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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3 孙策乞报杀父仇(下)

    孙策问道:“敢问明公,这是因为何故?”

    荀贞说道:“要说原因的话,伯符你也是知道的,便是因我现下正在对吕布行离间之计。朝廷迁到许县以今,先后已给吕布下了两道圣旨,除了改封他为顺阳侯外,并对他另外多加笼络;且与十月上计后,授任其上计吏为新息县令。根据目前所获的种种讯息来看,效果还算不错,吕布已是起意入朝进贺正旦,只不过被其部将高顺等所阻而已,……但这至少证明离间此计已经生效。”

    准备於明年二三月间或春后讨伐袁术这件事,荀贞没有对孙策说过,但是对吕布行离间之计这件事,荀贞却是私下与孙策打过招呼,告诉过他的。毕竟吕布与孙策有杀父之仇,如果不提前不让孙策知晓,这是在用离间计,而万一被孙策误以为荀贞是真的不顾孙坚为吕布所害此仇,居然想要招揽吕布的话,那势必会引起孙策的强烈不满,将会得不偿失。

    孙策知道荀贞在行离间之计,然他并不知道离间此计的效果,这时闻得荀贞此言,他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说道:“明公,吕布起意入朝,参加明年的正旦大朝会?”

    荀贞笑道:“可不是么?只不过被高顺等所阻拦。但是伯符,虽然吕布之此意为高顺等所阻,但由此可见,离间之计已是颇有效果矣。并且此外还有件事,尚没有告诉你,即是於前时,我请司空赵公给吕布去了封信,……昔在洛阳、长安,赵公对吕布颇是周旋敷衍,吕布自以为与赵公情好,在信中,赵公建议吕布宜来朝,参加明年的正旦朝贺,并向吕布透露,朝廷有意拜他为平南将军。伯符,我料赵公之此信,吕布收到以后,我离间此计,十之**,便可大功告成矣,吕布与袁术必然将会离心,则等到明年讨伐袁术之时,吕布已暂可不足为虑。”

    这个变化出乎了孙策的意料之外。

    就荀贞向吕布行离间之计此事上,他原本想着,再怎么不聪明的人,应当也能看出,荀贞这是在用离间之计,可是万万想不到,吕布却居然就中了此计!

    吕布中了此计不打紧,可导致的后果却就连累到了孙策,使公仇称“说动荀贞,使孙策进讨吕布,以为取扬州做个先期之铺垫”的这个计划,就不好得以实现了。

    孙策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再提“请讨吕布”这事儿,遂就顺着荀贞的话意,说道:“恭喜明公离间之计将获大成!既如此,策敢问明公,对这吕布,将来打算如何处置?”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文台此仇,非仅卿欲报,我亦要报!且讨定袁术、郭汜以后,再用兵江夏,必要生擒吕布,为文台报此仇也!”

    荀贞和孙坚情若兄弟,是其一;如果不为孙坚报仇,孙策和他的部曲必就会与荀贞因此而疏远,此其二;吕布虽有将才,然在政治和谋略上并没有长处,说白了,就像当年王允对他的评价一样,一个“剑客”而已,或言之,一个武夫罢了,留之,对荀贞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可用之处,此其三也,所以,孙坚的仇,荀贞是一定要报,对於吕布,他早就决定,一定要杀。

    ——话说回来,单论私怨的话,荀贞对吕布其实并没有很深的仇恨,杀不杀他,实际上都是无所谓的,然而形势如此,非杀不可。

    公仇称所献之策,将来谋图扬州,首先得要把江夏拿在手里,拿不到全郡,少说也得把与汝南接壤的北部半郡拿到,难道这整一个的方略谋划,尚未实施,便要就此落空了么?

    荆州已不可取,若是扬州再不能得,亡父的遗志,渴望为孙氏取得的荣耀,可该如何实现?饶以孙策之年轻英俊,壮志凌云,亦不禁於此际,忽然感到一阵的空虚。被他藏在密室中的玉玺,不告自来,浮上了他的脑海,耳边响起了荀贞的问话声音:“伯符,你在想什么?”

    孙策缓过神来,回答荀贞,说道:“明公,策以为明公之此离间计虽然已是将获成功,可是只把吕布离间的与袁术离心,似尚不足。”

    “卿意是说,我下一步最好再离间袁术?”

    孙策说道:“明公英明,离间者,离双方也。策之愚见,要想使公的此个离间之计,收获最大之功,莫过於不止使吕布与袁术离心,而且使吕布已与自己离心,为袁术所知。这样,在明公正式讨袁术前,他两边可能就会生起内乱,若如是,对明公进讨南阳岂不会更加有利?”

    荀贞抚短髭而笑,说道:“伯符,你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原来明公对此已有对策。”

    荀贞笑道:“我已使人往南阳散布消息,使袁术知吕布有意入朝,参加明年正旦的朝贺。”

    ……

    袁术酣眠之际,隐约听到似是有人叫他。

    於睡梦中挣扎了一会儿,醒将过来,果是外头有人正在叫他。昨晚喝醉了酒,袁术只觉头痛欲裂,扶着头,勉强半坐起来,却左手碰到了一个柔软之物。

    他低头看之,身边躺了两个美貌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

    然而相貌入眼,甚为陌生,酒后之人的反

    应本是迟钝,又再加上刚刚睡醒,袁术揉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两个少女乃是其爱吏李业新近献给他的。

    昨晚宴上,正是此二女陪酒,大约是醉后一时兴起,遂令此二女陪寝了吧?

    袁术心里如此想着。

    门外叫他的声音。虽然并不是赶得很紧,声音也并不大,可断断续续的,一会儿一声,却也叫袁术听得心烦。他不耐烦地说道:“叫什么叫!一大早的扰人清梦,着实可厌。”

    门外安静了稍顷,一个嗓音响起,尽管已是尽力压低,可还是能听出这个嗓音与正常的男人不同,略显尖利,却说话此人是个宦官。——原来,数年前洛阳宫城被董卓烧毁,刘协被董卓强迫迁去长安之时,宫中那才经历过袁绍、袁术等一番屠杀,本就所剩不多的宦官们,只有少数得以随从刘协身边,其余的,要么死在了乱中,要么流落到了民间,这个宦官家在南阳,就正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其一,后被李业献给了袁术。到底是在宫里伺候过,见过大世面的,其把袁术服侍的熨熨贴贴,甚是愉快,现是袁术宅中的有数大奴。

    这宦官姓赵,他身在门外,自是瞧不见他这会儿的表情,然从其语调、语气中可以知道,他这会儿必定是满脸陪笑。袁术听他娇滴滴地说道:“主人,不是早上了,已过午时。”

    卧室不是没有窗户,但帘幕低垂,室内甚是幽暗,根本不知外边的光景。

    袁术问道:“已过午了么?啊呀,这一觉,当真是昏天黑地!却你大呼小叫的,何事也?”

    赵宦官答道:“启禀主人,非是小奴狗胆,扰醒主人清梦,实是长史上午就来了,说有紧要的军务,需要面禀主人,一再催促小奴请主人赐见。小奴因见已过午时,寻思着主人昨晚饮醉,许会病酒不适,也该起来吃些粥饭,养养胃了,故方才大起胆子,来请主人起床。”

    “长史来了?”袁术喃喃说道,“什么要紧的军务?上午就来。”吩咐赵宦官,“你进来罢,服侍我穿衣。”

    昨晚陪寝的两个少女已经醒来,但是刚才袁术在和门外宦官对话,她两人不敢作声,此时听得袁术此话,赶忙披件薄纱,顾不得冷,爬了起来,下床去寻袁术的衣服,打算伺候他穿衣。

    室门打开,一个年约二三十岁,面下无须的宦官由外进来,弯腰拱身,捧着一叠新衣,到至袁绍床前后,当真手脚麻利,比那两个少女能干得多,很快就伺候袁绍穿戴完毕;又捧来不凉不热的温水,拿描金绣银的丝巾蘸了一下,温温柔柔地为袁绍擦面。擦脸完了,又取牙具,帮袁绍刷牙。刷毕,袁绍含口清水,略漱了漱口,赵宦官又及时捧过来上好独山玉制成的痰盂,袁术却没把水吐到痰盂中,示意两个少女张嘴,吐到了她俩口中,笑道:“赏你俩了!”

    赵宦官放下痰盂,说道:“主人昨晚饮酒达旦,胃中定然难受,小奴已经吩咐做好了醒酒汤羹,主人要不要先用上一些?”

    “我这会儿不想吃,只想吐。”

    两个少女才把袁术的漱口水咽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俱是微微一变。

    赵宦官体贴地说道:“那要不小奴给主人拿些催吐之物来?”

    袁术从床上起身,下到地上,扶着赵宦官,揉着肚子,屏息凝神地站了片刻,睁开眼,说道:“罢了,也不是很想吐了。长史在哪里?”

    赵宦官答道:“长史现在堂上。”

    袁术说道:“先去见他。”

    赵宦官应了生是,恭恭敬敬的稍靠前走,由袁术手搭在他的肩头,引袁术出门。

    袁术步到门口,停下脚来,顾向跪拜床角的那两个只披了薄纱的双胞胎少女,指着她俩,说道:“昨晚喝醉了酒,我也不知我都做什么了,总之做不得数,今晚仍由你俩陪寝!”

    袁术五十多岁的人了,平时就不太争气,喝醉酒后又能干些什么?昨天晚上他瘫如烂泥,扶都扶不起,实际上什么都没干。这一对双胞胎少女不敢多说,伏拜在地,怯生生地应诺。

    赵宦官在旁凑趣,媚笑说道:“主人昨晚喝醉,不记得都做了什么,小奴昨夜担心主人会口渴,或者出酒,在门外守了一夜,却是听到主人都做什么了。”

    袁术问道:“我都做什么了?”

    这赵宦官尽管是个残缺的男人,却正因残缺,才深知男人最喜欢听的是什么,睁着眼说瞎话,吹捧袁术,说道:“小奴昨夜在门外,听得室内雨狂风急,两朵娇花不胜笞挞,求饶连连。”

    袁术只当这宦官说的是真的,虽然宿醉犹在,头疼、反胃,路都走不稳当,却还是精神登时为之振发,昂首抚肚,颇有睥睨之意,以胜利者的姿态横了两个少女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人方出寝室,先已有奴仆往堂上报讯。

    杨弘在堂上等候已久,得闻袁术终於起床,往堂中而来,便忙起身,出堂外,到廊下躬身迎候。一股刺鼻的酒味,随风传来,然后听得沙沙的脚步声响,又紧

    跟着,袁术因为宿醉而显得沙哑的声音响起:“长史说有要紧的军务进禀,是何军务啊?”

    杨弘下揖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下吏杨弘拜见明公。”

    “堂上来说话。”袁术从他身边经过,在赵宦官的陪侍下登入堂中。

    杨弘随着他,回到堂上。

    二人分别落座。

    自有婢女捧上汤水等物。

    袁术再次问道:“是什么军务?让长史大早上的就来找我。”

    杨弘说道:“明公,下吏在朝中有个故交,彼此间常有书信,——此事明公是知道的。却於昨日,下吏又收到了这故交的一封来书。下吏的这故交在来书中言说,车骑将军近日似有将欲用兵南阳之意。”

    袁术口渴得很,端着上好独山玉制成的玉碗,正在喝水,此话骤然入耳,他险些被卡水呛住。

    赵宦官慌忙近前,接住茶碗,又掏丝巾出来,为他擦拭掉迸溅到胡须上的水渍。

    袁术把赵宦官推开,瞪大了眼睛,说道:“荀贞之要用兵南阳?此讯我怎不知?”

    杨弘说道:“下吏也是昨日从下吏故交的来书中,才看到的此事。”

    袁术问道:“你那故交之书何在?”

    杨弘早有预备,便从怀中把他那故交所来之书取出。

    赵宦官下来拿住,将之转呈给袁术。

    袁术三下做两下,把这封来书打开,投目於上,赶紧观之。

    这封信的内容不太长,前半段说的是杂事,应是杨弘在给此人的去书中,问及到了这人的父、母、妻、子可好,这人因在书中作个回答,都是家长里短的;后半段提了三两件朝中近日发生的事情,如屯田、刘协赏了荀贞几样物事等,末尾一句讲的是杨弘所说的“荀贞有意用兵南阳”此事,写的是:“前闻之,车骑尝与左右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度车骑此话意,或是将用兵南阳。左将军与刘荆州久已交恶,今车骑若攻南阳,则刘荆州势必响应於襄阳,至时,左将军南北受敌,恐将难支,窃为君计,何不早谋出路?”

    袁术的视线在“早谋出路”上转了两转,抬起头来,适才的紧张之色已不复再存,他指了指这封来信,笑呵呵地与杨弘说道:“德业,敢请你的这位故交,是在劝你另谋出路啊!‘另谋出路’,这别的出路何在?他是想为朝廷招揽你,劝你改投荀贞之么?”

    杨弘离席,下拜堂上,说道:“明公,下吏对明公之忠,天日可鉴!莫说下吏之此故交并未叫下吏入朝,便是他这么说了,下吏也必不会听之!”

    袁术摸着胡须,笑道:“长史是个忠义之士,我自然晓得,方才所言,无非相戏耳,长史无须放在心上。快请起身。”示意赵宦官去扶杨弘。

    赵宦官搀扶杨弘起身,娇声笑道:“主人左右不过与长史开个玩笑,瞧把长史急的!长史,快些请起罢!”

    杨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起来,往边上挪开。赵宦官扭着屁股,回袁术席边。

    袁术叫杨弘回席落座。

    待其坐下,袁术把他故交的这封来信放到案上,说道:“德业,你这故交的来书只不过是提了一句荀贞之曾经说过的话,‘卧榻之侧’云云,又焉能因此而就断定,他将要用兵於我南阳?你却就着急忙慌的,跑来见我,与我说,荀贞之将用兵南阳,不免大惊小怪。”

    杨弘说道:“明公,虽弘之故交只是在此封来书中,提到车骑尝言‘卧榻之侧’,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其何意也?请明公细品。这‘卧榻之侧’,除了说的是南阳,还能是什么地方?”

    袁术说道:“他就算说的是我南阳,又如何?我南阳纵然是他的卧榻之侧,可他若果欲用兵南阳,不得先要调兵遣将、筹集粮秣、征召民夫?你这故交书中,对此等一概未提,这些消息你我也从未闻听,无非一句‘卧榻之侧’,怎么?他靠着这句话就能来攻我南阳了?”

    杨弘说道:“明公此言固是,但是明公,朝廷从长安迁到许县,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多半年了,比起才到许县之初,朝廷也好,车骑在朝中的权位也好,都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上个月,国家上计,四方应旨赴朝上计者,众达海内郡国之近半!其势煊煊矣!朝廷现已是於许县渐安,车骑在朝中的权位也已渐稳,明公,现又有车骑此话传出,下吏深忧之,即便车骑不会立刻用兵南阳,可离他用兵南阳之日,只怕也不为久远了,下吏愚见,明公对此,切不可掉以轻心,最好还是及早预备,欲做绸缪才是!”

    袁术说道:“则以长史之高见,我该及早做什么预备才好?”却是被这杨弘故交来书中,劝杨弘及早另谋出路这话勾起了一桩心事,这心事是他早就想问杨弘的,抬起眼来,瞟了杨弘一眼,说道:“我闻之,卿最近颇与人言,说我宜当奉朝旨,遣吏觐见天子,不知此事可有?”摸着胡须,呵呵笑道,“长史刚才说你不会入朝,可难不成,长史是想劝我入朝么?”

274 李业敬呈王霸策(上)

    杨弘说道:“明公,下吏确实是有过与人言说,明公似宜当遵奉圣旨,就算明公不亲自入朝,亦当择一德才兼备之士,往至许县,觐见圣上。明公,圣上昔在长安时,因道路阻绝,故明公已然三四年与朝中不得沟通,现下圣上与朝廷迁到了许县,距南阳咫尺之近,於情於理,明公不都应该遣吏赴朝,以做觐见么?且又,圣上已然两次降旨,召明公入朝,明公一再推拒,若圣上再三次降旨,明公难道还能以‘脚疾’为辞么?如果这么做,恐失天下人望,必招致海内士民之非议矣!下吏之所以有此愚见,亦是为明公着想,担心明公的声名会受到损害,其中只有对明公的一腔忠心,而绝无它意!”

    袁绍自觉通过刚才的那么一句话,已经点过杨弘,听完杨弘这番自辩似的解释言语,也不为已甚,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呵呵一笑,抚须说道:“长史者,我之股肱也,我对长史当然是信得过的!……长史适才所言也都很对,可是我为何不肯入朝?其内缘由,长史亦应是知晓的吧?非是我不肯遵从旨意,而是现在朝廷为荀贞之所把控!如长史所言,荀贞之说什么‘卧榻之侧’,如有意寇我南阳,那么我若是亲到朝中,只怕会是正合了荀贞之之意!说不得,我就会被他扣在朝廷,身遭不测!而我若不亲往朝去,改派别人代往,朝廷既已被荀贞之把控,圣上又是个孺子,则又能起到什么用处?所以我才未有亲往朝中,亦未有遣吏代我入朝。”

    杨弘无话可答,唯有应道:“是,明公说的是。”

    袁绍往后稍微仰了仰身子,把自己的坐姿调整地更舒服了一些,问杨弘,说道:“卿适才说就荀贞之觊觎我南阳此妄图,我宜当早做预备,想来君必是已有预备之策,说来给我听听。”

    杨弘说道:“明公,下吏不敢说已有预备之策,然殚精竭虑,熟思之余,确是已有些微拙见。下吏愚以为,朝廷迁到许县以后,南阳现如今就处在了北为车骑、南为刘景升的两面夹击之下,即使暂时可以保全,但是久则必将难保,因是当下之上策,不外乎有二。”

    袁术说道:“长史有两策可应此局?两策都为何?”

    杨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第一个对策说出,说道:“若是能得到右将军的相助,则颍川郡方向的威胁即可减轻,车骑便不足忧,此策之一也。”

    袁术闻言,怫然不乐,说道:“长史这是叫我求袁绍相助於我么?袁绍,我家奴耳!岂有为主者,反求奴助者耶?此策不成,不成!”

    杨弘早前就知道,袁术肯定是不会同意他的这第一个对策的,所以虽然他的这第一个对策,他是早就想到,可是一直都没有向袁术提过,现下之所以提出,是因为他从他故交中的信中,猜料出荀贞可能很快就会进攻南阳,危险已经迫在眉睫,故此他不得不试着向袁术一提。

    却还是如他所料,袁术果然不肯同意。

    杨弘知道这是没法强求的,便也不再就此策上多说,说道:“弘之此策,明公若是以为不可,则以弘之愚见,而今之际,就只有立即着手转取扬州此策,差可能应南阳当下之危局是也。”

    袁术腹内难受,他摸了摸肚子,随后抚摸胡须,皱起眉头,说道:“转图扬州?德业,你的此策,你之前就已经对我说过,我那时也已经回答过你,你之此策,只怕不好施行。”

    杨弘说道:“是,上次弘向明公献出此策后,明公向弘指出,此策有两点难以实行。第一点是,江夏郡直到现今,吕布才得半郡,夏口等地犹为黄祖占据,则如果转图扬州的话,黄祖有可能会自夏口出兵,北进阻挠,同时,见我军主力离出南阳,刘景升就也有可能会趁机进犯,那么便也许会扬州未得、南阳已失,这是一个难点;欲进扬州,须得先克庐江,庐江素产精卒,且一旦我军攻打庐江,九江、阜陵,乃至会稽、吴郡就或许都会驰援庐江,是想要速克庐江,会不容易,而若陷入僵持,我军将进退失据,此难点之二。”

    “对啊!”袁术纠正杨弘,说道,“九江、阜陵等郡不是‘或许’会驰援庐江,是一定会驰援庐江!德业,若是陷入僵持,而南阳已失,黄祖又骚扰我军之后,可该如何是好?你我岂不就将要尽亡於江夏、庐江间矣?这个可怕的后果,你可不能不虑啊!”

    杨弘说道:“是,明公。但是下吏上次得了明公指教后,细做忖思,以为这两个难点其实都有办法解决。”

    袁术问道:“都能解决?德业,怎么解决?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杨弘说道:“第一个难点的话,明公,之前是只有吕布一军

    攻黄祖,所以才僵持不下,现而今既然郭汜已投明公,那么何不把他及其所部调到江夏郡,与吕布合力并攻黄祖?黄祖再狡,必亦可败之也!黄祖既败,江夏郡为明公全有,则再攻庐江郡,就不复再有黄祖骚扰之忧矣!”

    袁术说道:“第二个难点呢?”

    杨弘说道:“庐江固产精卒,却庐江太守陆康,文士也,不识兵略,断非明公之敌;又其纵有九江、阜陵诸郡之兵往援,而彼诸郡能战之将,现唯刘邓一人,吕布、郭汜,俱悍将也,足可敌之,并巢湖诸贼,明公可以用之,是若明公亲督诸军,并力急攻,兼以巢湖诸贼为援,弘之愚见,克取当应不难!是第二个难点也就无虑。”

    ——荀贞布置在九江、阜陵的驻军,其将本以刘邓、文聘为首,董植、魏翁为佐,现在文聘被调走了,故杨弘说“现唯刘邓一人”,实际上,荀贞在调走文聘之当时,为不影响九江、阜陵对江夏郡的辐射和对扬州的震慑,是把督舟都尉鲁肃、甘宁两人与其两人所部成军已经颇久的三千舟师给九江、阜陵补充了过去的,唯是鲁肃、甘宁尚未经过什么大战,名声且犹未显,因此杨弘没言及他两人,只把刘邓单独提了出来。

    袁术按住额头,说道:“昨晚这酒喝的……”

    杨弘问道:“……,明公怎么了?”

    袁术说道:“无事、无事,有点头痛罢了。”

    伺候在旁的赵宦官已然伶俐地捧上解酒汤一碗。

    袁术接住,喝了两口。

    两个长相貌美,身材丰腴的婢女,在赵宦官的努嘴示意下,跪到袁术席边,给袁术搓揉额头。

    袁术顺势,依靠在了她俩怀中。

    杨弘费尽心思,为袁术想出来的这两个解决“袁术所虑之两个难点”的计策,眼看着是说不下去了。杨弘搞不清楚袁术到底是真头疼,还是因为袁术根本就不想转图扬州,所以不欲与他再言此事,犹豫了好一会儿,为避免引得袁术厌烦,终究还是决定,暂时先将有关此事的进言停下。转图扬州是件大事,也确难一蹴而就,等有机会,再做进劝罢,杨弘心中想道。

    杨弘今日求见袁术,除了这件事情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尽管袁术已是这种表现,但相比“荀贞将欲用兵南阳”,这件事却是更加紧急,因而杨弘还是不得不与袁术说,便就把“转图扬州”隔过,转入他要对袁术进禀的第二件事,与袁术说道:“明公,下吏还有一要紧之事,敬禀明公。”

    袁术倚靠在那两个婢女怀中,半闭着眼,懒洋洋说道:“是何事也?”

    “明公,下吏这数日,连续从好几处,听闻到了同一个消息,便是吕布有意赴朝参加明年正旦的朝贺大会!”

    袁术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身子也从婢女怀中离开,看向杨弘,说道:“你说什么?”

    杨弘把话向袁术重复了一遍,说道:“下吏听说,吕布有意入朝,参加明年正旦的大朝会。”

    “此讯可真?”

    “此讯是下吏从好几处听来的,当时不假。”

    袁术顿时变色,猛地拍了下案几,骂道:“竖子!死贼囚!”

    拍案几的用力之大,使案几上的玉如意都跳了一下。

    赵宦官心疼袁术的手,忙不迭凑身过来,侧将柔软的肚子露向袁术,用意很明显,再拍的时候,别拍案几了,拍他的肚子。

    杨弘说道:“明公……。”

    袁术怒道:“乃公对他全心全意,百般体贴包容!他打汝南时,乃公便是要粮给粮、要兵给兵;他去到江夏以后,我仍是如此,凡其所求,无不给之,就在上个月,他还又问我要粮十万石、要兵五千,我虽然没有这么多的粮、这么多的兵给他,好歹我还是拼拼凑凑,给他送去了粮五千石,兵五百人,我对他这般情深意重,他一再违我军令,不驯也就罢了,现於下,却竟欲入朝?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把乃公当做什么了?”怒不可遏,奋力举手,重重地拍在了赵宦官的肚子上。

    赵宦官吃痛,娇/吟出声。

    那两个美婢瞧他了眼,均是心道:“这宛转之状,我等不及!”

    对这吕布,袁术还真是积怨甚深。

    杨弘赶忙劝慰袁术,说道:“明公,吕布的确是很不像话,但是现在我南阳陷处两面皆敌之境,还

    需借重吕布之勇,弘敢乞盼明公能够暂忍一时之气,以大局为重。”

    袁术怒道:“他都要入朝进贺了,我还怎么以大局为重?上个月,吕布问我要粮、要兵时,李业向我献上一策,建议我不要给他,正可以他粮乏为胁,让他吃吃苦头,迫他向我低头。我本来还颇犹豫,可是现在看来,此策,我却是不得不用之了!”

    杨弘大吃一惊,委实没有想到袁术还有这么一策藏在心里,如果因为自己今日的这番进禀,而真的造成袁术不肯再给吕布粮秣,即等同於彻底与吕布翻脸,那他可就成南阳的罪人了。吕布已经生了入朝之念,如果袁术再与他反目,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吕布一定就会背叛袁术了!而若吕布背叛,值此关头,北接汝南、南阻黄祖的江夏北部半郡这个袁术抵抗荀贞、刘表的重要侧翼将会丢失不说,没了吕布这员猛将,袁术的军事实力也会被极大削弱。

    於是杨弘急忙进劝,说道:“明公,此策不可用也!”

    袁术瞋目说道:“为何?”

    杨弘说道:“明公,吕布已起入朝之念,明公若於这个时候,再不给其粮,是吕布势将叛矣!方下车骑与刘景升,一北一南,对南阳虎视眈眈,南阳实已临危急之秋也!而若吕布再叛,我弱而敌愈强,则下吏斗胆敢问明公,当车骑、刘景升来攻之际,何以应对?明公若用此策,岂不是自断臂膀么?”

    “自断臂膀?那吕布已经起了入朝之念了!他如果入朝,和叛我何异?”

    杨弘说道:“明公,吕布无谋,因此他才会生起此意,好在其部将高顺等非是庸人,还是知道吕布万万不能进朝的,他与孙策有仇,如果进朝,必然性命难保,故已将他劝说阻住。明公,以下吏之愚见,当此之时,对於吕布,宜当怀柔。”

    “怀柔?”

    杨弘说道:“明公,下吏以为,当前就此的最好对策,宜当是择遣一个能言之士,赶赴江夏,把不可入朝的理由,当面向吕布晓喻清楚,让他熄了此念,同时把明公对他的恩义,向他宣示明白,让他感恩明公;另一方面,并使此吏秘见张辽,招揽张辽为明公所用。”

    袁术怒气稍减,说道:“晓喻吕布不可进朝,你说的这一条我明白;然招揽张辽,这是为何?”

    “明公,吕布所以得阵斩孙坚,是因张辽所献策故。吕布有意入朝此事,就连南阳现都已知,张辽肯定也是已知,张辽既已与孙策有此杀父之仇,而又知吕布竟有入朝之念,他此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必然惶恐害怕。明公,若於此际,秘密招揽之,定可得其投附明公麾下!”

    袁术不以为意,说道:“张辽北边粗鄙之夫,且年未三十,只不过是个小子罢了,我便是招得他到麾下,又有何用?难不成,他还能取代吕布,为我对抗荀贞?”

    杨弘说道:“明公,张辽虽边地人,尽管年轻,可从他於兵将败时,向吕布献策,最终反而得斩孙坚,即可看出他颇知军略,其人有谋;又下吏闻之,其部将士也都骁勇敢战,便是吕布,也甚敬他。若是能把他招揽到明公麾下,对明公有两个好处。”

    袁术问道:“哪两个好处?”

    杨弘说道:“能以此弱吕布之势,用他制衡吕布,使吕布不敢再与明公生异心,此好处之一也;其人既然知兵略,有谋,明公只要对他笼络得当,将来必能为明公鹰犬,此好处之二也。”

    “一个边鄙小子,有你说的这么重要么?”

    张辽不但家在并州边地,其家并且在并州也算不上冠族,加上他年岁不大,不被出身汝南袁氏,自以为族望、己名海内无人可及的袁术看得起,正是情理之中。

    杨弘赔笑说道:“明公,弘之此策不费什么功夫,如果能成,却是颇有好处,弘之愚见,明公何不试上一试?”

    袁术想了一想,说道:“也罢,你刚才说最好是遣个能言之士,来担此面喻吕布、招揽张辽之二任。我看此二任,非卿莫属。晓喻吕布此事,就交卿来办,顺便为我招揽张辽,收其为用这事儿,也就由卿一并办了,卿意何如?可愿为我走这一趟?”

    杨弘下拜,说道:“明公之令,下吏怎敢不遵!”

    正事说完,宿醉的后遗症一个个的来,头疼难受,复且肠胃也越来越不适,澎湃翻滚,袁术难以再坐,就叫杨弘自去,扶着赵宦官,由婢女们陪从着,奔赴溷藩。

    事不宜迟,便於次日,杨弘离了南阳,往江夏而去。

275 李业敬呈王霸策(中)

    杨弘离开南阳,东去江夏郡的这天下午,一人到袁术府外求见。

    这人是李业。袁术召他入见。

    到了堂上,李业等了多时,袁术姗姗来至。

    李业下边行礼,袁术叫他起身。在赵宦官的陪从下,袁术自到主坐落座,吩咐李业也落座,待侍女捧上汤水、干果等物以后,袁术问李业,说道:“卿前阵子不是感了风寒么?今日又非是上值之日,且天气转冷,日渐酷寒,卿不在家里暖乎乎地歇着,却跑来我这里做甚?”

    天气骤冷,李业受气温影响,前两天有点感冒发烧。

    看他现在的状态,确实是不太好,脸蛋呈现病态的红,时或咳嗽两声。

    李业叹了口气。

    袁术纳闷,问道:“子务,你叹什么气?可是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么?”

    李业恭敬地回答说道:“回明公的话,下吏虽然因为感染风寒,才两天没有得见明公玉容、聆听明公玉音,可不知为何,对明公就极是想念!昨天晚上,下吏还梦见明公了!”

    “梦见我了?梦见我什么了?”

    李业神神秘秘地说道:“下吏昨夜,忽见金光四射,眩人眼目,稍顷,金光消散,一条宽阔的大道出现前头,而於大道之尽头,有一龙盘旋。其龙也,威压远近,其势也,连通天地。”捻着胡须,仰着脸,李业好像是陷入到了回忆中。

    “然后呢?”

    李业回过神来,接着说道:“下吏情不自禁,伏拜之,而骤然霹雳声响,如似春雷,恍惚若有空旷之音,响彻寰宇!下吏心神,为之激荡,初不辨其声,后勉强安稳住了心神,细闻之,乃闻得此音所说,是‘代汉者当涂高/也’。”

    袁术听得入神,端在手里的汤水都忘了喝,说道:“竟是此语?”

    李业说道:“下吏急再视远路尽头之神龙,……明公,那神龙不见了。”

    “不见了?”

    李业说道:“下吏看到,路尽头的不再是神龙,是明公啊!”说着,起身下拜,继续说道,“是明公威严而仁慈的面容,是明公高大而庄严的身姿,明公冠冕旒而著章服,束玉带而佩金刀!下吏心驰魂动,当时望明公如赤子之望君父也!情不自禁,便三拜而九叩。却……”

    “却?”

    李业说道:“却下吏拜叩完后,壮起胆子,再去看时,明公已不见踪影,唯大道笔直,贯向浓浓的云雾之中,不见尽头!”回味无穷似的,再三喟叹,说道,“明公,随后下吏就醒了,方知乃是一梦。”

    “你这梦做的……”袁术又惊又喜,不知如何评价,好一会儿才说道,“有意思!”问赵宦官,“你觉得呢?”

    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李业这梦是何蕴意,赵宦官心跳如雷,腿软如筛,大冷的天,汗水涔出,借袁术此问,顺势伏拜在地,声音颤抖,说道:“回主人的话,有意思,有意思!”

    “明公……”

    袁术举起手,制止了李业,眼望向室外,室外多奴婢之流,却是人多口杂,他说道:“子务,你这梦先不必再说了。”

    李业今来,也不是只为说他这梦的,或言之,他这梦只是他今天来见袁术所为之目的的一个引子,见袁术不让他再多说,也就不再多说,点到即止,已然足矣,他说道:“是,明公。但正因此,所以业愈发想念明公,见今日天气不错,遂就来明公府上,谒见明公。”

    李业的这个梦,让袁术心情愉快,他笑道:“我又非美人,你想我做什么?”

    李业正色答道:“设如美人,何处不可见?然若明公者,魅力四射,志怀海内,却天下之大,唯独明公一人而已,这也许就是古人所谓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袁术更是大笑。

    李业说道:“说起美人,明公,数日前,明公令业查访的那个美人是谁,业已经探查清楚。她姓陈,本平舆人也,其父曾任郡二千石,后避战乱,因入南阳。”

    袁术登时兴趣浓厚,说道:“你这么快就查访清楚了?”

    李业说道:“此乃明公亲自下的令,业怎么敢不卖力气?且启禀明公,业并已经亲自去过她家,试探过其父的意思,听闻其女入了明公的眼,其父甚是受宠若惊,如果明公现下仍有意此女的话,业愿为明公再去其家,好事必能成矣。”

    袁术抚摸颔下胡须,非常满意,笑道:“好,好,那就劳卿再为我去她家一趟罢!”

    却是小半个月前,袁术在府中无聊,遂出门游街,於街上的百姓人群中,见到了一个美貌出众的女子,立刻就如被磁铁吸住了一般,他的眼睛转动不得,而被李业发现。於是,李业私下问袁术之意,知道袁术是看上了那个女子,就自告奋勇,去为袁术打听那女子的姓名和来历。他办事也确实麻利,尽管随之他即染了风寒,可亦只不过七八天功夫,就已然查探清楚。

    如前所述,那对双胞胎少女,是李业送给袁术的,前天晚上喝醉了酒,袁术什么也没干成,但昨天晚上他没喝酒,却着实是满意了一次,便就笑与李业说道:“子午,这陈家女且先不说,你献给我的那一对王家姊妹,果真是妙不可言!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赏?我无不给之!”

    “明公为我等之主,是我南阳百余万士民的遮蔽,凡军政两务、大小事宜,无不得明公决断,明公为此,日夜操劳,下吏等每言及此,无不为明公感到心疼。只要那对姊妹能够稍解明公之劳累,业之心愿就也已足!将彼姊妹献明公,是业对明公的一片忠心,不图明公的赏赐。”

    袁术与赵宦官说道:“我是不是一直对你说,我府中诸士,只有子务最为赤胆忠心,最能体谅於我?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赵宦官也是李业献给袁术的,他的情绪还在起伏中,颤声答道:“是,是,明公说的对!李公对明公的赤诚忠心,无人可及。”

    “你也不能及么?”

    “……,小人是个废人,哪里敢和李公相比!”

    “哈哈,哈哈,你怎么还跪着?起来罢!”

    赵宦官从地上起来,拼尽全力,使自己的腿不再那么抖。好在袁术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袁术与李业又说笑了几句,李业话入正题,说起了他今日求见袁术的原因。

    他问袁术,说道:“明公,业今天上午的时候,听说长史杨弘去江夏郡了?”

    袁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德业他昨天求见於我,与我说了两件事,我因此便劳他代我往江夏郡去一遭。”

    李业虽得袁术之宠幸,但若论袁术府中诸吏的尊卑,杨弘作为长史,却是诸吏之首。李业这般阿谀袁术,他当然是有上进心的,他如今最想的,就是把杨弘从长史的位置上拉下来,换他来做,所以对杨弘平时的举动,他一向来都很关心。也因此,杨弘上午才出宛县城,他下午就知了消息。听了袁术的回答以后,李业说道:“业冒昧,敢问明公,不知长史昨日求谒明公,与明公都说了什么事情,以致明公令他今往江夏?……明公,是令他去见吕布的么?”

    袁术颔首说道:“不错,我正是叫他代我去见一见吕布。昨天他求谒於我,共与我说了两事。他从他一个故交的来书中猜料,荀贞有可能会用兵我南阳,此一事也;再一个,是吕布居然起意入朝中,参加明年的正旦朝会!”

    尽管是昨天听说的消息,袁术这会儿说起,仍然是忍不住的一阵气恼。

    李业赶忙安慰袁术,说道:“明公,吕布鼠目寸光,愚蠢之徒也!他竟然会生起此念,诚然是不可理喻,然盼明公却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如果因此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当了!”

    袁术喝了两口茶汤,气恼的情绪稍作缓解,接着说道:“另外,德业他又再一次地向我提出了转图扬州的此个建议。”落目在李业身上,说道,“你今日便是不来,其实我也打算这两天召你来见一见,和你说说此事。”

    杨弘昨日见到袁术后,都和袁术说了什么,李业实际上是已经知道的了。

    他消息的来源,非是别人,正是赵宦官。赵宦官既是李业献给袁术的,袁术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事,他自都会第一时间,秘报给李业知晓。

    故而,对杨弘昨天给袁术说的这么几件事,李业已有心理准备,闻袁术说罢,他内心毫无波澜,按照预先想好的“今日向袁术进言之内容”的次序,——袁术话里说“想和你说说此事”,“此事”明显指的是杨弘建议袁术转图扬州,但李业应了“声”后,却没有立即就此事发表意见,而是先从“荀贞有可能会用兵南阳”说起,说道:“明公,长史担心荀贞之也许会用兵南阳,以业之愚见,这委实是杞人忧天。”

    袁术说道:“此话怎讲?”

    李业说道:“明公,

    业以为,荀贞之或有图谋南阳之意,但放到具体的用兵上,却至少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是没有能力图谋南阳的!他之所以现在不能图谋南阳,其原因有二。”

    袁术问李业,说道:“是哪两个原因?”

    李业说道:“荀贞他一直以来都在州郡为官,从来没有仕过朝中,其在朝廷无有根基,圣上和朝廷又迁到许县才有几日,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他连在朝中站稳脚都来不及,又哪里会有余力图谋我南阳?此其一不可能也。长史在朝中有故交,明公在朝中的故交更多,便是下吏,在朝中也是有一二故交的,自圣上和朝廷迁到许县以后,下吏与下吏在朝中的旧友亦都已取得联系,这些月来,书信不断,下吏旧友在给下吏的来书中,凡是提及到荀贞的地方,通常都会着重两点,一为他而下正投入到屯田和明年正旦朝贺这两件政务之中;二为太尉杨彪、董贵妃之父董成等对荀贞是越来越不满,对他越来越敌对。总而言之,还是业此前向明公所进禀的那些一样,荀贞於今在朝中,立足犹为稳,复精力皆在屯田与大朝会上,他又怎么可能会有余力寇犯南阳?是以长史所言,杞人忧天。敢问明公,却对长史的这些话,是何意也?”

    袁术便把他准备接受杨弘的建议,分别叫郭汜、张勋两人进屯到南阳郡的北、南边界,以做防范的打算,与李业说了一遍。

    李业微蹙眉头,说道:“明宫,以业愚见,既然荀贞现下入寇南阳是不可能的,那调郭汜进屯南阳郡北界,似亦就大可不必。”

    袁术知道李业为何会反对把郭汜调到南阳郡的北部,抚摸胡须,笑与李业,说道:“卿是在因此担心,若把郭汜调到南阳郡北,会使你建议我西取关中此策,受到影响。”

    李业确是这个心思,此时被袁术说破,也并不尴尬,他说道:“明公英明!业确是有此担心。”

    却要想得到袁术真正的重用,成为袁术不可缺少的谋主,只靠吹捧拍马,明显不够,还得为袁术献上能够为袁术开拓地盘、发展势力的可用之良策才行。就如杨弘,向袁术献上了可以转图扬州的这个发展策略。李业於苦思冥想之后,针对当下袁术所面临的局势和因为荀贞勤王功成,把刘协、朝廷迎到许县而给海内大局造成的一些随之出现的变化,却还真是给他想出了一个“可以破局”,同时还能“帮助袁术进一步发展,以成大业”的谋策出来。

    他的这个谋策,正好与杨弘所提出的向东进兵,“转图扬州”背道而驰。

    便是他建议袁术,可以向西出兵,往关中发展。

    在给袁术献出此议的时候,他与袁术说道:“明公,较以‘东图扬州’,业愚以为,却是‘西取关中’,更有利於明公!出南阳,经武关,即可入关中,荀贞在弘农郡北虽有驻兵,然鞭长莫及,只要我军兵行神速,其定难阻挠,道路畅通,此利之一也;随着圣上和朝廷迁到许县,以及李傕败亡、郭汜投附明公,长安现而今正是空虚之时,值此空乏,取长安易如唾掌,此利之二也;明公族望高於海内,关中无可与明公抗衡者,闻明公至,必皆来投,纵有胆敢不从者,郭汜悍勇,兼以熟悉关中、长安情形,以其为先锋,亦可败之,此利之三也。”

    ——因为李业构想此策的时候,是在袁术告诉了他杨弘提议“东图扬州”之后,故此他在献策时,乃有把自己的这个谋策与杨弘的谋策相作对比之语。

    还真是别说,比之杨弘“转图扬州”此策可能会遇到的重重困难,李业的“西入关中,占据长安”,相比之下,好像还真是容易许多,并且前途更加光明、远大。

    本来对杨弘的献策,袁术就兴趣不大,在闻了李业的此策之后,他对杨弘之策就更缺乏兴趣,亦是因为此故,昨天他听到杨弘又向他进献此策之时,干脆就王顾左右,不肯与他在这方面多说了。

    这时堂上,李业说道:“明公,欲要西入关中,郭汜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因业不敢隐瞒,对明公欲将郭汜调至南阳郡北,确实是并不赞同。”

    ——先打消袁术对荀贞用兵南阳这块儿的顾虑,继而再次提出自己“西取关中”的建议,这就是李业想好的今日向袁术进言内容的顺序,话到此处,不但是再次向袁术提出了自己的谋划,而且也算是回答了袁术刚才问他的“对杨弘二度提出东取扬州此议怎么看”的此问。

    袁术沉吟说道:“子务,卿向我提出‘西取关中’此谋后,我反复思酌……。”

    李业提起精神,问袁术说道:“业斗胆敢问明公,不知明公现下是否心意已定?”

276 李业敬呈王霸策(下)

    对於杨弘和李业分别提出的“东图扬州”与“西取关中”这两个不同的方略,袁术是有过反复的比较和认真的考虑的。

    他考虑的结果是,他认为李业的方略,要比杨弘的建议好。

    好的原因有二。

    首先,打扬州的话,就像他对杨弘说的,难度太大,而取关中的话,则确如李业所言,关中现下空虚,郭汜又是那里的地头蛇,对那里熟门熟路,想来会容易许多。

    其次,长安乃前朝的都城、本朝的西京,又众所周知,关中的地理环境上佳,乃是王者之基,那么如果能够成功地把关中、长安拿下,接下来的发展,可以想象,必然是一日千里,不管於政治意义上说,还是从实际的地理因素等方面说,肯定皆非扬州那东南偏隅之地可比。

    至於关中的那些割据势力,包括凉州的韩遂、马腾等等,他们会不会抗拒袁术,亦即,在袁术进取关中、长安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兴兵抗拒?

    袁术就此也想过了,他认为他们中的一部分,可能会抗拒。

    但袁术同时认为,就算他们中的部分当真抗拒,也不难对付。

    袁术之所以会这个信心,是因两个缘故。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海内,袁绍、袁术兄弟今复分占冀州、南阳,各拥强兵,方下之海内,实是没有比袁氏更有声望的阀族了,袁术相信,凭其族和他本人的名望,值此关中空虚无主之际,他定然能够把关中大部分的割据势力招揽、拉拢到其帐下,此一故也。

    退一步说,若真还有割据势力冥顽不化,非要与他作对,他有郭汜、吕布这两员骁悍出众的战将,又有何惧之,伐之便是。——郭汜、吕布二人中,不仅骁悍,并且还都熟悉长安、关中的情况,又李傕、郭汜往南阳撤逃的时候,没有把他们所有的部曲都带上,到现在为止,还有一些凉州兵将散落在长安、三辅等地,郭汜一旦率部抵至长安,这些存留在长安、三辅等地的凉州兵将,势必会响应郭汜,间接的,对袁术言之,这也是助力。此二故也。

    较以“东取扬州”,“西取关中”此谋的这两个好的地方,如果把第一个好的地方,定义为“操作性”,那么第二个好的地方,就是帮助袁术实现其“壮志”的巨大价值。

    两个好处再相比,后者最叫袁术心动。

    自前汉董仲舒把阴阳、五行引入到儒学中,搞出了“天人感应”这一套理论后,谶纬学说便随之蓬勃发展了起来,再到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以后,因为光武帝的称帝被附会到了谶语上,光武帝对谶语且又是深信不疑,谶纬之学,故遂乃越发地泛滥於本朝,俨然已成国教。

    早年黄巾起义之时,张角所提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口号,便既是有太平经为其根据,又同时也颇有谶语的神学色彩。

    黄巾起乱到现今,天下大乱已经多年,各种各样的谶语因也更早已是沉渣泛起,一如两汉之交际,再次四处流行,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句,即是“代汉者,当涂高/也”。

    这句话出自《春秋谶》,《春秋谶》是一本成书久远的谶书,早在秦汉前就有了,其书中“代汉者,当涂高/也”这句话,据说前汉武帝就曾经提过。

    那么,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

    “代汉者”,意思明白,不必诠释,关键是“当涂高/也”是何意?

    便有一种解释,“涂”,“途”也,“涂”的一个意思是“道路”。“涂高”,意思就是“道路、高大”。亦即,“取代汉家”的这个人,和“道路”、“高大”有关。

    袁术名术,字公路。

    术,“邑中道也”,术的本意是指城邑中的道路。所谓战术、道术、法术,这些词中的“术”用的都是术的引申之意,路数的意思,打仗的路数、道的路数、法的路数。

    术是道路,公路里边也有路,则按此推之,“涂高”指的会不会是袁术?

    别人怎么想的不知道,袁术对此深信不疑。

    亦因是,袁术尽管与刘表相攻数年,都不能取胜,现今之地盘,只有南阳一郡与江夏半郡,又现荀贞迎刘协、朝廷到了颍川,可以说他的事业不仅是多年无有进展,反其如今面临的形势是日渐恶劣,可他心中所藏的“壮志”,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非但无有消磨,反更越来越强烈。

    宏图霸业藏在胸间,而若取关中,得到了这份王者之基,对他“壮志”的实现,毋庸置疑,明显会有极大的助力,甚至说不定他的帝业就此便可确定!

    只从这方面来讲,他倾向於李业的献策,也是丝毫不足为奇。

    ——前之所以不能实现雄图,或许是因时机未到?荀贞为什么偏偏於此时迎了刘协、朝廷到许县,从而使长安、关中因此而竟一下子空虚起来?这又是不是说明时机已到?

    也许谶语的实现就在今时?

    袁术便与李业说道:“我思之良久,以为卿之此谋,诚然嘉策也,然如若行之,却有一个为难之处。”

    李业问道:“敢问明公,是何为难?”

    袁术说道:“取长安虽不难,可取长安后,就需我亲自坐镇,则到那时,若是荀贞、刘表趁机来犯南阳,可该如何应对?“

    李业对此已有对策,胸有成竹,回答袁术,说道:“明公,长史杨弘智谋之士也,明公入居长安后,可留杨弘为明公守南阳。”

    袁术说道:“只凭杨弘,恐难保南阳周全。”

    李业说道:“明公,即便以最坏的后果计,南阳最终真是不保,可那个时候,明公已得长安、雄踞关中,关中,王霸之业也!则南阳纵暂失之,又有何妨?”

    “……你此话,倒也有道理。”

    情绪的催动下,李业的脸蛋更红了,他慷慨说道:“明公,遍观古今,凡能成大事者,无不是当机立断,最忌狐疑!南阳一郡之地,焉能与关中王业相比?若是因为顾虑南阳之失,而错过趁关中空虚,进取关中的绝佳良机,业担心明公日后必然悔之!明公,关中,高帝所以之成事资也;南阳,光武之潜龙地也,如今明公若是能够果断出兵,迅速地进兵关中,占下长安,明公即是先历龙潜之乡,又据成事之资,不世之功,何愁不立,万世之业,何愁不成!”

    李业作为袁术的心腹,他当然知道袁术对“代汉者当涂高/也”这一句话的相信和袁术藏於胸中的“壮志”,其话中的“不世之功”、“万世之业”,显然暗指的便是帝王之业。

    袁术怦然心动,不再犹豫,做出了决定,说道:“好!那就等德业从江夏回来以后,我就把德业、张勋他们都招过来,一起计议用兵关中此事。”

    李业说道:“明公如果已经下定决心,进取关中,以下吏之愚见,宜早不宜迟。关中而下固群蛇无首,可是马腾、韩遂诸辈,颇有心怀不轨者,如果拖延时日,有可能会被他们抢先一步占据长安,则到那时,明公若欲再取长安,可能就会困难一些。”

    袁术问李业,说道:“如此,则以卿之高见,何时用兵关中为宜?”

    李业说道:“明公,以业愚见,最好是明年正旦的朝贺之后,明公就开始着手做备,争取在明年春后就进兵关中。那个时候,天也还不是很热,亦适宜用兵。”

    朝廷有正旦的朝贺,地方州郡每年正旦也有朝贺的。“明年正旦的朝贺之后”,这个“朝贺”说的就是袁术帐下文武明年正旦时对袁术的朝贺。

    用兵关中怎么说也是一场大战,而且之前还需要先把南阳的守御安置好,这些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做准备。明年正旦朝贺后开始做准备,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大概能够把准备做好。

    袁术沉吟说道:“明年春后。”

    李业说道:“明公,此业之愚见也,是否妥当,尚请明公做主。”

    “……妥当,很妥当!好,等德业从江夏回来,我就召大家商议,定下此事。”

    西取关中的此谋如成,李业为袁术头号谋士、第一红人的地位,就谁也动摇不了了,而又如果袁术真的能够顺顺利利地最终成就帝业,那日后新朝元勋、新朝第一权臣的位置,亦就非李业莫属。光辉的前景,好像在李业的脸前,正在向他招手。

    李业难掩激动,喜形於色,他起身下堂,伏拜於地,说道:“明公从善如流,真明主是也!观之古今,若明公者,唯尧舜可比哉!”

    这就已经开始拿尧、舜来做相比了。

    赵宦官觉得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和李业的激动欣喜不同,胆战心惊,不觉已经汗流浃背,然被袁术余光扫到,却也只能下拜在地,亦说道:“主人真明主也!”

    袁术抚须而笑,甚是欢畅,夸赞李业,说道:“卿亦我之张良也!卿此取关中之策,固乃王霸之策也!”

    李业起身,回到席上,他今天求见袁术,所为的目的,就是为再次向袁术献上“西取关中”此策,希望能说服袁术听从,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已知杨弘去江夏是为了见吕布,便在与袁术又对谈了片刻后,他将话题转到了这方面,说道:“明公,长史去江夏见吕布,可是为了说服吕布不要参加明年正旦的朝贺么?”

    听到吕布的名字,袁术的怒火就又腾腾上冒,他说道:“是,为的就是此事!吕布真是不像话,吃着我的,用着我的,却吃里扒外!”

    李业说道:“明公,还是业刚才的那句话,吕布其人鼠目寸光,明公犯不着为他动气,却吕布若果是生了赴朝中,参加大朝会之念……,明公,还真得多加留意,必要把之阻止才成。”

    袁术颔首说道:“所以我才劳烦长史,为我往江夏去这一趟。”

    李业说道:“却不知长史能不能为明公把此事办成?”

    “怎么,你有担忧?”

    有没有这个担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闲棋也好,眼药而已罢,见缝插针,落上一笔。这时说上一句,则将来如果杨弘真的没把此事办妥,李业就可以把今日所言重提,显得他有识人之明,先见之知,从而打击杨弘在袁术心目中的地位,而如果袁弘真的办成,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今日之此所言,只能说明是李业出於对袁术的忠心,乃才有的担忧。

    既然是闲棋、眼药,具体为何担忧,李业自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便也没有多说,只说道:“希望长史能够为明公把此事办成罢!”

    日色将暮,从吏从堂外进来,请示袁术,晚上是不是要留李业用饭?

    袁术笑道:“子务说几天没见我,很想我,我也很想他!今天他病体稍愈,既然来了,晚上我自是要与他饮上两杯的,把我的好酒取出。”

    李业却起身推辞,说道:“多谢明公恩赐,却今晚这酒,业恐怕是喝不成。”

    袁术问道:“为何,你还有其它什么重要的事不成?”

    李业咳嗽几声,说道:“回明公的话,业正是还有其它重要的事要做。”

    这话出乎了袁术的意料,袁术略微不快,说道:“什么重要的事?”

    李业正正经经,回答袁术,说道:“回明公的话,如明公所言,天气日寒,业急着要去办的这件重要的事,当然就是早些为明公接陈家女来,为明公暖脚。”

    袁术愣了下,随即欢笑。

    一对主臣,十分般配,诚可谓是主贤臣忠,不必多言。

    却数日之后,天气陡然再度降温,北风呼啸,而於这日,张辽家中来了一客。

277 张文远闻说彷徨

    这来张扬家中之人,非是别人,正是杨弘。

    荀贞早年搞了一个涮羊肉的“小小发明”,这个发明起初只是在荀贞军中流传,后来渐渐风行於徐、兖等地,再接着,孙策的部将们也喜好上了这种食法,遂又传遍豫州,渐而南阳、江夏等这些与豫州的接壤地带,虽属“敌境”,但吕布、张辽等也因而知道了羊肉还有这么个吃法,虽然荀贞是他们的敌人,却涮肉的吃法确实不错,吕布、张辽等便把它学了过去。

    今天天气寒冷,正是适合吃涮羊肉之时。

    张辽便正与他的几个亲信军将聚在家里吃涮羊肉。

    这个时候,闻得杨弘求见,他颇觉奇怪。

    杨弘来平春此事,他是知道的,然他与杨弘素无交情,杨弘却为何投刺来求见於他?

    陪他吃涮羊肉的诸军将里头,一个都尉说道:“将军,杨弘是三四天前到的平春吧?我听说,他先后谒见了吕将军和陈先生;却不知今日又来谒见将军,是为何事?”

    虽然张辽与杨弘并无交情,可是杨弘毕竟是袁术幕府的长史,地位很高,既然主动前来谒见,不可不见,张辽想了一想,便丢下诸将,叫他们先吃,自己则起身离开室内,往去堂上。

    到了堂上,杨弘已在堂中相候。

    两人见礼。

    堂中适才没人,未有生火,刚把火炭烧起,室温还很低,杨弘又已是坐了一会儿了,冻得缩手缩脚,鼻子通红,他抽了下鼻涕,下揖说道:“冒昧求见,尚敢请将军勿怪。”

    张辽到前,几个人围着火炉正吃涮羊肉,倒是浑身暖和和的,回礼说道:“前数日,得悉足下忽然驾到平春,辽那时就想往谒足下,只是向来与足下少来往,所以才没有冒昧往谒,却不意足下今日大驾光临,实令辽惊喜。”

    杨弘岂能听不出张辽这话的意思?

    表面上是说他的忽然到来,令张辽非常惊喜;实际上是在说我和你并无交情,你忽然前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杨弘神色不变,没有急着立刻向张辽解释,一丝不苟的,向张辽行礼罢了,待与张辽分宾主落座,坐定以后,乃才说道:“今日不告而来,求见将军,确然冒昧。不过我今日所以求见将军者,实是为一桩关系到将军性命的大事而来。故而尽管自知冒昧,为将军计,一时却也是顾不上了。”再次请罪,说道,“失礼之处,乞请将军海涵!”

    张辽才刚落席,尚未坐稳,就听到杨弘说出这么一句,口中刚刚的“惊喜”,不免就顿时变成了心中此时的“吃惊”,愕然说道:“与我性命相关?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杨弘又抽了下鼻涕,说道:“将军应是已知,我前天已经谒见过吕公了,昨天谒见了陈公,只是将军却可知晓,我这寒冬腊月的从宛县来到平春,先后求见吕公、陈公,是为何事么?”

    张辽略作沉吟,决定实话实说,说道:“我听说了一点,闻说足下好像是为吕公有意参加明年正旦的大朝会此事而来。”

    杨弘颔首,说道:“不错,我为的正是此事!将军,吕公是个淳朴忠善之士,朝廷前时降旨,改封吕公为顺阳侯,后又授任吕公的上计吏为新息令,此等种种手段,明眼人一看即知,显然是荀贞之的离间之策,其意是为离间吕公与左将军也,吕公却竟信以为真,而因是起了入朝,参加明年正旦的朝贺之念!我在宛县听闻了这件事后,既是为吕公计,免他中了荀贞之的此计,一旦果真入朝,必将身遭不测之祸;也是为了我南阳与江夏的全局计,遂不辞酷寒,赶紧驰来平春,求见吕公。前日我谒见吕公,不敢隐瞒我的担心,将我的愚见、所虑尽呈给了吕公。吕公英明,现已把入朝参加明年正旦进贺此念打消!”

    杨弘的这一通话没有半点虚言,都是实话。

    尤其那一句“既是为吕布计,也是为南阳江夏的全局计”,更是实话实说,没有“美化”他此来平春的目的。若换个其它的人,可能会只说此来之目的,是为了吕布的身家性命计,而不会把“为全局计”这话说出,以求取得吕布,包括张辽在内对他的感激,但杨弘没有这么做。没有这么做,正就显出了他与寻常说客不同的高明之处。

    这番话入到张辽耳中,张辽听出了他话里表现出来的真情实意,倒是因此而打消了内心中一点因他“冒昧求见”而产生的猜疑。

    张辽犹豫了下,见他这般坦诚,遂也就拿出坦诚的姿态,回答说道:“朝廷先后之数旨,连番之举措,如足下所言,的确像是离间之计。不瞒足下,其实我与高将军等,也曾数次向吕公进谏,希望吕公能够不要赴朝。却先生已经把吕公的此念打消了么?若真是如此,那可得要多谢先生了!”

    杨弘叹了口气,说道:“吕公此念虽已打消,然将军的性命之忧,却尚未解矣。”

    “先生一再说我有性命之忧,未知先生此话何意?我有什么性命之忧?”

    杨弘说道:“敢请将军禀退左右。”

    堂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外人,只有两个奴婢,张辽就叫这两个奴婢出去。

    等这两个奴婢下堂,走远以后,杨弘回过头来,与张辽说道:“将军,我听闻了一事,不知真假?”

    “何事?”

    杨弘再一次抽了抽鼻涕,说道:“我闻之,前年颍川一役,孙/文台之所得为吕公斩者,系因将军所献之策故也。敢问将军,果是如此么?”

    吕布是因为张辽所献之策而杀掉的孙坚,尽管吕布和张辽等都没有就此大张旗鼓的对外宣言,可这也确实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为杨弘所听闻,张辽并没有觉得吃惊。

    他迟疑了下,回答说道:“这个、这个……,这个也不能说是因为我所献策故。我当时确是向吕公献上了一策,然最终所以得斩孙豫州,实非我之功也。”

    孙坚是海内有名的诸侯,因为自己的计策,吕布杀掉了他,按理说,这绝对是应该大肆宣传的才对,却现下的形势如此,张辽又非傻子,他当然是不但不肯宣扬,而且不愿居功,宁愿低调、再低调,故此,他这话说的非常含糊。

    杨弘自是知道这个原因,也没有再做追问,没有非得强逼张辽承认孙坚之死,他是罪魁祸首,——反正是或不是,张辽心知肚明,乃继续说道:“我所言之将军恐有性命之危,正是在此。”

    “我愿闻其详,请足下示之。”

    杨弘像是很为张辽着想和担心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尽管我已经暂时打消了吕公入朝的念头,可如我适才所言,吕公淳朴心善,而荀贞之则是个多谋之士,如果荀贞之再用出什么别的计策,我忧之,吕公还是有入朝的可能的!而若吕公不再听我等之劝,真的入朝,则至那时,非仅吕公必会遭不测之祸,便是将军你……”

    “我、我怎么了?”

    杨弘面带深忧,说道:“纵然孙/文台不是被将军亲手杀死,然我忧之,将军今之献策之功,到那时候就会变成献策之罪,孙策,孙/文台之子也,荀贞之,与孙/文台情如兄弟,势会杀将军以为孙/文台报仇!是因此我乃以为将军现有性命之忧。”

    张辽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胡须,年轻的脸上神色变幻,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杨弘知他对此,一定是亦早有忧虑,等了多时,见他不做接腔,便又说道:“将军年轻有为,骁悍绝伦,更难得的是,计谋出众,若将军者,‘文武兼资’是也,左将军对将军极是欣赏!我亦数有向左将军举荐将军。却为将军计,当下最好的存身之策,以我愚见,似莫过於从附左将军也!”

    张辽今年才二十六岁,说他“年轻有为”,这四个字他当之无愧。放眼现下之海内,像他这样年轻,就已经久为比两千石之将,并且还是独领一军者,屈指可数。

    张辽听出了杨弘的意思,惊疑说道:“足下今来见我,是想劝我?”

    杨弘说道:“荀贞之於今兵强马壮,又胁持天子、朝廷在手,观今天下,能与其抗衡者,唯左将军、右将军兄弟耳!左将军拥兵五万众,雄踞南阳,郭汜之强,奔走来投,如虎狼之求主也,北有右将军呼应,荀贞之淫威虽盛,而左将军不惧之也!今如将军从附左将军,得左将军之庇护,则将军不但可以自此无须再虑此性命之忧,且功名富贵,亦不难取哉!”

    张辽微微色变,说道:“足

    下是要我叛吕公?”

    室内渐暖,杨弘不再抽鼻子了,他抚须从容,笑道:“我并不是要将军你背叛吕公,转投左将军,而是出於爱才之意,为将军你谋划一条退路。吕公如果没有入朝之意,那么这一切自然不必再提;可如果吕布真的竟是又生了入朝之念,则至时,将军如肯来奔南阳,左将军一定会倒履相迎。且则,吕公现亦左将军之武臣也,纵将军心向左将军,又何来叛吕公之说?”

    送了杨弘走后,张辽回到之前吃涮羊肉的室中,军将们起身相迎。

    张辽坐下后,军将们见他心神不定,便有一将问他:“敢问将军,杨德业与将军说了些什么?”

    张辽探筷著,从锅中夹了块羊肉,却是连蘸汁都给忘了,直接塞入口中,咀嚼起来,又却竟是不觉得没有味道,嚼了两口就吞将吃下。

    诸将面面相觑。

    适才问话那将又问他一遍:“敢问将军,不知杨弘此来,与将军说了些什么?”

    张辽回过神来,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与我说……”

    那将问道:“说什么?”

    张辽伸筷下锅,再次夹起来一片羊肉,与军将们说道:“先吃、先吃。”

    杨弘的话说得再是委婉,可其意分明就是在劝他背叛吕布,改投袁术,虽然这几个军将是张辽的心腹,可杨弘的那些话,张辽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地告诉这几个军将。

    一顿涮羊肉吃完,周身暖洋洋的,腹中亦饱,於此隆冬严寒的天气里,本该是相当愉悦才对,然而张辽却是坐立不安,心乱如麻。

    陈宫建议转投扬州,今日杨弘又建议转投袁术,他俩有一点说的都不错,万一吕布真的投向朝廷,他必然落不了好,可是扬州、袁术,这两个是改投的好选择么?袁术真的不怕荀贞么?而又扬州真是个有前途发展的选择么?就张辽本心,他实际上觉得两个都不怎样,甚是彷徨。

    见院中天色尚早,未到傍晚,张辽於是便令备车。

    一将问道:“将军要去哪儿?”

    张辽说道:“公台先生前时对我言,他亦好涮羊肉,只是没有好羊肉吃。正好今日咱们得了好羊肉,我给他送些去。”

    军将们应诺,就去后厨,把生羊肉拿了十来斤出来。

    张辽也不叫他们陪从,卷了羊肉上车,出得门外,碾着落满道上的萧瑟落叶,往陈宫家去。

    到了陈宫家里。

    与陈宫两下相见,张辽把杨弘今日来见他时,所说的言语说与陈宫听之。

    陈宫听了,与张辽说道:“杨德业昨天也来见我了,他与我所说之话和对你所言之语,意思相差不大,也是劝我改投左将军。”

    张辽有献策杀孙坚的过去,陈宫则是连着换主,先投曹操,再投张邈,又投吕布,任谁都能看出他与荀贞势不两立,所以杨弘亦来劝他改投袁术。

    至於劝说的内容,自是不愁没有说辞可用,也是以吕布或会投附朝廷为由,只与张辽不同的是,吕布若投朝廷,张辽性命不保,陈宫则是“只怕壮志难成”。

    张辽说道:“杨德业也来劝先生改投左将军了?那不知先生是何意也?”

    “我意已决!”

    张辽说道:“先生意何为?是要改投?”

    陈宫摆了摆手,说道:“杨弘早不来,晚不来,大冷的天,却於此际跑来平春,先是见我,继而见你,劝说咱俩改投袁公路,这说明什么?”

    张辽说道:“说明什么?”

    陈宫说道:“他定是已得风声,荀贞恐怕要对南阳动手了!而荀贞一旦用兵南阳,袁公路断非其敌,若於此时,你我反而改投袁公路,那岂不是愚蠢之极?是以……”

    张辽隐约猜到了陈宫要说什么,面色微动,说道:“是以?”

    陈宫说道:“是以我意已决,将要动身,东奔丹阳郡,投附刘扬州。”捻须视向张辽,说道,“文远,你要不要与我同去?可不能再迟疑,得速做决定了。”

278 吕奉先追送粮帛

    北风刺骨,彤云密布。

    风虽然很大,迎面吹来,把胯下战马的鬓毛和身后红色的披风都吹的翻卷,可是并不能把天空中浓浓的云层吹散。上午的日头被云层重重相隔,洒下的日光,十分的暗淡。阴沉沉的天气,衬得路边干枯的草木越发萧瑟。

    回首望向西边,笔直的官道尽头,是渐行渐远的平春县城,却也不知吕布闻讯之后,会不会遣兵追击?他如果派兵马来追,该怎生应对?难不成还真要刀戈相见么?

    张辽心里这样想着。

    也不知是因为不舍,——说到底,在江夏这里也已经是待了这么多的时日,并且自到江夏以后,又曾与敌人打过不少的仗,许多同袍战死在了这片土地上,便是张辽本人,亦曾在之前与黄祖部的激战中负过一两次的伤,因而不免会对这片土地产生些许的情绪,又或是因为前途茫茫,兼以阴寒天气而导致的空落之感,却总而言之,张辽此时的心境,颇是忐忑而失落。

    他不再回顾,转过头来,望向前方。

    在张辽的左右、后头,是跟着他一块儿从平春城外的军营里出来的千余步骑,尽管失落,千余人马行军的动静至少可还称得上热闹,而在其前边,入目的场景却相比之下,更显寂寥。

    他前头是一辆辎车,沿着路边,临近布满杂草、乱树的原野行驶,辎车旁边只有三四骑从行。

    那辎车中坐的,便是陈宫。

    却扬州尽管不算个好选择,可袁术绝非是可以投靠之人,所以张辽末了,最终还是做出了和陈宫同往扬州,投奔刘繇的决定,而今日,就是他们离开江夏,往去扬州的头一日。

    临行前,张辽原本想着,是不是要去跟吕布说一声?陈宫问他了一句:“见到吕布,你要怎么对他说?”张辽想了想,也的确是无话可说,於是遂就将这个念头打消。因他与陈宫两人而竟是未与吕布言说一声即奔扬州,算是不辞而别。

    ——却是说了,在未向吕布辞别,亦即无有吕布军令的情况下,张辽的部曲却居然会肯跟着他离开平春,去扬州么?如前文所述,张辽在吕布此处,其身份并非是吕布的部将,他相当於是客军的身份,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他现任的骑都尉之职,那可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封任,绝非是吕布帐下其余大部分的军将可比,所以他的部曲将士从来是只听从他的命令,他既决定往扬州去,那他的部曲将士便就会跟着他去,而根本不需吕布再下命令。

    脸颊上感觉到了一点微凉,张辽初时未有在意,但紧接着,又一点微凉。他扬起脸来,看向阴沉沉的天空,黯淡无光的半空里,飘起了一瓣一瓣的雪花。他摊开手,任由雪花落在他的手掌上。应是因为这雪方下之故,雪下的还不大,甚是稀疏,却虽然如此,值离开平春,将奔向未知之远方的此际,却还是让张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昔年他在家乡时的冬天。

    他的家乡雁门郡在帝国的北疆,雁门再往北,即是胡中,是草原了。雁门的冬天非常寒冷,远非江夏可以相比,雁门的这个时节,早就是滴水成冰,冷的不像话;雪,恐怕也早已是一场接一场,下过好多场了,并且还会都是大雪,说不定,都已经积雪数尺,封山、封路了。

    往年在雁门郡,每逢深冬下大雪的时候,张辽都会觉得很寒苦,有时想起书中所见到的、或从行商那里听来的江南风光,便亦会盼望着,若有机会,去江南看看,过一过江南的冬该有多好?可现在已然身处远比家乡温暖的南方,此时此刻,他却是魂牵梦绕,想念他的家乡。

    目落於前边行驶的辎车上,张辽瞧见,辎车的车窗居然是开着的。

    “公台先生不怕冷么?”他想道。

    仅有三四从骑跟随的

    辎车,在这空旷旷的路上,原本就显得孤单寂寞,雪一下,风雪之中越发飘零落寞。车里的陈宫,他也是人,而且年龄不算小了,他当然也怕冷,然与张辽相似,他这时的心情亦是低落,而且比起张辽的前途茫然,他更觉茫然。

    张辽的前途茫然,只是为他自己的前途感到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而已。陈宫的茫然,却非只他是自己前途上的茫然,他也在想他的家乡,他同时还在为他家乡的前途,还在为整个兖州的前途,在为“饱受荀贞铁蹄蹂躏的数百万兖州士民”的前途感到茫然。

    最初他以为曹操当世之英雄也,可以成就大事,能帮他实现光复兖州的志愿,可是曹操败了;继而他以为张邈名重海内,占据大郡陈留,背依河内、冀州,应当可以帮得到他,可是张邈也败了;於是他又转投吕布,吕布骁勇善战,又得了袁术为支援,那总该可以为他借用,帮他实现志愿了吧?哪曾想吕布居然这等鼠目寸光,在政治上的见识幼稚到令人可笑,竟以为有着杀孙坚之此仇在,荀贞还能原谅他,而妄想着入朝,遂至如今,他又不得不弃吕布而走。

    回顾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从曹操,到张邈,到吕布,陈宫偶尔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越来越差了?怎么感觉这好像是一蟹不如一蟹?但怀疑只是短暂的,短暂的怀疑,终究并不能打消他为兖州父老夺回自由的坚定决心!陈宫坚信,他的事业是正义的,正义的事业总归是能成功,是会胜利的!一时的挫折,那只不过是黎明到来前必经的黑暗罢了!

    只是虽有决心,决定且坚不可摧,接连的失败之后,低沉失落、以及对自己和家乡士民前途的茫然还是在所难免,也所以,这个时候,唯有凛冽的寒风,才能帮助他稳住心绪。

    也因而,陈宫把辎车的车窗都打开了。

    两个车窗都开着,风透窗而过,吹得坐在车厢里的陈宫脸蛋红扑扑的,手脚都已麻木,鼻子也麻了,鼻涕淌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然是在他的胡须上结成了冰块。

    风寒入骨,雪花飘飘,却风越冷,雪越大,陈宫的双眼中越是充满了火热。

    他吃力地攥紧冻僵的拳头,嚅动冻僵的嘴唇,低声说道:“刘繇人中龙凤,自海内战乱以今,扬州所受的兵灾最少,民口充实,百姓富足,又丹阳、庐江悉产精兵,今有我与文远往去相佐,刘繇一定能够成事,扬州大有可为!等先帮刘繇把扬州诸郡尽收於掌中后,我就进言刘繇,说动他北过大江,渡淮水,往攻徐州!徐州是荀贼的老巢,他必不会不救,而只要他回军来救,整个的局面就将完全打开,我兖州数百万生民就能得出苦海!”

    何谓“整个的局面就将完全打开”?

    在陈宫的设想中,只要荀贞离开颍川,回救徐州,那么首先,颍川朝中,杨彪、董承等反对荀贞的众臣,不用陈宫挑拨,他们就肯定会抓住这个时机,在颍川搞些事出来,反对荀贞。

    其次,如果荀贞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消灭掉袁术,则袁术也肯定不会放过机会,一定会对颍川发起进攻,给荀贞造成更大的麻烦,而如果那个时候荀贞已经消灭掉袁术,亦无妨,还有刘表,袁术一亡,刘表的地盘就与荀贞接壤,他焉会不对荀贞升起忌惮?完全能够把他拉到刘繇的阵营中,照样给荀贞在颍川造成麻烦。

    再次,还有兖州、冀州这两个方面,兖州那边,陈宫可以去联系他的旧友,让他们作乱,冀州那边,可以说动袁绍,进攻与冀州接壤的兖州、青州。

    这样一来,三管齐下,他相信就算荀贞眼下看来,好像是事业如火如荼,蒸蒸日上,然至彼时,也只能手忙脚乱、焦头烂额!而再视整个局面的发展,待到最有利的时机,他再给荀贞以致命的一击,兖州之光复,不就指日可待了么!

    “虽你

    荀贞之,现下已然囊括三州之地,加上豫州,可谓四州,并胁持天子、朝廷在手,可也正因为你势头太劲,今已成天下公敌!危机、危机,‘机’,正在‘危’中,不错,我陈宫比起你荀贞之,我现在似乎是身在危中,可这机会,其实正是存於看似於我不利的险局之中!”

    话到此处,不妨多说一句,陈登不肯去投袁术,是因为他觉得袁术不是个能成事的,可以理解,却既然在他的设想中,他都已经考虑到了袁绍,那他为何不肯去投袁绍?

    原因也很简单,袁绍名气太大,帐下的名士、谋士太多,他如果往去投之,在其间必难独得袁绍信用,也就万难使袁绍为他所用,帮助他光复兖州,故而他从来没有生过念头去投袁绍。

    却是袁术无能,袁绍名高,这一对兄弟,自始至终不在陈宫的投奔考虑之列。

    张辽因为他半独立的状态,所以他的营地和吕布帐下诸将之营未在一处,而是他自为一营,且其营与吕布帐下诸将之营间隔甚远。

    因此,他一大早率部出的营,却是一两个时辰后,才为吕布帐下诸将知道。

    闻讯以后,高顺等将急忙求见吕布。

    高顺先已遣人去追张辽,问张辽是要做什么去,张辽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了。故而高顺已知张辽、陈宫是要投奔扬州刘繇,见到吕布后,即把打听到的这些,禀与吕布。

    魏续怒不可遏地说道:“明公轻财厚施,恩待陈宫,还有那张文远!现他两人却不告而别,居然要弃明公,投奔扬州,简直忘恩负义!末将愿为明公擒他两人回来,由明公发落!”

    吕布呆若木鸡,半晌没有说话。

    魏续喊了他一声:“明公!”

    吕布缓过神来,吃惊地说道:“公台与文远奔扬州去了?”

    “是啊,明公,此二人忘恩负义,不告而别,可恨可恨!末将愿为明公擒他两人回来,明公若是不愿再见到他俩,末将便为明公取其二人首级,献给将军!”

    “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魏续愕然,说道:“明公?”

    吕布说道:“公台与文远今既要弃我而投扬州,那肯定是因他两人在我这里不如意,所以才生了此念。好聚好散,既然他们要走,我也就不留。”

    高顺问道:“明公何意?”

    吕布叹了口气,说道:“由他们去罢。”

    魏续涨红了脸,急声说道:“由他们去?明公,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这可不成!”

    吕布想了一想,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倒也是。”望向堂外,雪下到这会儿,已经渐渐下大,大雪飞扬,院中的庭树、地面皆已积了薄薄的一层,吕布说道,“这么冷的天,又下起了雪,他们也不知带够了冬衣、粮秣没有。若是半路上饿坏了、冻坏了,岂不我之过也?”吩咐高顺,说道,“派人去库房取些粮秣、冬衣,赶紧追上文远、公台,给他们送去。”顿了下,又说道,“他们到了扬州以后,身在异地,不可缺钱,再取金饼百个,一并送与给之。”

    诸将面面相觑。

    高顺伏拜在地,说道:“明公仁义,此举可比古之大贤!”

    吕布抚须而笑,说道:“是么?”吩咐高顺,说道,“按照我的命令,你速去办罢。”

    高顺应诺,起身退出堂外,转身待走,听到堂内的吕布吩咐他的主簿,说道:“为我给司徒赵公起草回书一封,告诉赵公,我将要入朝,参加明年正旦的大朝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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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高顺辛苦转君心

    高顺大吃一惊,急忙转回堂上,伏拜在地,说道:“明公要参加大朝贺?末将愚见,这可万万不成!”

    吕布瞧了瞧高顺,说道:“子向,我不是叫你派人去库房取粮秣、金饼,赶紧追上公台、文远,给他们送去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高顺说道:“明公,末将刚才在堂外听到明公命主簿代为起草,给司徒赵公回书,言明公将要参加明年正旦的大朝贺。明公,这怎么能行?末将愚见,这大朝贺,明公还是不参加为好!”

    吕布怫然不乐,扭开脸去,抚须说道:“一直以来,最为阻我入朝参加大朝贺的便是公台、文远两人,现而下他两人已奔扬州去,……子向,你却为何又来阻我?”

    尽管差不多一个来月了,吕布都没有和陈宫见过面,但陈宫私底下与高顺等将再三说吕布万万不可入朝、参加大朝贺这件事情,吕布身为一军之主,有他的消息来源,自还是知道的,——而又至於张辽,虽然张辽没有明着劝阻过吕布,然他因有“孙坚之死系因其所献策故”这件事压在心头,实亦百般不愿吕布入朝进贺,吕布亦是心知肚明,却正如他所言,陈宫、张辽是他入朝进贺的两个最大阻力,却如今陈宫、张辽将要东去扬州,那对吕布来说,就相当於是少掉了两个阻止他进朝的最大阻碍,所以他适才乃有吩咐主簿的那话。

    然而吕布一时忘了,高顺也是反对他朝贺的人之一。

    这会儿见高顺劝谏,吕布却是懊悔令主簿起草书信的话说得早了点。

    陈宫、张辽弃吕布、投扬州,吕布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高顺则深知这消息传开以后,会给军中带来什么样的消极影响,心情本就正起伏不定,颇有责怪吕布不从陈宫之议,乃有今日陈宫、张辽东去之事,又骤闻得吕布在这个时候,居然重提入朝进贺,情绪更是糟糕,他口不择言,说道:“明公,却为何公台先生、文远会离平春而投扬州?他们是无缘无故离开明公的么?明公,就没有想过其中的缘由么?”

    “子向,你此话何意?”

    高顺涨红了脸,向来端肃的他,难得露出激动的神色,说道:“明公!公台先生和文远之所以不辞而别,往投扬州,还不就是因为明公一意孤行,执意要入朝中,参加明年正旦的大朝会?明公!公台先生和文远已经因此走了,明公却怎么还在想着此事?以末将之见,当下明公宜做的,不是给司徒赵温去书,说明公要入朝进贺,而是应当立即亲追公台先生和文远!明公,公台先生有智,文远知兵敢战,若是放由他两人离去,明公将断二臂也!”

    一番话当真是可称“苦谏”,细品其话意,满是对吕布的忠义二字。

    唯是高顺谏得越多,吕布越是不快。

    吕布说道:“子向,杨弘若是前日未来拜见於我,也许我就从了你和公台的劝阻,可是杨弘来谒我时,你也在旁陪坐,他所说言语,你难道没有听到么?”

    高顺不知吕布此话何意,说道:“回明公的话,杨弘来时,末将确实是在旁作陪,他所说言语,末将也都尽听入耳,只是不知他与明公入朝有何关系?末将若是没有记错,他也是建议明公可千万不能入朝的啊!”

    吕布猛地拍了下大腿,说道:“可不是么?正是因他阻我入朝,所以我才更得入朝啊!”

    “明公……,末将不解明公之意,敢问明公为何这么说?”

    吕布说道:“子向,你想,咱们到南阳以今,袁公路对咱们怎样?又是克扣粮秣,又是不给咱们补充兵力,同时还逼着咱们给他打仗。他把咱们看成什么了?他袁术的鹰犬么?是我杀掉的董卓,是我给他袁家报的大仇!他现今却这般待我!子向,他对我能有什么好?”

    说起吕布,袁术就冒火;说起袁术,吕布也是不满至极。因为袁绍、袁术领头起兵讨董,董卓不分老弱,把袁氏留在洛阳的五十余口尽皆杀了,其中包括袁绍、袁术的从父袁隗和他兄弟两人的嫡兄袁基,从这点讲,的确是吕布给袁绍、袁术报了仇。原本以为袁术会礼重於他、敬重於他,但袁术的礼重、敬重显然不够吕布的想象,如今说起这些,吕布满肚子委屈。

    “明公的意思是说?”

    吕布说道:“他如果不让杨弘来劝阻我进朝,或许我也就不进朝了,可是他既然让杨弘来劝我莫要进朝,……这说明什么?”

    高顺问道:“这说明什么?”

    吕布说道:“这说明我如果进朝的话,对他不利,对我有利!所以,这个朝,我一定要进!”

    吕布的这脑回路,也确实是让高顺没有想到。

    但是要想反驳吕布这话的话,又好像吕布这话也没毛病,敌人反对的,就是他要坚持的,这很合理。高顺由是瞠目结舌,不知何以作答。

    吕布挥了挥手,说道:“子向,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赶紧派人去取粮秣、金饼,给公台、文远送去,……这样吧!干脆你亲自给他们送去,并代我转告他俩,要是他俩到了扬州,过得不如意,可以随时回来,我依旧欢迎。”

    高顺说道:“明公!”

    吕布没再给他说话的空儿,吩咐主簿,说道:“你今日就把给司徒赵公的去书给我写好,写好后,拿来我看,我做个润色,便送往许县,面呈司徒公!”

    ……

    自觉算是较为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返还宛县的杨弘,哪里会能想到,吕布、陈宫、张辽等人在他面前,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只是敷衍之语?又哪里想得到,他不来平春还好,他若不来,平春内部虽然矛盾存在,却至少还能保持局面,他这一来,竟是把平春给搞了个鸡飞狗跳!

    先是陈宫

    、张辽因为他的到来,两人不再拖延,作出了立即转投扬州的决定,并且已经出发;继而,吕布出於“袁术不让他做的,才是对他有利的”这种考虑,而亦决意入朝参加大朝贺!

    ——不过吕布的大朝贺终究是没有能够参与成。

    高顺后来想到了一个借口,他与吕布说道:“明公就算现在去参加大朝会,一则,给司徒赵公的去书,路上需要时间,二来,朝中再降旨召明公入朝,也需要时间,如此,时间上也来不及了,等明公到朝中时,明年正旦的朝贺可能已经结束,白跑一趟,又是何必?如果明公必要进朝,末将亦不做劝阻了,只是却以为,还不如先向朝廷再要些好处,或等到司徒赵公许诺明公的‘平南将军’等好处落到了实处,再入朝不晚!”

    吕布听了,觉得高顺此话倒是比上次谏言的话好听许多,并且也深觉有理,於是就听了高顺的劝解,没有再坚持赴朝参加即将到来的明年正旦的大朝会,但给赵温的信还是遣人送去了,就按高顺的建议,在信中向赵温说了他欲入朝之意,问赵温朝中会如何奖赏他的“赤胆忠心”,又问赵温,“平南将军”的封拜诏书何时能够下达。

    但就算吕布暂时未有把入朝付诸行动,可吕布与袁术的离心,明显已是不可逆转。

    这些却也不必多说。

    杨弘对这些当然尚且不知,冒着风雪赶路,回到宛县这天,天色已晚,将近傍晚。

    他寻思着,等第二天再去求见袁术,向袁术禀报他这次去平春的成果。

    杨弘觉得这一趟的成果还不错,至少吕布表面上同意了他的劝说,不再参加朝贺之事,陈宫、张辽两人在听了他的招揽话语后,他觉得似乎他两人也颇为心动。

    却他刚到家未久,即有一人前来谒见,这人是舒邵。

    杨弘正在洗澡,路上冻坏了,热水里泡泡,浑身舒泰,蓦得闻报舒邵来到,念及离开宛县了小半个月,亦担心可能舒邵会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遂也不泡了,三下五除二,很快的沐浴完了,随便穿了件衣服出来,与舒邵相见。

    两人与堂上见面,彼此行礼罢了,分宾主落座。

    “德业,卿刚回来么?”

    杨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刚从平春回来,打算明天谒见左将军。”

    “路上辛苦!本不该今日打扰,应让你休息休息,但有件事,等不及明天再给你说了!”

    杨弘说道:“什么事?”注意到舒邵面色严肃,脸色微变,说道,“可是我在平春的这些日,又从许县来了什么消息?车骑果要用兵南阳?”

    舒邵说道:“不是车骑要用兵南阳,是、是……”提起右手,拽着袖角,手指往前点之再三,又气又急,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弘说道:“到底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且莫惊慌,徐徐说来。”

    舒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把眼睁开,说道:“是左将军他!”

    杨弘问道:“左将军怎么了?”

    舒邵说道:“左将军欲从李子务之议,用兵长安!”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杨弘才经过外边的天寒地冻,又刚洗了个热水澡,冷热冲击之下,状态有些恍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表现出的状态,观之颇为茫然。

    他说道:“用兵长安?……长安?左将军为何……?……这是李业?”

    随着脑子的开动,杨弘的神色不复茫然,渐渐转为震惊。

    “不错!德业,这正是李业献给左将军的谋策!左将军居然听信之了!德业,我闻之,左将军已召郭汜、李儒议过此事,郭汜、李儒对此俱表示赞同。德业,左将军怕是心意已定!你要再晚回来几天,没准兵马都已向长安进发了!”

    这话有些夸张,但这件事的紧急程度,迫在眉睫的急迫,倒是由此可见一斑。

    杨弘终於回过神来,他面色大变,说道:“李业为何会有此议?左将军又怎么居然肯听从此议!这长安,早已破败凋零,如何能够去得?”

    舒邵说道:“德业,我也这样认为!李傕、郭汜祸乱长安达三四年之久,特别去年大旱,长安百姓人相食,我听说死者数十万众!数月前,朝廷和圣上迁往许县时,剩存的长安百姓多又随之迁回洛阳,或迁入颍川,现於下,长安恐已是百里无人烟!便是被我军占下了长安,以后如何在长安立足,数万兵马又靠什么来养?总不能喝西北风吧?”他痛心疾首,说道,“德业,我亦委实想不明白,李业怎么会向左将军出此下策,左将军又为何居然听之?”

    “左将军今晚可有酒宴?”

    舒邵说道:“前天、昨天,连着两晚通宵达旦,大概是身体吃不消了,今晚却是无有设酒。”

    杨弘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你我现在就去求见左将军!”

    “现在就去求见左将军?”

    杨弘说道:“我此去平春颇有收获,我先把收获与左将军禀报一遍,然后希望能够借此打消左将军用兵长安此念!”

    舒邵大喜,说道:“好!”

    后厨刚刚把饭做好,家里的大奴来问杨弘要不要用饭,杨弘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就饿着肚子,和舒邵一起出门,两人坐上车,直奔袁术府邸。

    到了袁术宅中,两人在堂中等了大半晌,入夜过后,乃才见到袁术。

    在赵宦官和几个娇艳美婢的搀扶下,袁术施施然登入堂上。

    杨弘与舒邵下拜相迎。

    袁术叫他二人入座,自己到主位坐下,笑道:“德业,我已得闻,你临暮才回到的城中,怎么不在家歇歇,这才回来,就来谒我啊?”

    “回明公的话,下吏这次去平春,效果尚不错,不但说动了吕布,使他熄了入朝中参加明年正旦之大朝会的念头,而且先后见了陈宫与张辽,并也已把他两人说动,其二人现均有投附明公之意。”

    陈宫虽亦名士,然正因名士,其宁肯投奔吕布,也不来投自己,袁术对他就没多少好感,至於张辽,再是杨弘说他年轻有为,有将才,毕竟不过是边地的一个武夫罢了,袁术对之,仍然是较为轻视的,因听了杨弘此话,实际上无有多少欢喜,只是大冷的天,杨弘来回的跑,没有功劳,怎么着也有苦劳,不可寒了其人之心,故而他还是在脸上露出了点笑容,说道:“是么?好啊,好啊。德业,你这一趟可算是满载而归。我将重重有赏。”

    杨弘说道:“为明公效力,此下吏之本分也,焉敢讨要赏赐。却是明公,下吏回来宛县后,闻听到了一事,不知真假?”

    袁术问道:“什么事?”

    杨弘说道:“下吏闻之,明公有用兵长安之意?”

    袁术瞟了眼和杨弘齐来的舒邵,猜出了这消息定是舒邵说与杨弘的,笑与杨弘说道:“长史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此议是子务所献,我也已召郭汜、李儒来宛,与他俩商议过了,他二人一致赞同。正要等长史回来后,再问长史高见,不意长史已经先闻。既然长史问起,我也正好要问长史的意见,不知长史以为子务此议可否?”

    杨弘问道:“下吏斗胆敢问明公觉得李业此策何如?”

    “我以为嘛,此策可用。”

    杨弘问道:“下吏再斗胆敢问明公,明公为何这么以为?”

    “长史大才,此有何疑?”

    杨弘说道:“敢请明公垂示。

    “关中向有王者之气,乃是王霸之基也。此前我之所以未有用兵长安此念者,系因李傕、郭汜肆虐长安之故也,现而下,李傕、郭汜一个败亡,一个投到了我的帐下,是长安不仅今已空虚,且我可反得郭汜之助力也;并我亦有地利在手,从南阳往长安,经武关即可至也,遂我因觉子务此策甚佳!……怎么,长史莫非有不同意见?”

    杨弘说道:“明公所言固是,长安确实是王霸之基,可是明公,现下长安十室九空,百姓调残,却是已然残破,不知这一点明公想到了没有?如果用兵长安,待至长安,下吏敢问之,别的不提,就只明公麾下的数万步骑,何以就食?”

    袁术心胸有成竹,抚须笑道:“德业,此无忧也!”

    “明公已有对策?”

    袁术说道:“荀贞之可在许县屯田,我就不能在长安屯田么?长安废弃的田地多矣,比之许县,更利於屯田。”

    “明公,若是屯田长安,地虽不缺,屯田劳力何出?”

    袁术说道:“我与子务、郭汜、李儒已经商议好了,李儒说,长安、三辅多流民,他可以招揽之,为我屯田;又长安周边,如今还散落有一些郭汜的旧部,等占下长安后,郭汜会把他们都招聚过去,他们也可为我屯田。”

    李傕、郭汜从长安败逃的时候,他们分布在外地的一些部将、兵马,没能跟他们一块儿逃跑,现还都在长安周边。

    “可是明公,只靠招揽到的流民、或者郭汜的一些旧部,只怕还是不足以进行大规模的屯田!”

    袁术舒服地倚靠着两个丰腴的婢女而坐,把玩着玉如意,漫不经心地笑道:“只靠这些,当然不够,但是南阳有上百万的百姓,德业,这不是现成的劳力么?”

    杨弘皱起眉头,说道:“明公此话何意?”

    “待用兵长安之时,难道我不能把南阳的百姓带之同往么?只许他荀贞之把长安的百姓带到河南尹、带到颍川,难道我就不能把南阳的百姓带到长安去么?”

    杨弘如听天方夜谭,吃惊地说道:“明公,南阳到长安,纵有武关可以通行,路途也有五百余里,带百万百姓同行?未免难於登天!”

    袁术笑道:“德业,你糊涂!老弱妇孺,我要他何用?我说是百万百姓,将来动身赴长安时,却我只带精壮可也。又如果精壮太多,亦不好带,那我再从中只选出个三四万的壮丁,带之同往,总该是可以的吧?有此三四万壮丁,驱之屯田,亦足为我用矣。”

    “明公!现在的南阳,北有车骑虎视眈眈,南有刘景升与明公仇敌,明公若於此际,离南阳赴长安,则其两人必定发兵,衔尾而追之,又弘农郡北部之荀贞之驻军,也定会南下阻之,至其时也,弘农郡之敌攻我军之腹,车骑、刘景升追击我军之后,莫说携数万壮丁同行,只怕我军自身尚且难保!明公,下吏窃以为,李子务此策,实非佳策,不可用之!”

    袁术说道:“长史此虑,我也考虑到了,所以并不是全军和壮丁一次性的都往长安,我打算分批而行之。”

    “分批而行之?”

    袁术眼中透出智慧的光芒,他摸着玉如意,笑道:“待到明年转暖,我先令郭汜引起本部还长安,待郭汜占住长安,并扼守住南阳到长安的要道之后,我再遣张勋等部监押壮丁,络绎赴长安,最后我再率主力部队出南阳,去长安。”

    “可是那个时候,车骑和刘景升也还是会派兵来追的啊!”

    袁术看着杨弘,笑道:“所以这就要看长史你的了。”

    杨弘讶然,说道:“看下吏的?”

    袁术说道:“我欲劳长史为我殿后,坐镇南阳!”

280 舒邵披肝惹主怒

    夜色中,从袁术宅中出来,落雪纷纷,风寒入骨。

    舒邵问杨弘,说道:“明公执意要去长安,而又要求你留守南阳,以阻车骑与刘景升,简直匪夷所思。德业,你却为何不对明公加以劝阻,打消他的此念,而最后竟什么也不说了?”

    杨弘上下打量舒邵,瞅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舒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问道:“我问你话,你为何不答,看我作甚?”

    上次袁术不肯遵旨入朝,觐见刘协之时,也是如此,舒邵强烈反对,但当时没有与袁术据理力争,而是从袁术府中出来以后,追上杨弘,质问杨弘为何不对袁术做阻止,这回又是如此。刚才在堂上的时候,杨弘好歹还是劝阻了袁术一番,只是袁术不听,而这舒邵基本上是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的,而在这会儿,又来问杨弘怎么不阻止袁术,打消他入长安的念头。

    杨弘於是反问舒邵,说道:“适才堂上,卿不也是未多劝阻左将军么?”

    舒邵说道:“我不善言辞,即便是做劝阻,左将军他也不会听的!”

    “左将军不会听你的,他就会听我的么?”

    舒邵有心想说,“你与我地位不同”,杨弘是长史,於袁术府中诸吏里边是职位最高的一个,确非舒邵可比,却话说回来,舒邵转念一想,以袁术的性子,他一旦作出决定,舒邵的进言固然不会肯听,却杨弘即使是长史,说的话,袁术也不见得会肯听。

    遂对杨弘此问,舒邵哑口无言,无以回答,末了长叹一声,说道:“德业,左将军若果用了李业此策,真的转图关中,用兵长安,最终之结局,必然是既丢掉了南阳,又无法在长安安身。”问杨弘,说道,“真到那时,怎么办?”

    雪已经连着下了几天,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北风呼啸,卷着雪花,拍打脸上,钻入脖中。这样的一个冬夜中,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抑或是因为想到如果袁术真的按李业此策行之,最终确是很有可能会落得如舒邵所言之这种凄凉下场,杨弘不觉打了个冷战。

    两人已经走到坐车的旁边。

    杨弘的从吏捧来脚蹬,请他上车。杨弘一脚踩在脚蹬上,一手扶住车门,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他回首顾盼,望向北边的颍川方向,喟叹说道:“风雪飘摇,凛冬深矣!明年的正旦将至。”

    杨弘的这举止莫名其妙,这句话没头没尾,然其所蕴含之意,舒邵却是明白。

    看着杨弘入到车中,目送杨弘的坐车吱呀吱呀的远去,在雪地上碾出两道长长的黑黄泥印,站在雪间,伫立风中,舒邵也远眺了会儿北边的颍川方向,旋而转顾近处,却白茫茫一片入眼,他只觉得十分萧瑟。再回看袁术纳占地极广、楼阁栉比、富丽堂皇,此时亮如白昼的宅邸,本该是充满了富贵之气,然於此风雪之中,舒邵分明看到其内透出了隐隐的衰败气息。

    从讨董之时,他跟着袁术起兵,直到现下为止,已经五年的时间了。

    回想这些年,最先到南阳时,这南阳尽管一郡

    之地,可是乃为帝乡,论及民口之多、地方之富,在整个大汉的百余郡国之中,却都是数一数二,此郡人口最盛时达二百四十万余口,一郡之口,相当於荆州七郡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还要多;那个时候的袁术,身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偌大族望,蜂拥前来投附他的四方士人,虽不及投袁绍的多,可也是如过江之鲫,舒邵原本以为,凭此南阳,凭袁术此等的声望,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却是没有想到,空有大好的开局,在南阳蹉跎至今,而竟是连一个单骑入荆的刘景升,到现在都没能把他打败!若非是得吕布来投,江夏北部的半郡,现恐怕也还是刘表的地盘。

    又到如今,起於东南滨海的荀贞,已经占据了三州之地,而且勤王功成,迎得了刘协、朝廷迁至颍川,眼看着其事业是更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冀州的袁绍虽然发展的没有荀贞这么快,可是据闻,公孙瓒就快要被他彻底消灭掉了,而公孙赞一亡,幽州应该就能为他所得,再加上高干、曹操已在并州站稳脚,那么袁绍也就等於是坐拥三州之地,大有前途。

    却只有袁术打来打去,打到现在,还是只有这么一点地盘,没有丝毫的长进,复如今,还居然生起了向西谋图长安这个不切实际,甚至可说是自取灭亡的念头。

    底下可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袁术富贵宅邸旁、风雪冬夜下的舒邵彷徨失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乎袁术决定接受李业的献策,西取长安本也不是秘密,他之前就已经和郭汜、李儒也商量过此事,舒邵能听说这件事,别人当也就能听说这件事,由而此事没用多久,就在袁术帐下的文武诸吏中传了开来。

    张勋等将闻知后,如杨弘、舒邵的意见一般,私下议论,大多也都认为袁术此意实在昏溃,李业所献此策万难行之。便不断有人上书进言,或者求见袁术,当面进劝,希望能劝阻他止了此意,但那袁术一边有李业天天见,在他耳边吹风,一边有郭汜这员悍将、长安的地头蛇对他的此意大表赞同,却是因此而主意坚定,任谁劝谏,他都不听。其帐下人心,因是大乱。

    又数日后,一个消息传来,说是陈宫、张辽离弃吕布,东奔扬州,投刘繇而去。

    此个消息相比袁术打算西取长安而言之,好像不太起眼,但张勋闻后,却是忧心忡忡,私与从在他军中的族中子弟说道:“陈公台智谋士也,前时长史专门去了趟平春,似有招揽他之意,却其今不但不应明公之招,与张辽反弃吕布,往投扬州,难道是陈公台看出了什么端倪,以为江夏、南阳不可再留?是我等浴血苦战於南阳久矣,而南阳终将为他人有乎!”

    朝廷有正旦的大朝会,州郡每年正旦日时,亦有朝贺。

    袁术这边也不例外。

    转眼年末,正旦前夜这晚,其帐下在宛县的文武大吏毕至其府,俱参加了正旦头一晚的这通宵庆贺。

    饮酒至夜半,许是因为前不久受了杨弘反问的刺激之故,又或是因为深觉如果袁术西

    取长安,那么就将兵败覆亡的原因,舒邵醉酒之后,冒死进言,向袁术又做劝阻。

    他溯及他跟从袁术起兵以后的种种经历,一直说到当下。这舒邵本是任侠尚气之人,当年为其兄复仇杀人,事发后,兄弟争死的故事,是海内多闻,皆以为“义”,因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慷慨激烈,乃至泪下。然而虽是这般的披肝沥胆,泣血力谏,袁术仍是不听。

    非但不听,因为舒邵的进言是在醉后,缺乏自控,故是“言语无状”,举止失态,“失礼不敬”,还把袁术惹得大怒,险些令人将其拉出杀了,好在被杨弘等人救下。

    然而经此一事,袁术帐下文武的心,也就更加的冷了。

    ……

    颍川郡,许县。

    张勋闻知陈宫、张辽弃吕布、投扬州此个消息的差不多同时,荀贞也获悉了此讯。

    “这个陈公台,叫我说他什么好!”荀贞很有点无可奈何。

    陈宫为何要离开吕布,东投扬州?其之目的,荀贞猜都不用猜,就能够知道。

    陈宫这么做的目的,荀贞一猜就知,戏志才等人也能猜到。

    荀彧略蹙眉头,说道:“阿兄,陈公台智谋固迟,亦谋略之士也,刘繇亦素有名,其亡兄刘岱是故兖州刺史,今陈公台往奔投之,彧愚以为,九江、阜陵、广陵三郡,似宜作些防范。”

    荀彧没有提张辽,是因为如袁术不重视张辽一样,张辽现下的名声毕竟还不是很显,但荀贞却不仅知道陈公有谋,且也深知张辽不可小觑,此将委实是一员智勇双全的上将,对荀彧的建议因而表示赞同,点了点头,说道:“卿此言甚是,我正将用兵南阳,却不可使徐州、扬州出了乱子。”

    他思酌稍顷,令陪坐堂上的长史袁绥,说道,“劳君起草军令,即刻快马送去九江、阜陵及徐州,令九江、阜陵两郡严做戒备,并对巢湖水贼要多加注意;令许显增兵广陵;调鲁肃、甘宁所部舟师入九江。”顿了下,又吩咐也在堂中的主簿陈仪,说道,“卿替我给会稽太守唐瑁、吴郡太守盛宪分别写书一封,别的不用说,叙旧之余,只把陈宫投刘繇此事提及即可。”

    袁绥、陈仪应诺。

    虽然陈宫有谋、张辽是将来的名将,但是在报给荀贞此讯的军报中也禀报了,其二人随行所带之兵只有步骑千余,千余众并不能给刘繇增加多少的实力,故需要对此戒备没错,然亦无须过分担忧,这些措施,已然足够防备了。

    座中一人开口说道:“明公,吕公先已来书司徒赵公,陈欲入朝之意,现又闻张辽、陈宫弃吕布而奔扬州,是吕布已不足为虑;南阳日前又得消息,袁公路竟有意西入长安,可以料见,南阳现定人心大乱,则以在下之愚见,今已至明公取南阳之时也。”

    说话这人,年约二十,长相英俊,裹帻白衣,跪坐席上,身姿笔直,锋锐外露,乃是周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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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 前后中郎四英俊(上)

    却是周瑜怎么会在荀贞这里,而且和戏志才等人同坐,尽管其坐席较为靠后,可好像也是成为了荀贞府中的一吏?他现在确实是已为荀贞所辟。

    而他之所以为荀贞所辟,是因他主动向荀贞上书。

    孙策从平舆来到许县,与荀贞相见那天,周瑜在灯下奋笔疾书所写的,便是给荀贞的上书。

    则又说了,此前荀贞曾有派人去招周瑜,虽然头次没找到他,可后来是找到他了的,但周瑜那时不是不肯应召么?这会儿怎么又主动来投?

    要说缘由的话,是几方面的原因合在一起,促使成的。

    一则,那时荀贞的地位和现下显然是不能相比,那时荀贞只占了徐州等地,充其量是海内割据之一,整个天下的大势还不明朗,周瑜与荀贞又素不相识,故当时他就没有应荀贞之召。

    现在则不然,不然之其一,是地盘和大义。

    地盘上看,荀贞不仅现已占据三州之地,——加上孙策的豫州,实际上已是四州,明眼人都能看出,豫州早晚是荀贞的地盘,荀贞是颍川人,其家是颍川的有名士族,不管孙策愿不愿意,他在豫州的影响力迟早会,或言之,其实已经是超过孙策,除此以外,荀贞的触角且已伸到河南尹、弘农郡,可谓天下膏腴,荀贞已占五六分之多,并且布局下来的战略环境很好。

    大义上看,勤王一战,海内动之,刘协和朝廷被荀贞迁到了许县,他今为朝中执政,若论大义,四方诸侯,方下已无人可比,哪怕袁绍之徒,也不如之。

    地盘和大义结合,荀贞只要不昏头,他辅佐汉室、再造江山的前景已是较为明显。

    如果说地盘、大义是硬件的话,荀贞这边的软件也挺不错。

    不然之其二,便是荀贞这边的软件。

    一个来说,荀贞帐下文武,谋士云集,多才能之士;战将如雨,骁悍之徒甚众。

    再一个,也是较为重要的,尽管得荀贞重用的多豫州、徐州人,或其乡人、故交,或他最先得到的徐州这块地盘的士人,这一点和袁绍那边有点相像,然荀贞与袁绍的为人作风不同,他推心置腹、从善如流,其帐下不同籍贯的士人们间也不像袁绍那边彼此敌对,大致能做到齐心协力。

    还有不然之其三,这其三,是一个人,是周瑜的再从父周忠。

    周瑜因其一、其二这两个缘由,乃改变前意,起了投附荀贞的念头,抱着此念,周瑜和来朝中参加明年正旦大朝会的本郡郡丞来到了许县,到至许县,他首先即去拜谒了他的再从父周忠。

    士族有两大类,一类是地方士族,一类是“中央士族”。地方士族者,有名於州郡、郡县而已;“中央士族”者,则是累世公卿,影响力已达朝中,天下知名。

    庐江周氏是扬州为数不多的“中央士族”之一。

    周瑜的从祖周景,也就是周忠的父亲,曾为朝中太尉;李傕、郭汜乱长安时,周忠亦曾代皇甫嵩被拜太尉,录尚书事。比不上袁氏、杨氏的四世三公,周家也是两代公卿了。

    周忠与周瑜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见面后,叔侄两人叙些家事,周瑜又追忆了一番为董卓所害的周忠的几个儿子,安慰了一下周忠的丧子之痛,——尽管周氏其族之兴起,系因周瑜之高祖、周忠之曾祖周荣“明经”,乃得司徒袁安辟用、抬举之故,并周氏子孙也确实没有把经学丢掉,堪称世代书香,但处庐江这等民风剽悍,犹存吴越遗风的所在,庐江周氏却同时也是扬州豪强,家訾奢富,徒附数千,周忠的长子周晖,曾任洛阳令,后弃官归家,他与他的兄弟们俱好宾客,畜养了成群结队的剑客、轻侠,雄於江淮间,出入从车常百余乘,灵帝崩后,闻洛阳不安,周晖兄弟於是引众来候周忠,为董卓闻之,董卓恶之,遂使兵将周晖兄弟等劫杀。

    随后,两人说到了朝中事。

    言及荀贞,周忠对荀贞颇是赞赏,详细地向周瑜说了他所知的一些荀贞事迹。

    比如荀贞勤王途中“亲自率兵,翻山越岭,奇袭弘农县”、“以堂堂之师,大败李傕、郭汜於鸿门亭”

    的历战;又比如荀贞到了长安、及迎刘协和朝廷到许县以后,表现出来的“礼重诸公”的谦退作风和对刘协的“忠心”表现;又比如荀贞坚定推行在许县屯田的长远眼光。

    等等。

    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对荀贞这两方面的能力,周忠都是相当认可。

    他由衷地与周瑜说道:“之前只知车骑之名,未尝见其人。自长安相会,乃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却辅弼朝廷,将来中兴汉室者,非车骑,无他人矣!”

    也确是没有别的人可选了。而今海内诸侯,有能力“辅弼朝廷,再兴汉室”的,除了荀贞以外,最有可能的只有袁绍。可是袁绍对汉室的“不臣”早已是昭然若揭,刘协之立,本不合他意,他乃至有过试图拥立刘虞为帝,“另设中央”的举动,要想指望袁绍再兴汉室,显然痴人做梦。而其余的那些诸侯们,如袁术之流,行将待毙,刘璋之流,安境尚难;若刘表之流,虽有些才干,可顶多是一地之雄,比之荀贞的雄才大略、已占大势,也是远远不如。

    又如孙策、幽州的刘和等、太原的曹操,这几个更是不必多说。

    刘和等的情况,和刘璋类似,稳住幽州他们都难以做到。

    曹操虽在之前讨董、迎击兖州黄巾等事上,表现出了不俗的眼光与能力,然他丢了兖州,目前局促於太原,北边是胡人的地界,西边是偏僻的凉州,唯一可以攻略的南边,又被荀贞堵住了出口,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发展的空间,且身边还有高干与他争利,所以他也很难成事了。

    再有就是孙策。

    对於孙策,周瑜实际上有天然上的亲近之感。

    周瑜与孙策都是扬州人,庐江郡与吴郡相隔也不远,两人还是同龄人,俱是生於熹平四年,今年都是虚岁二十一,兼且,两人还都是英俊挺秀,孙策被其军中将士呼为“孙郎”,周瑜被庐江士民呼为“周郎”,可是抛除掉感情上的亲近,放到客观的条件上来看,孙策於今也是很难有成事的机会。

    孙策的地盘现在是豫州,如上所述,荀贞在豫州的影响力当下已经超过了孙策,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料定,不远之后,豫州的士民肯定就会只从荀贞,而不听孙策了,到那时,孙策该何以自处,又该何去何从?孙策将面临和曹操一样的困境,他没有地方可以发展。

    豫州南为兖州、东为徐州,两边皆是荀贞的地盘,西边河南尹也为荀贞所占,亦是只有向南发展,可是向南,他能发展的成么?南边有刘表、袁术,的确,荀贞必是将要对袁术用兵,可打完袁术,荀贞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把打下来的南阳郡给孙策的。

    唯一的出路在扬州。

    扬州现下四分五裂,如有人能把扬州统合,凭借大江之险,用丹阳、庐江锐士之悍,确乎是能一方事业的,然汝南通往扬州的道路,现被九江、阜陵阻断;改从江夏入境扬州的话,江夏有黄祖、吕布,和不可能把南阳给孙策一样,即便之后荀贞会对吕布用兵,亦不可能在获胜后把江夏给孙策,那么扬州,孙策也是无法图谋,至多能够想一想罢了。

    如此,孙策也不可辅。

    ——说到扬州,不妨一提刘繇。周瑜特地去谒见过身在丹阳郡的扬州刺史刘繇,见罢以后,他曾感叹的说了一句和周忠适才评价荀贞正好相反的话,他说的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刘繇与其亡兄刘岱虽并称“二龙”,可是刘岱为黄巾军刺死,已足可见他这一龙名不副实;刘繇重浮名而轻实才,不能用人,他这一龙也是名不副实。

    既已有意相投荀贞,又得了算是已经较为了解荀贞的周忠对荀贞的赞可,周瑜由是心意定下,便主动给荀贞去了那么一封书。

    ……

    周瑜的投书送到荀贞府邸以后,荀贞没有当天就能看到。

    庐江周氏虽为扬州望族,比之众多的海内名门,到底是差了一筹;周瑜再从父周忠虽现为朝中九卿之一,毕竟周忠是周瑜的再从父,而周瑜之父周异不过是官至洛阳令罢了,周瑜现年龄又还不大,未有特别的声名在外,故负责荀贞侯府私事的诸葛瑾,在首先看到他的来书后,尽管记得荀贞曾有派人去召过

    这个周瑜,却仍是把他的来书放到了准备呈给荀贞的诸多来书的靠后位置。

    一方面是快到明年的正旦朝贺,大批的官吏、士人从四面八方的州郡而来,他们中给荀贞投书、以求得到荀贞召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再一方面是荀攸、荀成等这些荀贞帐下在外地的文武大吏们,值正旦将至之际,也纷纷给荀贞来书、送正旦贺礼;加上荀贞早前在颍川的故旧,还有朝中大臣日常与荀贞间的交际,因此诸葛瑾最近每天接到的投书,多时可达百余。

    按照诸葛瑾把周瑜这封投书放的位置来看,等荀贞看到周瑜这封来书的时候,只怕没有**天,也得四五天后了,却是好在出於锻炼诸葛亮的目的,荀贞从诸葛瑾等自昌邑来到许县日起,便开始允许诸葛亮帮助诸葛瑾处理侯府的日常事务,诸葛亮乃得以看到了周瑜的来书。

    看完之后,诸葛亮大加赞叹,向他兄长诸葛瑾建议,应该把周瑜的此书放在上头,让荀贞早些看到,除掉周瑜书中内容文采飞扬,甚有雄气之外,他还说了另一个理由,与诸葛瑾说道:“既知君侯已两次遣人召周公瑾,今其投书求谒,自当不拘常理,使君侯早见其书。”

    诸葛瑾知道他的弟弟虽然年龄比自己小,但能力各方面却已是超出自己,因倒也从谏如流,就听了诸葛亮的此个建议,来把周瑜的投书改放到了靠上的位置。

    荀贞乃於次日看到了周瑜的投书。

    白天的时候,荀贞在幕府办公,此类私人的投书,他都是晚上到家以后才看。

    看到周瑜此封投书的时候,已是将近夜深,却在看到作此投书之人的名字写的是周瑜之后,荀贞连投书的内容甚至都还没看,便就立刻把诸葛瑾叫来,令他去周瑜的住宿地,看周瑜睡了没,如果没睡,带来邸中相见。

    倒也不是荀贞沉不住气,正旦就要到了,他现而下不但白天忙,一头处理军政诸务,一头安排正旦朝贺的种种细节,没空召见周瑜,晚上也忙,与朝臣、族亲们互相间的应酬很多,连着几个晚上都已定下,明晚荀贞要去陈纪家,提前给陈纪恭贺新年,后晚是去赵温家,再大后晚是和荀氏一些来了许县的族人一起聚个宴,也就是说,如果今晚不召见周瑜的话,可能之后一直到正旦,都不会再有空召见周瑜。

    晚上有宵禁,无有允许任何人不得上街,诸葛瑾先是接令,继而领了荀贞的手令后,遂连夜出门,赶去周瑜所住的驿舍。

    ——却周瑜的再从父周忠既然是朝中卫尉,那他在许县肯定是有宅邸,周瑜为何不在周忠家住,而是住在驿舍?这是因为,一则周瑜年轻,性格有轻侠的一面,和朋友们住在一起,大家都是年轻人,说话自在,干什么也都痛快;再一个,周瑜有傲气,他不愿依靠周忠来为他自己博取功名,故此他就没有去周忠家住。

    到了驿舍,周瑜已经睡下。

    荀贞交代的是“如果没睡,就带来见我”,诸葛瑾岂会不知变通?便把周瑜叫醒,告诉了他荀贞召见。前脚才看到投书,后脚就紧接着夤夜召见,这是何等的看重?周瑜大喜,随便洗了个脸,穿上衣服就跟着诸葛瑾来了荀贞府邸。

    荀贞与周瑜见时,已近夜半。

    却一番长谈,两个人越说越入港,荀贞喜周瑜俊朗,谈吐超逸,周瑜敬荀贞晏然,深不可测,不知不觉,直谈到鸡鸣时分。荀贞须得上值,只好暂停下与周瑜的对谈,但是没让周瑜走,而是笑与周瑜说道:“公瑾,我这里有一个少年俊士,与你正好作对。”令诸葛瑾把诸葛亮叫来,命他两人相见,叫他俩接着谈论。

    当天到了车骑将军府,荀贞即下辟除之书,聘任周瑜为军府的议事中郎。

    议事中郎在军府诸吏中仅次长史、司马,地位崇高,是郭嘉、徐卓此前所任之职,一下就把周瑜辟为此任,对他的青眼相待,和对他重视的程度,不必多说。

    只说这时堂上听了周瑜此话,荀贞欣赏地看着他,抚须笑问,说道:“公瑾,此话怎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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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 前后中郎四英俊(下)

    周瑜说道:“前几日我和孔明在陪明公说话的时候,谈及公将伐南阳此事,当时明公说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瑜之愚见,现於今堪谓是东风已有,万事俱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句话的出处不用说,当事人就是诸葛亮、周瑜,这个典故而今当然是还没有出来,可能这个时空里头,以后也不会再有此典了。那晚荀贞之所以会说出这个典故来,是因为看到周瑜、诸葛亮两人并坐於自己的面前,有道是“一时瑜亮”,当真是芝兰玉树,并秀於堂,情有所感,难以自禁,遂於谈到南阳之时,脱口而出,说出了此八个字。

    周瑜、诸葛亮不知荀贞此语,典出何处,倒也是后来问过荀贞。荀贞随便找了个说辞,说是什么初春之际,百花已将开而却未开者,所等者即是东风,把他们给敷衍了过去。

    堂上,荀贞笑吟吟问道:“恭谨,为何说现於今东风已有?”

    周瑜何等聪明,自是知道,荀贞肯定是明白他的意思,而却有此问,实际上是在借此机会,让他当着戏志才、荀彧、郭嘉等人面前,表现他的才能。

    周瑜便回答说道:“明公,虽袁术骄横无谋,公奉旨讨之,胜之必也,然袁术盘踞南阳已久,部众数万,且郭汜悍将也,其部兵精,今投附之,为其爪牙,则公若即攻之,也少不了费些波折。而现下吕布已然与他离心,他又欲西入长安,南阳人心定然大乱,则於此之际,对明公而言,岂不就是最好的讨伐他的时机么?若是抓住这个时机,他既没有了吕布在江夏北对他的呼应相助,是已失一臂,复军心混乱,将士无有斗志,明公以王师加之,取胜反掌之易。”

    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不算出奇。

    戏志才、荀彧、郭嘉等人听了周瑜此话,也不过是微微点头罢了。

    荀贞不动声色,又问周瑜,笑道:“恭谨,卿此言甚是,但是袁术他既然已生了西入长安之意,那么为何不等他用兵长安之时,我再攻南阳?那个时候再打南阳的话,岂不取胜更易?”

    周瑜笑道:“明公英明远见,岂会用此下谋!”

    荀贞说道:“为何说这是下谋?”

    周瑜目光明亮,侃侃而谈,说道:“明公,如果等到袁术西入长安的时候,再攻南阳,固然光复南阳会更加的容易,甚至明公只需遣偏师一部,也许就能与刘荆州南北夹击,克取南阳,可那个时候,虽能更加轻易地打下南阳,袁术及其部之主力却不就被遁至关中了么?”

    “关中残破,袁术纵西遁入长安,必难立足,更难长久。”

    周瑜说道:“确然如此,然而明公,袁术、郭汜两部合计四万余众,其纵不能立足长安,可若是彼等因为乏粮等故,入掠弘农,抑或贼乱三辅呢?都将会成为一个后来之麻烦。因瑜以为,若纵袁术、郭汜引其主力出南阳、入长安,实只顾眼前由此而易得南阳之小利,不顾长久之远谋也。”

    荀贞问道:“以卿之高见,上策应当是什么?”

    “明公,这上策自然就是不让袁术兵入长安,亦即不可等到他西入长安后再攻南阳,而应当必须赶在此前进攻南阳!且於攻南阳前,还需别遣一部,绕至武关,先扼住其往长安之道。”

    这一番话说完,戏志才、荀彧、郭嘉等人的表情就与刚才不同了。

    荀彧抚须,笑与荀贞说道:“公瑾以弱冠之龄,阿兄辟为从事中郎,不瞒阿兄,我本来是有些疑惑的,却今日闻得公瑾此议,阿兄诚然识人之明,公瑾确非凡俗之士。”

    若把等袁术的主力部队到长安后,再打南阳,视作是只在战术上看到了对己方有利一面的话,那么考虑到为了不免以后的麻烦,而必须要把袁术及其所部消灭在南阳,这就是

    战略上的高/瞻远瞩了。——当然,战略上的高/瞻远瞩是一回事,能不能付诸实施是另一回事,又必须得荀贞的实力足够强大,能够一口把袁术的主力吃掉,这个战略上的目的才能够得到实现。荀贞他现在的实力毋庸多言,完全能够把袁术及其所部消灭在南阳的。

    对周瑜的回答,荀贞也是相当满意,微笑着转顾戏志才、郭嘉,抚摸颔下短髭,说道:“志才、奉孝,天子才士,非只卿等,江山代有才人出也!”

    戏志才、荀彧都可算是荀贞的同龄人,两人也都三十多岁了,郭嘉的年龄稍微小一点,然亦而立之年,相比之下,周瑜和比周瑜年龄更小的诸葛亮,显是下一代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戏志才摇着羽扇,低声重复了两遍荀贞引用的此句,赞叹说道:“明公此语,好句也!”问郭嘉,笑道,“奉孝,新中郎何如你这个老中郎?”

    郭嘉洒脱一笑,说道:“君已说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之明公之此句是好句,新中郎自然也是好中郎。”

    堂中众人俱是大笑。

    得到荀贞、荀彧、戏志才、郭嘉等人的赞许,周瑜神色如常,无有受宠若惊之状。

    却见其裹帻白衣,潇洒於诸俊士中的姿态,荀贞越看越喜。

    荀贞已有打算,既然“一时瑜亮”,空缺出来的另一个从事中郎之职,他便准备授给诸葛亮。

    话到此处,不妨多说一句。

    诸葛亮今年刚刚十五岁,才到束发之年,若辟为从事中郎,年岁是不是小了点?小是小了点,然一则,至少已不是垂髫童子;二者,从事中郎是军府的属吏,聘用权在荀贞,荀贞乐意聘用谁就聘用谁,故荀贞若要辟之,完全是可以的,——当然了,即使辟除权在荀贞,可若把才十五岁的诸葛亮辟为从事中郎,可能还是会引起不小的议论,但这就是其三了,荀贞相信以诸葛亮的能力,这些非议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其外,荀贞欲辟诸葛亮为另一个从事中郎,事实上,还有荀贞的一点私心,他的两个前任从事中郎,一个郭嘉、一个徐卓,在他辟除之时,俱为当时的后起之秀,则现在两个新的从事中郎,他也想授给两个最为杰出的后起之秀,以此来成就一段后世流传的佳话。

    此意荀贞虽尚未与人讲,然已是定下,且不须多说。

    见众人的褒奖之中,周瑜仪态如常,甚有宠辱不惊的境界,荀贞更是欢喜,他问戏志才、荀彧、郭嘉、陈群等人,说道:“卿等以为公瑾此议何如?”

    戏志才等俱表赞同。

    就此众人定下,不再按照原计划,等到二三月间或者春后,再进讨南阳,而要赶在袁术用兵长安之前,便对南阳用兵,换言之,进讨南阳现在就要提上日程,不能再仅是在谋划上,而是要在正式的准备上,也要开始着手。

    要做的准备还是有很多的。

    比如进一步地侦查南阳内部的情况,进一步地对敌情作各种的了解;同时密切关注袁术所部的动静,看他们何时会西入长安,以免被他们抢了先。

    再一个,需要的粮秣、兵马要开始筹集、往许县调动。

    还有,对吕布那边,要继续进行笼络,以巩固现有之离间此策所达成的效果。

    众人这天晚上初步地讨论了一下,到天快亮乃才暂停。

    戏志才等没有去上值,请了个假,各回家休息去了。

    荀贞可称劳模,一夜未眠,虽然也很困,然而只略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就起来,往幕府上值。

    后宅的陈芷等女闻后,倒是让她们颇为担忧。荀贞这些时日,一天比一天忙,忙起来的时候真

    是没日没夜,较以昔在郯县、昌邑时,不可相比。诸女聚在陈芷屋中,一致认为,不能由着荀贞这样忙了,无论如何,得让他休息足够。且亦不必多提。

    ……

    未久,正旦朝贺到至。

    头一晚,刘协赐宴,群臣在宫中陪着刘协,到朝阳东升。正旦正日,各种礼仪,望着前来朝拜的朝臣、各地官吏,近千之多,拜满了殿中,刘协此时之心情,激荡奋发。

    正旦过了,荀贞和戏志才、荀彧等连日秘议用兵南阳事。

    这日,鲜於银、阎志、尾敦等来荀贞府邸,向荀贞告辞。

    鲜於银等在参加完正旦朝贺后,原本想及早还幽州去的,但连着下雪,雪停后,路上又有厚厚的积雪,故在许县多留了些时日。直到今天,天气早已放晴,积雪也多已化,他们遂决定不再停留,还幽州去,在陛辞了刘协之后,又来向荀贞拜辞。

    比起鲜於银等初到许县时,荀贞与他们之间经过了这么些时间的熟悉,互相的信任感得到了增强,并且荀贞既已决定提前讨伐袁术,需要他们到时为自己牵制袁绍,便也未有再对他们做什么隐瞒,告诉了他们自己准备要对袁术进兵的计划,向他们提出了希望他们回到幽州后,不管公孙瓒那边的情况如何,他们都能在幽、冀边境多屯兵马,以牵制袁绍注意力的要求;又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传檄给赵云、田楷,令赵云、田楷至迟於月底前率部入驻到平原郡。

    对荀贞准备用兵南阳,将要讨灭袁术,鲜於银等早就是心中有数。

    正如荀贞所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荀贞怎么可能会容忍袁术这个明显怀有不臣之心的家伙,一直待在和许县近在咫尺的南阳?况且於形势上,消灭袁术的时机也已较为成熟。

    鲜於银等有心理准备,听到荀贞这话,便没有什么吃惊,如前所述,共同对付袁绍也合乎他们的利益,於是痛快应诺。

    跟着鲜於银等同往幽州的,还有一个朝廷的天使。

    这个天使,是去给苏仆延等胡酋传旨的,——这是鲜於银的建议。

    鲜於银对荀贞说,袁绍曾上表朝中,授任苏仆延等胡酋为单於,然后向荀贞提出,既然朝廷已经迁到许县,荀贞现已执政朝中,比起袁绍的“伪托朝廷”,何不用正牌的朝廷名义,亦给苏仆延等授任职位,以免得苏仆延等胡酋被袁绍给拉拢过去?

    荀贞以为然。

    尽管一道圣旨,也许空而无用,一个任命,肯定不见得就会使苏仆延等胡酋就投向朝廷,但毕竟苏仆延等所在的各个胡部受汉家羁縻、统治已久,因对苏仆延等胡酋而言之,朝廷的正式诏任也是非常重要的,代表了合法性。

    荀贞就请得了刘协的批准,授任给苏仆延等了单於等胡职。

    那个天使将要去给苏仆延等胡酋传的旨,即是授任他们单於等职的旨意。

    离了许县,出颍川郡,入河南尹,北上到河内郡,再入冀州,如来时的道路一样,鲜於银等原程返回,因担负了帮助荀贞牵制袁绍的任务,他们路上丝毫未有耽搁,邺县亦没有再去,千余里路,一路急行,半个多月后,回到了幽州。

    却到幽州未有两日,阎志还没有去上谷郡见其兄阎柔,尚在蓟县休息,而便先后有两道急报传来。

    先是报称赵云、田楷引兵入驻进到了平原郡。

    继而报称荀贞亲率兵马,号称十万,南下攻南阳,刘表於襄阳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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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新老侍中两不同

    颍川郡,许县。

    虽然已是二月初,但天气仍然寒冷。

    凛冽的风在宫城的殿宇间吹过,刚刚吐绿的丛树和枝叶犹嫌枯黄的花草发出瑟瑟的声响。

    这声响传入到高台上的荀悦耳中,却是不觉间,与荀贞往常听到此类声音时一样,他也是想到了荀攸。荀攸今已年近四旬了,但许多年前,其尚是个布衣少年之时,最爱听的便是春夏之际,风过叶间的天籁之音。於今目下,高台远近的树木尽管才生初叶,远未到茂密的时节,可却也正是因此,当寒冷的初春风掠过,才更带出了些许的金戈之气。

    “也才更与眼前的场景相配。”荀悦的思绪转到当下,他心中想道。

    抬眼望去,遥遥可见,西北边的许县大营中,一队队的兵马正从营中鱼贯出来。

    今天是个大晴天,上午的阳光照耀下,尽管隔着不近的距离,却仍能看得到那由成千上万的铠甲、兵械反射出的光辉。旌旗如林,马嘶阵阵。步卒如山,驰骑如风。好一支虎贲劲旅。

    “这都是朕的王师!他们将要为朕去讨伐不臣!”

    带着激动的话语传入到了荀悦耳中。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少年穿着衮服,带着冠冕,佩剑,嘴唇上蓄了软软的黑须,虽然年岁不大,可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与他年纪不般配的成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残留了些许少年人该有的清澈,然更多透出的是饱经苦难的沧桑,这少年正是当今的至尊,大汉的天子刘协。

    荀悦收回了思绪,手中捧笏,微微躬身,含笑回答刘协,说道:“是啊,陛下,这些都是陛下的王师,为陛下去讨伐不臣!”

    “车骑此亲率王师,讨伐袁术,获胜是肯定获胜的,但是侍中,卿以为此役,捷报何时能传?”

    ……

    就在正旦的大朝贺过后不久,朝中因为荀贞的上表,进行了一次范围不大,然却影响不小的人事调整。这一次人事调整的核心是四个人,一个是黄门侍郎钟繇,荀贞表举他转任卫尉丞;一个是吏曹尚书荀彧,荀贞表举他迁任尚书仆射;一个是谒者仆射皇甫郦,荀贞表举他迁任虎贲中郎将;再一个就是那会儿还正在任城相任上的荀悦,荀贞表举他入朝,改任侍中。

    这几个人事调整,不用多言,任谁都能看出,这是荀贞在为他即将的亲自率兵进讨南阳,而预先在朝中,换言之,在政治和朝局方面的留守安排上做的一手准备。

    卫尉,顾名思义,其职在“卫”,其职务是统辖卫士,卫护宫门内,担的是宿卫之责。卫尉丞,是卫尉的丞,即卫尉的辅佐之职。

    荀贞之所以表钟繇转任此职,目的很明显了,即是要以此来加强对宫城警备力量的控制,加强对刘协的控制,保证当荀贞不在许县的时候,任何一个对荀贞怀有敌意的外臣都不容易能够私下求见到刘协,又即使求见到了,他们在钟繇的眼皮子底下也万难搞出什么事来。

    ——钟繇本是黄门侍郎,对宫内的人物很熟悉,将他转任此职,他亦是完全能够胜任辅佐卫尉,宿卫刘协的此个重任的。

    尚书仆射是尚书令的副手,位在诸尚书上,尽管此职不是尚书令,然此职权力之大小,以及是否管事,却纯粹是因人而异。如光武帝时的冯勤,“帝益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遂“拜勤尚书仆射”。如今荀贞是录尚书事,那么等於就

    是说,荀彧任了尚书仆射以后,他们两兄弟就把尚书令夹在了中间,再加上荀彧本身乃是治政的大才,则当荀贞不在朝中的时候,尚书台的权力会落在谁人之手,会是尚书令说了算,还是荀彧说了算,自亦就不必多言。

    由此,有了荀彧出任此职,朝中政务方面的权力,荀贞也就可以放心了。

    虎贲中郎将,此是袁绍、袁术兄弟先前任过的职务。此职管的是虎贲郎。虎贲郎是从前汉武帝时的期门郎转化而来的,虎贲郎们的主要职责是“陛戟殿中”,亦即负责宫殿内部的安全保卫工作。虎贲中郎将作为虎贲郎的主官,其执掌也就不言而喻了。在各类的郎官里边,虎贲郎是最亲近皇帝者,是以虎贲中郎将此职於本朝也因而通常由外戚或皇帝的亲信官员担任。

    皇甫郦虽非外戚,可他是皇甫嵩的从子,皇甫嵩对朝廷的忠心那是真正的天日可鉴,兼以皇甫郦将门出身,虽为士人,本身具有武勇,荀贞表他出任此职,相当合情合理。

    表了皇甫郦出任虎贲中郎将后,对於刘协,荀贞基本就已形成了外、中、内三线的布局。外为司隶校尉部,其有掌管治安之权;中为卫尉丞,宿卫宫城;内为虎贲中郎将,值宿殿中。——还差了一个执金吾,执金吾主掌宫城外、京城之内的警卫工作,荀贞现下夹袋里没有合适出任此职的人选,也就只能暂且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许县还没有正式定为都城,刘协等现尚都是在城外临时起造的所谓“宫城”等区域居住,目前来说,其实也不需要执金吾,最重要的两个警卫这块儿的工作,正是负责宫城内和殿内警卫的卫尉、虎贲中郎将。

    至於荀悦的入朝改任侍中,则自是为了接替转任卫尉丞的钟繇。

    继续在刘协身边放一个自己人,以能时刻地掌握到刘协思想的动态,并在关键政策的决定上,对刘协作出足够大的影响,这当然是必不可缺的。

    ——却是说了,戏志才不是已经为侍中了么?又为何再把荀悦从人丞相的职位上,不远千里地调到许县,把他也又任为侍中?这是因为,戏志才虽现为侍中,可以他的才干,如果让他整天跟在刘协的身边,明显是大材小用,且以戏志才的性格言之,他也受不了这个拘束,故而荀贞就把荀悦调了过来,任为侍中。

    说来亦算有趣,戏志才年岁比荀悦,然比之荀悦,却是老侍中,荀悦年岁长,却是新侍中。新老不同,两人的个性等也不同,比起戏志才,荀悦就非常适合侍中此任。

    一则,荀悦从小好学,於今早是硕儒,乃荀氏族中当下最以学问而有名於外的一人,出任侍中是名至实归,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二者,荀悦不是腐儒,他在政治上有他自己的见识,并且他的见识多与荀贞所见相同,他所写的政论文集《申鉴》,於未完书之前,送给荀贞看时,荀贞就赞不绝口。《申鉴》现已完本,荀贞专门刊印了数百册,分赠给了朝中的诸臣和他控制地域内的州郡的长吏们

    三来,荀悦的年龄在荀贞的族兄弟们中是年岁最长的,今年快五十岁了,稳重有度,从其性格方面讲,把他放在刘协身边,也是最适宜不过。

    ……

    听到刘协此问,荀悦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道:“回陛下的话,袁术昏招迭出,先已有吕布与他离心,后他竟又起意西入关中,以致其部将士早已就人心离散,车骑将军荀贞今奉陛下钧旨,亲率王师,为陛下往讨之,及有荆州牧、镇南将军刘表在襄阳响应,南北夹击,以臣愚见,灭此袁术,摧枯拉朽也,快则一个

    月,迟,最多也就是到三月间,露布捷报必呈陛下!”

    刘协说道:“袁氏累世公卿,受汉家之恩深矣。袁术却非担不庭於朕,朕闻之,反而以孺子视朕!接连三次抗旨不遵,更甚者,用的还是同一个借口,说他患有脚疾,实在是太过轻视朝廷,轻蔑於朕!待车骑将南阳收复,擒得袁术,献於朝中日,朕定要当面问问他,朕是个孺子么?难道他就忘了汉家对他们袁氏的恩典了么?”说到后来,已是怒形於色,愤慨满怀。

    所谓“三次”也者,讨伐袁术,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打,得师出有名,尽管袁术之前已经两次抗旨,又隐匿郭汜,可那毕竟是之前的事,当时没有进讨他,如果现在又把这旧事拿出来,以做讨伐他的名义,未免有些说过不去,所以在出兵之前,刘协就又给袁术去了一道旨。

    这道旨,依旧是召他入朝,并在旨中,再次要求他把郭汜献给朝廷。相比前两道令旨,这道令旨的措辞、用语严厉了许多。

    但是不出荀贞所料,袁术果然还是又抗旨不从,且其不肯入朝的理由,如刘协所言,竟然还是以“脚疾”为辞,其对朝廷、对刘协的蔑视之态显露无疑。

    有道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已然是三次召之入朝,袁术拒绝不从;又已然是两次令他交出“逆贼郭汜”,他也是不从,至此,讨伐他的理由已经成熟。

    遂由荀贞的主簿陈仪起草了檄文一道,除掉袁术抗旨、隐匿逆贼的罪过以外,又给他加上了“肆虐南阳,驱虎牧羊,士民怨之,盼王师如大旱之盼云霓”等等的罪过,总计大罪十条,小罪“罄竹难书”,荀贞稍微润色,呈递刘协,刘协阅后,表示同意,就把这道檄令以圣旨的形式颁布海内,传遍四方州郡,荀贞於是奉旨,兴王师,讨伐袁术。

    荀悦虽出自荀氏,乃右姓子弟,然其父早亡,他年少时家里非常贫困,书都买不起,只能去书肆或者去别人家借读,小时候他着实是吃了不少的苦,多亏了他的几个叔叔们对他的抚养,他最后才能长大成人,但也正因为了他少年时的这段经历,他因不像大多数的冠族名门子弟,如袁术、袁绍那样,自傲族声而轻视寒士,更视百姓为贱民。

    他和荀贞在这一点上,是很有近似之处的,他也认为擢用贤才,得要不拘一格,决不能只看重族声、个人的虚名,遂在闻了刘协所云之“累世公卿,受汉家之恩深矣”之后,乃借机进言,说道:“陛下,非常之时,当求非常之人,以立非常之功,此武帝求贤之诏也;‘今天下未定,特求贤之急时,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宜不拘一格,唯才是举’,此荀贞之求才令也。其族累世公卿者,未必忠贞之士,而草莽之间,不乏怀忠之徒,今车骑将军荀贞讨伐袁术,功成以后,天下之东,便可就此而安,所剩者唯河北、河西诸地也,假以时日,徐徐经营,海内重定,大汉之中兴可待也!值此之际,臣伏乞陛下於用人上,切勿只重门阀、虚名,而当论以实才。”

    刘协收起愤慨,面色转为肃然,说道:“公言甚是!”

    极有从善如流的样子。

    荀悦是在刘协批准了荀贞的上表,降旨拜他为侍中后到的许县,来到许县朝中已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荀贞数次召开关於用兵南阳的军议,荀悦皆有参加。

    於再次眺望西北边出营的万余步骑,陪着刘协观此“王师”军容的时候,荀悦想起了在他参加的第一次、也是这数次中最重要的一次军事会议上,他们所讨论的内容。

284 志才妙策潜调兵(上)

    那次军议是在周瑜提出“已到进讨袁术之时”后的一天,正值正旦后的第二场雪下之时。

    参加军议的人,有戏志才、荀彧、陈群、郭嘉、荀悦、袁绥、宣康、陈仪、程嘉等,又有钟繇、贾诩、皇甫郦、周瑜等,可以说是既包括了荀贞的旧臣股肱,又囊括了新投到他手下的亲信可用诸士,大家汇聚一堂,集思广益。

    参与讨论的人虽然不少,但整个堂上的气氛却很安静。没有人争吵,更没有人抢着说话,通常都是一人发言,余者倾听。这人说罢,剩余众人若有反对,便提出自己的意见;如有补充,就道出补充的内容,地板下铺有火龙,又放着十余炭盆,暖暖和和,稍静之时,铜盆里火炭,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响,都能够清晰听到。

    讨论的地点不在大堂,在一个小堂之中,比大堂小了很多,然也正因为小,温暖了很多。

    堂外夜雪纷纷,堂里烛光摇曳,晕黄的光芒映出堂外,映照到堂前的游廊、台阶上,并及台阶前的一点院宇中,与夜空中正在落下的洁白雪花和那院中已然积了一层的薄雪相衬,却是或给人一种四五好友雪下促膝夜谈的感觉。

    然而披甲持矛,冒雪立於院中的两排虎士,与挺立廊上两侧的许褚、典韦、於禁等将,鸦雀无声里透出一股森严的杀气,则却又象征着这晚堂中的这场会议绝非寻常可比。

    戏志才、荀彧分居左右上首的位置,距离坐在主座的荀贞最近。

    戏志才轻拈着灰白色羽扇的柄,将羽扇倒扣膝上,说道:“明公,进讨袁术的时机固已成熟,无须再等到二三月间或春后,如公瑾前次所言,反宜当及早用兵,但在正式用兵之前……”说到这里,他抬起左手,伸出了三根手指,然后接着说到,“却需得有三件事先做好。”

    “君所言之三事,头一件,当是调兵、筹粮?”

    接腔的是坐在戏志才对面的荀彧。

    戏志才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明公,先说调兵此事吧。现下许县、颍川郡的屯兵共约万人,用此万人守备颍川自是足够,但若以之攻南阳,纵使有刘荆州之响应相助,亦不足也。以我预计,此攻南阳,要想干脆漂亮得打赢此仗,至少需动用三万步骑,亦即,除掉许县、颍川郡现有之驻兵以外,尚需再调两万兵马参加此役。”

    荀贞勤王之时,用兵也不过才两三万人,打一个袁术,且是在有刘表的帮助,并又且吕布已被离间,极大可能不会援助袁术的情况下,却也需要三万兵马之众么?还真是如此。

    这是因为两个缘故。

    一个缘故是因为郭汜。

    袁术本部兵约三万步骑,若无郭汜投他,那加上刘表能派出的约万人上下,荀贞出兵两万左右就足能击败袁术,打下南阳了,可现有了郭汜投到袁术帐下,郭汜部有万余之数,那荀贞、刘表这边需要动用的兵力当然也就需要增加。

    一个缘故是戏志才所说的“干脆漂亮的打赢此仗”。

    如果只为占领南阳,又不急着取胜,准备慢慢打的话,即使多了郭汜部的万余敌,首先郭汜部是荀贞部的手下败将,其次袁术部的战斗力颇逊色於荀贞所部,再次,形势上对荀贞这方极为有利,那么荀贞仍出兵两万,差不多也能打赢此仗,可若欲“干脆漂亮”,也就是不但要把这场仗打成“歼灭战”,将袁术、郭汜两部尽数消灭

    在南阳,同时还要达成把这场仗打得迅猛,给其它诸侯以最大震慑这个目的,那两万就不够了,最少也得三万。

    荀贞同意戏志才的判断,说道:“卿言甚是,至少需要三万之众,得再调两万兵过来参战。”

    钟繇微蹙眉头,说道:“两万兵不是小数目。一旦调动,必然风声走漏,袁术即能获悉,而他一旦获悉,他肯定就会有备了,……明公,那可就起不到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效果了。”

    戏志才说道:“这两万兵不用尽数从兖州、徐州调动。”

    钟繇说道:“君之意是说,部分兵马可用卫将军之部?”

    “不错。”

    “以君估算,卫将军能出兵多少?”

    戏志才说道:“勤王的时候,卫将军共出兵五千余,而下卫将军在河南尹的程普所部,已然还驻平舆,南阳与汝南又接壤,以我料之,此回攻南阳,卫将军怎么着也能比勤王时多出些兵马,……七八千人总归是可以出的。明公以为呢?”

    荀贞沉吟说道:“伯符那里……”

    钟繇问道:“明公可是觉得卫将军出不了这么多兵么?”

    “伯符部能战之兵,万余而已,豫州北部、东部不需要多少驻兵,若倾巢而出,七八千众他当然能出,但有吕布在江夏,如今却是不能让他倾巢而出。”

    ——豫州北部与兖州接壤,东部与徐州接壤,孙策的确是不需要在这两个地方屯驻太多兵马,事实上,他现今也没有在这两个地方屯驻很多兵马,他的兵力目前主要集中在汝南南部和其州府所在之平舆。

    堂中一人闻得荀贞此话,不禁开口说道:“明公,吕布不是已被离间成功,他十之**不会援助袁术么?难道还需要留驻重兵,戒备於他?”

    问话之人是程嘉。

    荀贞说道:“十之**非是笃定,君昌,吕布反复之徒,今虽离间有用,对他仍是不能不防,此其一;伯符念念在兹,思报其父之仇,亦不好令他将其汝南南部的屯兵抽走太多,此其二。”

    这就是“政治信誉”的重要性了。

    吕布有过往两次背主,若算上他这次又打算背叛袁术,就是三次背主的行为,则哪怕是离间已有明显成果的背景下,荀贞对他也都是难以放心的。

    经过招揽江夏水贼、强征江夏北部四县壮丁,还有袁术数次给之增兵的扩充,去掉张辽带走的那千余人外,吕布部现约有五六千人。吕布与其帐下诸将俱是骁将,他这一支部队的人数不很多,战斗力却不可小觑。万一在荀贞全力进攻袁术的时候,或因袁术给吕布了什么许诺,或甚至因杨彪等谁与吕布私下取得了联系,吕布再次“反复”,——后者的话,倒也不能说是反复,毕竟杨彪等也能代表朝廷,但对荀贞而言,显然就是为敌了,他出江夏郡,攻汝南,威胁朝廷,可该怎么办?荀贞到时恐怕只能撤退。

    所以,汝南的孙策部驻兵,从这方面讲,是不能调走太多的。

    另外一个便是荀贞说的孙策日夜不忘杀父之仇,如果叫孙策从汝南南部调走太多兵马,孙策感情上他过不去,尽管已知荀贞在对吕布用离间之计,可有父仇在,孙策又如何能够对吕布敞开汝南的大门?若令他把汝南南部的驻兵多数调走,他会抵触,吴景等将也不会愿意。当然,荀贞若

    是令下,孙策他们是会服从的,然这不免就会使双方出现隔阂,又何必多此一举。

    程嘉说道:“明公所虑甚是!是嘉思虑不周。如此,则敢问明公,卫将军那里能出兵多少?”

    “吕布部约有五六千众,伯符留驻汝南南部之兵得与之相当,他最多还是能出兵五千。”荀贞问戏志才,说道,“卿以为呢?”

    戏志才笑道:“明公所虑,比忠周全。”同意了荀贞的意见。

    宣康是幕府司马,直接掌握着荀贞帐下的兵数、都在何处驻扎等等的具体情况,他说道:“卫将军若是出兵五千,那我军就需出一万五千步骑。明公,这一万五千步骑,不知公打算都从何处调来?兖州么?”

    勤王功成以后,因为考虑到接下来用兵的重点是南阳和冀州,故在遣勤王主力还徐、兖的时候,荀贞把其中的大部分都遣驻到了兖州,一部驻在山阳郡,一部驻在陈留郡。

    “只从兖州调兵不够,我意自兖调万人,自徐调五千人。”

    宣康一边想,一边说道:“陈留邻颍川,陈留的驻兵可以先不调,但是昌邑、徐州,特别是徐州的驻兵一旦往许县调动,……明公,钟公之所忧,确乎不可不虑啊。”

    这话指的当然就是钟繇方才“风声走漏,袁术获悉,就起不到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效果”此忧。

    荀贞没有立刻回答宣康,而是转目坐在荀彧下边的陈群,说道:“长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且问你,足够三万兵马吃用的两个月粮秣,你多久能够征集完毕?”

    屯田尽管已在进行中,可是还未到收成之时,所以用兵的粮秣,还得从外地调。

    打南阳这场战役,荀贞估计顺利的话,一个月能打下来,若有拖延,两个月应该也就能打赢了,然所谓“料敌以宽”,尤其粮为一军之胆,在粮秣的筹措上,因肯定就不能只筹措一个与、两个月的粮,他决定按三个月的用粮来准备。

    到许县以今,荀贞前前后后已从兖州、徐州调运了一些粮食过来,加上勤王时从李傕、郭汜军中缴获到的那部分粮秣,现在许县的储粮已够三万兵马一月之食,因再筹集两月之粮即可。

    陈群今虽换了新官,可他一直掌握着荀贞幕府的后勤辎重诸事,现下他还兼着此任,他略作忖思,回答说道:“自在兖州推行打压豪强、大举屯田等政措以来,兖州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民安其业,去年兖州各郡的收成都不错,军屯、民屯的收成也很好,若是只三万兵两月粮,无须从徐州调运,单只兖州州府所存就已绰绰有余,只要民夫征调到位,半个月内就能运到许县。”

    “半个月就能运到许县,……加上民夫征调,亦即一个月内可以运到许县,是不是?”

    陈群说道:“是。”问荀贞,说道,“只是明公,运粮来许,定然声势不小,却也有风声走漏之虞啊。”

    “许县现有之储粮,够三万兵一月之用,你只管把兖州粮秣的调集、以及民夫的征调尽快办好,赶在一个月内运到许县便可。”

    陈群应道:“诺。”

    等着荀贞解决了粮秣这个问题,宣康再度提出钟繇的担忧,说道:“明公,粮秣此事,虽可在开战后,再从兖州运来,可是昌邑、徐州的万余兵马却如何才能悄无声息,不使袁术警觉地调到许县?”

285 志才妙策潜调兵(下)

    万余兵马绝非小数目,要想使之不被袁术警觉地调集到许县来,这的确是件挺难办到的事情。

    荀贞就此尚未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他转顾戏志才、郭嘉、贾诩、周瑜等人,问道:“卿等有何高见?”

    戏志才却是已有对策,说道:“明公,忠之愚见,此事解决不难。”

    “卿有何策?我愿闻其详。”

    戏志才把放在膝盖上的羽扇拿起,摇了两摇,微笑说道:“此策嘛……”

    ……

    正月十二开始,接连三天,华阴县的段煨向朝中上了三道书。

    这三道上书皆是快马一路疾驰,沿途未做丝毫遮掩,闹得动静不小,而三道上书的内容则是一样,均为向朝廷禀报“大雪酷寒,关中诸贼乏谷,去冬至今,已数寇县界,现侦知,韩遂、马腾似将亦率众来寇,彼辈贼多,臣部兵少”,因此向朝廷请求支援,以做抵御。

    三道军报,十万火急。

    接到第二道上书的当天,荀贞就入宫,陛见刘协。

    又在第三道上书到后,朝廷召开大会,参与议论者达数十人之多,上到车骑将军、录尚书事荀贞、太尉杨彪,下到在许县的诸位将军、中郎将,以及大司农、尚书台等等有关的主吏、重要掾佐等等,最终议论得出了一个应对之策,便是奏请刘协紧急调兵,往援弘农郡。

    刘协批准了这道奏请,遂於当天,许县的一部驻兵就先出发西行,向华阴县方向开进;同时数道令旨分别下给了平舆的孙策、兖州的乐进、徐州的许显,命令他们各自遣派步骑赴许,等到许县后,或留之补充到许县的宿卫中,或也去增援弘农郡。

    段煨的三道上书、朝中的会议、往弘农郡开拔的许县驻兵、下给孙策等将的圣旨,都是未做丝毫的隐瞒和遮掩,故而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阳郡,为袁术及其帐下文武所知。

    杨弘立刻求见袁术。

    他疑色满面,与袁术说道:“明公,朝廷突调豫、兖、徐兵赴许,意图何为?似乎存疑!”

    “长史何意?”

    “下吏怀疑,调这么多的兵马到许县,究竟是不是为的驰援弘农郡?”

    袁术问道:“长史是在担心,明面上打着驰援弘农郡的名义,实则荀贞是欲寇我南阳?”

    “不可不虑啊,明公!下吏愚见,宜当即刻调兵到鲁阳等县戒备!”

    袁术迟疑说道:“可我现正在部署西入关中,如这个时候调兵去郡北,怕是会打乱我的部署。”

    “明公,西入关中随时都行,但朝廷调兵,若真是意在南阳,则不早备,候其攻,如何抵挡?”

    袁术犹豫不决,令召李业来议。

    李业到后,听了杨弘的担忧,他却是和杨弘的意见截然相反。

    他与袁术说道:“明公,业敢保证,朝廷这回调兵,定然不会是想对南阳用兵。”

    袁术问道:“为何?”

    李业小眼睛中精光四射,他从容地抚摸山羊胡须,说道:“焉有将欲攻敌,反示敌知者?明公,车骑如果想攻南阳,为免打草惊蛇,他调兵此举断然不会这般鼓吹声势,恰恰相反,他一定是会想方设法地加以隐匿;而且还有一点,车骑不是已把许县的驻兵一部先调去弘农了么?由此举动而判,他这回调兵,也的确应该是为了驰援弘农郡,不然的话,他若是为攻我南阳,又怎么会把部队反而从许县调走?”

    袁术以为然,但升起了另一个忧虑,他说道:“子务,我现正按照你的方略部署,准备用兵长安,进取关中,可是那段煨给朝廷的上书中却言,韩遂、马腾将犯华阴,若是荀贞与韩遂、马腾在华阴展开激战,你我之西取关中此策,是不是会受到影响?”

    李业非但无有担忧,反而是颇为欢喜,他笑道:“明公,这对明公来说是一件好事。”

    袁术问道:“为何对我来讲,是件好事?”

    李业说道:“请明公试想之,韩遂、马腾号称健将,其二人所部多凉州锐士,战力还是不错的,他俩本可能会是明公入据关中的最大阻力,却如果现下他俩与车骑在华阴大打一仗,那必然是两败俱伤,由是,对明公随后之入据关中,岂不就十分有利?”

    “可是万一此战,荀贞获胜,那么荀贞获胜之后,他会不会顺势入取关中?”袁术忧心忡忡。

    李业摇了摇头,说道:“明公,对此毋庸担忧!车骑若是想占关中,他去年迎天子与朝廷到许县时,他就会在长安多留兵马了;然他去年未有在长安多留兵马,则今与韩遂、马腾若是开战,即便胜之,业敢断言,他也定然不会进取关中的。”

    关中离许县太远,荀贞眼下的敌人是袁术、袁绍,也不是关中、凉州的那十余股割据军阀,因此李业的这个判断倒是不错,荀贞暂时来讲,确实对关中没有兴趣。

    袁术接受了李业的判断,不复再有此忧,把玩着玉如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子务,就算荀贞和韩遂、马腾如果交战,对我有利,可这一场仗若是真的打起来,对你我西取长安此略显然还是会产生影响,对这个影响,如何应对,还是需要个办法。”因就问他,说道,“卿可有对策?”

    李业头头是道,说道:“明公,业有两策以对。一则,韩遂、马腾最终会不会与荀贞打起来,这得先搞清楚,因当下首先需要做的,业之愚见,是赶紧遣派得力斥候,再往弘农、关中打探细情;二则,西入长安的种种部署现可暂缓,等形势分明以后,再做下一步的计划不迟。”

    弘农郡现在是荀贞的地盘,即使袁术将来用兵长安的时候,他可以经弘农郡南部的武关进入长安,可在他正式用兵之前,他与关中还是隔着一个弘农郡的,尽管他已经往关中派了一些斥候去做前期的打探,但这些斥候大多是才派出未久,还没有返回南阳郡的,所以对关中、华阴的情况,袁术现在还是不很了解,——而他的这个不了解,就正是戏志才此策可以得行的基础,用后世的话说,戏志才这是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和袁术打了一个信息差。

    袁术於是就按李业此议,一边遣斥候去华阴、关中打探详情,一边暂时放缓了西入关中的准备

    工作。

    ……

    时间回到军议那晚。

    纷纷扬扬的大学飘飞之夜,堂上诸人安静无声。

    听完了戏志才说的调兵之策,众人各自想了一会儿,俱皆拊掌称赞。

    周瑜甚是钦佩,说道:“公之此策,诚然良策,一举两得是也,既使我攻南阳之兵得以招聚到许,并可借此拖延袁术入关中的准备,使我军将来能达成尽歼其部的目的,当真绝妙之策。”

    座中一人,抚着稀疏的胡须,酌思稍顷,赞叹说道:“戏公此策却是不仅一举两得。”

    说话之人乃是贾诩。

    周瑜英挺的身姿稍稍偏向坐在他前边的贾诩,问道:“敢问贾公,此话是何意也?”

    贾诩看向戏志才,笑道:“若是我所料不差,公之此策,实乃是一举三得。”

    戏志才笑了起来,说道:“贾公慧眼如炬,此策确是三得。”

    周瑜一下没想明白,剑眉皱起,陷入思索,喃喃说道:“三得?”

    荀贞已然想到了戏志才此策的第三得是什么。

    ——这不是说荀贞要比周瑜聪明多少,而是因为荀贞和周瑜两人的位置不同。荀贞所处的位置是人上,已是久掌全局,所以长期的锻炼下,他的视野自然而然的就比周瑜这一个刚刚加入到荀贞此个政治军事集团,阅历见识都还不足的年轻之士所能相比。

    荀君笑道:“志才,你的第三得,且让我来猜上一猜。”

    戏志才把羽扇放回膝上,拽着袖子坐好了,笑道:“明公请猜。”

    “你这第三得,是不是有意使先出许县、‘往援弘农郡’的这部兵马,到了河南尹后,转往南下,扼住武关?以防我军对南阳展开进攻后,袁术也许会经武关向长安突围?”

    戏志才笑道:“明公英明,忠此策之第三得正在於此。”

    周瑜恍然大悟,越发钦佩,说道:“原来如此!公之此策真高明至极也!”

    南阳郡的北边是颍川郡,南边是刘表所在的南郡,东边是江夏郡,江夏现有黄祖部,等於说当荀贞攻南阳的时候,袁术要想突围,他唯一可选的突围方向就是向西,那么若欲把其部尽歼在南阳郡,武关就必须要先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才行。

    除此以外,令先出许县的这支部队下到武关扼守,还有一个作用,便是不能排除“韩遂、马腾将攻华阴”这个消息会被袁术识破,被袁术知道是个假消息,然后袁术就有可能会提前西入长安,则使许县的这支部队先到武关扼守,也就能预防这个情况的出现。

    荀彧也很赞赏戏志才的此策,抚须说道:“这许县先出之兵,只要能抢先扼住武关,则阿兄全歼袁术、郭汜两部於南阳的意图,即必能实现。却是阿兄,这抢扼武关此部的主将,未知宜择何人为妥?”

    陈群说道:“尽管武关也许不会出现大战,但此任委实至关重要,非得择一可靠之将不可!”

    荀贞笑道:“我已有人选。”

286 预伐南阳先筹措(三)

    时间向后推移,正月二十四,攻南阳此战的第一支开拔部队,也就是从许县开往河南尹的这支部队,已从许县军营里边出来,正往河南尹的方向而行,共约两千步骑,以步卒为主。

    中军有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文吏,没有与其它的文吏一样乘车,却是骑马,腰中佩带宝剑,马上的身姿玉秀,气宇轩昂。同行於附近也是骑马的诸多将校之中,他虽未着戎装,但是没有半点的违和之感,——这或许是因他具有英武之气的缘故。

    这文吏正是现任荀贞车骑将军幕府从事中郎的周瑜。

    周瑜前头不远,川流不息的行军队伍中,一面将旗迎风招展,上写着“中郎将刘”四个字,又在这面将旗近处,一将乘在红色的战马上,头裹黑帻,身穿褶袴戎衣,方面大耳,相貌忠厚,颔下无须,这将转过头来,在随行的众多军吏中找到周瑜,笑道:“公瑾,卿为江左士,不曾想却居然还是个骑马的好手。”这将不是刘备,又是何人?

    周瑜轻拽缰绳,双腿一夹,催马快行,赶到刘备坐骑边上,笑着回答说道:“好叫将军知晓,瑜之家乡扬州虽然不产良马,然瑜年少时就喜好骑射,颇是下了点功夫的,不敢说精通於此,但较以常士,亦自以为强过少许。”

    刘备叫他再上前些,与他并骑而行,笑道:“卿方被车骑辟为从事中郎,即又被车骑任为我此次往扼武关的副将,车骑对卿之厚爱,委实令我羡慕。”

    刘备这话是实话。

    他跟了荀贞这么多年,并且这回讨伐袁术,他还是早就向荀贞主动请缨,求做先锋,可是末了荀贞却只是让他带兵往武关扼守,相比之下,周瑜投到荀贞帐下才一个来月,而荀贞却就把他配给刘备做了副手,这等重视和重用,确非一般人可比。

    於刘备看来,只有戏志才、郭嘉、徐卓等寥寥数人,或可与周瑜现在荀贞心目中的地位相较。

    却原来,荀贞提出的扼守武关的主将人选便是刘备。

    又之所以把周瑜派来给刘备做副手,则是出於锻炼周瑜的目的。

    尽管如陈群所说,武关这边可能不会发生什么大战,但好歹也是一路偏师,担负的乃是方面之任,将周瑜派过来,让他给刘备做个副手,那么无论是在熟悉部队的行军、筑营、军纪,抑或是临战准备等各方面,就都能够对周瑜起到一个很好的实际锻炼作用。

    荀贞对周瑜这般厚爱,不仅令刘备眼羡,也出乎了周瑜的意料。

    回想之前荀贞派人相召,而他当时踌躇,未有应召的往事,虽称不上后悔,然周瑜此际,却也难免会有一点遗憾。如他当时应召,能够早一点投到荀贞帐下,荀贞的勤王等等诸战,他就能参与其中。庐江周氏豪富,富贵利禄,周瑜不看在眼里,可若能参与到勤王这样的盛事之中,却在实现他的抱负上必然会有极大的作用。不过,过去的事再说也都已经无用,好在他总算没有走错路,还是投到了荀贞的帐下。周瑜相信,凭他自己的能力,加上荀贞对他这等的青睐,值此乱世,遇逢明主,他一定可以是成就一

    番事业的,何止是遂了他建立事功於当下,留播美名於后世的壮志抱负,且再把他庐江周氏的族望往上推高一层亦不是难事。

    与刘备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但是周瑜已经感觉到刘备是个仁厚长者,因虽以他之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在听到刘备这番似乎充满了羡慕的话语后,却也没有就展现出什么自矜之态。

    他没有回答刘备的话,而是转开话题,笑与刘备说道:“将军,瑜非唯好骑射,并好击剑之术,却一直未得名师指点,常自怀憾,久闻将军剑术习自王越,出众绝伦,今扼武关,幸能为将军辅佐,瑜斗胆敢请将军,军务之余,夜宿之时,未知将军可否指点瑜剑术一二?”

    於今士人学剑、比剑之风甚盛,庐江又民风剽悍,兼以周瑜胸怀大志,要做的是一个文武兼资的栋梁,非是寻章摘句的老雕虫,故他虽右姓子弟,却是既喜骑射,又好击剑。

    王越是桓帝、灵帝间的一个剑术名家,做过虎贲郎,其剑术有名於洛阳,不乏好剑之士远涉千里向他拜师求学的。刘备少年在偃师缑氏山中读书时,跟着公孙瓒认识了一个王越的弟子,他的击剑术就是从王越的这个弟子那里开始学起的,后来他回到沛郡,又从幽州的一些击剑高手那里学到了几派其它的击剑之术,综合一起,遂有了他今日的剑术。

    刘备抚着光滑的下巴,没有说他的击剑术其实不是王越嫡传,只是笑道:“备之剑术,何足挂齿!公瑾,昨日闻卿抚琴,才当得起‘出众绝伦’四字!卿可能不知,昔年我求学於卢公门下时,对音乐就已经极感兴趣,但与卿相同,也是苦於一直未得良师,故在音乐此道上,至今无所成也,卿如不嫌我愚钝,我有冒昧一请,尚盼卿於此道上能对我稍加指教。”

    “如此,便以将军剑术,换瑜音乐,何如?”

    刘备也不知是真喜,还是假喜,反正看起来是喜不自胜,立即应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边与周瑜闲谈,刘备一边琢磨想道:“且待到了偃师后,若有机会,我当邀公瑾与我同上缑氏山,探访下昔日我求学时的精舍,……只不知那精舍是否尚存?”

    刘备端得求贤若渴。

    每一个见到的贤才,他都想与之交往。他与周瑜相识的这不长的时间里,周瑜感觉到了他是个仁厚之士,他则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周瑜杰出的才干。却唯是周瑜家乃扬州冠族,其从祖做过太尉,其再从父周忠现为朝中九卿之一,那么刘备要想引得周瑜对他的看重,就必须要在自己的身份上作些文章,——他宗室的身份,不值一提,就他那旁支到不知哪里去的“中/山靖王之后”,拿来糊弄糊弄成定、石关还行,放到周瑜这里,根本拿不出手,除此以外,他最能拿得出手的,即是他曾为卢植门下的弟子,所以他乃把心思动在了这上面。

    把刘备、周瑜两人任为一主、一副,付以扼守武关的重任,这一对组合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但事实上,他俩还是挺适合此任的。

    刘备早年在缑氏山求过学,他对河南尹的情况不陌生;周瑜的父亲早年做过洛阳令

    ,周瑜在洛阳待过,他对河南尹的地理、人物、风土人情也不陌生。

    卓膺等将校的从扈下,刘备和周瑜二马并行,率领部队迎着寒风,西向河南尹行军。

    按照荀贞的部署,他们在到达偃师之后,会在偃师稍作停驻,随后就南下,转往武关。

    刘备寻思着邀请周瑜上缑氏山,周瑜那边,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荀贞给他下达命令时的场景。

    ……

    那晚雪下,堂中军议。

    荀贞说出了他的主、副人选之后,刘备不在堂上,且先不论,目光看向周瑜,笑问他,说道:“公瑾,可有信心完成此任?”

    周瑜大喜,丝毫的犹豫未有,起身下揖,慨然说道:“明公放心,若是袁公路果欲经武关逃往长安,有瑜在,定让他难过武关半步!”

    这份勇於任事的作风,让荀贞很满意。

    荀贞笑道:“我正是相信卿有此能,故才委卿为玄德辅佐。公瑾,你与玄德虽只见过两面,尚不很熟,然玄德长者也,你俩必能合得来。”

    周瑜投到荀贞帐下后,与刘备只在公众的场合见过两次,两人没有什么私下的来往接触,若换个别人为主将,即使是乐进、许显,在这样互相不熟悉的状况下,就让周瑜去做副手,可能会出些问题,但刘备不同,他性格宽仁,或言之城府深沉,不会轻易与人闹矛盾,尤其是与荀贞青睐的吏员,所以纵然周瑜的性格有点峥嵘头角,然荀贞相信,刘备还是会和他处好关系的。也因为有这个把握,他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周瑜应道:“请明公放心,瑜一定尽力辅助刘将军。”

    军粮和兵马调动到此算是已经议定。

    荀贞叫周瑜回到席上坐下,顾视戏志才,说道:“志才,你说有三事需得先做预备,调兵筹粮是头桩事;这第二件事,卿意所指者,当是袁绍?”

    “回明公的话,第二事正是袁绍。尽管已得幽州相助,可为明公牵制袁绍,然一则,幽州的牵制作用有限,二则,袁术一旦被明公消灭,袁绍将孤木难支;三则,袁绍应能看出,并且大河以南,自此他难再染指,明公声势必然大振,故还是得提防他会进攻河南尹,威胁许县。”

    荀贞以为然,说道:“卿所言甚是。虽然已得幽州相助,然而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都还是得靠咱们自己,别人的相助,那只是锦上添花。对於袁绍,我已思得了几条防范之策,只不知我之所虑是否周详,还要再听听卿等之高见。”

    戏志才问道:“公之对策自然高明,忠等洗耳恭听。”

    “我所虑得的防范之策,共有三条。”

    “敢问明公,都哪三条?”

    荀贞抚颔下短髭,笑与戏志才说道:“这头一条,需劳烦於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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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预伐南阳先筹措(四)

    程嘉在军事上才能不足,没有明白荀贞此话之意。

    他本有心相问,然见余人无出口询问者,出於面子起见,也就没把疑惑问出,支棱起耳朵,听荀贞往下说,但底下来再开口的不是荀贞,而是戏志才了。

    戏志才已知荀贞之意,他又将膝盖上的羽扇拿起,略作沉吟,说道:“明公之令,忠自当遵之,不知明公打算让我何时入守洛阳?”

    程嘉想道:“原来明公是要劳戏志才入守洛阳!”

    解了一疑,又生一疑,他纳闷寻思,“却明公为何要让戏志才入守洛阳?现下洛阳已有张纮、荀愔、陈褒等镇守,且有徐荣为河南尹、弘农郡一线之主将……”

    程嘉到底也是个聪明之士,此疑冒出来的同时,他立刻就想到了答案,心道,“是了,徐荣虽长驻广陵,算是久居方面之任,近於勤王此战中又也立下了不小功劳,并与段煨旧识,然他毕竟是后来降者,与臧霸一类,若论资历、威望,不如荀成、许显、乐进甚矣,则平时尚好,若遇强敌,危急蹈锋之间,只恐陈午、陈到、陈褒诸将都不会甘从其令,他便麾军御敌,不能如臂使指,因是需当调戏志才入镇洛阳,改由他统一节制河南尹、弘农郡之诸部各将。”

    程嘉猜对了,这正是荀贞之意。

    其实单论将略、用兵才能的话,荀成、许显俱不如徐荣,可是一军之主将,不是说能打就成的,能打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得有威望。

    比如荀成,他的军事才能很普通,但他不仅和荀贞是族兄弟,而且是最早从荀贞起兵的那批人之一,威望、资历都足够,则就算他军事才能不高,任他为主将也是完全可以,只要给他配几个得力的谋士、敢战的部将,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方面统帅,——当然,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荀成非是刚愎自用之人,如果是个刚愎、残暴,性格上有严重缺陷的人,那莫说和荀贞是族兄弟,就是荀贞的儿子,那也成不了合适的主将。

    所以,放到徐荣这里说,他有将才,担负方面之任是足够了,问题就是他的威望、资历不够。

    戏志才一直是荀贞的谋主,诸将皆服其能,在威望、资历这块儿,他显然是比徐荣强太多了。

    他之前的军职是监军中郎将,此职和冀州之沮授现在袁绍帐下所任之职一模一样,何谓“监军”?即是监督、节制诸军之意。只不过他以前很少节制方面罢了。

    而现下把总揽河南尹、弘农郡全局,换言之,即是北线防御冀州袁绍、并州曹操和西线防御关中诸部割据的此项重任交给他负责,也算是让他重新拾起旧任。

    袁绍实力强、曹操能力强、关中势力多,哪一个都是不容轻视的劲敌,三个敌人糅在一起,并且有可能还会成为一个大乱局,则也只有让有威望、有谋略的戏志才前去主持这块儿的局面,荀贞才能完全放心,无有后顾之忧,才能把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歼灭袁术此役上头。

    荀贞抚摸颔下短髭,与戏志才说道:“倒也无须着急,且等正式对南阳用兵的时候,卿再赴洛阳便可。……志才,虽已有徐荣、陈褒、陈午、陈到、段煨诸部驻守河南尹、弘农郡,然袁本初、孟德及关中韩遂、马腾诸军却都不容小觑,我讨伐袁术此役能否功成,重点不在南阳,而实在洛阳也!只要你能守得洛阳无失,伐袁术此役我必胜无疑。”

    戏志

    才笑道:“纵然袁本初倾巢南下来犯,忠在,洛阳万无一失。”

    “这一点,我自是信得过你的!你此镇洛阳,不能无有精锐随从,供你驱使,我打算把云长、许定两部兵马调拨给你,你觉得可以么?”

    荀贞帐下兵马,把收编的青州黄巾也加上,现达有近十万之众,在此近十万众中,关羽、许定二人所部乃是翘楚一流。关羽的武力毋庸多言,许定是许褚的兄长,也是虎将一员;关羽所部悉是骑兵,荀贞手头所有的马铠,现下主要就是集中在辛瑷、关羽两人的部中,其部虽只八百余骑,无不一当百,许定的部曲是步卒,其组成的成分主要是当年他们兄弟俩在家乡谯郡所招揽到的那些轻侠、剑客,个个孔武有力,轻死敢斗。这两支部队都是精兵中的精兵。

    只不过,这两支部队的人数都不很多,总计也就不到两千步骑。

    但是总的兵马人数虽然不多,戏志才的这次入守洛阳,本来也就不是给洛阳增兵的,河南尹、弘农郡现下所驻之兵,已经足以应对袁绍、曹操、关中三方,戏志才的入守洛阳,主要是起个总领全局的作用,那么调此不到两千的精卒与他,当真有变局出现,已是足够他应付。

    却戏志才好像犹感不足,他轻摇羽扇,笑与荀贞说道:“明公若将云长、许定两部拨与忠,固已足矣,然忠尚有一不情之请,望明公能将另外一部兵马也给我统带。”

    “另外一部?何部?”

    “将军董承,其部号称精兵,若将其部也拨与忠,那么明公此伐袁术,更可确保万无一失。”

    戏志才话音才落,堂中一人拍手笑道:“妙也!明公,侍中此请,以嘉愚见,当应许之。”

    说话的是郭嘉。

    荀贞笑道:“好,那我就从谏如流,志才,你之此请,我许了!”

    却是董承所部,尽管不能说没有战力,然如与关羽、许定所部相比,又哪里称得上精兵?戏志才之所以请求荀贞把董承所部也交给他统带,带去洛阳,其意非常明显,所为者不是董承所部乃精兵,而是为荀贞除去掉讨伐袁术时的一个朝中隐患。

    朝中现在反对荀贞的大臣里边,有兵权的只有董承,尽管董承的部队不多,只有两千来人,当荀贞在许县时,自是不怕他这一两千人,可当荀贞亲率兵马离开许县,在南阳与袁术开战之后,董承这一两千人若是还让之留在许县,就不太让人放心了,有可能会闹出些乱子出来。

    ——即便这种可能性很小,可就算是一点点的可能,也不能容其存在,必须将之预先掐灭。

    亦因此,戏志才在说如果把董成调给他之后云云时,说的是就能保证荀贞进讨袁术更加万无一失,而不是说的他防范袁绍等那边就更会万无一失。

    堂中诸人,无不聪颖,所以戏志才此话一出,根本不用解释,就都知道了他是为何意。

    这时得了荀贞的接受,此事便算定下。

    ——至於董承会不会愿不愿意跟着戏志才去洛阳?这不在荀贞、戏志才的考虑中。一道奏请上到朝中,保证朝中会通过就可以了,董承个人的意愿无足轻重。

    ……

    戏志才说道:“明公方才说想到了三条防范之策,这第二条是什么?”

    “便

    是檄令徐荣诸将,即日起便严防备战,广遣斥候,探查邺县、太原、关中动静。”

    戏志才问道:“第三条呢?”

    “这头两条以防御为主,我之第三条,意以胁攻为主。”

    程嘉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他说道:“明公是要檄令兖州、青州的驻兵作势威胁冀州东界?”

    “正是如此。”

    荀彧问道:“敢问明公具体打算如何调动、安排?”

    “青州方面,已檄子龙、田楷入驻平原郡,我意再檄仲仁,令他大张旗鼓,增兵济南;兖州方面,我意檄潘璋在东郡秣马厉兵,并檄文谦,令他率部出山阳郡,西驻入济阴郡。”荀贞环顾堂中诸人,问道,“卿等以为何如?”

    众人皆无异议。

    郭嘉笑道:“明公此三条,前两条是守,后一条是作势攻,堪称攻守兼备,再加上幽州刘和、鲜於辅、阎柔的配合,足能将袁本初钳制在冀,令其不得南下半步矣。”

    勤王长安这一仗,不但增长了荀贞政治上的名望,也不但使他获得了“奉王命以讨不臣”的大义,并且此战之后,於整体的战略态势上,他也占据到了对袁绍的相对主动。

    通过得到弘农郡,荀贞稳固了他对河南尹的控制。冀州东边是青州、兖州,南边是河内、河南尹,稳固了在河南尹的统治,亦就等於说是,荀贞现下对冀州基本形成了一个东、南两面的半包围。

    ——随着幽州已向朝廷表示服从,那么在消灭掉公孙瓒后,袁绍若是不能尽快地把幽州打下占据,冀州周边的战略环境还会进一步恶化。好在一点,袁绍提前已在并州布局,把高干、曹操派到了并州去,算是保证了冀州西边的环境安全。

    当然话说回来,一方面看,是荀贞对袁绍眼下形成了半包围,但反过来看,袁绍和荀贞两边地盘接壤的地段太长,又何尝不是袁绍随时都能选择其中一点向荀贞发起进攻?特别是东部青州、兖州和冀州交界的地段,除了黄河,荀贞这边无险可守,黄河一旦被袁绍突破,兖州腹地就将任由袁绍部的兵马驰骋,因是,这个半包围只是“相对”而言。这些且不必多说。

    话既到此,却是不妨再提一下张扬。

    也正是因为荀贞稳固了在河南尹的统治,对袁绍基本形成了半包围,故而张扬所控之河内郡在当下的重要性才会得到提升。当前的情况下,河内郡事实上已经成为冀州南部与荀贞地盘间的缓冲地带。又也正是出於此故,张扬才敢遣使入朝,才敢向荀贞示好,而袁绍对他的这些举动却能暂加忍耐。但又像荀贞说的,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与吕布相近,张扬的示好亦是不足为信的,可以确定,在将来与袁绍的抗衡中,荀贞如果落到下风,张扬他必然摇身一变,又会去紧紧抱住袁绍的大腿。故而张扬说的那些“愿为荀贞抵御袁绍南下之屏藩”这类的话,荀贞也就是听听,亦就罢了。因在刚才说到防御袁绍的三条对策时,荀贞压根没涉及张扬。

    三条对策,两条守南线,一条威胁进攻东线,有攻有守,甚是全面。

    这第二件防范袁绍此事,也算是已经议定。

    戏志才说战前需先做好三件事,这前两件,荀贞都能料到是什么,却第三件,荀贞一时没有想到是什么,便问戏志才,说到:“卿言三事,这第三件事是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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