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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袖乾坤     寒门首辅txt下载     寒门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主政一方(第三更 月票200票加更!)

    接下来的几日,染了“疫病”的潞安百姓纷纷开始了清肠清胃的饮食疗法。

    蘑菇、木耳等食材被烹制好送到了他们嘴边。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些染了“疫病”的百姓在吃了这些菜品后病情迅速有了好转,有些竟然几日后就不再有疫病的症状。

    谢知府的美名一时间在潞安百姓中传颂开来。

    地震、“瘟疫”后长期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潞安府百姓纷纷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而在府衙之中处理公务的谢慎亦是十分欣喜。

    起初他还觉得父母官这个称呼有些矫情。但现在却再不会这么认为。

    不管是县令还是知府,都是主政一方的官员,是当地百姓的天。

    百姓们受了委屈有了难处自然想到要去找父母官哭诉。

    而父母官要像爱护自家孩子一样爱护这些百姓,为他们排忧解难。

    这是最理想情况下的官民关系,当然很多情况下不可能实现。

    谢慎在努力的让自己适应角色。从清流词臣到一方父母转变并不容易。

    毕竟父母官要做的不是刷声望,而是办实事。

    他似乎明白天子为何要将他外放了。

    谢慎实在太年轻了,十七岁的年已经做到了东宫侍讲,再往上就要熬年岁储备入阁。

    程序上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经验能跟上吗?

    这一定是天子担心的。

    从谢慎的年纪看,在弘治朝入阁肯定是不可能的,最理想的情况应该是正德朝入阁。

    这样便需要谢慎在入阁之前积攒足够的资历。

    仅仅靠上书斗恶人权贵刷声望显然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地方从政的经验。

    潞安屯留地震,天子便把谢慎派来救火。

    这火要是救得好,谢慎便有了资本能够堵住都察院那些言官的嘴。

    将来储备入阁就有了可能。

    如果谢慎没能处理好主政事宜,弘治皇帝也没有什么损失,最多是证明谢慎能力不足,把他从内阁储备名单里勾除罢了。

    所以,这一次看似随意的任免,竟然是谢慎仕途的一个关键点。这个点如果把握好,谢慎的仕途将会一番丰顺,再无坎坷!

    而如果他没有把握好,就将在天子心中大大失分,再想被当做重点培养对象将难如登天。

    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神童和文臣。你不去表现有的人等着去表现,你不去争无数人抢破头的去争。

    大明朝自胡惟庸后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宰相。

    能否入阁便被文官视作仕途能否达到顶峰。

    假使能够入阁,哪怕不加封大学士的名号也会被人尊称一声阁老。这可是六部尚书都难享有的殊荣。

    人性总是贪婪的。年少时想着能够读上书就好了,读上书就会想考上秀才免除赋税徭役,考上秀才又会想着中举,中举后还想要进士登科。

    中了进士后人会变得愈发贪婪。名次好的想要留在京师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这样的热门衙门。成绩差的托关系想要去外放到油水足的州县。

    统而言之,言而统之人的这一生就是在不断自我认知并自我修正的过程。

    谢慎眼下前程似锦是因为简在帝心。但并不能保证他一直会简在帝心。故而他需要在主政潞安时拿出政绩来叫天子放心。

    正自想着徐芊芊走了进来笑声道:“夫君,我做了一碗莲子羹你快尝尝。”

    谢慎赶忙接过碗来道:“多谢娘子。”

    “一家人谢什么。”

    徐芊芊还是第一次下厨,心中满是忐忑,生怕谢慎会不喜欢,便偷偷看着他的表情。

    谢慎尝了一口羹汤只觉得味道十分纯正,由衷的赞叹道:“娘子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徐芊芊面颊一红道:“夫君又在哄奴家开心了。”

    谢慎摇了摇头道:“哪里是哄,为夫这是真心话。娘子的手艺,便是掌勺酒楼也不在话下。”

    徐芊芊心中大喜,却是装出委屈道:“夫君肯叫我烟熏火燎的去炒菜?”

    谢慎却是走近徐芊芊身前将妻子一把搂到怀中道:“自然不舍得。”

    热气呼在徐芊芊耳中,惹的她一阵发痒,粉拳砸向谢慎胸前:“夫君真坏!”

    谢慎因为坚持每天锻炼,加之饮食的合理精细身体发育的很好,已经有了不少胸肌。

    徐芊芊粉拳砸到谢慎胸前就像砸在了铁板上反而十分的疼。

    谢慎笑声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徐芊芊愕然。夫君嘴里总能说出一些歪理来,偏偏这些歪理听来还十分有道理......

    谢慎拍了拍爱妻的后背,柔声道:“怎么样,潞安府住的可还习惯?”

    谢慎是一个大老爷们自然没什么,但徐芊芊毕竟是女儿家,长期生活在江南,只在京师待了半年。一下子转变生活习惯,谢慎真怕她有些遭不住。

    徐芊芊却是压低声音道:“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

    谢慎怜惜道:“尽说胡话,什么刀山火海的,我只要你好好的。”

    正是含情脉脉之时,鲁种田急冲冲的闯了进来道:“老爷,李同知说潞安府的豪绅设了宴席要宴请您老人家,您要不要参加?”

    平白被坏了兴致,谢慎没好气的转过头来白了鲁种田一眼道:“就不会挑时候?”

    鲁种田嘿嘿笑道:“要不,我这便去跟李同知说推掉宴席?”

    谢慎翻了一记白眼道:“推什么推!”

    任何一个地方官能不能获得好的风评考绩关键就要看能否和地方豪绅大族处好关系。

    不管是县令还是知府一般都不是本省人,这是为了不产生官绅勾结的情况。

    饶是如此,地方官和地方豪绅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

    其实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大明是农业社会。农业社会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土地。

    而大明朝的土地十有**掌握在这些豪绅手中。

    不管是春税还是秋税,朝廷都收的极少。大概是三十到四十税一,这反倒是变相便宜了拥有大量田亩土地的豪绅。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与缙绅交锋(第四更 月票400票加更!)

    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是苦哈哈出身,不忍心收重税,大明朝的赋税也是历朝历代最低的。且一条永不加赋就限定死了子孙后代的钱囊。

    明太祖的本意是好的,是为了大明百姓都可以吃得饱穿的暖。

    但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大明朝廷的国库一直没有充盈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勉强紧巴着过日子。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向京郊大户借钱。

    这对于一个天子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但天子却是毫无办法,一旦想要加税,文官们就会用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废把皇帝堵回去。皇帝要是不甘心搞些小动作,文官们就会群起而攻之,用吐沫星子把皇帝淹死。

    至于文官们为何会如此拥护祖宗之法其实很好解释。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利益既得群体。

    文官本身就是大地主,由于可以免除赋税,往往其名下土地多到令人发指。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实际上除了那些皇庄,真正的民田十有**已经被文官群体兼并。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皇帝哭穷,那是真的穷啊。

    文官们朝廷官场风光过后还可以致仕回到家乡悠哉悠哉的做地主老爷。可皇帝又不能退休,只得硬撑着。其中委屈恐怕也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谢慎既然出任潞安知府,迟早是要和这些潞安本地豪族打交道的。

    晚见不如早见,既然这次李同知已经牵头还是应该给他这个面子的。

    想到这里谢慎便冲鲁种田吩咐道:“你去回禀李同知,就说本官换身衣服便去前衙。”

    ......

    ......

    鹊仙楼是潞安府城最大的酒楼。

    三层高的酒楼可以同时容纳几百人饮酒用菜。

    当然与众多酒楼一样,这里既有供普通食客吃酒的大堂也有供达官显贵闲话的雅间。

    今日整个酒楼被人包了下来,空旷的大堂内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三层临街的一处雅间,一众潞安豪绅相互攀谈着,气氛好不热闹。

    便在这时有一名酒楼伙计急忙跑到三楼来到雅间前禀报道:“府尊来了!”

    众人皆是一愣,一身穿湖蓝色浙绸袍衫,面容白皙的四十来岁男子咳嗽一声道:“诸位还不一起去迎一迎府尊。”

    “斋鄀兄说的对,府尊驾临必须要迎接!”

    “走,去迎接府尊!”

    一众人呜呜洋洋来到玄梯前,正巧赶上谢慎和李孝基走上楼来。

    那被唤为斋鄀兄的中年男子当先一步冲谢慎和李孝基拱手见礼道:“草民见过府尊,见过同知大人。”

    李孝基笑着介绍道:“谢大人,这位是咱们潞安丰顺商会的会长霍沂霍员外。”

    谢慎点了点头道:“本官久闻霍员外之名,听说这次地震霍员外还捐出不少银钱,当真是缙绅表率。”

    “府尊谬赞了。这都是草民该做的。”

    霍沂这种时候可不敢邀功,天知道谢知府是不是在试探他,一句话回答的滴水不漏。

    谢慎这话很值得人寻味,深层次意思不就是希望本地缙绅可以多出钱帮着官府赈灾吗?

    李同知又向谢慎介绍了几人,都是潞安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富可敌国,但家财万贯还是不夸张。

    一众缙绅簇拥着谢知府入席,待谢慎坐定后他们才敢坐下。

    饶是如此,他们也只将半边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

    这是这些本地缙绅第一次见到新知府。他们不无例外有一个感受,那就是新知府真的好年轻啊。

    看年岁,这知府绝对没有二十。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做到了四品官,这真是亘古未有之事。

    人比人气死人,想起自家子弟同样年纪却在花天酒地一副纨绔做派,这些缙绅就暗叹几声。

    酒宴的气氛还是轻松愉快的。霍沂霍员外率先向谢慎敬酒道:“府尊刚刚上任就解决了疫病,当真是我潞安百姓的大恩人。草民代潞安百姓谢过府尊大恩。”

    谢慎心道这些缙绅不愧是老油条,说话就是有水平,只是不知道叫他们出钱修缮损毁房屋他们还能不能保持这个姿态。

    “疫病”解决之后,最棘手的问题便是房屋修缮了。

    屯留乃至整个潞安遭遇了强地震,其后果就是各县城、潞安府城民房、官舍大部分损毁。

    衙门官舍已经在李同知的主持下进行了修缮,钱自然也是由官府出。

    可民舍的修缮就十分棘手了。

    照理说,损毁的民舍是应该由百姓自己修缮的。但潞安这次地震实在太过强烈,民屋损毁严重,普通百姓很难拿出一大笔钱来修缮房屋。

    但若是由官府来出这钱也是不可能的。这笔钱数额巨大,且不好上账怎么看都是自己坑自己。

    但是若是不修更不行。

    谢慎既然主政一方,民生问题自然是最重要的考察方向。如果百姓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这个知府就太失败了。

    所以民舍房屋必须得修,这个钱谢慎准备向本地缙绅要。

    伸手要钱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谢慎还没有脸皮厚到伸手要钱不脸红的地步。

    故而他沉吟片刻道:“屯留强震,朝野上下莫不忧心。最忧心的自然是陛下。”

    谢慎冲北面拱了拱手沉声道。

    “本官既然为新任潞安知府,自然应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地震过后,民舍房屋损毁严重,修缮事宜不宜拖了。本官希望诸位能够捐些善款出来,帮助本府百姓修缮损毁房屋。”

    此话一出,雅间内瞬时陷入了沉默。

    之前还十分热情的缙绅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默不出声。

    谢慎心中冷笑,暗道这些缙绅果然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明明自己富的流油就是不愿意拿出钱来做善事。

    叫他们拿钱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但谢慎早已打定了主意,岂能轻易改变,这便沉声道:“霍员外以为如何?”

    他早看出这霍员外是本地缙绅领袖,只要霍员外服软答应捐出善款,其余缙绅势必会跟相效仿。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抗税(第五更 月票六百票加更)

    霍员外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虽然很快他便面色如常,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被谢慎捕捉到。

    “府尊心系潞安百姓,实是吾辈楷模。捐助银钱这事便由草民牵头去做吧。”

    霍员外在潞安缙绅中地位很高,缙绅们都唯他马首是瞻。如今霍员外已经表态,其余缙绅们也不好装聋作哑,纷纷附和道:“草民愿捐助银钱供潞安百姓修缮房屋。”

    谢慎虽然知道这些潞安豪绅答应的爽快,真做起来就会扯皮。但既然他们口上已经答应,作为潞安父母官他还是要站出来表个姿态的。

    “诸位皆是急公好义之辈,来同饮此杯。”

    谢慎端起酒杯朗声道:“今后若有需要诸位的地方,本官一定言明。”

    霍员外嘴角一阵抽搐,原来知府大人设的套在这儿呢。

    若是一次出点血也就罢了,若是次次都要他们缙绅出钱那任谁也遭不住。

    不过这种场合还是不要争辩了,不然拂了知府大人的面子,事情会更糟糕。

    于谢慎而言,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这些缙绅私底下会不会动歪脑筋就不是谢慎眼下要考虑的了。

    与这些缙绅又闲聊了一会儿谢慎便先一步离席回府衙去了。

    回到后衙,谢慎便冲鲁种田吩咐道:“这几天本地缙绅会捐出银钱供百姓修缮民屋,你届时去记下他们每人捐赠的数额。”

    鲁种田挠了挠头,为难道:“大人叫我去记录数额,这可是难煞人也。”

    谢慎笑骂道:“真是死脑筋,又没有叫你一定要自己去记录,这衙门的账房随便支一个去即可。”

    鲁种田这才回过味来,自家老爷现在可是堂堂潞安知府,他也可以跟着威风起来。

    “好,一会某便去告诉账房先生。”

    谢慎叫豪绅出钱修民居自然要给出一些回报。

    回报便是将捐献银钱的豪绅名字、捐赠数额记录在册再分别做一面锦旗送到缙绅府中。

    在大明应该还没有送锦旗的习惯,谢慎这也算是先人一步了。

    这么做有两个意思。

    一是表明官府认可缙绅做出的善举,二是让缙绅碍于面子多捐些银钱出来。

    这些缙绅虽然富得流油但多是些一毛不拔之辈。

    如果不做锦旗,不把捐献人、捐献数额写在上面,那些缙绅或许只会象征性的捐一些,根本起不到筹集银钱的作用。

    而一旦将捐献银钱数量写在锦旗上,那些豪绅多半碍于面子会多捐些银钱出来。

    而且,还可以根据捐赠银钱数量多寡制作不同的锦旗。

    这可以让他们彼此间攀比一番。

    捐赠银钱多的,便可以送出较大的锦旗。

    在谢慎看来,如果不出意外,这会引发鲶鱼效应,导致缙绅捐赠银钱数额一路增长。

    捐赠银钱最多的一定会是霍员外,他是本地缙绅的领袖,这个面子那些缙绅还是会给的。

    而且此人颇有城府,尽管心中愠怒,但至少不会表露出来。

    捐银钱,得锦旗。

    这样一来那些缙绅不过亏些银钱,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他们却可以赢得很好的名声,并不算亏。

    人赚钱赚到一定阶段会寻求新的刺激点,名声自然值得追逐。

    只是制作锦旗的事情谢慎暂时还不打算告诉鲁种田。

    老鲁是个大嘴巴,什么事情告诉了他不出三天肯定全城人都知道了。

    先命账房将捐赠人和银钱数量记录下来,再去扯布做锦旗也不迟。

    吩咐完了鲁种田,谢慎便返回屋中休息。

    知府不像知县,不用处理很多杂事,更多的是站在一定高度统筹全局。

    譬如这次潞安府全府的震后恢复事宜,疫情治理都需要他这个知府大人出面筹划。

    当然若是遇到知县不能解决的棘手案子,还是需要谢慎出面决断的。

    谢慎刚躺下来眯了一会,鲁种田便急冲冲的在屋外喊道:“大人不好了,李大人叫人给打了。”

    谢慎一个激灵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屋来问道:“你说什么?李同知被打了?被谁打了?”

    鲁种田挠了挠头道:“这个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一群人手持木棒不由分说的便将李大人打了。看模样他们应该是城中的百姓,口中喊着大灾当免赋税,绝不交春税,甚至连秋税都不想交了!”

    谢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山西一代民风彪悍,时常会有抗租的情况发生,甚至极端一些会出现官员被打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这也是地方官最头疼的。

    若是一两个人还好办,大不了拘来上枷示众。但一群人可怎么捉?

    这要是处理不好激起民变谢慎之前做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故而现在谢慎不能立刻下令去捉人,还是得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却说谢慎十分无奈的穿堂过院来到李同知办公的院子。

    远远的谢慎便听到杀猪般的哀嚎声,不由得心中一沉。

    走进一看谢慎差点没吓死。堂堂潞安同知李孝基被人打成了个猪头,脸上姹紫嫣红好不绚烂......

    见谢慎来了,李同知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如何遭到暴民的殴打,请求知府大人一定要替他做主云云。

    谢慎心中疑惑,他和李同知是一起在鹊仙楼吃酒的,他不过先一步回来,李同知怎么就被打成这个样子?这李同知的人品也太差了吧?

    谢慎上前一步安慰道:“李同知方才说几十名手持棍棒的百姓把你围在...额围在墙角暴打,之后便作鸟兽散。可现在如何去捉人呢?”

    李同知恨声道:“潞安城总共就这么大,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狠狠惩戒。”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收回直是懊悔不已。

    谢慎咳嗽一声道:“我看这其中应该是有些误会吧?潞安刚刚地震过,此时征收春税恐怕不妥。”

    李同知却摇了摇头道:“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赋税分春秋两征。眼下朝廷没有免去潞安赋税,下官如何敢擅自做主。这帮暴民简直是有恃无恐,若不行惩戒官府还有何威信可言!”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道难题(第一更)

    谢慎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沉。

    李同知说的不错,朝廷命官被暴民殴打怎么看都是一件大事件。这种事如果处理的稍有不妥,朝廷的威信就会受到影响。

    换句话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一起单体事件了。

    这让谢慎极为为难,他不由得想起临行前老丈人徐贯提醒他的,山西一代多民风彪悍,常有抗税情况发生。

    当时谢慎还不以为意,想不到这倒霉的事情还真让他遇到了。

    谢慎安慰了李同知几句,便思忖着该如何行事。

    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现在谢慎才有所体会。

    犹豫再三,谢慎还是签了牌票,叫衙役前去捉拿殴打李同知的暴民,当然只针对首恶。

    虽然灾年李同知继续收税有些不厚道,但从朝廷法度上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朝廷可以因为灾情酌情减免地方税赋,但在此之前地方官员是绝没有权利擅自做主的。

    这些暴民直接殴打李同知,完全没有把官府颜面、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往大了说和谋反无异。

    只不过谢慎也不想此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便只叫衙役去拿首恶来。

    牌票相当于衙役办公的凭证。没有牌票的衙役是没有执法权的,若是想借机勒索没准还会被百姓一顿暴打。他们对李同知多少还有些顾忌不会下死手。而贱役就不同了,真要是气急绝对是往死里打。

    钱班头得了牌票,拍着胸脯向知府大人保证,一定将暴民头头锁回来供知府大人审讯。

    说罢钱班头带着十几名衙役气势汹汹的冲出府衙,前去城中搜查。

    潞安城并不大,真要想搜查半天就能将全城搜遍。

    加之李同知已经画出了那暴民头头的大致画像,搜查工作更是没有什么难度。却说谢慎早早换了绯红官袍坐在大堂上准备升堂。

    他本以为钱班头很快就能把人带回府衙,可谁知过了半日那些衙役还没回来。

    谢慎大怒,心道这些衙役一定是对他的命令虚与委蛇打着办公务的名义去搜刮钱财了。

    他正想叫鲁种田去看看,却见一当值衙役前来禀报道:“启禀府尊,钱班头他们回来了。”

    谢慎不悦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复命!”

    那衙役为难道:“这,这恐怕不妥吧。钱班头他们的外衫都被人剥去了。此刻进入府衙恐怕会冲撞了府尊。”

    我靠!

    这都是什么剧本啊!

    谢慎直是无奈。前有李同知被痛殴,后有衙役班头被剥掉衣衫羞辱,这潞安百姓当真这么尚武彪悍吗?

    咳嗽了一声,谢慎摆了摆手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他们换了衣衫来见本官。难道这也要本官教吗?”

    那衙役忙不迭的点头,继而转身出了大堂,寻了十几套旧衣衫送到府衙外去了。

    却说钱班头为首的一众衙役换上了旧衫这才尴尬的走进府衙大堂。

    一进入大堂,一众衙役便在钱班头带领下扑通跪倒在地。

    钱班头哭诉道:“大老爷,小的活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若仅仅是小的受辱也就罢了,但这些暴民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钱班头说的戚戚然,直是闻者落泪。

    原来他带着衙役前去搜查捉拿暴民头头,却在一个胡同里被几十人堵了。

    钱班头当即认出为首之人便是痛殴李同知的暴民头头,正想命手下上前捉拿,可谁知对方竟然不管不顾一拥而上把他们痛打一番。

    这倒也罢了,他们竟然还把自己外衫剥下只留下了中衣。

    此时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那可是冷煞人也。

    虽然还有中衣遮羞,不至于颜面扫地,但在钱班头看来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谢慎登时面色铁青,咬牙问道:“你可拿出牌票了?”

    钱班头立刻叩头回禀道:“小的当时便拿出牌票,说奉了府尊之命前来捉拿要犯。可他们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对小的们拳打脚踢。”

    谢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钱班头当时没有拿出牌票,那些暴民还可以辩解一番。但钱班头明明拿出了牌票,那些暴民再对众衙役拳打脚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相当于公然违抗执法,性质十分恶劣。

    官府在地方的作用就是维护稳定,如果连执法权都不能保证,那官府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谢慎当然不是一个官本位的人,他也是穷苦寒门出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对这些暴民一味纵容。

    谢慎冷笑一声道:“他们是住在哪个胡同,本官倒想去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此话一出,钱班头立刻愣住了。

    “府尊,万万使不得啊。这些暴民极为可恶,您是尊贵之身,不可以身犯险啊。”

    钱班头心道李同知刚刚被打,这知府大人就要上杆子前去视察,不是找不痛快吗。

    还是他以为堂堂知府之尊不会有危险?

    “这潞安府是大明的是朝廷的,不是他们那些刁民的。本官既然为潞安知府,岂能对此事视若无睹?你速速去点齐所有衙役,随本官前去察看。”

    钱班头一脸茫然,府衙中所有衙役加在一起也就几十人还没有那些暴民多。

    而且暴民在暗他们在明,很可能又会被偷袭。

    上一次暴民还只是剥掉了钱班头他们的外衫,留下了一块遮羞布。

    这次若再去,不会被剥得一丝不挂吧?

    想到这里,钱班头便打了一个寒颤。

    “府尊,此事......”

    “怎么,本官连你们也命令不了了吗?”

    谢慎语调陡然一转,冷冷的盯着堂下的钱班头。

    钱班头见知府大人发怒,立刻叩头道:“府尊息怒,府尊息怒啊。小的也是为了府尊的安危计,小的并无他意啊。”

    对于钱班头来说,县衙之上高坐的那个人才是他的主宰。

    如果得罪了知府大人,非但他的班头之位可能被捋掉,甚至会被直接充为苦役。

    衙役虽然也算贱役,但毕竟还有油水可捞,真要是变成苦役那就一辈子再无翻身之日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背后有人(第二更)

    钱班头无奈,只得遵从知府大人的命令前去点齐了府衙内的所有衙役,在知府大人的带领下前往捉拿暴民。

    吃过一次亏,这次钱班头叫衙役们都带上了木棒、铁索,若是暴民再敢拒捕,至少他们也有还手之力。

    这些暴民也许以为连着揍了李同知和众衙役,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那新到任的知府不敢再收税,谁曾想一众衙役浩浩汤汤的杀向胡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暴民之前之所以能够占到上风是因为提前有准备且人多势众。但现在他们心中毫无戒备,相互间都是分散的,却是被官府抓到了一个时间差。

    象征性的抵抗一番,十几名暴民就被衙役用铁链锁住,压回了县衙。

    据钱班头说,其中便有一名小头目。

    虽然没有将全部暴民押回县衙,但对谢慎来说这个结果已经足够理想了。

    他现在首先要弄明白的是这些暴民是不是单纯为了抗税殴打李同知,这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才有意义。

    谢慎第一次升堂,自然有些兴奋。

    他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提王贵等一众暴民!”

    知府大人下了命令,衙役们自然立刻照做。

    那十几个倒霉蛋便被压上了堂,怒目圆瞪的盯着谢慎。

    谢慎心中冷笑,明明是这些暴民理亏,恁的还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难道在他们眼中,殴打朝廷命官就一点错没有吗?

    谢慎还没发话,堂中衙役便上前狠狠踢向这些暴民小腿。

    那些暴民立刻膝盖一软,极不情愿的跪倒在地。

    谢慎沉声问道:“堂下之人,可是你们聚众抗税,并殴打李同知及衙门公人的?”

    他这么问就没打算这些暴民承认。毕竟人都是存有侥幸心理的,在没有绝对的证据前叫他们自己承认还是很有难度的。

    谁知那为首暴民王贵冷哼一声道:“便是某带头打的那狗官。”

    谢慎微微一愣,旋即道:“放肆!李同知是朝廷命官,岂能容尔等暴民欺侮。”

    稍顿了顿,谢慎继续道:“朝廷有春税、秋税。尔等既为大明子民,自当按照大明律交粮,却为何反而殴打督办收税的李同知。”

    之前收税这块一直是李同知在管,谢慎来后一时也没有接手,便还是李同知在盯着。谁曾想李同知竟然赶上了这么倒霉的事,被平白无故的痛殴了一顿。

    那王贵却是丝毫不退让,冷冷道:“知府大人此言差矣。前不久刚刚地震,房屋损毁严重。加上闹了疫病,父老乡亲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拿什么去交粮!”

    这下谢慎被噎住了。

    是啊,天灾无情,潞安府的百姓确实够惨。这时候逼着他们交粮确实很不近人情。但是大明律法有规定,春税、秋税必须按时收取,即便因为天灾要行减免,也必须由主官奏请朝廷批准。

    这一来一回等到朝廷批复,最快也要一个月,却是春粮征收截止日之后了。

    大明嘉靖年间曾经在地方试点一条鞭法改革,万历九年由首辅张居正在全国推广。

    一条鞭法将实物税改为银钱税,在可操作性上有很大改进。

    通常情况下,在面对地方大灾时朝廷都会免税,可旨令没有下达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毕竟粮食这个东西府衙又不能凭空变出来。而如果是征收银钱,便可以用府银先行垫付,如果朝廷免除灾区税赋的旨意下达,就可以将这部分冻结的银钱解冻。

    这就是银钱税的优势。

    但现在偏偏就是征收实物税,谢慎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他真切体会到地方父母官的不易。

    不光是官府之中,百姓与官府,百姓与缙绅,缙绅与官府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纠葛也需要父母官出面协调。

    谢慎是想为潞安百姓争取赋税减免的,但矛盾点就在于时间。

    “本官自会奏请朝廷减免潞安府的税赋,但在此之前春税还是要征收的。”

    谢慎明显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但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官府的威望何在。

    那王贵却似找到了谢慎的弱点,一通连珠炮似的的发问,逼得谢慎一时语噎。

    奇怪......

    那王贵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却巧舌如簧,满嘴的大道理。

    这倒也罢了,但此人句句扣在关键点上,像是提前打好了腹稿,只是在堂上再念出来。

    难道这王贵有未卜先知的独门绝技,预料到了官府要问的问题?

    这背后该不是有高人在指点吧?

    谢慎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产生了此种怀疑。

    这个王贵表现的太过完美了,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莫说是个没读过书的寻常百姓,便是换成谢慎这样的状元郎也不一定能够即兴发挥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论嘴上工夫,满朝文武还没有几个人能够比上谢慎。

    谢慎觉得不应该仓促结案,便一拍惊堂木道:“来人,把诸人犯收押入牢,择日再审!”

    左右衙役立刻上前一步,将跪倒在地的刁民拽起拖下堂去。

    ......

    ......

    离开府衙大堂之后,谢慎径直来到李同知办公的衙署。

    同知大人自从被暴民一通殴打后,就似霜打的茄子似的很难打起精神来。

    正自养伤的李同知见谢知府来了,强自挤出笑容道:“知府大人怎么来了。”

    谢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本官刚刚开堂提审了那些殴打李同知的暴民,可对方却咬住灾情二字不放,拒不交税。”

    他将详细细节讲给了李孝基,李孝基听后自是恨得牙痒痒。

    “知府大人,这些暴民肯定是受人指使,光凭他们怎么可能想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说辞!”

    谢慎点了点头道:“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手中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定夺,这才会来找李同知商议。”

    李孝基接道:“知府大人但讲无妨,只要下官能办的一定不推辞!”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潞安一霸(第三更 )

    谢慎此前已经推演过几种可能性,便一一与李孝基说了。

    见李同知面色阴沉,谢慎追问道:“会不会是李同知得罪了什么人,遭人报复?”

    李同知心中一阵无奈,做地方官的哪里有不得罪人的。可他得罪了人总不能都告诉谢慎吧?

    要知道知府和同知是正副手的关系,也是天然的竞争对手。

    若是把自己的老底都透漏给谢慎了,他不就成了任人拿捏的泥人了?

    但他若是不说,则会引起谢慎的猜忌,同样很糟糕。

    两权相害取其轻,李同知想了想还是咬牙道:“若说得罪人,下官倒真得罪了一人,便是那霍沂。”

    霍沂?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谢慎没有记错的话,这霍沂霍员外不正是李同知介绍给他的吗?

    那日李同知设宴,邀请了潞安府一众缙绅,其中便有这位霍沂霍员外。

    如果李同知真的和这位霍员外有嫌隙,又何必邀请其赴宴呢?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未待谢慎发问,李同知便叹息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那霍沂和浙商有颇多往来,得了盐引在晋、浙两地贩卖盐巴,赚了大笔的银子。前任知府想让他拿出一些银子来修建学堂,与其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李同知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那时下官给前任知府出主意,不如找个由头封了那霍沂名下的钱庄,逼他就范。谁知这个消息最终被霍沂得知,最终拖了山西巡抚的关系将钱庄保了下来。自那以后,下官和那霍沂之间的关系便十分差,直到地震前不久才稍有缓和。”

    听到这里,谢慎已经基本明白了。

    那李同知设宴邀请霍沂原来也是为了借着机会修复关系。难怪酒宴之上,二人谈笑如此生硬。

    可是若由此就断定是霍沂在背后捣鬼,也太武断了吧。

    “李同知的意思是,这些暴民可能是霍沂安排的?”

    李孝基毕竟是混官场的老手,只讪讪一笑道:“这个还得知府大人决断,下官不过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谢慎心中暗骂李同知无耻,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是潞安府的主官,决断之事还真得由他做主。

    “李同知方才说这霍员外经营钱庄并且由江南往山西贩盐,可见其主业在经商上。他安排暴民抗税有何好处?”

    从逻辑上讲,李同知的假设是说不通的。一个商人是希望小农经济崩溃的,唯有如此他才能雇佣到更为廉价的劳动力,赚取更多的收益。

    李同知嘿嘿一笑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这霍沂不仅是个商人,还是个大地主。他名下的田亩就占了潞安府的七成。”

    嘶,谢慎闻言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七成?

    一个商人竟然占了一府土地的七成?

    “李同知不是说笑吧?这霍员外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的土地?”

    读书人可以享受免除赋税的优待,故而许多邻里族人会争相投献土地。

    但这霍员外不过是一商贾,即便腰缠万贯也不能享受免除税赋的政策,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多的土地。

    李同知解释道:“这霍沂眼光很毒辣,下手也很快。山西近年来天灾不断,蝗灾、水灾、旱灾......”

    他观察了一番谢慎的脸色,见少年并无异样这才继续说道:“每逢大灾之时总有百姓为了讨活路贱卖土地,这种时候霍沂便会大肆买下土地,久而久之那霍沂名下土地便有了今日的规模。”

    原来如此......

    不得不说,中国古代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十分脆弱的。

    蝗灾、水灾、旱灾亦或是地震,只要有一个发生就会对农业经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小农经济的优点在于对外界的依赖性低,但缺点也十分明显,就是大的灾害面前抗击打能力十分弱。

    一旦受到重创,普通农户很难靠自己恢复生产,底子差些的甚至会直接破产崩溃。

    破产后,这些农户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饿死,一个是卖地。

    这种时候,霍员外这样的豪绅便跳了出来,收购普通百姓手中的土地。

    无商不奸。

    商贾的唯一追求就是赚钱。在他们看来,这种时候压低收购价格,叫农户们贱卖土地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反而值得炫耀。

    正是靠着这种近乎无耻的手段,大地主手中的土地会越来越多。

    看来这个霍沂也是用的这个路数。

    这样就不难解释了。

    霍沂虽然兼并了大量土地,但因为他没有功名在身这些土地还是会交税。

    如今马上就要征收春税,照理说霍沂手中握有潞安府七成的土地,是逃不掉的。但恰巧遇到了地震这样的天灾。当今天子仁厚,一定会下诏减免潞安税赋。故而霍沂想要拖一拖,只要拖到朝廷的旨意下来,他就可以少交一大笔的税赋。

    但是李同知十分“不给面子”,非但没有提前和霍沂通气,还照常征收税赋。

    加之酒宴上谢慎要商贾出钱修缮潞安百姓的损毁房屋。这在霍沂看来,一定是李孝基这个副官捣的鬼。

    毕竟李同知有“前科”,曾经给前知府出过主意叫霍员外出钱修建学堂。

    此番谢慎叫商贾出钱修缮房屋,在霍员外看来就是李同知故技重施,完全不把他这个本地豪绅放在眼里。

    故而霍沂才会两事化一事,决定狠狠报复李同知一次。

    “知府大人请看。”

    李同知拿出一份土地丈量册子,翻看到首页道:“这里记录了潞安府所有土地的户名情况。城西和城北的土地几乎都是那姓霍的。”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的。

    霍沂不仁,休怪他李孝基不义!

    在李同知看来,光是这份田亩丈量的册子就足以证明霍沂就是这次抗征赋税的幕后元凶。

    谢慎看过册子后,发现确实如李同知所说,这霍员外真的是潞安府一霸啊。

    从逻辑学的角度分析,霍员外拥有最多的土地,且这些土地不能免除税赋。抗争税赋对他的好处是最多的。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辅弼贤臣(第四更 )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由霍沂自己出面。故而谢慎看到的情况是,一些穷苦的百姓殴打李同知和衙门公人,并慷慨激昂的陈说抗征税赋的理由。

    这一切当然都是霍员外安排好的,那些看似困苦的百姓不过是他的枪手罢了。

    想通其中关节,谢慎冷笑道:“看不出来这霍沂倒是个颇有心机之人。李同知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孝基等的就是谢慎这句话,当即拱手道:“谢知府不妨先将这些抗税的百姓放了。”

    “放了?”

    谢慎眉头微皱,思忖着李同知的用意。

    “李同知的意思是,叫本官派人跟着这些暴民,看看他们去哪里以搜集证据?”

    “谢知府英明!”

    李同知送上一记马屁道:“那霍沂一定也会十分奇怪,他肯定会叫来暴民询问过堂时都被问了什么,只要抓他一个现行,还怕他不认罪吗?”

    谢慎暗暗啧叹,这李同知不愧是官场老油条,手段真是狠辣。

    把闹事抗税的暴民放了,看似是官府软弱妥协,实则是为了麻痹霍沂,让其放松警惕。

    这种时候霍沂一定好奇那些暴民在府衙公堂之上被问了什么,肯定会询问一番。

    这时候,派去跟着那些暴民的衙门公人便派上了用场,只要抓霍沂一个现行也就不怕他抵赖了。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跟踪暴民的公人不会被发现,不然一切都是徒劳的。

    即便最后证明幕后之人不是霍沂,府衙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排除了一种可能性。

    谢慎真切感受到为官之道的高深莫测,看来只有多多实践才能掌握权术之道。

    “便依照李同知所言办吧。”

    谢慎点了点头道:“本官会找个由头放了那些暴民,就看那霍沂会不会露头了。”

    李同知笑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谢知府放心好了。那霍员外一定会中招的。

    “希望如此吧。”

    谢慎背负双手,沉声道。

    ......

    ......

    京师,紫禁城,文华殿。

    天子照例听日讲官讲经,午休的时候天子把包括徐溥在内的一众阁臣留在宫中用膳。

    面对如此恩宠,徐溥、李东阳、刘健、谢迁等人自然惶恐谢恩。

    对于阁臣,天子的态度一直很和蔼。哪怕是刚刚入阁不久的谢迁也享受到了超越普通大臣的待遇。

    天子正自用膳,王岳便恭敬的冲其行礼道:“皇爷,有山西来的急奏。”

    弘治皇帝不由得皱眉。

    最近鞑靼人屡屡犯边大同府,扰的边境鸡犬不宁。兵部尚书马文升几次请求增兵大同,以震慑鞑靼人。

    可是弘治皇帝却是一直没有批复。

    马尚书是大忠臣,这弘治皇帝是知道的。可是马尚书却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国库里总共就只剩下几十万两银子,便是全拿出来做军饷也养不了多少军士。

    何况鞑靼人袭扰犯边多是来去如风,增加驻军并不会起到太大的效果。

    这样收效甚微的事情若是国库充裕还可以试试,但现在弘治皇帝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如何能批复马尚书请求增兵大同的奏疏。

    偏偏马文升还不松口,三天两头的上书,直是叫弘治皇帝头疼。

    弘治皇帝启开奏疏,见不是大同来的微微一怔。

    “怎么是潞安府呈奏的?”

    弘治皇帝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大同来的就好。

    看过奏疏后,弘治皇帝脸上终于浮出笑容。

    “善,大善。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弘治帝笑着冲身边侍候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道:“是潞安知府谢慎上的奏疏。潞安府的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

    自打今年各地地震以来,王岳很久没见弘治皇帝面上露出笑容了,此番由衷的为天子感到高兴。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小谢大人果然是能臣,这瘟疫便是华佗在世都不一定能够控制住,小谢大人这才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起到了效果。当真是大明的福星啊。”

    弘治皇帝笑着点了点王岳道:“你啊,嘴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

    王岳嘿然一笑道:“奴婢这是实话实说。这朝中诸公,有哪个能保证到了潞安能像小谢大人一样控制住疫情的。”

    “这谢慎确实有几分才干,只不过他太年轻了。”弘治皇帝叹息一声,声音中颇是有几分无奈。

    他虽然贵为天子,但却不能事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谢慎确实太年轻了。若是谢慎再年长十几岁,弘治帝甚至想要给谢慎个巡抚、侍郎当当。

    不过眼下,能够让谢慎出任潞安知府,还是谢迁极力举荐,弘治帝力排众议的结果。

    在弘治帝看来,年轻人有才华便不应该窝在翰林院里。到地方上接触民情,多历练一番将会成长很快。

    弘治朝名臣不少,像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都是值得倚为臂膀的股肱之臣。

    但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辅佐一朝可以,却不可能在阁臣位置上一直待下去。

    弘治帝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去岁他便一直觉得气血不畅。虽然太医院会诊的结果只是偶感风寒,但弘治帝心里却是一直不放心。

    为太子选辅弼贤臣不能拖,选择的条件自然要从严,不仅其本人要有真才实学,还必须年轻。

    渐渐的弘治皇帝注意到了这个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的谢慎。此子极有骨气,先后上奏东厂提督杨鹏、寿宁侯张鹤龄,赢得了满朝上下的一致称赞。

    加之阁臣谢迁的极力举荐,弘治帝便动了考察谢慎的心思。

    正巧潞安知府突然暴毙,弘治帝便直接派谢慎前去赴任。不曾想这一番考察竟然考察出一个大能臣,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奴婢听说甘罗十二岁拜相,小谢大人也不算太年轻罢。”

    弘治皇帝听到这话大笑道:“你个奴婢,懂得什么。”

    弘治帝极反感宦官干政,但像王岳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半开玩笑,皇帝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谢慎治理疫情有功,当赏。”

    弘治帝复又恢复了君王的严肃,沉声道:“拟旨。”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子恩旨(第五更)

    山西潞安府。

    城中百姓最近谈论最多的莫过于新任知府谢大人将抗税百姓拘捕的事情了。

    更让他们津津乐道的是,那些抗税百姓被拘入府衙后不到一日的工夫竟然又被释放。

    这种事情不光在潞安府,便是在大明朝都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一些见识多的老辈给出了解释。这是新任知府要施恩于那些抗税百姓。让他们心中记着府尊的恩情。

    潞安地震、疫病接连袭来,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府尊心里也不舒坦。但这不成为百姓抗税的理由。

    百姓们可以向府尊陈情,可以表达自己请求免除灾年税赋的请求,但唯独不应该用暴力手段。

    错了就是错了,府尊既然放了那些抗税暴民就证明他肯给这些百姓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此气量,不愧是能够夺得状元的人。

    自此一事后,潞安百姓对这位本府父母官更加钦佩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过了没几日,城中的豪绅霍员外被谢知府命人锁到府衙听审。

    霍员外那是什么人?在整个山西地界都是数得上的豪商巨贾。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谢知府说拿下就拿下了。

    霍员外受审是一件顶天的大事,不少百姓都赶到府衙外听审。

    谢知府并没有阻止百姓的围观,决定公开审理。

    霍员外的罪名是囤货居奇,寻衅滋事,冲撞殴打官员。

    这每一项罪名都不小,单凭一项就可以狠狠治罪了。

    起初那霍员外还想狡辩,但知府大人拿出了铁证霍员外便似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谢知府按照大明律对霍员外进行了审判,霍家不但被抄家,其族中男性尽数被判徭役,具体来说就是修缮城中损毁房屋。

    霍员外听到抄家判决之后竟然一口鲜血喷出,晕死了过去。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什么。谢知府借着此事立威,城中其余商贾见状纷纷拿出大笔银钱供作修缮宅屋的款项。地震过后恢复民舍这一项算是揭过了。

    四月十五,潞安府城下了一场大雨。

    雨水滂沱,逼得百姓不敢出门,只得在屋中望雨兴叹。就连谢慎也只能待在府衙,与芊芊对上几首词句。

    好不容易雨水停了,鲁种田却来报说中官已经到府衙了。

    谢慎骇了一跳连忙问中使在何处。得知就在府衙前堂,谢慎连忙道:“我这便去。”

    顾不得换上官袍,谢慎便快步走到前堂。

    见来宣旨的是谷大用,谢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松了一口气。

    “谷公公,别来无恙啊。”

    谢慎笑着打起了招呼,谷大用也是嘴角微微上扬道:“咱家此番来是宣旨的,谢大人请接旨吧。”

    谢慎也不敢托大,便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臣谢慎接旨。”

    谷大用清了清嗓子,用内监特有的声音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旌奖贤劳,朝廷之著典;显扬亲德,亦人之至情。顾惟风纪之臣,具有严慈之庆肆推褒宠,实倍常伦尔。谢慎乃潞安知府,其兄洁己自修,与人不苟,训于家庭,遂成贤弟。府台奏绩,名动班行,命秩推恩,光生纶綍。眷国章之伊始,见世业之有征。兹特封其兄为文林郎远增林壑之光,益享桑榆之乐。其嫂陈氏劬劳,义实兼乎教育;朝廷宠数,礼特重于褒荣。肆缘报本之心,诞示貤封之命,亦惟有德,始称厥名尔。其妻徐氏惠朗知书,温恭守礼。佐良人之儒业,行重乡评;成令夫之才名,荣登府官。兹特封其二人为恭人,茂膺冠帔之华,永示家庭之式。”

    旨意宣读完毕,谷大用便沉声道:“谢大人接旨吧。”

    “臣谢慎谢陛下天恩。”

    谢慎感激涕零的谢恩后,便接过圣旨。

    这圣旨所用绢帛乃是上好生丝织成,又有升降龙盘绕,极为威严。

    这封圣旨看似是封赏谢慎大哥大嫂的,但实际上是对谢慎治理疫情有功的奖赏。

    正所谓兄凭弟贵,如果没有谢慎这一文曲星,谢家怎么会有如今之荣宠。

    至于为何天子不封赏谢慎,道理也很简单。

    十七岁就做到一府知府已经是亘古未有之事,如果再加封,难道还要封个巡抚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天子之所以不再对谢慎进行封赏是在保护他。

    文林郎是散官,恭人是四品官妻母所封。

    天子授予谢慎大哥文林郎的官职相当于送给谢方一个只拿钱不干活的职位。而谢慎的妻子徐芊芊和大嫂谢陈氏亦获得了四品恭人的封赏。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就连宣旨的谷大用都有些嫉妒道:“从没见皇爷给一个四品官这般封赏过,谢大人真是简在帝心啊。”

    谢慎尴尬一笑道:“都是陛下恩典。”

    谷大用摆了摆手道:“圣旨咱家宣完了,能否在谢大人这里讨一杯酒喝?”

    谢慎笑道:“谷公公要喝多少都管够。”

    谢慎先把圣旨供奉在书房香案木架上,再把谷大用引到偏厅道:“想不到竟然是谷公公来宣旨。”

    对这位未来的西厂提督太监,谢慎可是要好好拉拢一番。这位可比刘瑾有前途的多,如果能够结盟对仕途发展大有裨益。

    与初入官场时不同,见多了阴暗面的谢慎再不像雏儿那样与太监泾渭分明。

    因为他知道在大明朝要想办大事,办成事有一种人不能得罪,那就是阉宦。

    自命清高除了可以得到一个虚名再无他用。那些酸腐文人或许对此有兴趣,但这对谢慎这样的穿越客实现没有什么吸引力。

    谷大用抿了一口米酒,笑声道:“实话说,此次陛下突然降旨咱家也很意外,听说是陛下看了谢大人进的奏疏后龙颜大悦,便有了这道恩旨。”

    谢慎点了点头,又冲北面拱了拱手道:“陛下恩典,臣定当效死命。”

    皇帝降旨嘉奖在谢慎的意料之中,但同时册封徐芊芊和大嫂为四品恭人就有些出乎谢慎的意料了。

    不过这至少证明天子对谢慎在潞安的主政很满意,如此看来这波下基层不亏。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施恩于人(第一更)

    一番寒暄过后,却是宾主尽欢。

    谢慎留谷大用一起用宴,谷公公欣然应允。

    此时的谷大用还没有走向人生巅峰,自然也不会有巅峰时的架子。

    鲁种田从鹊仙楼叫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谢慎和谷大用一边聊一边吃,好不美哉。

    喝至兴起,谷大用慷慨道:“平日里咱家都困居深宫之中,难得觅个机会出来走走。现在想来若是能任个镇守太监也算是一美差耳。”

    谢慎心中一阵无奈。

    想不到日后名噪天下的大权阉,西厂提督太监,八虎之一的谷大用也有过年轻彷徨的时候。

    对于一个太监来说,终极追求是什么?自然是进入司礼监。

    即便进不了司礼监,也要留在深宫常伴圣驾左右。

    只要得到天子宠幸,便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去到地方任镇守太监就相当于文官外放,如果不是君王特地考察便相当于养老了。

    谷大用肯定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人。他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最近碰壁不少,吃了不少暗亏。

    宫中尔虞我诈,太监群体又是最容不下对手的。也许谷大用是见得多了怕了吧?

    权力的斗争是血腥的,任何一个本性纯善的人都可能被变成恶魔。

    谢慎不知该说什么好。

    谷大用再怎么说那也是和刘瑾掰手腕的宗师级太监,就这么沉沦了似乎太可惜了。

    “镇守太监虽然清闲,但不能侍驾陛下左右,岂能尽到人臣本分。”

    想来想去,谢慎只得说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话。

    没办法,遇到谷大用这样的宗师级太监不容易,谢慎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助力。

    “谢大人也认为咱家应该继续在宫中熬下去?”

    “大器晚成,大音希声。谷公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慎却是淡淡说道。

    “好!”

    谷大用一拍食案,高声道。

    “咱家便听谢大人的,定要闯出个门道来!”

    谢慎心道看来谷大用还是放不下啊。

    不想当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太监不是好太监,谷大用只要心中憋着一口气就绝对有出头的机会。

    “实不相瞒,咱家这些年也攒下了些银钱。这次借着宣旨的机会到了潞安,便想把这些银钱带给家里。”

    说到这里谷大用叹息一声,面色有些潮红。

    “不过咱家的身份多有不便,还想请谢大人代劳。”

    谢慎愕然。

    谷大用是潞安人?

    好吧,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谷大用没有明说,但谢慎自然知道谷大用担心的是什么。

    太监毕竟是半个废人,自然无颜面对亲人,但攒下的银钱总得送到家人手中,谷大用便想假借谢慎之手。

    谢慎思忖了片刻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不妨这样,谢某设个宴席,请谷公公亲人赴宴,谷公公可与之长谈一番。”

    “这......”

    谷大用有些犹豫。

    他双亲早已离世。家中只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弟弟今年应该是二十出头,妹妹也差不多十六七。

    如果谢慎真的设宴邀请他们肯定会来,有谢慎这个中间人气氛似乎也不会那么尴尬。

    犹豫再三,谷大用终于咬牙道:“既然如此便有劳谢大人了。”

    谢慎心中暗暗佩服谷大用。此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怪不得能成大事。

    “好,这件事就包在谢某身上。”

    谷大用来潞安是传旨的,故而不能耽搁太久,传完旨就得立刻启程回京。

    故而谢慎立刻叫鲁种田按照谷大用给出的地址去寻谷公公的亲人。

    还别说,虽然离开家乡已经多年,谷家的宅子一直没有变过。

    谢慎将谷家兄妹请至府衙之中,二人见到府尊立刻拜倒。

    谢慎将二人虚扶起,道明缘由,二人皆是一愣。

    谷大用从屏风后走出,声泪俱下道:“二郎,三丫,这辈子以为在见不到你们了。”

    谷大用离开家乡的时候弟弟妹妹还小,对大哥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总听爷娘说大哥住在京师。

    此番见面,谷大用恨不得扑上前来抱着弟弟妹妹痛哭一番,这可吓坏了谷家兄妹。

    谷大用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本来是个喜事,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

    谢慎识趣的找了个由头闪身出去,留给谷大用与亲人叙话的时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屋门才被推开。

    谷大用依依不舍的送别了亲人,冲谢慎拱手道:“谢大人的恩情,咱家不会忘记。他日咱家若得势,必会给谢大人修生祠。”

    谢慎本来挺高兴,但听到这里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我靠,太监们怎么癖好都这么特殊啊。修生祠?那是说修就能修的吗?

    还是由一个大太监下令去修的,这不是把谢慎架在火上烤吗。

    谢慎连忙谢绝了谷大用的好意,表明他帮助谷大用是情之所至,不求回报。

    谁知这一番说辞更是感动的谷大用涕泪横流,就差没抱着谢慎痛哭了。

    谢慎可以肯定经过今日之事后,他和谷大用之间的关系将会升级,到不到交心的地步不敢说,但至少可以当做终极盟友了。

    谷大用离开府衙后谢慎便找来鲁种田道:“谷家那一双兄妹你也见到了,以后他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扶的地方,你多上点心思。”

    人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即便是盟友也是如此。

    谷大用的亲人在潞安地界,谢慎帮他们不过是给个顺水人情,但收益却是不可估量的。

    鲁种田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大人您就放心好了。某家啥时候让您失望了。”

    谢慎笑骂一句道:“油嘴滑舌。”

    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次外放就是天子对他能力进行的考察。

    如果他表现的很突出,天子便会把他放到重点储备名单中以随时补要职。

    当然如果他主政潞安期间碌碌无为,那么天子也不会再给他更多机会。

    谢慎不由得感慨帝王心思,高深莫测。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要想摸清天子在想什么简直难如登天啊。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第二更)

    霍员外被知府大人惩治给潞安府的大小豪绅造成的冲击很大。不少有眼力见的当即捐出大笔银钱,供百姓修缮损毁的房屋。还有的行那开设粥棚的义举,所图的无非是个安心。

    而谢慎自然乐的如此,这个口子一打开府衙面临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那也得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若是平常时候谢慎也不愿和这些豪绅撕破脸皮。可眼下天灾连连,这些豪绅又装疯卖傻就是不肯出点血救济百姓,反而变着法的给官府添堵,那谢慎也只有狠下心来给他们放放血了。

    好在这次谢慎立过威后,潞安豪族知道知府大人不是个好欺侮的主,一时安分了不少。

    这日谢慎照例在后衙与徐芊芊琴瑟和鸣,正自享受间见鲁种田匆匆跑了进来,便佯怒道:“怎么这般慌张。”

    鲁种田挠了挠头道:“大人,府衙外有人鸣冤。”

    谢慎还以为是什么,笑骂道:“老爷我是一方父母官,有人来府衙鸣冤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鲁种田面色尴尬道:“可是这次不同寻常啊。”

    谢慎皱眉道:“有什么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鲁种田这才道:“这次来鸣冤的是个妇人,告的是他公公。”

    谢慎面色一变,瞬间就明白鲁种田为何面色古怪了。

    “你继续说。”

    鲁种田嘿然道:“这妇人姓李,夫家是本地望族韩氏。可不知是这妇人命薄还是怎的,刚嫁过去夫君就死了,还没来得及圆房。旁人都说是这妇人命硬把夫君克死了。那韩氏在当地也是望族,自然不允许妇人改嫁。那妇人无奈,只得为夫君守节。如花的年纪,却守着活寡,难免寂寞......”

    鲁种田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后来,那韩氏族长韩阳便爬上了儿媳的床,逼迫儿媳侍奉,行那床底之事,享那鱼水之欢。这妇人估计实在不堪忍受,这才出面状告公公。”

    我靠,原来是一桩扒灰的案子啊。

    谢慎听到这里着实有些头大。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毕竟是韩家的家务事,要审清楚确实很难。

    谢慎本以为潞安民风淳朴,去不曾想也会有扒灰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大人,这案子你是接还是不接啊!”

    谢慎摆了摆手道:“自然是接,苦主都告到衙门来了,哪有不接的道理。”

    稍稍思忖了片刻,谢慎便道:“不过此案不宜公开审理。”

    鲁种田连连点头道:“某家懂了,大人放心好了。”

    却说谢慎换了官袍穿过二堂来到大堂,在公案前坐定一拍惊堂木道:“升堂!”

    左右衙役立刻用水火棍猛戳,口中喊着“威武”二字。

    也许是腹腔发声,这声音听起来倒真是雄浑。

    “带苦主!”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立时便有衙役将本案苦主李三娘带上堂来。

    那李三娘显然是第一次进衙门,登是十分紧张。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当即拜倒道:“民妇拜见青天大老爷。”

    谢慎淡淡道:“起来回话吧。”

    对于妇孺,谢慎实在硬不起心肠来。

    谁知那李三娘却是摇了摇头道:“大老爷若是不为民妇做主民妇是万万不能起身的。”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还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

    “你状告公公......状告公公强迫你陪侍可有证据?”

    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自然不好直接言说,谢慎也只好说的委婉一些。

    李三娘顿了一顿道:“民妇身上都是证据,大老爷一看便知。”

    这种事情自然口说无凭,可这李三娘说证据都在她身上是什么个意思?

    谢慎正自疑惑间,那李三娘却是开始脱外衫。

    谢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喝止道:“你这是做什么!衙门之上休要妄为!”

    李三娘刚脱去外衫,被谢慎吓得一愣不敢再脱,又把外衫罩在身上。

    见李三娘眼中噙满了泪水,随时可能春潮决堤,谢慎便咳嗽一声道:“你写的状纸本官已经看过了,你说丈夫去世后公公逼你守节是为了满足私欲,时常叫你到他房中侍奉,可有证人?”

    李三娘摇了摇头道:“民妇既然嫁到了韩家,上上下下都是韩家的人,哪里有能为民妇说话的。”

    谢慎微微皱眉,心道这确实也在理。

    一旁的潞安同知李孝基凑到谢慎身前低声道:“府尊不如先叫稳婆查验这李三娘是否是处子之身,兼而可以看看其身上伤口是否真如其所言。”

    谢慎点了点头。

    眼下没有人证,只能如此了。

    思定后谢慎一拍惊堂木道:“来人啊,带苦主李氏到耳房中叫稳婆查验。”

    “民妇谢大老爷开恩。”

    李三娘却是十分激动,连连冲谢慎叩头。

    那李氏被领了下去后,谢慎冲身旁的李同知道:“此事李大人怎么看。”

    李同知无奈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还是叫稳婆查验过后再说吧。”

    谢慎也是十分无语。这李氏被公公欺凌了这么久才来衙门状告很是不寻常。

    只能说明代妇女的忍受力很不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做殊死一搏的。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那李三娘又被衙役带回了堂上。不过这次一同上堂的还有知府衙门专用的稳婆。

    谢慎一拍惊堂木,冲稳婆喝问道:“本官问你,这李三娘是否还是处子之身?”

    那稳婆吃了衙门公饭十几载,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当即回禀道:“回禀大老爷,婆子刚刚已经查验过,此女已非处子身。”

    谢慎心中一叹。

    那李三娘刚刚嫁到韩家夫君便暴毙,还没有来得及行那敦伦之事,照理说李三娘应该是处子身的。

    而现在的事实是李三娘已经并非处子,但却也不能直接证明是她公公所为。

    “除此之外,此女身上有多处鞭痕,还有蜡油滴过的痕迹。”

    那稳婆却是继续说道。

    嘶,谢慎深吸了一口气。

    这韩家家主口味也太重了吧,竟然还有如此怪异的癖好?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上面有人(第三更)

    这下案情就十分明了了。

    也许有人会耐不住守节的寂寞偷汉子,但绝不会有人能狠下心来自残。

    何况是鞭笞自己,再滴上蜡油......

    咳咳。

    谢慎咳嗽一声道:“来人呐,传那韩氏族长过堂。”

    自有衙役领命而去,大堂之上则是一片静默。

    谢慎却又冲左右吩咐道:“此案允许百姓在衙外旁听。”

    李同知大惑不解道:“府尊此举何意。如此有伤风化之事怎可公开审理。”

    谢慎解释道:“李同知一定疑惑本府为何之前拒绝公开审理,现在又允许百姓旁听。”

    “正是。”李同知点了点头道。

    舆情往往很关键,有时候父母官也顶不住压力。故而审理一些棘手的案子时,父母官多不允准百姓旁听。

    谢慎接道:“本府之前之所以不叫百姓旁听是因为案情还不明了。可现在已经证据确凿,正该叫潞安百姓好好看看本府是如何断案的。”

    李同知这下明白了。谢知府是打算借着这个案子立威啊。

    先前一个霍员外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韩员外......

    不过李同知还是善意的提醒道:“府尊此举恐怕会得罪韩氏一族啊。”

    谢慎笑道:“本府乃陛下钦定四品大员,替天子牧守一方,怎会怕一个缙绅。”

    李同知连连摆手道:“府尊误会了。若这韩氏一族仅仅是地方豪族府尊自然不必担心。可这韩氏族长韩阳的姑丈侯恂可是山西巡抚啊。”

    谢慎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愣。

    山西巡抚?

    他对于京官十分熟悉,什么六部尚书、侍郎,通政使,各寺卿大多能混个脸熟。

    可若是地方官,谢慎几乎没有认识的。

    虽然巡抚名义上是派遣官,但近年来已经逐渐地方化。

    怪不得这韩阳敢如此为非作歹,原来上面有人啊。

    “那依照李同知之见,本府该如何是好?”

    李同知笑声道:“很简单,走走过场压下去就是了。”

    谢慎冷笑道:“压下去?方才那李三娘的诉情李同知也听到了,怎么压下去?若是本府真的压下去了,那怎么对得起这顶乌纱帽。”

    李同知冷汗直流啊。他心道自己好心相劝知府大人又不领情,便不再说了。

    谢慎摇了摇头道:“其实本府也知道为仕途前程不应得罪上官,何况是巡抚这样的顶头上司。”

    稍顿了顿,谢慎接道:“但本府相信天道昭昭,任何恶人必将遭到报应。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什么候巡抚的。他便是想包庇韩阳,本府也不会害怕!”

    谢慎这番话说的气势很足,李同知被说的一愣一愣,良久才挤出几个字来。

    “府尊为天下苍生计,下官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李同知却是不打算跟着谢知府趟浑水。反正同知是佐贰官,基本就是摆设,知府要决断他也没资格置喙。

    将来谢知府因此事得罪了候巡抚被排挤,对李同知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样李同知便有可能升任知府,圆了一生的绯袍梦。

    ......

    ......

    韩府。

    一众衙役望着韩家族长韩阳冷峻的面容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还是韩阳先发声道:“老夫没有听错吧,知府大人要叫老夫过堂?不知老夫是触犯了大明律的哪一条?”

    钱班头赔上笑脸道:“瞧您说的。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是案子有几处疑点,府尊请您老人家到衙门说道说道。”

    “哼!”

    韩阳却并不领情,冷冷道:“什么案子?”

    钱班头心中直要骂娘,嘴上却得跟抹了蜜似的回道:“是韩李氏告的案,稍稍跟您老有些牵连。”

    韩阳冷笑道:“韩李氏?可是老夫那儿媳?老夫还没告她她反倒自己跑去府衙了?”

    钱班头心中暗暗叫苦,心道知府大人怎么就敢对这位太岁爷动手。

    他老人家倒霉,还要这些跟班一起遭殃真是愁煞人也。

    “府尊有命,小的们不敢不从。您老还请体谅一下。”

    钱班头已经说的很客气了,谁知那韩阳非但不买账,还暴怒道:“好你个贱役,竟敢跟老夫这么说话。来人呐,掌嘴!”

    说完便真有几个家奴冲了出来,擒住钱班头,左右开弓狠狠抽起钱班头嘴巴子。

    钱班头被抽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来。

    饶是这般,一旁的衙役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得看着钱班头被掌嘴。

    他们平日里都是在百姓面前逞威风的,何曾遇到过这种局面。

    直到钱班头被扇了四五十巴掌,韩员外才冷冷道:“好了,让他们给老夫滚!”

    那些家奴遂狠狠朝钱班头屁股踹了一脚,叫他摔了一个狗啃泥。

    但听一声惨叫,钱班头磕掉了两颗门牙,鲜血直流。

    衙役们不敢耽搁,拖起钱班头便走,端是狼狈不堪。

    ......

    ......

    谢慎端坐大堂公案后,等了良久还不见钱班头提嫌犯回来过堂,便催促一名衙役去看看。

    那衙役刚出大堂便见到一众兄弟拖着满嘴是血的钱班头回来,啊的叫了一声。

    “大老爷,钱班头被打成这样了,您得替小的们做主啊。”

    公堂之上的副班头孟静见状直是被吓得不浅,连声道。

    谢慎阴沉着脸问清楚了缘由,恨声道:“这个韩阳,本府给他脸他不要。好啊,本府亲自去请他!”

    说完便直接走下堂来,奔着府衙大门而去。

    “点齐人手,随本府去韩家!”

    ......

    ......

    转眼的工夫,谢慎便带着一众衙役浩浩汤汤的朝韩府奔去。

    知府仪仗韩府门官还是认得的,立刻前去禀报自家老爷。

    韩阳懒懒散散的走出府来,极不情愿的冲谢慎拱手道:“不知道府尊前来鄙舍所为何事啊?”

    谢慎心中冷笑。

    打人不打脸,打狗还得看主人。

    钱班头是奉了谢慎之命来叫韩阳过堂的,那韩阳命人打钱班头耳光,就是在打谢慎。谢慎若是不找回面子,这个知府也不用当了。

    他当即沉声道:“本府是来拿你过堂的!”

    ......

    ......(未完待续。)

今天三更

今天三更,明天恢复两更,早上八点,中午一点更新。爆更了一周好累,感谢大家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过堂

    韩阳就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嗤了一声道:“老夫没听错吧,知府大人是要拿老夫过堂?”

    谢慎冷冷道:“怎么,韩员外不信?”

    韩阳毫不在乎的道:“不知老夫犯了大明律的哪一条?”

    谢慎嘴角轻扬起道:“虐亵儿媳算是重罪吧?”

    韩阳面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休要胡言!”

    谢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韩员外恐怕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你便这样跟本府说话吗?”

    说完他也不等韩阳反应,当即喝令道:“来人呐,把韩员外锁了带至衙门听审!”

    有知府大人撑腰,之前受过韩家人鸟气的衙役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的用铁链锁了韩阳。

    韩阳暴怒道:“竖子安敢如此对我,你可知我姑父是山西巡抚!”

    谢慎冷笑道:“你姑父是不是山西巡抚本府不知道。不过你一个商贾也敢这么对本府说话,想必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惯了。既然没人敢管你,那本府就来管一管你。来人呐,给我掌嘴!”

    钱班头早就撸起袖子,此番自是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狠狠抽了韩阳两个嘴巴子。

    韩阳又羞又恼,声音发抖道:“姓谢的,你不得好死!”

    谢慎懒得搭理他,沉声道:“带走!”

    那些韩府家奴想要上前,但被拔刀相向的衙役吓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被官府的人带走。

    及至一众衙役远去,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跑到府中禀报夫人。

    ......

    ......

    却说韩阳韩员外被一众衙役锁至府衙,气的直哆嗦。但他却不敢再辱骂新任知府谢慎,因为这除了能换得一顿巴掌再得不到什么。

    威武的唱和声后,潞安知府谢慎坐堂审案。

    由于谢慎允许百姓围观,故而府衙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准备看个热闹。

    “听说了吗,这苦主和被状告的是一家人。”

    “嘿,儿媳告公公,绝对是亘古未闻之事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李三娘子刚一嫁到韩家,夫君便暴毙了。可怜李三娘子连男女之事都没尝过就得守节。这倒也罢了,谁知公公还是个扒灰的。”

    “啧啧,这可有意思了。韩家在咱潞安怎么也是豪族吧?怎么这么不守礼法。”

    “豪族?屁的豪族。这些所谓豪族哪个不是外面光鲜,内里烂透了的。礼法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约束力,还得靠大明律严惩才是!”

    “对,只有大明律法才能治的了这些豪绅!咱们这父母官是刚正不啊的青天大老爷,这下估计有这韩老儿好受的了。”

    众人想起平日里被韩家欺凌的场景,纷纷攥紧了拳头同仇敌忾了起来。

    而在他们看来,平易近人却对权贵毫不留情的谢青天无疑是最好的惩恶人选。

    谢慎自然不知道衙门外百姓想的是什么,他照例叫人提了苦主李三娘,一拍惊堂木道:“李氏,你状告之人可是堂下这男子?”

    李三娘瞥了一眼身旁的公公,恨声道:“便是此人。”

    谢慎接道:“此人是你的公公,你状告他虐亵于你,可是否?”

    李三娘点了点头道:“是。”

    谢慎又转过头来冲身旁的书记官道:“记下来。”

    韩阳此刻早已没了气势,但仍负隅顽抗道:“大人怎么只问某家儿媳,这不公平!”

    谢慎冷笑道:“本官问你话了吗?”

    韩阳只觉得脊背发凉,果不其然谢慎一拍惊堂木道:“汝蔑视公堂,来人呐打其二十大板!”

    钱班头早就恨的韩阳牙痒痒。此番得了机会他如何肯放过。

    公堂之上便是他们衙役出气的地方,钱班头狠狠一脚踹向韩员外的膝弯,那韩阳吃痛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明律规定有功名在身的不可加刑。可惜这韩员外连秀才功名都没有,故而谢慎便可以直接打他板子。

    钱班头使了个颜色立刻便有两个衙役站了出来一人按手一人按脚将韩员外死死按在地上。

    见小的们已经将准备工作做足,钱班头蹲下身来将韩员外袍子下摆掀起,又狠狠拽下韩员外的白纱中裤。

    啧啧,此刻钱班头心中无比畅快。

    你韩阳是地方一霸又如何,府尊老爷一声令下还不得乖乖趴在这里被打板子。

    那韩阳却是羞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大老爷们被打屁股本就十分丢人了,还被剥去了衣裤,在衙门大堂出乖卖丑,他这张老脸可往哪里放啊。

    堂外却是炸开了锅。

    韩员外竟然要被打板子!

    百姓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一声声清脆的竹板声想起,他们才确信韩员外真的被打板子了。

    普通府衙、县衙所用板子一般是毛竹大板。相较于木板,竹板更容易寻找原材料,且易制作。

    当然,从击打威力上来说竹板不如木板痛,不过声音却更加响亮,适合公开行刑以立威。

    饶是如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韩员外也是痛不欲生。细皮嫩肉的他只觉得每一板子打在身上都撕心裂肺般疼痛。加之竹板击打的声音如同炮仗一般吓人,二十板打完韩员外竟然昏死了过去。

    谢慎却是冷冷道:“把他给本府泼醒。”

    钱班头点头领命,取了一桶冷水泼向韩员外。

    韩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只觉得下身火辣辣的疼痛,抬头去看谢慎却见这知府眼中似有笑意。

    “韩阳,现在本官来问你,你儿媳李氏所陈属实与否?”

    韩阳虽然已经在心里问候了谢慎祖宗十八代,可嘴上却不得不道:“那贱人所言皆虚,大人勿信啊。”

    谢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便冲李同知使了个眼色。

    李同知心领神会,将稳婆记录的李三娘身上的伤痕处一一念了出来。

    这下韩阳彻底傻了。

    这个李氏怎么这么不要脸皮,竟然连身子都叫衙门的人看了。

    谢慎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刁民,苦主所言经由稳婆查验已经属实,汝还敢狡辩!”

    韩阳岂能就此认罪,他心下一横道:“这一定是她偷情时奸夫打的,和某无关啊。”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国法要杀你

    谢慎见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便冷笑一声道:“提证人韩三。”

    韩阳心中一沉。

    这韩三是他的府中管事。前些年一直是二管家,后来因为办差了一件差事被贬去韩记胭脂铺做掌柜。

    韩家产业丰富,胭脂铺只能排在四五名。

    这厮该不会是记恨在心,决定作证报复吧。

    那韩三被带到堂上,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草民韩三拜见青天大老爷。”

    谢慎点了点头道:“本官问你,方才你家老爷说李氏是与旁人幽会时被打伤的,此言可属实?”

    韩三朗声道:“此言非实,实情是我家老爷逼李氏侍寝于他,供其亵玩。”

    嘶。

    韩阳深吸了一口气,进而暴怒道:“你个吃里扒外的泼才,老夫真是瞎了眼才叫你去做府中管事的。”

    谢慎一拍惊堂木,喝道:“韩阳,你咆哮公堂是想再吃一顿板子吗?”

    韩阳气的发抖却不敢再说。

    这衙门的板子就是厉害,一顿竹板炒肉下来他已经几乎崩溃。若是再来二十板没准他连小命都没了。

    谢慎刻意留下些时间,让围观的百姓消化这一番对答。

    民意如果掌握好了为我所用,绝对是一大利器。

    韩员外平日里的名声实在太差,加之百姓们普遍同情李三娘,便都将矛头指向了韩员外。

    “这个狗娘养的杀才,竟然做出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厮竟然连自己的儿媳都不放过,连禽兽都不如!”

    “还请大老爷严惩于他!”

    “对这种人绝不能轻饶,打他八十板子!”

    “阉了他,这种人就应该阉了他!”

    谢慎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便咳嗽一声道:“韩阳虐亵儿媳,按大明律当斩!”

    韩阳听到这个判罚直接晕了过去。

    又是一盆凉水泼下,这才把他泼醒。

    韩阳抖若筛糠,嘴中嘟囔着:“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弟弟是山西巡抚。”

    谢慎冷冷道:“非是本官要杀你,是国法要杀你。”

    说完便一拍惊堂木道:“将人犯韩阳押入大牢收监。”

    两名衙役便像拖死狗一样把韩阳拖了下去,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大老爷英明,真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啊!”

    “那韩阳为非作歹,鱼肉乡里想不到最后竟然栽倒在自己儿媳手上,真是报应啊!”

    “谁说不是呢,这种人斩了他都便宜了。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谢慎虽然判罚韩阳斩监侯却不能立刻就处死他。

    按照流程他要先将处决人犯名单报备刑部。

    刑部确认审核后还要呈递给天子勾决。

    只有天子勾决的人才是真正的死囚。

    除了谋反等重罪,其余人犯都要等到秋后问斩。

    在这一点上充分体现了大明对于百姓性命的尊重,对死刑极为谨慎。

    谢慎之所以判罚韩阳斩监侯也是充分考虑民意的结果。

    这种事件比一般意义的奸污妇女还要恶劣,已经彻底摧毁了人伦底线。如果不重判,民意势必反对,且会引发不好的影响。

    叛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一个本该重判的案子却因为被状告人的身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么势必会给后来人一个印象,那就是律法都是空的,只要关系到位,银子到位再大的案子都能大事化小。

    谢慎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故而他重判了韩阳。

    至于报备刑部时会不会被减刑,亦或者弘治皇帝会不会勾决那就不是谢慎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该做的。可谓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但官场规则如此,他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不过谢慎不觉得刑部会改判。

    还是那句话,这件案子太恶劣了。

    即便韩阳的姑父是山西巡抚,也不会冒着被吐沫淹死的风险出面求情。

    对政客来说与仕途相比一切都是无关轻重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候巡抚真的是个性情中人,拉下脸来求情,或许刑部真的会改判。但这更会拔高谢慎的形象,让潞安百姓更加佩服这位父母官。

    韩阳被拉下堂后,李三娘连着冲谢慎叩了三个响头。

    “民妇叩谢大老爷!”

    谢慎看着眼前的泪人,直是叹了一口气。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是比贞操和名声更重要的?

    如果不是忍无可忍,李三娘又怎会把自己被公公虐亵的丑事拿到衙门大堂上去说呢?这可是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啊。

    事实上,明代律法的很多条目对女性很不公平。一些具体的判例中也可以看出很多事情明显是男方的责任却被强行推到女方身上。

    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如果换一个人来判,很可能倒霉的却是苦主李三娘。

    只能说在这个男性为尊的时代,妇女的地位实在是低啊。

    “起来吧,本官也是按大明律宣判,你无需如此。”

    谢慎还是有些替李三娘担忧的。毕竟李三娘这次算是以卵击石,虽然成功了但已经和韩家彻底决裂。

    她一个弱女子即便能够脱身虎穴也面临很大的压力。

    万一韩家人要打击报复呢?

    谢慎沉声道:“钱班头,你负责给李娘子准备一处宅子供其住下。若有什么闪失,本府唯你是问。”

    “小的遵命!”

    钱班头出了一口恶气,自然对谢慎服服帖帖。

    “退堂!”

    ......

    ......

    韩府。

    韩阳的正妻贾氏听了前去府衙外打探消息的奴仆韩力禀报,差点昏死过去。

    “处斩......”

    贾氏恨声道:“这个谢知府也太不给韩家面子了。”

    贾氏冲身旁的大管家韩成道:“你速速将情况写明,派人送到姑丈那里,叫他出面营救老爷。”

    韩成有些为难道:“夫人,这件事情候老爷真的会出面吗?”

    贾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不然你还有什么好的法子?难不成你叫我眼睁睁看着老爷被处斩?”

    韩成连呼不敢,这便要去写信,却被贾氏叫住。

    “叫人送信的时候不要从正门进去。此乃是非之时,还是留心些好。韩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鞑靼人扰边

    现任山西巡抚候恂候巡抚是陕西白水人,成化二年进士,今年五十八岁高龄,属于和谢慎老丈人徐贯一个年龄段的。

    六十左右这个年龄阶段对文官来说十分重要。能否再进一步,跨过那道坎成为部院正印堂官甚至入阁主要就是看这个阶段。

    这位候巡抚,颇是有几分少年神童的意思,从小天资聪颖,考中进士时也很年轻,只有二十七岁。当然这个年纪和谢慎比起来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候恂不仅是神童,还颇有些政治天赋,登科选官后历任户部主事、山东按察司佥事、督运京畿军储、湖广按察副使、山东按察使。

    之后候恂抓住机会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被弘治皇帝派到山西大同巡视军政、民政。

    如果说朝廷诸衙门之中官职最容易混淆的,那一定是都察院了。

    都察院中的所有官职都叫御史,只是前缀不同。

    外行的人一看这人是御史便以为很拉风,其实个中差别还是很大的。都察院正官为左右都御使,正二品,副官是左右副都御使,正三品。较为重要的还有左右佥都御史,品级是正四品。

    以上都是坐院官,也就是俗称的京官。

    至于十三道监察御史一共有一百一十人,除此之外还有巡按御史,也就是俗称的八府巡按。

    故而都察院的御史多如牛毛,重名并非没有可能,重姓更是家常便饭。

    这位候恂去到山西大同巡视了一番,整顿了军队和吏治,赢得了不错的名声。再之后其转为副都御使,弘治九年十月庚子又被临时调配到山西充任巡抚。

    可以说这位候巡抚主政颇有一套,山西在他的督查治理下颇有一番欣欣向荣的势头。

    不过,这位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先是赶上了天灾,山西境内连发地震。紧接着小王子率鞑靼人屡次袭扰边境。作为重镇的大同府,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好在布政司衙门驻地和巡抚衙门驻地都是在太原府,不必像大同府那样时时刻刻提防着鞑靼人袭扰,留给候巡抚充分的时间布防和储备后勤。

    而太原府的府治所在地就在阳曲县。想来这阳曲县令也够悲催的,头上不但有太原知府,还有布政使、巡抚等一干大员。

    哪个都不是他一个七品芝麻官能惹的。

    却说巡抚衙门中,山西巡抚候恂正自处理公务,见管家候仁站在身旁欲言又止,便蹙眉道:“有什么事吗?”

    “老爷,这里有一封潞安府来的家信,您老看还是不看?”

    常年侍奉在候恂左右,老管家候仁对自家老爷的性格十分了解。老爷是公私分明之人,办公之时最忌讳处理私事。

    不过这封信是潞安韩府来的,他实在不敢压下,只得让老爷自己决定看不看。

    候恂今天心情显然不错,当即挥手道:“拿来吧。”

    候仁立刻双手将家信奉上。

    候巡抚抽出信纸展开来看,看过后自然面如死灰。

    “我那内侄竟然被判了斩刑......”

    候恂闭上双眼,连连摇头道:“平日里我那内侄跋扈惯了,老夫总劝他收敛一些,他却不听。现在好了,闯下大祸了,他韩家倒想起老夫了。”

    候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苦笑道:“夫人那里恐怕难了。”

    候恂猛然睁开双眼怒声道:“有什么难的,她便是说破天去,也不能把黑的变白!”

    稍顿了顿,平复了一番心情,候恂接道:“研墨,老夫要陈写奏疏。”

    老管家不敢再多说,只得替候恂研好墨,恭敬的侍候在一旁。

    候恂思忖了片刻,便提笔蘸墨开始陈写奏疏。

    一封奏疏候恂写的一气呵成,他又通读了一遍,确认没有措辞不当的地方,便冲老管家吩咐道:“把这封奏疏封好,快马加鞭送到京师去。”

    老管家不敢多说什么,恭敬领命而去。

    ......

    ......

    却说转眼间就过了一个多月,五月十七,谢慎上的奏疏批复下来了。

    这还是让谢慎感到很惊讶的。

    要知道京师距离山西虽然不算远,但一封奏疏呈递到通政司分类,再送到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最后送到天子御案前决断流程还是有些繁复的。

    当然,像报备死刑犯这种事情,内阁、司礼监通常不敢插手,大多是由刑部直接给出处理意见,再由天子直接决断的,流程上简化了不少。

    谢慎预料的不错,性质如此恶劣的案子,刑部也没有什么疑议,当即将同意斩决的意见附在了奏疏后面送到宫中。

    弘治天子也直接勾决,算是走完了流程。

    更让谢慎疑惑的是,韩阳的姑父,现任山西巡抚候恂一直没有发声,仿佛内侄的死活与他没有任何的干系。

    难道这位真是个铁面无私的主?

    谢慎竟然有了拜访一番这位巡抚大人的心思。

    不过眼下实在没有什么由头,谢慎若是强行前往太原府城,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韩原这案子就算是了结了,只需将其关押在府衙大牢等待秋后问斩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静,谢慎每日照例坐堂审案,处理公务。

    直到五月二十七日,发生了一件震动山西的大事。

    小王子侵犯大同,在一战后佯装溃败。时任大同前卫指挥王玉率军追击,遭到了伏击,无数将士惨死,独有指挥王玉幸免。次日,小王子又率军进犯大同,连营足有二十里。

    巡抚候恂照例陈写奏疏向朝廷奏报请求增援。同时,候巡抚还命各府知府入太原府商议布防事宜。

    谢慎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鞑靼人还是在弘治十年对大同府发动了猛攻。大同宣府防线看似坚固,但却是静态防御,面对来去如风的鞑靼人显得十分吃力。

    虽然按照历史的既定轨迹,鞑靼人并未对大同府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既然一些历史细节已经因为谢慎的到来发生了改变,谢慎也不能保证在这个时空大同府依然固若金汤。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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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413/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一袖乾坤所写的《寒门首辅》为转载作品,寒门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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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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