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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袖乾坤     寒门首辅txt下载     寒门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争否

    难道......

    一个念头在谢慎脑中闪过,随即他打了个寒颤。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刘太监确实是要给沈娘子赎身,但他给沈娘子赎身后,不是养在镇守太监府而是转赠给右布政使薛举!

    这个念想法乍一看来有些跳脱,可是联系沈娘子的经历和薛布政使的为人便不觉得有何出奇的地方了。

    薛举之所以在南京时敢掳掠教坊司的官妓入府,是因为他当时是南京礼部右侍郎。以礼部右侍郎的职务之便将几个官妓掳掠至府中还是不成问题的。事后大可以说那些官妓病死。南京又是山高皇帝远,薛举更是不必担心有人检举。

    而且薛举敢这么做,后台一定很硬,所以他可以毫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但他出任浙省布政使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来上面压着一个巡抚,薛举不敢太过放肆。二来,他并没有权力直接召问官妓。

    以薛举的性子,硬的不能来就要来软的。可他是堂堂朝廷命官,不可能直接给歌妓赎身。这样一来肯定有无数参奏薛举的奏疏递送到京师天子手中。

    薛举人缘不好,在浙省又没有过强的掌控力,故而不会冒险。

    但如果让镇守太监出面给沈娘子赎身,舆论的关注度就会低不少。而且即便太监偶有失德之举,文官们也不会口诛笔伐,群起攻之。

    原因有二,一来文官系统和宦官系统并不相交,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浙省的文官没必要为了一个歌妓越界。二来刘太监的身份特殊,他可是堂堂杭州镇守太监。这职位设置之初就是天子用来监视当地官员的,除非那些官员脑子抽了才会选择为了一件小事得罪刘太监。

    若是刘太监气恼之下给天子打小报告,把他们都参奏一番,那可是不得了的。

    文官毕竟是外臣,如果让天子做一个选择的话天子肯定更愿意相信镇守太监而不是当地的官员。

    这没有道理可讲,谁叫太监是天子的家奴呢。

    刘太监替沈娘子赎身最多造成一时轰动,轰动过后并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当事态平息之后,刘太监完全可以把沈娘子送给薛举。名义上可以冠以其婢女的身份。

    刘太监毕竟是宦官,找刘太监做这件事薛举还不用担心被戴绿帽子,无非是多费一些周折罢了。

    至于刘太监为何愿意帮薛举,谢慎当然不知晓,或许二人在京师时私交不错亦或是二人后台是同一个贵人。

    相较而言,谢慎更倾向于第二种。

    当然这一切只是谢慎的一个推断。只不过这个推断来自于缜密的逻辑推演,又有大量的证据佐证。在这种情况下,推断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人都是有所图的,谢慎不相信刘太监给沈娘子赎身就是为了养一个花瓶。他也不相信以薛举的性子肯放过中意的女人。

    将这一切串在一起是那么的合理,谢慎深吸了一口气,愁声道:“恐怕事情有些麻烦了,如果谢某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应该和薛布政使有关。”

    沈雁花容失色,一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薛布政使?谢公子是说真正想给奴家赎身的不是镇守太监刘文?”

    谢慎点了点头道:“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沈娘子若是不想嫁给薛布政使,就一定不能让刘太监给你赎身!”

    谢慎从窈娘口中听到了无数女子凄惨的境遇,他不希望眼前的沈娘子也落的一样的下场。

    以薛举的个性势必不会对沈娘子专情,吃腻了随手丢去,沈娘子自是落个凄惨境地。

    “可是他是杭州镇守太监,莫说给奴家赎身,便是拆了芍药居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奴家又如何能阻止的了?”

    沈雁的目光中满是绝望。她本以为可以这么平淡的过一辈子,谁曾想竟然隐隐面临大劫。薛布政使她是见过的,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哪里配的上她。

    若是嫁个太监守活寡也就罢了,偏偏要嫁给这么一个老头子,还要备受凌辱,她不愿意!

    但不愿意又能如何呢?

    刘太监一旦给她赎身,她就是刘太监的人了。

    届时刘太监再想把她如何那完全看刘太监的心情,任何人都无权干预。

    “沈娘子莫急,让谢某好好想想!”

    谢慎揉了揉额角,开始思忖应对之法。

    一旁的张不归自然十分焦急。他得不到沈娘子无所谓,可不能让沈娘子被人赎身去作妾。

    “慎贤弟你快好好想想!”

    谢慎踱了数步,面上忽然露出喜色!

    “有了!”

    “不愧是慎贤弟,真乃诸葛也!”

    谢慎不理会张不归张大公子的马屁,兀自说道:“沈娘子若想避免被赎身,必须全力一搏,争取花魁会夺魁!”

    沈雁大惑不解道:“这是为何?那薛布政使若是真对奴家有意,花魁会夺魁岂不是更让他眼馋?”

    从正常的逻辑角度考虑确实是这样。

    不过这件事偏偏不能以常理忖度之。

    杭州府花魁会相当隆重,选出的花魁更是风头无限。

    如果仅仅是青楼头牌被赎身,最多造成一时轰动。但如果是杭州花魁被赎身,还是在刚刚成为花魁后就被赎身,那造成的轰动效应就不会轻易消散了。

    非但如此,肯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镇守太监刘德,在这种压力下刘德根本不可能将沈娘子转送给布政使薛举,那便是把薛举架在火上烤。

    这还是好的,如果读书人真的气急了,未必不会群情激奋到镇守太监府上闹事。

    这些读书人又不知道刘太监给沈娘子赎身是为了卖薛举人情,只以为刘太监要独享花魁。

    在读书人眼中,花魁是高雅的,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刘太监不过是个阉人,竟然想独享花魁,简直是痴心妄想!

    文官们可能因为顾及仕途装作没看见,可读书人不会!这些半民半官的愣头青只会把刘太监逼到风口浪尖!

    相反如果沈娘子花魁会表现一般,那么她不过是个寻常的青楼头牌罢了,读书人目光都聚集在花魁身上,她被刘太监赎身与否便不会太受关注了。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花魁会(一)

    当然,这些谢慎不会对沈雁讲,一时也难以讲清楚。

    “沈娘子无须多问。如果信得过谢某,还请沈娘子一定要按照谢某说的做。”

    其实谢慎只不过与沈雁一面之缘,他完全没必要为了沈雁的命运费心。

    但因为事情涉及薛举这个人渣,谢慎便忍不住要行侠仗义一次。

    沈雁神色一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道:“奴家信谢公子的,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差了。”

    谢丕则是有些犹豫的说道:“沈娘子才貌双绝,可花魁会的比拼者都是个中翘楚,沈娘子也未必能稳夺魁首吧?”

    张不归闻言挥了挥手道:“这有何难。花魁会无外乎造势耳,到时我多花些钱雇佣些人手,还怕声势不够大吗?”

    谢慎叹息一声道:“并非只造声势即可。若真要比造声势,张兄比得过那些本地豪商吗?”

    谢慎说的是实情。各青楼头牌背后大多有豪商巨贾支持,他们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能够捧红这些歌妓。

    其背后的利益关系更是复杂。

    张不归虽然比起谢慎这样的寒门子十分阔气,但跟这些本地豪商比起来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对了,既然如此沈娘子你也应该有富商捧才对啊!”

    王守文一拍脑袋,随口说道。

    沈雁面色一红道:“原先是有的。冯员外和杜老爷本想出手相助,但自打镇守太监刘文要给奴家赎身的消息传出后他们便都闭口不提了。”

    这并不难理解。豪商巨贾捧红歌妓就是为了利益,他们想把这些歌妓当成摇钱树。但再贪图利益的商贾也不会傻到和当地镇守太监作对。

    抢太监的女人?这不是找死吗?

    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商贾说不准还有可能和镇守太监合作呢。若是揽下了丝绸织造的生意不比靠一个歌妓花魁卖笑来钱快的多。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使然。

    当然,沈娘子并非没有机会。

    毕竟造势不仅仅靠钱,还可以靠才名。

    “沈娘子精于音律,一定要在这上面多做文章。谢某冒昧的问一句,沈娘子可擅长诗词否?”

    沈雁不知谢慎为何会这么问,抿着嘴轻点了点头:“略懂一二,登不得大雅之堂。”

    谢慎摇了摇头道:“不,沈娘子你一定要自信,你要把自己想象成杭州城最出色的才女,你要出口成章,不着一丝俗气。”

    谢慎越说沈雁越是糊涂,她皱眉道:“谢公子所说奴家自然可以照做。可是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说文才也是能够装出来的......”

    谢慎淡淡一笑道:“这点沈娘子不必担心,只需要照谢某说的做即可。”

    不知为何,沈雁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所说十分有理,便点头道:“奴家都听公子的。只是不知道公子为何要这么帮奴家?”

    沈雁虽然也有不少倾慕者,但那些不过都是贪恋她的美色罢了,像谢慎这般的倒真是少见。

    谢慎朗声道:“不为什么,便为一个理字!”

    若是平日里说出这番话,估计谢慎自己都得腹诽几句。可是当下他却是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原因无二,就是因为右布政使薛举的缘故。

    大明官官相护是个潜规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是见多不怪。

    不过在谢慎看来凡事都有个度。像薛举这样的人渣连人都不配做,还谈什么做官。

    谢慎不是圣母白莲花,可是任何一个正常心智的人见到这么一个人渣都会恨得牙根痒痒。

    也许官场之中多的是薛举这样的人,但这并不是说这就是对的。

    倚仗权势欺凌歌妓,这种人谢慎绝对是不齿的。

    也许现在谢慎还没有力量与之抗衡,但绝不准许其继续为恶。

    窈娘的经历对谢慎的触动实在太大了。他不希望更多的弱女子屈服于薛举的人渣。

    谢慎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但这件事他却可以拍着胸脯说,绝对无所图。

    沈娘子和他相差三四岁,便是沈娘子感怀之下想以身相许,谢慎也等不起!

    谢慎又和沈娘子嘱咐了几句,便和几位好友一起离开了芍药居。

    窗外明月高悬,伊人寂寞守空闺,眼神中却生出一股希望。

    ......

    ......

    转眼间就到了花魁会的日子。

    日头刚刚落下西子湖畔便挂起了灯笼,映照的湖面婀娜美艳。

    谢慎自然和余姚士子早早来到西湖畔等候,因为有心事故而并不算轻松。

    这次花魁会并没有选择画舫游湖的形式。一来历次都是如此,再来就显得俗了。

    二来镇守太监刘文将亲临花魁会。刘太监点名要在湖畔举办花魁会,谁人敢不从?

    那可是堂堂杭州镇守太监,得罪老子娘也不能得罪他!

    闲话暂且不提,却说这边湖畔凉亭中沈雁在婢女的侍奉下一面补妆一面默诵着谢慎写给她的诗词。

    谢公子的诗才真的很好,以沈雁的粗浅理解都能感觉到诗词中的韵味。

    如真能适时的吟诵出一两首来,那绝对是一鸣惊人,技惊四座的。

    不过沈雁还是有一些顾忌。这诗词实际是谢慎所作,她不过是默诵出来,万一有人刻意攻讦她恐怕难以说出所以然来。

    不过谢慎安慰她说不必担心,只管大胆发挥便是。

    罢了,罢了。比起嫁给刘太监,再被其转赠给薛布政使,沈雁甘愿一搏。

    “小姐,你还是用这支簪好看!”

    婢女团儿从锦盒中取出一只彩簪,笑吟吟的说道。

    “这支颜色太艳了,还是用这支银簪吧。”

    团儿闻言一努嘴道:“这可是花魁会啊。小姐你不是要争花魁的吗,选用这么素的簪子风头可就要被人抢了去了。”

    沈雁这才想起来这次花魁会对她来说是背水一战。若是败了可就要万劫不复了。

    叹息一声,沈雁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把那只彩簪替我换上吧!”

    婢女团儿笑声道:“奴婢这便给您换上,再配上这副妆容,小姐真是跟仙子一般呐!”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花魁会(二)

    “你个小妮子,恁得油嘴滑舌!”

    沈雁嘴角微微扬起,笑声道。

    “奴婢说的是实情啊,小姐可要拿出夺魁的势头来!”

    团儿侍奉了沈雁多年,自然一心为沈雁着想。最让她感动的是,沈雁并非把她当作奴婢,而是姐妹相待。

    假使沈雁真的被镇守太监刘文赎身,团儿肯定会被老鸨转派到其他歌妓那里继续做婢女。

    可像沈雁这般好脾气的歌妓整个杭州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便是为了私心,团儿也不希望沈雁被老太监赎了身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沈雁对团儿也是依舍不得,这次花魁会她定然要全力以赴,奋力一搏了。

    以往花魁会都是在画舫上举行,现下突然换在岸边,颇叫人不适应。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更多的读书人可以近距离目睹花魁会盛况。不然若是像以往那样在画舫上举办,能上画舫与美同游的都是身世显赫的富家公子,哪里有寒门子弟,普通读书人的份。

    湖畔的长廊已经拥满了士子,谢慎和一众余姚士子也在其中。

    望着不远处亭子中莺莺燕燕的诸多丽人,谢慎直是摇头。

    这便属于典型的外行指点内行,刘太监想来花魁会过眼瘾那便过吧,偏偏还要指点江山,把花魁会的形式改了。

    在岸上举办花魁会确实能够吸引更多的关注,但也更容易出乱子啊。

    人多眼杂,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一晚上的好心情不就都被搅和了吗?

    相较而言,谢慎还是更喜欢画舫游湖的形式,只不过这样普通士子参与的可能性就小了。

    长廊距离众歌妓拥坐的亭子不远,谢慎能清晰的看到沈娘子在对着铜镜梳妆。希望她能好好记住自己写下的诗词,真正能决定花魁归属的便在这一首诗词上了。

    便在谢慎怅惘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叫嚷声,不少士子被兵勇一边训斥一边往长廊这边赶。谢慎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众人等浩浩汤汤朝亭子而去。

    正中便有一顶轿子,看装饰极为豪奢,谢慎猜来轿子中的人便是镇守太监刘文了。

    对刘文的做法谢慎颇是有些不理解。

    难道说刘太监真的是来过眼瘾的?

    轿子在亭子旁落下,身着便袍的刘文在仆从搀扶下缓缓走出,环视一周哼道:“人都到齐了吗?”

    “回刘公的话,都到齐了!”

    “那便开始吧!”

    刘太监显然已经有些不耐,大手一挥说道。

    刘太监发话,那便是天条律令,花魁会的督头和声道:“遵刘公之命!”

    一时间丝竹管弦四起,连烟花也放了起来。

    西子湖畔被烟花点染的如同白昼,士子们纷纷叫好。

    读书人就是这样,前一刻还在跳脚骂娘,只要你稍稍给他们几分好处,他们就会立刻改换嘴脸,念起你的好来。

    便在一片叫好声中花魁会正式开始。

    此次参加花魁会的都是杭州府知名的歌妓,自是各怀绝技。有的长袖善舞,有的巧言善辞,有的容貌姣好,有的精通音律。

    不过花魁会是一项综合的比拼,不能以一技之长裁度之。

    故而众歌妓便依着规制一一展现才艺。

    谢慎他们因为来的早,抢占了有利地形,现在可以清晰的看到亭中佳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歌妓当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不一定达到顶级,但秒杀九成的女子还是很轻松的。

    前几轮无非是抚琴,起舞,唱曲。佳人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自然是信手拈来。

    但众人皆强势就很难分出高下来。

    几轮过后,便是芍药居的沈娘子,红袖添的苏娘子,若水居的刘娘子最为出挑脱俗。

    接下来的一轮便是重头戏了,那便是作诗。

    内容是早就定好的,所作诗词须得表达闺怨。这倒也符合歌妓的身份,还算得体。

    歌妓大多文采不俗,因为他们接触的都是士子公子这样的高端客人,若是诗词都不懂,谈什么共同语言。

    当然,就诗词而言佳人们的水平差距就体现出来了。有的歌妓只是略通诗词,作出的诗比打油诗强不了多少。

    但有的佳人所作诗词便是本省大才子毕名辉都会称赞几句。

    故而花魁会最容易拉开差距的一轮便是作诗了。

    若水居的刘娘子先出场,一首《雨霖铃》可谓开了个好头。

    不少士子都赞叹刘娘子文采卓越。

    之后出场的红袖添头牌苏小娘子也是丝毫不示弱,以一首《苏幕遮》还以颜色。

    至于其他歌妓所作的诗词与这二人比还有明显的差距。众人也看出来了,如果芍药居的沈娘子不能后发制人,花魁最后估计就出自这两位中。

    沈雁最后一个出场,压力自然不言而喻。

    她施施然走到亭子正中,先冲上首的刘太监行了一礼,继而吟诵道:“春浅,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昼闲。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销轻梦还。

    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蝴蝶儿。”

    吟诵完这首词沈雁并没有直接回到坐席,而是向刘太监礼道:“不知刘公以为此词如何?”

    刘太监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作为常在陛下身边执差的太监,他不仅识字,文学功底还不差。这基本的诗词鉴赏力还是有的。

    沈娘子的这首词细节之处见功力,那一句‘记当时,垂柳丝,花枝,满庭蝴蝶儿’,更是神来之笔。

    从此词中,刘文听出了沈娘子的弦外之音。这小娘难道已经心中有人了吗?可他受人所托岂能因为沈娘子一番诉苦就改变了心思。

    至于这首词本身确实是极好的。刘文正准备说出一番赞美之词,将沈雁推为花魁。可转念一想,这样他再去为沈雁赎身是不是就太高调了?

    正当刘太监犹豫不决时,一翩翩少年郎不知何时来到亭中,冲他拱手见礼。

    刘太监定睛一看,这少年不正是那日在巡抚衙门宴会上随提学官陈方垠向他见礼的谢慎吗?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花魁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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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公,方才沈娘子所作曲词甚是惊艳,小生正有雅意,想要附作一首助助兴。”

    刘太监和谢慎不过一面之缘,对谢慎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以为这少年想借着花魁会出一番风头。

    念着提学官陈方垠的面子,他便轻点了点头道:“甚好。”

    谢慎酝酿了一番,便一甩袍袖朗声吟诵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如果说之前沈娘子吟诵词作只是惊艳,谢慎作的这首便是震撼了!

    而且在场皆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如何听不出这两首诗词间的内在关联?佳人在前,才子在后一唱一和间颇有琴瑟和弦的意味。

    “好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呐!”

    “沈娘子那句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与谢公子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绝配啊!”

    “啧啧,怪不得谢公子要在花魁会上出手,依某看谢公子这是要和沈娘子诗词传情呐!”

    “你难道听不出吗,沈娘子和谢公子是故人,说不准早就结识,二人说不准是青梅竹马呢。”

    “青梅竹马?这不可能吧?沈娘子看样子是二九年华,谢小郎君应该最多不会超过二七年岁吧,哪有年岁相差这么多的青梅竹马?”

    “你懂什么,在真情面前年岁根本不是问题。你没听谢公子在诗中说吗,比翼连枝当日愿!”

    “你这是曲解,谢公子的本意肯定不是这样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谢公子,你怎么知道谢公子不是这么想的?”

    “......”

    短短片刻,亭子外的长廊间便人声鼎沸了起来。

    不少士子都开始忖度二人先后作诗词的用意,更有好事者呼和着要求谢公子给沈娘子赎身!

    嘶,谢慎也没有想到一首词的轰动效应这么强,只能说这首词赶上了花魁会这一特殊时期能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

    原本他还有些肉疼,就这么把一首好词送给了沈娘子。但现在看来,这首诗作沾了曲词的光,影响力要比单独拿出来吟诵大了不少。

    换句话说,这是典型的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

    谢慎的这一决定为他赢得了无数目光。当然这还得感谢沈娘子的配合。

    不远处的士子们近乎疯狂了。

    谢公子是何许人物?那可是余姚后进学子中的翘楚,和严州府遂a县大才子毕名辉齐名的文魁!

    而且谢公子比毕公子更出色的地方在于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是科举小三关的案首。这种成就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在众士子看来谢慎更是下科乡试解元的有力争夺者!

    到了那时,谢公子可就比毕公子实力更强了,这样的才子在花魁会上吟出惊世诗作如何能让人不喜!

    “沈娘子当为花魁!”

    “沈娘子当为花魁!”

    谢慎的诗作也在很大程度上帮了沈娘子。不管旁人怎么想,这一诗一词间的联系是板上钉钉的。

    刘太监不是瞎子,不可能听将不出。

    谢慎之所以敢这么表现,是因为他对明代宦官群体进行过深入的研究。

    明代的宦官群体也分为好几类。最顶尖的莫过于司礼监的那些太监。这些人常伴圣驾,自然心思活泛,而且学问也是极好,不然怎么阅览奏章行使批红之权?至于稍差一级的便是镇守太监了。这些太监才学可能稍不如司礼监诸太监,但也不是不识字的白丁,基本的诗词鉴赏水平是有的。

    故而谢慎才会选择让沈娘子先吟词,他再出来作诗。

    这当然是作给刘太监看的。但效果却是很好。刘太监如果对众士子的称赞无动于衷,证明他自己是个草包。如果刘太监赞同众士子的看法,那就必须点选沈娘子为花魁。

    而且在这种热烈的氛围下,还传出了才子佳人的美名。刘太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横刀夺爱,为沈娘子赎身,估计会被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太监本来就不太讨读书人的喜欢,再作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那就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刘太监也许不怕杭州各司衙门的主官,可却不能不怕这些读书人。

    三人成虎,何况数百上千人乎。他好不容易才觅得美差外放到杭州府来享清福,可不想再被这帮杀千刀的读书人联名参奏。

    当然,才子佳人的呼声虽高,却不一定指的就是谢慎。谢慎虽然作了一首诗与沈娘子的词呼应,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承认。

    只要谢慎不承认,众士子就不能把帽子扣在他头上,最多也就是起哄一番,换一个文艺说法是表达美好的希冀。

    谢慎这般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来他现在所有行为都是为了科举铺路。在进士登科前绝对不能有任何不利于科举的行为发生。

    倒不是谢慎看不起沈娘子的出身,实则是要慎重考虑。

    才子佳人这种东西也得看跟谁,如果是跟一个歌妓,那对科举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毕竟弘治朝刚刚从肃杀的风气中转换过来,不似隆庆,万历年间奢靡。士子虽然狎妓不会受到官员那样的严惩,但多少会污了名声。

    所以谢慎是绝不会为沈娘子赎身的。

    最重要的是谢慎与沈娘子完全没有感情啊,他之所以出手是因为看不惯右布政使薛举的为人,不忍见一弱女子掉入魔窟。

    谢慎和沈娘子萍水之交,能够帮到这里已经是很不错了。

    谢慎毕竟是个穿越客,对感情是十分看重的,故而他不会因为士子们的瞎起哄就改变原有的计划。

    相较而言,窈娘倒是让谢慎有种一见倾心的感觉。只是窈娘此时不知浪迹何处,倒真是可惜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众人其实不知谢慎这首诗实际是作给女刺客窈娘的啊。

    ......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花魁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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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从众多宦官中脱颖而出,成为杭州镇守太监,说明刘文的能力和决断力都没有问题。事实上,作为内监政治敏感性才是最重要的素质。

    就在当下,刘文迅速作出了判断。

    花魁会本就是众星捧月的,也许众歌妓实力在伯仲之间,但最终花魁只有一个。满城的士子都会为了新花魁欢呼,会为了新花魁挥金如土,却不会有人正眼去瞧那些落败的歌妓。

    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等花魁会的热潮平息后,这些世家公子才会想起被自己冷落的旧人,才会意识到杭州城中的名妓不只有花魁一人。

    眼下决定谁是花魁完全在刘文的一念之间。

    如他逆势而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肯定会背负骂名。而如果捧沈娘子做花魁,不仅顺应众士子所望,还可以卖谢慎一个人情。

    刘文与谢慎并不熟,但他能感觉到少年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人。这种天赋不仅仅指吟诗作赋,也不仅仅指作八股文的文章。刘文真正惊叹的是谢慎的胆识。

    试问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敢于在花魁会上大出风头,敢于面对众人凌厉的目光,这得是一种怎样的气魄。

    这样的人简直生来就是为做官的。

    官场艰险远超常人想象,这一点混迹内廷多年的刘文自然十分清楚。他亲眼目睹文官们为了升迁相互倾轧构陷,为了博得圣宠绞尽脑汁去写马屁文章。

    如果没有过人的胆识和极强的决断力,即便身居高位也坐不安稳。

    眼前的这个少年如此年轻,具备极强的天赋,若是能够施以恩惠,为己所用,绝对是一件受益无穷的事。刘文当然看得出来谢慎是在刻意的帮沈娘子,倒不如卖他个人情。

    至于薛举那里......

    哼!

    这个糟老头子,眼中除了女人还是女人,在京师时便是如此,想不到来了杭州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女人不都是差不多的吗?这个沈娘子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嘛。

    凭借他刘文的手段,要想给一些歌妓赎身还是不难的,只要不是沈娘子,他薛举想要多少都行。

    “咱家宣布本次花魁会的魁首是......”

    刘文特意拖了长音,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谢慎。四目相对,自然是一番较量。

    刘文从谢慎的眼中看到了希冀,他很满意。

    “是沈雁!”

    刘文终于说出了众望所归的名字,谢慎总算松了一口气。

    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旁人也许不知,但他从刘文眼中看出了狡黠的意味。刘文知道他在帮沈娘子!

    谢慎还是低估了刘太监的实力,这厮洞察人心的本领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好在刘文做出的决定是捧沈娘子做花魁,不然谢慎之前的铺垫布置都是瞎忙活了!

    但不知为何,谢慎竟然有一种落败的挫败感。面对刘太监的犀利眼神,他总有一种任何心事都被洞悉的感觉。

    “沈娘子当得起魁首二字!”

    “不愧是才女啊,恭贺沈娘子了!”

    “沈娘子可不要忘记谢公子啊!”

    称赞声如潮水涌来,沈雁面色一红,下意识的垂下头去。除了谢慎,只有她知道这首词不是她作的。拿谢公子事先作好的词夺得了魁首,怎么看都有些不光彩。

    但是沈雁却不得不这么做。为了不被刘太监赎身,再转赠给薛布政使,她只有夺得花魁这一条路。

    想到这里,沈雁心中稍安。可谢公子的这个人情却是欠下了,一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还。

    花魁归属已定,其余歌妓皆是心情沮丧,完全没有了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

    沈雁在赞誉声中渐渐有些迷醉,只觉得今夜的西湖十分静美。

    ......

    ......

    闲话不提,却说谢慎离开花魁会后直接返回了客店。

    一众余姚士子自然对这位小同乡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中当以张不归最为兴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张大公子默诵了一遍谢慎所作诗作,拊掌赞叹道:“慎贤弟不愧是余姚第一才子,哦不,今日之后该称你为江南第一才子了!”

    “瞧张兄神气的样子,仿佛这首诗是你作的一般。”

    王守文却是不卖面子,一句话泄了张不归的气势。

    “嘿嘿,不是我作的,可是我同乡作的。我算是看出来了,慎贤弟将来是要中状元的人,若在人前说起来我和状元公同游同饮过难道不是一桩美谈?”

    张不归倒是十分知足,搓了搓手掌笑声道。

    一旁的谢丕则有些忧心的说道:“现在庆祝是不是有些早了?沈娘子如今成了花魁不假,但那刘公公万一要用强,也没人敢拦着吧?”

    谢慎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想那刘文也是见多了大世面的。今日他既然亲自点选沈娘子为花魁,就不会做打自己脸的事情。”

    稍顿了顿,谢慎继续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返回余姚吧。”

    闻听此言,王守文惊讶道:“为何那么急着走?慎贤弟你帮了沈娘子这么大一个忙,还不得多听几首曲子赚回来?”

    谢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什么赚不赚回来的,你整日就想的是这些吗?再者说了,这次来杭州府已经前后快半个月,再待下去你就不怕孔教谕把你我从县学除名了吗?”

    这当然是玩笑话,事实上县学并不严格要求生员每日到县学点卯进学,外出游学的士子更是不胜枚举。何况谢慎已经提前跟孔教谕告了假,十来日的光景实在无甚影响。

    谢慎是觉得此次杭州之行风头出的太盛,想要暂避一避。先是西湖雅集把萧季气的吐血,再是花魁会捧红了沈娘子,谢慎显然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士子。

    水满则溢的道理他自然懂得,避一避还是好的。

    ......

    ......

第一百七十章 薛大人好自为之吧

    本次杭州之行最大的收获自然是余姚仙茗的推介,谢慎可以肯定在大茶商宁员外的照应下,余姚仙茗很快就能取代宁波珠山茶的位置,成为浙省排名第二的茶叶。

    至于钱塘龙井的地位,自然不是那么好动摇的。

    龙井茶和余姚仙茗同属绿茶,同是发源于唐朝,但名气相差之大,想必多少有地理位置的原因。

    余姚仙茗种植在四明山中,并不为人所熟知。至于龙井,则是与家喻户晓的西子湖连对出现,想不出名都难。

    西湖载负了太多的历史与人文,其孕育的西湖龙井自然名气要冠绝天下了。

    宁益是一个爱茶懂茶的文人,而不是一个只会用茶叶牟利的商贾。谢慎能够和宁益合作,想来也却是一件幸事。

    至于宁员外屡次暗示谢慎做女婿,谢慎也只能装疯卖傻避过去了。

    “若是如此,慎贤弟你们不如先回余姚,愚兄倒想在杭州再待些时日。”

    张不归犹豫了片刻,还是叹息一声说道。

    “怎么,张兄不打算回余姚休整一番吗?”

    虽然说张不归不是秀才,不用去县学进学。但他在杭州终归是外乡人,哪里有在余姚家中舒服。

    “慎贤弟不必担心我,愚兄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真要把我拘束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可是熬煞了我。”

    张不归的这句话倒是实诚。以他的性子,确实不太适合科举这条路。

    也许,可以在商业上开发一下?

    若是张不归真能在商界有所建树,谢慎将来还能和他有一番合作。

    “既然张兄执意如此,那谢某也不再劝了。”谢慎朝张不归拱了拱手道:“张兄独在杭州还当小心为上,莫要与人斗气伤了身子。”

    对张不归这火爆脾气,谢慎还真不太放的下心来。只能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莫要在轻易被人煽风点火当作枪使了。

    “慎贤弟你便放心好了。”张不归也生出一阵唏嘘感慨:“慎贤弟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只希望衣锦还乡时莫要忘记愚兄和家乡父老。”

    许多年之后,《明史谢慎传》中也稍稍提代了一笔谢慎少时的好友张不归,其也算青史留名了。

    不过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

    ......

    闲话不提,却说刘文回到镇守太监府后,在贴身仆从的侍奉下正准备就寝,却听得管家来报,说右布政使薛举薛大人求见。

    刘文心中暗骂薛举不懂事理。

    他们身份特殊,一个是方面大员,一个是镇守太监,照理说应该相互制衡的。虽说二人私交甚笃,但私交终归不能大过公事。若是让有心人抓住大做文章,二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薛举便是要见他也不应该这个时候见,营造一场偶遇就这么难吗?

    这个薛举,做了这么些年官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把薛大人请到书房去吧!”

    虽然心中十分无奈,可人刘文还是得见的。

    上次盐运使卢仲景案促发了一次大清洗,就连巡抚刘德都险些被撤换。可以说刘文被委派为新任杭州镇守太监,就有天子对浙省政局不满的意思。

    在如此情况下,如果刘文再不能联合薛举,简直就是自断手足了。越是艰难的处境,便越应该抱团取暖。

    薛举再不济,也是堂堂浙省右布政使,是仅次于巡抚的存在。二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嫌弃不得谁。

    刘文换了一身贴身袍子,未作停歇便赶去书房。

    此时薛举已经喝了半盏茶,见刘文迈步进来忙起身迎道:“刘公,您可是来了。您老人家不知道,这两年薛某是过的多么难呐。这浙省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哪个都看薛某不顺眼。薛某若不是感念刘阁老恩典,是实在待不下去了。”

    薛举一上来就诉苦一通,直是让刘文有些厌恶。

    “刘阁老让咱家带话给你,卢仲景案到此为止。陛下不会再追查,你也莫要太担心了。”

    “太好了,薛某这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薛举闻听此言直是喜出望外。

    卢仲景案直是搅得浙省天翻地覆,再追查下去,薛举难免会被牵连出来。如今刘阁老发了话,看来天子是确实不打算再大动干戈的追查下去了。

    “你也莫要太过高兴了。刘阁老还叫你修身养性,不要被女色误了大事。”

    刘文冷哼一声,当头给薛举浇了一瓢冷水。

    “是,刘阁老说的极是。薛某一定管住自己,绝不让刘阁老费心。”

    薛举的脸皮可是极厚的,当即顺着刘文的话头接了下去。

    “这么晚了你来找咱家是为了何事啊?”

    刘阁老的话带到了,刘文总算轻松了不少,呷了一口龙井茶幽幽道。

    “之前薛某托付刘公的事情,不知刘公......嘿嘿。”

    薛举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直是让刘文皱眉。

    “你说沈娘子那事吗?这件事咱家劝你莫要再记挂了。如今她成了花魁,若是此时给她赎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你才消停了几日,便又按捺不住了吗?”

    “瞧刘公说的,若是有法子,薛某也不会麻烦刘公啊。”

    刘文心中暗骂薛举无耻。明明自己想金屋藏娇,偏偏敢想不敢做。这倒也罢了,偏偏薛举色迷心窍,竟然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

    花魁会刚刚结束,在这个时候给花魁沈娘子赎身,简直就是找死。

    他真不知道薛举是怎么做到浙省布政使的,刘阁老是真的看错人了罢。

    “这件事你休要再提,咱家也权当不知道。”稍顿了顿,刘文声调一扬道:“杭州府那么多名妓,你看重哪个不行,偏偏盯着一个沈娘子不放。咱家劝你啊若是有气力,不妨多留意留意时局,免得巡抚的职位空出来再兀自慨叹。”

    “什么,刘公是说陛下要换巡抚?这是真的吗?”

    薛举猛然惊醒,急切问道。

    “呵,咱家可什么都没说,薛大人还是好自为之吧!”

    ......

    ......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调教大宋》。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家的感觉真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谢慎和好友王守文等人乘船回到余姚,在城门前作别后,谢慎只身一人回到家中。

    虽然前后不过半个月的工夫,可回到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不由得让谢慎眼眶一湿。

    大哥在书坊忙生意一时赶不回来,大嫂却是唤来了水芸、二丫。

    二女都思念极了谢慎,一番嘘寒问暖倒是让谢慎觉得有些尴尬。

    “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至于这样吧。”

    谢慎笑了笑道:“快进屋说吧。”

    一家人到堂屋坐定,谢慎便从包裹里取出了买来的浙绸荷包,胭脂水粉。

    “公子又给我和姐姐买脂粉了啊,上次的还没用完呢。”

    二丫口上虽然如是说着,可手上却没有闲着,已经在翻检着脂粉盒了。

    水芸面色潮红,低声道:“公子不必为奴家这般破费的。”

    谢慎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咱家现在不比从前了,岂能让你们继续过苦日子。”

    “是啊,公子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咱们的日子肯定也能跟着越过越好!”

    二丫眼眸在几个脂粉盒中转动,最终落在一盒朱色脂粉上。

    “小郎你们先聊,奴家去准备饭食。”

    “嫂嫂慢着,等大兄回来,咱们一家人今日出去吃。”

    正好要把去杭州开茶铺的事情跟大哥好好聊聊。虽然谢慎觉得以大哥的性子不会拒绝,但这种事情还是要征求大哥同意的。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谢慎相信通过宁员外的帮扶、自己和大哥的努力,余姚仙茗一定可以迅速蹿红。

    “也好,那要不叫虎儿去书坊唤你大兄一声。”

    谢陈氏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嗯,虎儿你这便去书坊传个话,便对大哥说我回来了。”

    陈虎儿点了点头便迈步出了堂屋。

    “这次回来公子不会再走了吧?”

    谢慎见小萝莉嗫嚅发问只觉得好笑,便点了点头道:“不走了,也该是好好读读书了。怎么,这才十几天的工夫便想我了?”

    虽然距离乡试还有两年的时间,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慎要想在淘汰率极高的乡试一鸣惊人,就需要更多基础性的针对训练。

    题海战术虽然有些残酷,但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换句话说,任何事情现在都是为科举服务的,多写几篇时文算什么?

    孔教谕的时文那是作的极好的,让他帮着把把关文章质量总会有提高。

    读书有时靠的就是一种氛围,不见得你读了多少而在于你是不是一直在读。

    这也是为何多数的寒门子弟比不过世家子弟。

    读书的环境和条件暂且不论,光是读书的时间寒门子弟比起世家子弟就要差了不少。有些家境不好的寒门子弟,农忙时还得帮着下地干活,读书时间都是零零散散的难以保持完整的状态,又怎么能和无忧无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世家子弟相争呢。

    好在谢慎连中小三元后名声大噪,又通过书坊和茶铺积攒了一些银钱。

    现在谢慎显然不太需要为了生计担忧了。

    小萝莉却是努了努嘴道:“谁想公子了。人家只是,只是......”

    小萝莉本能的想要反驳,可是声音却是越来越低,直是让谢慎哭笑不得。小萝莉哪里都好,可是傲娇的脾气着实有些让人无奈。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说出来你又不会跟着掉块肉。”

    谢慎心情大好,索性和小萝莉斗起嘴来。

    却说一家人闲聊了半盏茶的工夫,大哥谢方便和书童陈虎儿一起回到家中。

    “小郎,小郎回来了啊!”

    谢方还没走进堂屋便高声喊道,谢慎忙起身迎去。

    “大兄,我回来了!”

    兄弟相拥,自是情深意切。

    “大兄咱们今天出去吃,去吃最好的酒席。”

    和宁员外达成协议后,谢慎对谢家未来几年的银钱进项非常看好,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好,这回听小郎你的。小郎你说去哪里吃咱们就去哪里!”

    “对了大兄这次回来怎么没看见上次从牙行雇来的几个护院?”

    谢慎忽然想到进院子以来一直没看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便随口问道。

    “那几个人让我打发走了。咱们小户人家屁大点地方有啥可护卫的。那几个人就是混子,啥也不干平白从咱家领银子。”

    这话谢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若不是顾及到谢慎估计都要吐脏字了。

    “大兄,这护卫平日里看着是没啥用,可关键时刻可是救命的啊。”

    谢慎直是有些沮丧。这些护卫都是他从牙行精挑细选而来的,个个身手卓越都是练家子。可现在他们竟然都被大哥一句话打发了,真是让人有些接受不得。

    “小郎你啊就是想的太多,咱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咱不去招惹别人,别人还能欺负咱不成?”

    听到这里谢慎直是又气又笑。

    “大兄难道忘记上次吴掌柜的事了吗?咱家可有人招惹吴掌柜?吴掌柜不也下了狠手,把咱们往死里头逼吗。”

    “这,这是意外嘛。”

    谢方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犹豫,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时候你本本分分做事,安安分分做人,却总有恶人来找你的麻烦。反倒是狠下心来和恶人针锋相对,能够吓退一部分色厉内荏的恶人。

    “咱家除了大兄都是妇孺,哪里有什么抵抗的能力。若是没有护院,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意被人欺凌吗?”

    大哥还是那一套小商贾的思维,凡事能省就省,这是非常不妥的。在谢慎看来有些花费是绝对不能省的,请护院的花费就在其列。

    “那,那大哥哪日再陪你去牙行雇佣几个护院不就行了。”

    谢方有些愧疚的垂下头去,不敢去看谢慎的眼睛。

    谢慎叹息一声道:“大兄,我不是怪你,是希望你能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上次那事有徐大人出面,可徐大人走后那吴掌柜就不会起了报复之心吗?凡事多留一手总归是好的。”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有道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谢慎对于吴掌柜这样人品低劣的还真是不怎么放心。

    大哥吃亏就吃亏在太实诚了,经商若是这样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在谢慎的既有认知里,商贾的典范便是宁员外那样的官商通吃。不过要让大哥达到宁员外那样的高度显然有些不现实,也只能多历练多提升了。

    一家人又一起叙了叙话,便去到酒楼用晚饭。

    家人的重要性对于谢慎来说不言而喻,两世为人的他也很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光。

    却说一家人在酒楼用了晚饭,回到家中没多久,王守文便带着长随来到谢家。

    见王守文满面愁容,谢慎淡淡道:“守文兄怎么深夜来此?莫不是有什么急事罢?”

    王守文叹息一声道:“世事难料啊,慎贤弟你还是随我到府上一趟吧。这件事恐怕非得你出马了。”

    见王守文面色这般凝重,谢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我随你去便是。”

    小萝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舍的望着谢慎,两只手反绞在背后却是不发一言。

    谢慎叹息一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二人带着王家长随折返回府,从角门进入宅邸中,直奔王宿所在的跨院。

    此时王宿的院中灯火通明,王老大人正和王守仁商议对策,闻听脚步声大喜道:“是谢家小郎来了。”

    二人纷纷起身朝屋外迎去,与夺路而来的谢慎、王守文打了个照面。

    “老大人,守仁兄。”

    谢慎对王家一大家子齐聚在此还是颇感惊讶的,以王守仁淡雅处世的性格如果都能急切成这样,证明确实出了大事了。

    “先进屋吧!”

    王宿淡淡说了一句,便背负双手走进屋内。谢慎等人便也跟着王老大人一一走入书房内。

    在榉木南官帽椅坐定,王宿深吸了一口气道:“连夜叫守文把谢贤侄你叫来,实则是有重要的事相商。”

    谢慎点了点头道:“老大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王宿对谢慎的态度一直很矛盾。谢慎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应表现的谦和一些。但毕竟谢慎的年龄太小,在这么小的娃娃面前若是态度过于谦和又会在家中族侄面前抬不起头来。

    王宿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该有的长辈威严还是要维持的。

    “咳,事情是这样的。”稍顿了顿,王宿缓缓说道:“我王家和宁波何家一直有生意往来,最近何家长房公子找到了府上,希望谢小郎能网开一面。”

    宁波何家?

    谢慎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敢问老大人,这宁波何家经营的是何种生意?”

    王宿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这何家做的是茶叶生意,靠贩卖珠山茶起家,去也是创下了不小的家业。实不相瞒,老夫在何家也有两成股。”

    何家,茶叶。

    将这两个名词联系到一起,谢慎便警惕了起来。

    “老大人口中的何家家主不会就是何昌吧?”

    谢慎早就知道王守文吞吞吐吐准没有好事,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和宁波大茶商何昌有关。

    “何家和我王家虽然算不上世交,但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他们登门拜访,老夫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王宿跳出来唱红脸,苦口婆心的给谢慎讲起人情世故来。

    偏偏谢慎这辈子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见王宿已经拿定了立场,谢慎只得问道:“那么依老大人之见,这件事情是小子之错了?”

    立场这种东西完全看个人,至少谢慎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老夫并不是这个意思。”

    王宿毕竟还是传统儒士,听到谢慎话中有话,面色不免有些潮红。

    “老夫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误会。”

    谢慎转过头来没好气的剜了王守文一眼道:“守文兄恐怕事先就知道那何昌和你王家有生意往来吧?”

    这是谢慎第一次对王守文产生了信任危机。毕竟王宿刚刚说了,王家和宁波何氏算是老交情。这件事王守文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与自己同去杭州参加雅集的,那么为什么不事先告知于自己?

    王守文见状,颇是有些恼怒。

    “慎贤弟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某事先知道何昌和我王家有生意往来,又怎么会欺瞒慎贤弟。你好好想想,这次杭州之行,我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王守文虽然比谢慎年长一岁,但因为出身世家整日养尊处优,心理反而没有谢慎成熟。此番受了委屈,王守文自然觉得难以接受,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谢慎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冲动了。

    “这件事你真的不知情吗?”

    “族中生意往来本就不是我们该管的,莫说我了,便是大兄也不知情!”

    王守文得理不饶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缺口,自然要好好发泄一番。

    谢慎这下有些尴尬了。

    倒不是他刻意怀疑王守文,实则是这件事太巧了。

    王家和何家是生意伙伴,他却和王家三公子一起去杭州赴雅集,搅黄了何昌的生意......

    “咳咳,既然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再相互责怪也于事无补。”

    王守仁清了清嗓子,赶紧出来打圆场。

    “就这件事而言,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不如双方各退一步。”

    王宿抓住时机在一旁提议道。

    “老大人说的,小子不明白。这件事本就是生意相争,小子凭本事争下来的东西为什么要让?”

    虽然口上如是说着,但谢慎也知道王宿不会轻易放弃“劝说”。

    毕竟王家在何家那里有两成的利,何家赚的越多王家能分到的银钱也就越多。

    谢慎虽然对王宿有救命之恩,但那毕竟不能和家族利益相比。人生就是这么现实。

    “咳咳......若是三家合作,谢贤侄觉得如何?”

    王宿还不甘心,继续试探着问道。

    “合作,如何合作?老大人难道不知道这余姚仙茗和宁波珠山茶是死敌吗?”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立场问题

    经商和做官一样,立场问题是最重要的。

    什么东西都可以坐下来谈,唯独立场问题不能谈!

    谢家要经营茶叶生意,最大的对手不是杭州的诸茶商,而是宁波茶商何昌。余姚仙茗的对手也不是钱塘龙井,而是宁波珠山茶!何况谢慎已经与大茶商宁员外达成了协议,合力打压何昌,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问题,宁员外会怎么想?

    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那也得看是对什么。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谢慎是不打算作出让步的。

    王宿王老大人显然没有想到谢慎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王守仁站了出来,轻咳一声道:“慎贤弟看来是一定要介入茶叶生意了?这是好事啊。那宁波珠山茶口味比起余姚仙茗是差了不少。慎贤弟若是有意,我们两家大可以撇开何氏,一起合作。”

    王守仁的提议很符合谢慎的胃口,至少比王宿王老大人的方案合理的多。

    “若能和守仁大哥合作,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绝对不能让何昌涉足!”

    谢慎的底线就是这一条,只要这一条没有问题,怎么都好说。

    对于王宿而言,这倒也算是一个方案。

    何昌虽然把持了宁波一带的茶叶生意,但他在意图将珠山茶助推更进一步时被谢慎轻易的击败。如此看来,王宿倒是得好好审视一下何昌的实力了。

    抛开何昌而和谢慎合作?

    这对于王家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风险,毕竟最多是在士林圈子里宣传一番罢了。

    “老大人,那何昌不是允诺给王家两成的利吗?这两成利小子也可以给你王家,不过小子有一个要求。”

    谢慎索性反客为主,沉声说道。

    “谢家贤侄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此时此刻,场面已经完全被谢慎主导,就连王宿也下意识的跟着谢慎的节奏走。

    “其实很简单,从今往后,王家上上下下除了饮余姚仙茗,不能饮其他的茶叶。”

    王宿听到这里,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要求?其实他大概也能够明白谢慎心中所想,无非是想利用王家的威望做一个表率。久而久之,士林圈子便会形成一股风气。追捧余姚仙茗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这当然可以做到。不过人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至于连别的茶叶都不喝了吗?

    谢慎仿佛看出王宿心中所想,沉声道:“老大人恐怕也知道钱塘龙井在浙省的影响力吧?如果想要让余姚仙茗立足,就绝不能只做做样子。”

    谢慎的终极目标是让余姚仙茗替代钱塘龙井的地位。但这个过程很漫长,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最重要的便是有一个长期标杆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的习惯。

    这个标杆不一定局限在一家一户,但眼下来看王家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倒也不是问题,老夫余姚乃至浙省的同榜同年不少,相聚之时大可以推介一番。但谢贤侄你刚刚说要图钱塘龙井的位置,真的可行吗?”

    虽然王宿对谢慎很看好,不过这是限于在科举上的。

    谢慎是神童不假,但术业有专功,他经商的眼光和判断力真的行吗?

    谢慎倒也不打算遮掩,便向王宿拱手道:“余姚仙茗是我余姚特产,论味道绝对不比钱塘龙井差。至于为何本省乃至江南士子都争相追捧龙井,无外乎是跟风罢了。只要我余姚士子上下一心,未必没有机会追上乃至超过钱塘龙井。”

    王宿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份心很好,只是......”

    和谢慎合作,王家不必要出太多力,最多就是投些本钱。而且谢慎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不必担心其卷着银钱突然消失。

    怎么看,这都是一桩对王家很好的买卖。

    但王家之前一直是和何家合作,怎么跟何家解释是一个问题。这处若是办的不妥,还是很麻烦的。

    “老大人是担心何昌心有不甘去闹事吧?”

    谢慎洞悉人心的本事已至化境,一下便看出王宿在担心什么。

    “小子冒昧的问一句,王家可与何家立有契约?又可曾向何家茶铺投了银钱?”

    王宿摇了摇头道:“都没有,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怎么可能留有契约。这几年来,我王家帮何家在绍兴府开了不少分店,他们也按时把银钱送到府上。”

    谢慎点了点头,果然如他所料,王家和何家的合作是一种完全依靠自觉的方式。这也很正常,毕竟王家是纯粹的科举世家,是书香门第,是不能沾染铜臭的。

    如果留下契约就相当于留下了把柄,若是事后何家翻脸拿着契约做要挟那王家就会很被动。

    口头协议虽然看上去不靠谱,却是王家最希望看到的。谢慎相信,这一定是王家提出的最重要的条件,如果何昌不同意这个条件,那么即使他把允诺的利益份额提升,王家也不会同意合作。

    “这就是了。既然如此,老大人又何须担心?”

    没有契约就没有制约力,何昌也知道王家的背景,是不会傻到去衙门打官司的。即便他真的恼羞成怒打算孤注一掷,但拿不出像样的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树大根深的王家。

    可以说王家向何昌提供的是一种软资源,用软资源换取分红,完全不用担任何风险。

    “若是那何昌识趣,自然是好聚好散,买卖不成仁义在。但若是那何昌昏了头,老大人反可以告他一个诬陷之罪!”

    官官相护是心照不宣的事。王华王老大人可是堂堂状元出身,如今又身居高位,在余姚的威望也只有谢于乔谢迁可以比拟。那何昌若真是不开眼把事情闹到了衙门,不管是余姚县令,还是绍兴知府都不可能偏向何昌。

    如果何昌不服再往上告,杭州府的各司衙门却是绝不会受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可以说,何昌这次是吃了一记哑巴亏!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冰释前嫌

    归根到底,这是双方的身份地位不对等造成的。

    王家是科举世家,何家最多算是豪商巨贾,两者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不出事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双方翻了脸,吃亏的只可能是何昌。而且何昌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谢慎相信他如果真的打算和王家合作,王家也不会同意留下任何的契约证据的。

    当然谢慎的身份和何昌也有所不同。

    谢慎虽然不是官身,但是却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大有前途的读书人。即便真的和王家合作,谢慎在心理层面上并不处于劣势。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王家是准备在余姚仙茗上投钱的,这又跟与何家的合作有很大不同。只要王家肯投钱,谢慎就不会处于被动。如果是像和何家合作那样纯粹软资源投入,那么谢慎就有的头疼了。

    王宿王老大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如今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谢贤侄胸怀大志,老夫佩服。”

    谢慎也不知道是他的魄力还是缜密的逻辑推演打动了王宿,总而言之,这次的信任危机算是渡过去了。

    细细想来,王守文事先确实也不太可能知情。毕竟王守文既不是长子也没有成年,王家家族事务不太可能告知于他。换句话说,王守文最多就是个身份地位颇高的闲人罢了。

    王守文这次倒是最委屈的,夹在王家和谢慎中间受隔板气......

    谢慎又和王宿闲话了半盏茶的工夫,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王家。

    回到家中,在水芸的侍奉下一番梳洗,谢慎一头栽倒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皓月陷入了沉思。

    起初他一直疑惑王家这么阔气的宅邸是怎么来的,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靠这种“合作”换来的。这应该就是为官者的特权吧。要知道明太祖朱元璋建立了大明朝后,对待官员是很严苛的,官员俸禄十分微薄,甚至养家糊口都是困难。

    有道是千里做官,只为吃穿。连吃饱穿暖这么最基本的要求都满足不了,这些官员自然会去寻求其他的解决办法,和商贾合作就是最是一条不错的捷径。

    就拿大茶商何昌来说。何昌需要的无外乎是两样东西,一种是舆论宣传,一种是政策支持。舆论宣传靠的是士林圈子里的口口相传,而政策支持其实更简单,就是为官者的一句话。

    这些豪商巨贾都是历经无数商战厮杀走出来的精英,只要上位者不从中百般阻挠,他们就能把商品运作的很好。

    偏偏王家能够提供这两样东西,所以两家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这算不算是一种利益交换呢?

    这是一个很让谢慎苦恼的事情。毕竟他的终极目标是入朝为官,总有一天他也要面临这样的选择。圣贤如同王华、王守仁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吗,他谢慎就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吗?

    如此看来,谢慎让大哥谢方提前扩大经营范围倒是对的。如果大哥经营的好,他至少不会在面临这样事情的时候太过纠结。

    官与官之间的合作总归要比官商之间的合作安全的多,归根到底是其核心利益一致。而官商之间的合作更多的是一时的,核心利益的不同导致出现分歧很可能会散伙。

    想要发展的更好,就得努力向上爬,如果只是一介商贾最后被人耍了也只能空自慨叹了。

    谢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醒来时水芸已经将面盆端到了房中。

    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一番洗漱,对着铜镜换上了崭新的宝蓝色儒衫,这才满意的出了屋子朝饭厅走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谢慎便背着布包只身出了家门。

    既然已经回到了余姚,总归是要去县学的。晚去不如早去,早去还能显得自己求学若渴。

    谢慎来到学宫前,与王守文正好打了个照面。

    王守文显然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生谢慎的气,竟然没有跟谢慎打招呼,便迈步走入县学。

    这件事谢慎自然有错,愧疚之下便快步跟了上去。

    “守文兄,昨日的事情怪我,我不该没有了解清楚事情就对你发火。”

    对王守文这个好兄弟,谢慎还是很有感情的,当然不希望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二人之间的感情。好兄弟没有隔夜仇,这种误会越早说开来越好。若是拖得时间久了,难免会落下心结。

    王守文皱眉道:“你这话是真心的?”

    谢慎笑道:“我的性子守文兄还不清楚吗?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对事不对人。这件事是谢某的错,谢某向守文兄赔罪便是。”

    王守文也不是真的生谢慎的气,听到谢慎主动赔罪,也便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昨夜你走了,叔父留下我嘱咐了许久,叫我莫要跟你置气。可我偏偏要等你来先道歉。”

    “......”

    这可让谢慎如何接话?谢慎只得讪讪一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件事咱们便就此揭过了啊!”

    二人结伴到了明伦堂前,见堂内已经坐了大半生员,便赶忙走了进去。

    谢丕见到二人来了上前招呼道:“慎大哥,守文大哥你们怎么才来,莫不是睡过了吧。”

    王守文挠了挠头道:“去杭州府这大半个月惫懒的过着,全是乱了节奏。今日能起来已经不错了。”

    谢慎见王守文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实际上县学并不对生员进学时间作严格的规定,只要和教谕打好招呼,就是连日不来县学点卯外出游学都没有问题。

    但自家的情况自家知,谢慎的功底还是不如那些在四书五经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油子,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多多查漏补缺才是。

    若真是浪荡着混两年,乡试落榜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好你们提前了一步到明伦堂,不然若是撞上了郑训导,那可是有的受了。”

    谢丕摇了摇头叹声道。

    ......

    ......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当老坤打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是百感交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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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童的执念

    谢慎微微一愣。

    郑训导?难道今日不是孔教谕亲自授课吗?

    谢慎对于这位郑训导的印象可是不怎么好。相较于孔教谕,此君古板、严苛,不为生员着想......

    最重要的是这位郑训导学历低啊。孔教谕可是二甲进士出身,是为了伟大的崇高的理想投入到大明朝的教育事业中的。但这位郑训导不过是个举人出身。虽然举人任职县学训导也符合常理,但是和孔教谕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什么东西都怕对比,这句话果真有道理。

    按理说举人出身的郑训导也比县学生员学历要高,镇场子还是没问题的。但谢慎不是一般生员啊,他可是县试、府试、院试三科案首,是孔教谕的得意门生,是刘巡抚、陆按察副使、提学官陈方垠、甄可望老大人都交口称赞的神童。

    大明朝虽然盛产神童,不过弘治朝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多少神童出现。比起神童井喷式爆发出现的成化朝,确实有些差强人意。

    还是那句话,什么东西都怕对比。照理说弘治天子比之前那位成化皇爷可要圣明的多,励精图治之下大明王朝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大好景象。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把大明朝搞得乌烟瘴气的成化天子在位时期各种神童井喷,李东阳、谢迁等人都扎堆出现。偏偏到了弘治皇帝即位,神童便一下子断档了。

    气运这个东西真是玄而又玄,本身谢慎是绝不相信的。可自打穿越后谢慎便不敢再用之前的人生观去套用大明朝生活了。加之西子湖畔老道士那番桃花劫的预言多少中了一些,谢慎更是心有戚戚然。

    照理说,谢慎现在十三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参加下一科乡试的时间应该是两年后,届时谢慎正好年满十五岁。

    秋闱登榜,再挨过一年,开春去京师参加会试、殿试那时谢慎便来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若能中进士,也勉强算是神童了。

    虽然轰动效应肯定不如十二三岁,但遍数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至少也有了个值得吹嘘的人。

    弘治天子如此圣明,偏偏一直不出神童,可是急煞了礼部的那些郎官。神童这个东西,大体和祥瑞的作用是一样的,只有盛世才会出现。

    但是当今天子圣明,面皮薄,朝臣若是直接献出祥瑞就未免太**裸了,天子很可能不领情还会反过来斥责一番献出祥瑞的朝臣。

    要知道祥瑞的出现意味着当今天子有大功德,再进一步那可就是泰山封禅了。

    偏偏弘治天子是一个比较低调的人,封禅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是万万不能搞的。

    那么,换个花样或者说换个包装搞出个神童来,显然就更合天子的心意。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虚荣心,哪怕是像弘治天子这样的圣明君主也肯定是希望听到颂扬功德的好话。

    如果谢慎真的能在十六岁的年纪进士登科,很可能被当做典型拿出来一番赞颂......

    这样有远大前途的四好少年,怎么可能忍受被一个举人出身的训导颐指气使呢?

    谢慎心中十分愁苦,想着如何向孔教谕反应一下情况。即便不能让孔教谕把郑训导换去教其他无关紧要的课程,也不要次次都跳出来恼人,平白坏了心情吧。

    人活不过百年,若是天天苦着脸过糟心日子,不是白瞎了穿预客的身份吗?

    谢慎正自想着,郑训导便手持一本朱子集注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谢丕朝他使了个眼色,谢慎这才从神游之中回过神来,朝郑训导望去......

    事实证明,无趣的人讲出来的东西也是无趣了。谢慎听郑训导讲了近一个时辰的经义,只觉得脑子发涨。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谢慎立刻从座位上弹起身子,大踏步的朝明伦堂外走去。

    走到堂外,望着院中十几株只剩下光秃枝桠的银杏树,和一地枯黄色落叶,谢慎直是叹了口气。

    他从未觉得大口呼吸都是一件十分畅爽的事情,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慎是一个十分讲究效率的人,在他看来郑训导的教学模式太过古板僵化,十分不利于县学生员对知识进行融会贯通。用句功利的话讲,郑训导这种模式是出不了成绩的。

    余姚虽然是科举强县,但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做到一科乡试出几十名举人。谢慎虽然连夺小三元,但他也知道若论硬实力他也就是县学前十几名的水平。

    十几名这个位置可是很尴尬的,也许能够上榜,也许就落榜了。

    拿到乡试资格不成问题,但之后呢?万一乡试折戟沉沙了呢?

    怪不得郑训导这般年岁了还只是个举人,他当年的学习方法肯定有问题啊!

    为了郑训导不继续误人子弟下去,谢慎决定一定要好好向孔教谕提提建议,至少不能再让郑训导这么任性的教下去了。

    穷则生变,眼下真的是不得不变了......

    却说谢慎这边正自想着,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下意识的向前蹦了几步,转过身去看,却发现是王守文。

    “守文兄,下次你能不能别总从身后出现,端是吓死我了。”

    谢慎长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郑训导找你,我可是把话带到了,去不去由你。”

    王守文耸了耸肩随口道。

    郑训导找自己?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警惕了起来。看不出来这位郑训导还是个人精啊,他刚刚有了“动一动”郑训导的意思,这位便率先开口要跟自己谈心,还真是巧啊。

    心中如是想着,谢慎却问道:“我觉得这准是没好事。”

    “是不是好事不打紧,可慎贤弟你千万得去。你要是不去就是怕了他,气势上便找补不回来了。”

    谢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声道:“那就去罢。便是他真的对我不满,也不能做过分的事不是?”

    ......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郑训导的过往(一)

    王守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声道:“这可说不准,看这郑训导的样子性格很是古板,若是有什么怪癖......慎贤弟你还是小心为妙,发现情况不对就立马就跑!”

    谢慎没好气的剜了王守文一眼道:“若都是像你说的,我辈读书人真是斯文扫地......”

    话虽然如是说,可谢慎还是打起了十分小心。万一这郑训导真的像曹主簿一样是个兔子,也好早作准备。

    此时正值两大课间隙,明伦堂中的生员早已悉数散去。

    谢慎迈步走入堂内,向那郑训导走去。

    再怎么说,郑训导也是师,谢慎还是以礼待之的。

    少年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那郑训导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慎,清了清嗓子道:“听闻你前些时日去杭州了?”

    谢慎心道这郑训导怎么关心起自己私事来了,当真是苦不堪言。

    “前些时日学生有要事赴杭州,事先已经向孔教谕告过假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且回答的滴水不漏。

    郑训导点了点头,声调和暖了不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随为师来吧。”

    谢慎心中直是十分疑惑。这个郑训导怎么搞的这么神秘,难不成真的是个兔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郑训导见谢慎面有苦色,皱眉道:“怎么,你可有要事?”

    谢慎只得摇头道:“学生并无要事,先生请!”

    郑训导满意的哼了一声,便背负双手攥着朱子集注,阔步出了明伦堂,朝自己办公的后堂而去。

    按照定制,县学共有教谕一名,训导两名,但因为余姚县学生员众多,训导破例加了一人,也就是一共有三人。如今县学教谕孔德道贺另外两名训导都不在,偌大的后堂空荡荡的。

    郑训导走到自己的案台前,将朱子集注放好,沉声道:“你可知为师找你来所谓何事?”

    谢慎心中腹诽,你找我来为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见谢慎默然不语,郑训导哼了一声道:“你去杭州是为了参加雅集吧?”

    谢慎闻听此言,险些喊出声来。

    这个郑训导怎么会知道自己去杭州的目的的?与自己同行的余姚生员中只有王守文、谢丕,这二人都不可能向郑训导透露消息啊。

    “你莫要惊奇,是宁员外派人送来的信,叫为师亲手给你。”

    谢慎对此表示不能接受。如果是按照郑训导这么说,那送信的人应该和他是前后脚到的余姚,这样他完全应该亲自来府上把信送给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把信给到郑训导,多此一举呢?

    难道是......

    谢慎转念一想,竟然顿悟。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郑训导和宁员外关系匪浅,宁员外通过郑训导送信是要告诉自己,郑训导是自己人......

    天哪,谢慎只觉得胸中闷塞,想要仰天长啸一声。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那么郑训导今后一定扮演着一个关键性的角色,起到他与宁员外之间桥梁的作用。

    偏偏谢慎对郑训导实在是没什么好感,由这样一个人扮演这种重要的角色,还真是有些奇怪。

    “怎么,这封信你不想看看吗?”

    谢慎赶紧收下抱怨思绪,沉声道:“学生多谢郑训导。”

    郑训导从一摞文集下抽出一封信,放在谢慎手上道:“你看完就把信烧了,莫要带出去。”

    谢慎心中一阵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搞得这般神秘?

    他迫不及待的取出信来,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读了大半,他却是心中大惊。

    “这,这是真的?”

    郑训导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封信为师又没有打开过,你问为师作甚?”

    郑训导一脸嫌弃,大有埋怨谢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搞得谢慎也很是尴尬。

    “咳咳,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宁员外写的这封信并不长,总共就是两个意思。

    一是告诉谢慎郑训导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可以叫郑训导代为传话。这层意思比较浅显,没有什么影响,谢慎并不是很在意。

    二是告诉谢慎情况有变,恐怕不能叫他兄长去杭州开店了。

    谢慎看到这里的时候直是怒不可遏。

    既然是合作,就要讲诚信,若是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荣辱与共?

    如果合作双方都互相防备着,担心对方从背后捅刀子,那这个合作不谈也罢。

    最让谢慎气恼的是,宁员外并没有详细阐明理由,完全是一副通知谢慎的样子,这是谢慎不能接受的。

    杭州距离余姚并不算太远,谢慎真的想再乘船去杭州,质问宁员外为何言而无信。

    不过转念一想,谢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宁员外叫人带信给他,而且就在他刚刚离开杭州后,说明这件事情发生的很急。有可能宁员外也是始料未及。

    现在便是谢慎赶回杭州当面质问宁员外恐怕也是无济于事,那么接下来怎么办?等宁员外进一步的通知吗?

    谢慎十分不喜欢这种兀自等待的感觉,可是似乎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看样子郑训导并不怎么知道信中内容,说不准连他和宁员外商议的事情也不知晓。谢慎不想没事找事,自然也就将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

    “你一定是想知道为师怎么结识的宁员外吧。”

    郑训导似乎完全没有避讳之意,兀自说道:“其实为师在考中举人之前,在宁家当过两年西席先生。若不是宁员外收留,慷慨助资给为师,为师恐怕早就心灰意冷,绝了乡试的念头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看上去古板木讷的郑训导也是个勤奋好学的主啊,而且同样是寒门出身,郑训导显然更惨,竟然沦落到乡试久久不中被迫去当西席先生这种境地。

    “宁员外虽然是商贾,却对族中子弟的学业很看重。为师在宁府任西席两年,也算倾囊相授,没有辜负宁员外的信任。也许是就此时来运转,为师两年后在乡试中举,再之后便候补到县学任教。”

    ......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郑训导的过往(二)

    谢慎点了点头。看来这宁员外也是希望生活稳定下来,县学训导这样的铁饭碗肯定是很有吸引力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坚强的后盾支撑,以郑训导的年纪且不说能否考中进士,便是真的能够考中进士,届时四十来岁能有什么远大前程?

    最多是外放个县令,可是混上一混也就到头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本就微乎其微,也无怪郑训导现实的候补县学训导一职了。

    现实是十分残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等,都能去赌的。

    万一赌输了呢?要知道会试虽然淘汰率不如乡试,可是也达到了十几比一。

    郑训导既然乡试多年不中,证明肯定不是天赋型的,既然如此再去赌会试能高中就有些不明智了。

    毕竟北上京师光是船费就已经难以承担,加上在京师住旅店吃饭的银钱,没有几十两银子实在难以体面的挨过去。

    郑训导虽然在宁员外府上任西席先生攒下了些银钱,可也不够这般“挥霍”的。

    再去找宁员外借助学之资吗?也许郑训导真的开口,宁员外也会借,但万一最后失意而归,这几十两银子该如何还呢?

    人有的时候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不是说这个人没有志气,而是生活所迫。

    假使谢慎没有这个穿越客的身份,恐怕也难以轻松的连夺“小三元”成为万众瞩目的文坛后起之秀。

    有的人选择赌,有的人选择安稳的活下去。

    放弃不是原罪,有时反而是一种更合理的选择。

    当然,这是对已经四十余岁的郑训导而言的,像谢慎这般年纪肯定是要高喊着莫欺少年穷一拼到底的。

    谢慎之前对郑训导看来也确实有些偏见,听了郑训导一番自述,颇是有些感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训导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郑训导性格古怪了一些,不过倒也是没有坏心眼,以后倒是不必对他敬而远之。

    谢慎心中如是想着,忽然心生疑惑道:“学生有一事想请问先生。”

    郑训导难得的笑道:“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为师看的出来你和宁员外很投缘。宁员外看重的人,为师自然要悉力助之。”

    郑训导还以为谢慎想向他请教经义问题,便难得的耐下性子沉声说道。

    “宁员外既然是商贾之身,又何必设立学堂呢。”

    谢慎问这个问题并非无的放矢。作为一个明史科班出身的学子,他对于商人能否从政这个问题自然也做过深入研究。谢慎可以负责任的说,在明朝初年,商贾之后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原因也很简单,明太祖朱元璋十分痛恨唯利是图的商贾,便不准商贾之后参加科举。但这之后,尤其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越来越多的商贾之后参加科举,从而改变了命运。

    最著名的例子便是嘉靖年间的进士张四维。这位名臣是sx盐商之后,却是做到了吏部尚书。

    其实,商贾发财之后大多会大量购置田亩土地。这些兼并而来的土地就成了商贾给子弟谋前程的重要道具。

    要想成为朝廷户部皇册上的良民,办法是有的,那就是通过打点大小官员,坚称自己是地主,靠租赁田亩收取租子为生。

    很多豪商巨贾你很难分清他到底是地主还是商贾,办事的官员有银钱赚取当然不会再找这些商贾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下,自然也就混将过去了。

    所谓的商籍更是一个笑话。商籍的设立实际是给大盐商的一种变相福利。

    所谓商籍附民籍收考,指的就是两淮、两浙、以及部分ah之地的盐商子弟可以类同民籍参加科考。

    这就相当于官方出了一个政策,把商贾之后参加科举合法化了。

    商籍也就是盐籍完全变成了这些大盐商子弟参加科举的跳板,连装模作样附籍或者坚称自己是靠租赁土地为生的良民都不必了。

    谢慎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宁员外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杭州茶叶商会的会长,要想靠购置田亩装作地主来为子孙谋前程显然不太现实。枪打出头鸟,那样做是找死。

    经商者做到宁员外这个份上,仇家自然是不计其数。有那么多的仇家,要想蒙混过关实在是太难了。

    只要有一个人跳出来向核查身份的官员举报,宁家就将万劫不复。

    至于附籍就更不可能了。那多是小商贾的伎俩,像宁员外这种大豪商是不可能愿意的。

    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种合法的途径,也就是用商籍(盐籍)换取参加科考的资格。

    问题是,这是朝廷给两淮、两浙、ah一代大盐商的福利,是局部政策惠及。宁员外虽然身处杭州,在这个范围内,可是他经营的是茶叶生意啊,怎么可能跟盐商沾边呢。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郑训导淡淡一笑道:“宁员外没有告诉你,他不但贩茶、还贩盐吗?”

    我靠!

    谢慎显然爆出粗口。

    这个宁员外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要说大明朝最暴利的行业,那当然是贩盐了。

    至于为什么,也很简单,就是因为这行的准入门槛很高。

    说白了,就是你要有盐引。有多少的盐引你就能换取多少配额的盐,超出一丝一毫都不行。

    朝廷对于盐业这一块可是严格控制的,如果贩卖私盐那是要杀头的。

    宁员外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贩盐,证明其手中一定攥着大量的盐引。

    起先谢慎看到宁府奢华阔气,只以为是宁员外靠贩卖钱塘龙井得来的,现在想想却是他太年轻了。

    龙井茶虽然价格昂贵,但比起盐来就差的远了。而宁员外很可能是既贩卖茶叶也贩盐,属于商界全面手。

    这么顺着理一理,事情就合情合理的多了。

    宁员外是大盐商,那么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族中子弟以商籍(盐籍)参加当地科举,而且不必担心有人找麻烦。正是解决了后顾之忧,宁员外才会聘请西席去给府中子弟开蒙吧。

    ......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原来如此(为舵主戰Dna火加更!)

    但再怎么阔气,商贾毕竟被传统士子文人不耻。能够中举的,都是半个官身了,自然不会甘心去给商贾之后作西席先生。故而宁员外即便出了高价,也只能请到郑训导这样的。

    当时郑训导估计已经是饥寒交迫,走投无路了。偏偏宁员外施以援手,郑训导如何能不对宁员外感恩戴德?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偏偏宁员外就是那个雪中送炭的人啊。

    谢慎压下对宁员外的不满,沉声道:“先生可还有指教?”

    郑训导微微一愣,旋即摆手道:“没什么,你去吧。”

    谢慎冲郑训导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谢慎离开后并没有直接返回明伦堂,而是直接去堂前找正自休憩的王守文。

    两大课间足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没有必要急着返回学堂。

    王守文正自与一名县学生员闲聊,见谢慎走近便迎了过来。

    “慎贤弟怎么去了那么久?看你面色发黑,不会真是......啧啧!”

    听王守文意有所指,谢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想什么呢,随我来罢!”

    王守文咳嗽了一声,笑声道:“好了好了,为兄不拿你打趣便是。”

    二人走到一处银杏树旁,谢慎环视了一周见并无闲杂人等,沉声道:“可能事情有变,你回去和王世伯知会一声,先不必准备银钱了。”

    谢慎将宁员外写的信复述了一遍,王守文听的直皱眉。

    “这宁员外也太出尔反尔了吧。”

    谢慎摇了摇头道:“他并没有在信中说明缘由,不过我觉得一定兹事重大。眼下我们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王守文点了点头道:“慎贤弟你放心好了。我王家既然答应和你合作,这银钱就一定不会吝啬。莫说两成的本钱,便是再要多些也好商量。”

    “咳咳,这传话之人想不到竟然是郑训导,看来往后我们得拘束一些了。”

    王守文一想到此,便觉得痛苦不堪。

    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可这郑训导和旁人比起来也太古怪了。

    谢慎摇了摇头道:“这倒也是没什么,以后多注意便是。”

    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郑训导这样的只要一板一眼,就不会出大问题。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到明伦堂听课。这堂课讲的是时文,气氛稍稍比上堂课好一些。

    挨到下课,谢慎便和王守文,谢丕作别只身一人回到家中。

    此时二丫正自跟着水芸学着绣鸳鸯,谢慎走到近前,笑声道:“你这绣的哪里是鸳鸯,分明是鸭子嘛。”

    小萝莉听后小嘴一努,粉拳如疾风骤雨般向谢慎砸来,谢慎连忙跳闪开求饶。

    “方才便算我讨打,这里赔罪了。”

    “这还差不多!”

    小萝莉还是觉得委屈,抱怨道:“公子忒的没良心。人家好心给公子绣荷包,公子不夸奖也就算了,偏偏还嘲弄人家。”

    谢慎直是哭笑不得,走到小萝莉身旁道:“术业有专攻,你也没必要为难自己啊。”

    小萝莉却是连连摇头:“可是水芸姐姐常对我讲,我们女人是必须会女红的,不然将来嫁不出去。”

    “......”

    见小萝莉一脸郑重,谢慎直是不知接什么好。

    二丫这才多大年纪,就已经考虑嫁人的事情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又和二女闲聊了一会,谢慎便走进书房在书案前坐定。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给宁员外写一封回信为好,可是铺好纸提起笔谢慎却是没了思路。

    这件事许多内情他并不知晓,宁员外似乎也并不打算让他知晓。

    那么,即便他写了信又能如何,宁员外就会告诉他下一步的谋划了吗?

    想通了其中关节,谢慎便叹息一声,放下笔捧着一本时文闲看。

    静心,一定要静下心来。

    宁员外对他隐隐有结交之意,说明宁员外不仅仅把他看做一个普通的商业合作伙伴。

    人得两条路走路,现在操心别的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多看看时文积累一些行文手法。

    闲话不提,却说一连过了十几日,谢慎刚刚从县学下学回到家中,书童陈虎儿便迎上前来,将一封信送到自家公子手上。

    谢慎问他信是何人送的,陈虎儿连连摇头只说送信那人把信放下就走了。

    谢慎拆开信来看,见是宁员外写的不免重视了起来。

    匆匆读了一遍,他已是对事情经过了解了大概。

    原来上次宁员外写信让谢慎大兄暂缓前往杭州不是因为茶叶生意,而是宁员外要忙着应付新任盐运使崔沣。

    说来这位崔沣崔盐运使能够上位还多亏了谢慎。若不是谢慎想出四两拨千斤之法营救王宿,以崔沣的个性和背景是万万做不到盐运使的高位的。

    想想倒也不难理解,宁员外既然贩盐就免不了要和盐运使打交道。之前的盐运使是卢仲景,和宁员外许是多年老交情,自然是什么都好说。

    可这位新盐运使崔沣可是性子古板,油盐不进的主。

    盐这个东西利益太大,盐商和盐运使之间有些默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很难说宁员外到底干不干净。

    假使宁员外身子不干净,又遇上了崔沣,确实够头大的。

    宁员外一心想着如何能够送走崔沣这尊瘟神,自然是无暇分心。

    现在宁员外搞定了崔沣,便写信告知谢慎,可以准备一番叫大哥去杭州开店了。

    余姚距离杭州并不远,走水路更是方便。要将大批余姚仙茗运送到杭州售卖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眼下便是要催王家赶快把银钱筹备起来。

    唉,宁员外脚踩茶、盐两条船难怪赚的盆满钵满。

    相较而言盐当然比茶暴利,可谢慎暂时却是没有涉足的打算。不是他不想赚钱,是他明白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在茶叶行业他至少还有大哥这个懂行的,加之余姚仙茗确实是余姚特产,自己有和宁员外合作的资本。但盐业他可是从没有涉足过,一无本钱二无经验想要空手套白狼吗?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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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413/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一袖乾坤所写的《寒门首辅》为转载作品,寒门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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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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