西扔到地上,然后一脸神秘的笑道:

    “看看,看看我跟二师兄给你这次试剑大会淘弄的好宝贝!”

第九十章 舞弊?

    立春后的第十一天,三年一次的秋水试剑如期而至。

    按照秋水试剑大会的规矩,这次十六福地举荐的弟子,一来必须是入门三年以内超出哪怕一天也不行,二来修为不得超过灵人境,所以各福地挑出的都不是最强的弟子,而是最有潜力的新弟子。

    这也是秋水试剑大会的目的,为了让新入门的弟子有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以及考教各福地对新弟子的教化水平。

    今日天色阴沉得很,但双鱼峰试剑坪的座位上却早早就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双鱼峰的试剑坪是专门为了秋水试剑大会而修的,从高处俯瞰呈口宽底窄的圆桶装,底部中央的空地就是等会比试的场地,半径两百丈大小,而围着这试剑坪秋水独出心裁建了一圈三层的楼阁,就是现在秋水弟子坐着的观战席位,而秋水的长老们分别坐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四处单独阁楼里,倒不是不愿意跟弟子坐在一块,只是这样方便处置试剑坪里的突发状况。

    “表哥、小鱼,这里、这里!”

    桑小满找到一处不显眼的空位坐下,然后冲赵玄钧,还有一个小道童招手道,这小道童赫然便是当初带李云生进秋水的小道童公孙鱼。

    “小满姐,我还是回我们水月居那里吧,这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拿着大包小包吃食的公孙鱼,好像有些怕桑小满,一脸委屈的说道。

    “这里才好玩啊。”桑小满笑着拍了一下公孙鱼的小脑袋,然后小声道:“你瞧瞧这周围都是松涛居的弟子,等会我家小师弟就要跟他们松涛居穆伊凡打起来,倒时候一定很刺激!”

    “还是你会找地方,我倒也有些期待了。”

    赵玄钧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坐了下来。

    “就是那个白云观的李云生?”

    知道拗不过桑小满,公孙鱼只得坐下,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对对对!”

    桑小满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可是……他不是无根仙脉吗?”

    李云生虽然是公孙鱼领进秋水的,但是日后少有交集,所以话语间显得有些陌生。

    不等桑小满回答,坐在他们身边的一群松涛居的弟子也议论了起来。

    “伊凡师弟第一场遇上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李云生啊,就是白云观新收的弟子。”

    “白云观多少年没派弟子参加试剑大会了,这次居然让个没有多少修为的无根仙脉弟子来参加比试,这是要闹个大笑话啊。”

    “他白云观每年闹的笑话还算少吗?”

    说到这里松涛居的弟子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桑小满闻言示意赵玄钧跟公孙鱼不要出声,然后笑而不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继续听着。

    “看起来伊凡师弟这次能开个好头啊。”

    “我倒是觉得,第一场赢得太轻松不好。”

    “没错,希望伊凡师兄快点解决那李云生,然后调整好心态准备明天的对局。”

    见松涛居的弟子们已经在开始聊起伊凡明天的对手,公孙鱼有些不屑道:

    “松涛居这几年新弟子资质都很差,这穆伊凡也才不过刚刚上人境界,居然敢这么托大。”

    “也才上人境。”桑小满笑着捏了捏公孙鱼的脸道:“小鱼儿本事见长呀。”

    就在桑小满拿小鱼儿开着玩笑的时候,秋水代掌门宋书文走到试剑坪的中央,然后用他一贯的温和声音道:“十六福地秋水试剑大会,第一日,第一局白云观李云生对松涛居穆伊凡。”

    他没有扯着嗓子大喊,但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师兄,我这样子真的行吗?”

    听到这个声音,一直站在试剑坪角落的李云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厚重的明晃晃金灿灿的甲胄,还有手上那一双乌金拳套,转头看了看两位师兄,很认真的问道。

    “当然行!”

    “太威风了!”

    李阑跟李长庚皆是一脸兴奋,满意的不停点头道。

    虽然李阑跟李长庚很多时候意见不合,但是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站在秋水试剑大会的试剑坪上,是两人共同的夙愿。

    其实李云生是想问两人,试剑大会允不允许穿成这样,而且这甲胄跟拳套虽然看起来庸俗花哨了些,但李云生能感觉得到,这两件东西品阶不低。

    “都只是上品物件,没有超出规则允许的范围。”

    还是李阑看出李云生的心思,于是解释道。

    这下他才松了口气,然后在台上一众秋水弟子,先是诧异继而看怪物一样的目光中走上了试剑坪。

    “这是来比试切磋,还是去打仗上战场?”

    “这身黄金锁子甲,还真像白云观那帮泥腿子的品味。”

    “我眼睛都快要被那金闪闪的盔甲晃瞎了。”

    看台上的弟子哄笑道。

    “我就说这白云观会闹笑话吧?谁教他穿成这样的,哈哈哈。”

    松涛居的弟子们同样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很快台上的哄笑声,就被砰的一声巨响声打断。

    原来就在台上众人哄笑声中,代掌门已经向两人示意比试开始,这穆伊凡想要先声夺人,铮的一声毫不犹豫的拔剑刺向李云生,可还没等到他的剑刺到李云生,李云生带着乌金拳套的拳头,一拳就将穆伊凡连人带剑砸趴在地上,连那花岗岩的地面给砸裂了。

    看台上短暂的惊愕之后,松涛居的弟子开始大喊了起来:

    “作弊,你们白云观作弊,他这一身定是高阶法宝!”

    “没错,这李云生毫无修为,怎会是我上人境伊凡师弟的对手!”

    “这一局,不能做数!”

    其余的福地弟子也被松涛居的弟子感染,一个个义愤填膺的高喊着李云生舞弊,开始咒骂白云观不要脸。

    在这些人眼里,白云观的弟子,种种地倒是可以,这修为如何跟其他刻苦修行的福地弟子相比?李云生赢得这么干脆,定然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而且那一身明晃晃的铠甲,一看就是藏着猫腻。

    有没有藏猫腻,李云生自己最清楚—这件甲胄除了夺人眼球跟重,对他没有人任何帮助,完全是出自自己那两个师兄怪异喜好。

    纵然李云生心性淡薄,不太计较他人的言语,但同时被几千人呵斥痛骂,特别是他们连同白云观一起骂,这让李云生少见的有些恼火。

    这时穆伊凡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被李云生打的地方不是要害,他一个上人境修者,这种程度的伤害其实就跟普通人擦破点皮一样。

    “呵…没想到你们白云观的人,好好修行不会倒学会了舞弊。”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一脸冷笑道,说完他转身冲一旁裁决长老道:“此人无耻至极,这身盔甲定然是上品以上的灵宝,明知试剑大会不允还要用,还望长老定夺,剥夺他参赛的资格,否则让我们这些平日里刻苦修行,凭本事参加笔试的弟子心寒啊!”

    他说的义正辞严,有故意用丹田的真元将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场。

    所以他话音一落看台之上又是一片哗然,穆伊凡这句话就好像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一般,这白云观的弟子果然是舞弊!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人要李云生赔礼道歉,有人要代掌门剥夺李云生的参赛资格,甚至有人要白云观不得再参加试剑大会。

    没等那名裁决长老说话,李云生突然默默的将盔甲一件件的卸了下来,盔甲金属砸地时发出的声响在试剑坪回荡。

    李云生脱的一身宽松的道袍,只见他身形笔直如青松般的站在试剑坪上,任由道袍被场内的大风吹起,冲着穆伊凡也冲着那名裁决长老道:“重赛一局,如何?”

    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那裁决长老笑着点点头,李云生身上穿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对付你这种无耻之徒,我可不会半点手下留情。”

    穆伊凡冷笑,他一直坚信,刚刚被李云生打到那一拳,只是自己大意,还有李云生那一身盔甲灵宝的缘故。

    那边裁决长老一点头,穆伊凡手里长剑就如一刀电光刺向李云生。

    李云生也会剑,在他眼里穆伊凡的这一剑…蠢到家了。

    就在穆伊凡那一剑离李云生胸口还有半米的距离时,李云生脚下向前踏了一步,人影如鬼魅般从穆伊凡身侧擦肩而过。

    穆伊凡一剑刺了个空。

    李云生已经见识过阎狱鬼差的剑,再看穆伊凡这一剑就跟过家家一样。

    没给穆伊凡出第二剑的机会,李云生借着行云步之势,打虎拳一式震猛虎,再次一拳砰的一声将穆伊凡砸到在地,只是这一次试剑坪地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坑,穆伊凡的头就埋在那坑里头。

    “行云步!碎石劲!”

    看台上也不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弟子。

    这两样功法都算不上玄妙,但懂的人都知道,练习这两种功法,需要非凡的毅力跟孜孜不倦的练习,他们眼里对李云生再无任何轻鄙的神色。

    “这就是杨老头教的那小子?能把打虎拳跟行云步练到这般地步,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啊。”

    看台上,门派长老们坐的阁楼里,有人先是好奇继而感慨道。

    “很不错,不过下一轮应该没有胜算了。”

    另外一名长老接着道。

    “他下一轮是对谁?”

    “不出意外,会是玄武阁叶骁。”

    “可惜了,我本想看看,这小子能走多远的,既然是叶骁那就没办法了。”

    “不见得。”

    就在众人纷纷附和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反驳道。

    众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向来很少出门的黄鹤楼大先生,季真带着一脸尴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后。

    “哦?大先生有何高见?”

    见说话的是大先生,有人好奇的问道。

    “我赌一万金,李云生胜。”

    大先生今天好像很开心,他笑着看向阁楼里的长老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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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下棋、种田、习剑
白云半壶家万里,秋水一剑寒十州。
——这是一个少年提剑叩天门的故事。剑叩天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叩天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叩天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