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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 孙文台追敌身死

    吕布营外,孙坚之所以没有立即攻营,一方面他是想再进一步瓦解一下吕布营中的军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手下带来追击张辽的兵马不多,只有两千上下,其中五百还是骑兵,步卒只有一千五百,且没有带攻营的大型军械,故是只靠这些人马,是不好强攻吕布营寨的,所以他在等待程普等带领城中的援兵赶到,以及孙辅、宋谦、韩当带领兵马从北营来到,等他们一起到后,他打算在并力攻营。

    就在他手下那一千五百步卒,列阵朝营内大呼不止,以乱吕布营中军心的时候,他看到吕布营中,离辕门不远的那最高之望楼上,先是有人登上顶部,在与望楼上的吕布对谈几句后,——望楼虽高,但孙坚还是能辨别出那一直在望楼上之人定是吕布的,接着,看到吕布匆匆地下望楼而去。孙坚心道:“这是吕奉先要率部出营,与我交战了么?”

    当下传令,命步卒和那散向辕门两边的骑兵做好战斗的准备。

    然而,等了多时,那吕布营垒东边的营栅,亦即正对着孙坚及其所部的这面营栅,虽是栅墙上守卒的箭矢越射越是密集,并多了一些军吏督战巡查其上,看似是戒备是更加森严起来,但却久久不见吕布率部出来邀战。

    约半个时辰左右,程普、韩当等分别率部来到。

    孙坚也就不再理会吕布是否要出营来战了,便即下令,命分从北、东两面,同时开始攻营。

    命令才下,北边有数骑奔驰过来。

    孙坚看去,带头之将是孙辅。

    孙辅驰马到至孙坚旗下,滚落下马,急促地禀报说道:“阿父,吕布跑了!”

    孙坚一愣,说道:“什么?”

    “吕布跑了!”

    “吕布跑了?”

    “是啊”

    “他、跑……”这消息太出人意料,是孙坚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从哪里跑的?”

    “阿父,他从营西跑的!”

    孙坚这才反应过来,说道:“你说吕布从营西逃跑了?”

    “正是!”

    “可这营墙上……”孙坚看向戒备森严的营墙,旋即反应过来,这定是吕布为了掩护他的逃跑,而留下的守营断后之军,想到这里,目光转向孙辅,一把抓住了他,问道,“你怎么知道吕布跑了的?”

    “我刚才从北营过来时,遥见吕营西门打开,有兵将从其奔出,当时还不能确定是谁逃走,到了营北之后,我便立刻派人去营西打探,望见逃走的那些兵将中,有一人骑红马,穿银铠,挂红披风,那分明就是吕布!”

    吕布的坐骑是赤兔马,赤兔、赤兔,自是红马;其人好穿白铠,或挂红色披风,此亦是举世周知的。作为近几个月,经常与吕布交手的孙坚方面,莫说孙坚、孙辅,就是孙坚部中的一个小卒,现在对这些也都是听说过,知道的。

    “啊呀呀,这、这,这真是……”。

    这真是令孙坚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吕布素称悍勇,怎么也料不到,他竟会干出弃营逃跑的事来!孙坚问孙辅,说道:“随他逃走的有多少兵马?”

    “百骑上下。”

    “往哪里逃去了?”

    “他们从营西门出后,便向西去,看样子,应是往西边的定陵县逃去的。”

    孙坚不再多问,翻身上马,喝令亲兵:“从我追之!”

    孙辅愕然

    ,抓住孙坚坐骑的辔头,问道:“阿父,你要做什么去?”

    “今若被吕布逃掉,便算破了他这个营,也不算竞了全功!我自是要追擒吕布去。”

    孙辅大惊,说道:“阿父,吕布虽逃,其人悍勇,阿父岂可轻身追之!我愿代阿父往追。”

    “你非吕布对手。”

    “那我愿从阿父共往追之!”

    “你跟我去追,谁为我拔吕布此营?”

    他俩这么一拉扯,惊动了不远处正在指挥兵士,做攻营部署的程普、祖茂,两人相继过来,听了孙辅说过原委,二将也是极力劝阻。

    奈何孙坚不听,末了,说不过他三人,因生怕耽搁住时间,追不上吕布,勉强做个退让,说道:“那就让大荣跟我去!程公,国仪,吕营,我就交给你们了!咱们且比一比,是你们先把吕营拔陷,还是我先把吕布擒来,绳捆缚之,给你们观看!”说着,孙坚抚须大笑。

    程普等人还要再劝,孙坚慨然说道:“布者,袁术之依仗也,擒灭此贼,南阳我可有矣!既得南阳,程公,我与公、君等还家乡之时便指日可待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勿要再说了!”话毕,孙坚挥鞭,抽开拽住马辔的孙辅,带了祖茂和百余骑从,径南向追吕布去了。

    过了吕布大营,向南继续行了不远,追出里许,果然远远望见前头有一彪兵马。约百骑上下,正朝南疾奔逃窜。

    此时已到下午,这一场仗打到现在,已经打了大半天,按理说早该腹饿,但此时此刻,孙坚却是毫无饥饿之感,反而浑身充满力气。

    他昂奋指向前边,说道:“那就是吕布!君等随我,追将上去!”

    天高云淡,下午的凉风拂面,战马奔驰,马蹄溅起泥土块块。穿越一片田地,骏马轻快,过了一块长满杂草的野地,见前头那百十骑,入进了一丛稀疏的林子内。

    孙坚单骑在前,紧追不放,亦往那林中去。

    祖茂有心劝言,想要请孙坚慢一点,然而一则,他的马不如孙坚快,被孙坚甩在了一箭之地外,二来,马速太快,疾风灌嘴,他想大声喊也喊不出来,便就看着孙坚乘马当先冲入林中。

    因为深恐孙坚有失,祖茂拼了命的鞭打坐骑,不断催促战马提速,也闯入到了林里。

    进到林中,林子虽然稀疏,叶子还是有的,光线为之一暗,祖茂微微合眼,急寻孙坚身影。孙坚红马黑铠,在这绿树林中,很是显眼,马上就被他找到了。见孙坚无事,仍然雄壮威风的姿态,挟矛挽弓,在策马疾驰,并灵活地绕过前头的树木,祖茂松了口气。

    却就在这时,忽闻得箭矢破空之音。

    那箭不知从哪里来的,好像是四面都有,俱朝骑在马上,正在奔行的孙坚身上射去。

    祖茂双眼睁大,睚眦欲裂,叫道:“明公!”

    斑驳的林中光影下,孙坚轰然坠马。

    只见远近的树后,绕出数十甲士,齐往孙坚坠马处奔去。

    跟从孙坚追赶吕布的余骑纷纷到了林中。祖茂来不及多说什么,一叠声令他们跟着自己上前,几乎瞬间,就与那数十甲士相撞。两边鏖战。祖茂边斗,边数呼孙坚,然而皆不得孙坚回应,抽目去看,只见孙坚伏地,身上中的箭矢簇簇,少说十余,一动不动,显是已然死了。祖茂哀恸至极,厮杀之间,吐出一口鲜血,却不肯退,拼死前战,望能抢回孙坚的尸首。

    一骑转出,喝道:“识得张文远乎

    ?”搭弓引射,箭中祖茂肩膀。

    林中本不利马驰,又见张辽在此,从骑中有人叫道:“明公已死,我等本当从明公俱死,然当下之急,是须得即刻把明公战死的消息报与程公等人知晓!万不可使我精锐尽覆於此。唯有保住了我军元气,孙郎日后才能够给明公报仇!祖君,咱们且先退走罢!”

    祖茂知事不可为,无可奈何,只得听了这人建议,率剩下的骑士撤走。

    出了林外,一边急往北边的吕布营垒外,去给程普等人报讯,祖茂一边回顾林子,泪如雨下。

    却原来,这就是张辽献给吕布的“败中取胜”之计。

    张辽时对吕布说道:“孙文台轻剽,今见战将胜也,如闻明公南走,其势追之。南有一林,正宜伏兵其中,阻击杀之!孙坚既死,余者不足言也!”

    果然被张辽猜中!

    孙坚一世英雄,在这眼见便要大败吕布,其南下荆州,夺占荆扬的远大谋划极有可能就要得以实现的前夜,殊不料,壮志未酬身先死,却因张辽此计,而竟是惨死乱箭之下。

    祖茂奔回军中,程普等闻孙坚为箭所杀,无不震惊。

    众将纷纷上马,思欲杀去林中,一来夺回孙坚尸体,二来必要把那吕布杀掉不可,群情沸腾之时,闻得吕布营中鼓声大作。众人抬眼去看,见那辕门上头,一人不知何时登临,双手叉腰,仰脸朝天,於鼓声中放声大笑。一人叫道:“吕布!”

    又原来,出营的那个骑红马、着银铠之人,根本不是吕布,而是吕布找人假扮的。

    一根竹竿在吕布身后竖起,竹竿上挂了一个首级。

    程普等人看见,那首级怒睁双目,须髯分张,可不就是孙坚!

    栅墙上和营中的布军战士,齐齐大呼:“孙文台已死,汝等还不速降?温侯军令:降者不杀!”

    这一下,营外的孙坚部队顿时大乱。

    本来是围营的,变成了士气惊慌的一方。

    吕布营垒的辕门打开,高顺等将各率部,蜂拥杀出。

    程普等人没有办法,只好鸣金撤退,被高顺等将一路追赶。

    布军将士摇身一变,成了追敌的胜利者,追赶甚狠,压根不给程普等退回郾县城的机会。

    程普等直跑到郾县城北,两水交汇之处,借助孙辅、宋谦先前的营寨为屏御,这才稍微挡住了些高顺等的攻势,但是得以渡河的兵马,却也是只有十分中之一二,余下的,要么死在了逃跑中,要么死在了渡河中,要么成为了吕布兵的俘虏。

    吕布收拾兵马,清点缴获,召诸将计议。

    诸将不约而同,齐齐进言,应当趁胜进战。

    张辽说道:“孙文台已死,其部群蛇无首,孙文台之子孙策,近年虽小有武名,然乳臭未干,如何是明公对手?而今之计,宜兵分两路,一取阳翟,一取平舆!颍川、汝南,只要能为明公有,陈、梁何愁不下?以此为资,明公何止独尊於豫州,亦足可为一方之雄矣!”

    吕布喜道:“正该如此!”便就下令,“文远,你率你部去取阳翟,我亲率兵马去打平舆!”

    “明公且慢。”

    “文远,还有何事?”

    “孙坚身死此事,明公且需先要保密,不可使袁公路知道。”

    吕布哈哈大笑,抚须说道:“文远,这还用你说么?我自是晓得。”

49 袁公路聚吏会议

    却说,孙坚战死以后,吕布接受张辽的建议,决定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袁术,自己一边分兵去打颖川,一边亲自率兵去取平舆,以图造成抢占颍川、汝南的既成现实,从而达到他占据豫州以自立,从此脱离袁术的目的。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孙坚战死这么大的事情,在数天之后,这条消息就被急报送到了南阳。送到南阳之时,正好是在晚上,报讯的吏员是南阳郡与颍川郡接壤之县,鲁阳县的县中主簿,孙坚战死的消息从颍川不胫而走,传到鲁阳县后,鲁阳县令知道事关紧要,不敢耽搁,当天就派了他的这个主簿来禀报袁术。这鲁阳主簿赶到袁术府外,请求入见。

    袁术帐下的谋士李业,前几天刚献给袁术了一个南阳的美女。这女子长得十分美貌,深得袁术的宠爱。袁术这几天晚上,每天都召李业献上来的美女陪寝,通常这个时候,他不乐被打扰到。因是,府外轮值的吏员不敢向内通报。

    前来报讯的这鲁阳主簿着急地说道:“你赶快进去通报袁公,我有重大的军情禀报,若是耽误了,你担当得起么?”那值守的小吏这才迫不得已,大起胆子,去到府内,通报袁术。

    时当三更,袁术刚刚**过后,精疲力尽,累得很,才睡下不久,突然被人叫醒,一则疲惫,二来人从美梦中醒来时不免会有起床气,袁术不由就是大怒,随手抓起了床头的不知一件什么东西,砸到地上。那物事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之响,在寂静的宫殿之中十分的嫌耳,传出甚远。

    那值守吏员俯拜地上,惶恐不安,惊惧的说道:“明公请息怒,非是下吏胆敢前来扰明公清梦,实是外头鲁阳主簿求见,说有重大的军情禀报。”

    “是何军情,大半夜的前来禀报?”袁术如此说道。

    “鲁阳主簿不肯说,只是说见到明公以后才能说。”

    这个鲁阳主簿,是袁术到南阳后,亲自推荐给鲁阳县令的,说来此人与袁术还有点亲戚关系,——也难怪有这个胆子,大半夜的来打扰袁术。却那袁术反正已经醒了,心道:“干脆就招他进来,听听究竟是什么军情。”说道,“罢了,叫他进来吧!”

    鲁阳主簿入到室内。

    袁术问道:“是何军情,你这样惶恐?大半夜的求见於我。”忽然想起一事,从床上半仰起身,问那鲁阳主簿,说道:“你大半夜的前来急报,莫不是吕奉先在汝南、在颍川吃了败仗?”

    鲁阳主簿面露大喜之色,说道:“明公!非也非也,不是吕奉先吃了败仗,恰好相反。”

    袁术问道:“如何相反?”

    鲁阳主簿说道:“是孙坚死了!”

    袁术听得这话入耳,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地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鲁阳主簿提高声音,字正腔圆,再次说了一遍,说道:“明公,孙坚死了!”

    “孙文台死了?”

    “是啊,明公!”

    袁术又惊又喜,整个人都坐了起来,盯住鲁阳主簿,问道:““孙文台怎么死的?”

    鲁阳主簿就把他听来的郾县之战的经过,孙坚战死前后的情形,一一备述,说与袁术知晓。

    袁术听完,竟是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鲁阳主簿说道:“明公?”

    袁术还过神来,放声大笑,说道:“哈哈,哈哈!那孙文台竟死了?真是天助我也啊!豫州,我可得之矣!”

    鲁阳主簿说道:“但是明公,孙坚死后,吕布已分兵两路,一路去取阳翟,一路去打平舆了!”

    袁术愕然,说道:“什么?”

    “吕布已然兵分两路,一取阳翟,一打平舆去了。”

    袁术勃然大怒,说道:“无我军令,吕奉先居然奉敢私取颍川、汝南?”

    “是啊,明公!”

    袁术猛地一拍床边,说道:“吕奉先先卖丁原,复杀董卓,反复无常,我早就知道他是条养不熟的狗,果然如此!”

    鲁阳主簿说道:“明公,下吏来报讯之时,吕布已然出兵,现在恐怕他的前锋部队已入汝南,至於颍川,现下只怕也是岌岌可危!明公敢请赶紧筹划对策吧!”

    袁术存思少顷,翻身而起,毕竟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比起睡个觉,找个美女陪寝,他还是知道轻重之别的,一边披衣,一边下令,速招杨弘、阎象、惠衢、李业、刘勋等等众人来见。

    自有值班的官吏,接到这道命令,分头各去杨弘等人的住处,召他们入府前来议事。

    这些且不必多言。

    只说袁术披衣而起,在那美女的伺候下,整束得当,出了寝室,来到府中的堂上,在堂中坐下。未等多久,杨弘等人络绎赶到。

    杨弘,是袁术帐下的长史。阎象,是袁术帐下的主簿。李业、刘勋、惠衢等等诸人,或是袁术的故旧,或者他现下得用的文吏,除此数人以外,又有陈纪、舒邵、苏由等众士亦到,俱是袁术现在最倚仗的谋臣佐士。

    杨弘诸人赶到堂上,见袁术已在堂中安坐等待,众人俱皆下拜,向袁术请罪,齐声说道:“有劳明公久候,下吏等惶恐不安,请明公治罪。”

    袁术说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杨弘等几个,一个个相继起身。

    这几个人都是大半夜睡得正好在时,被突然叫醒,闻袁术有召,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地赶来这处堂中的。要说衣冠打扮,诸人都还算得当,但他们几人的脸上瞧去,却个个都是睡眼惺忪,还有那来不及洗脸的,甚至眼角还有眼屎的存在。几人分别落座。

    袁术看向众人,说道:“我也知道现在夜近四更,诸君,大半夜的把你们叫来,是因为有一件要紧的军务,——我亦是刚刚得知,十分急迫,所以把你们召来,与你们商量一下。”

    杨弘是长史,在这些文职谋佐中的地位,算是比较高的,於是就由他来问。

    他说道:“敢问明公,是何要紧的军务?”

    袁术唤那鲁阳主簿出来,把孙坚战死,吕布分兵掠颍川、汝南的等等事情,细细地说与了堂上的诸人知晓。

    杨弘等人听鲁阳主簿说完,即使是还有困意的,此时困意也都是不翼而飞。

    蓦然间,众人就听到一人大声说道:“吕奉先狂妄至极,孙坚死后,他居然敢擅作主张,既不上报明公,又无明公之令而便擅取颖川、平舆,其意何为?下吏敢请明公即刻传檄与他,严加斥责!”

    众人听得这话,皆瞩目看去,见那说话之人,身量不高,相貌寻常,唯是颔下的一部胡须,最引人注目,——非是因那胡须茂美,而是因那胡须断断续续,长短不一,好像是在修剪的时候,手一颤给剪错了一般。这人不是别人,正便是献美女於袁术的李业。

    却说李业这颔下的胡须,之所以长短不一,断断续续,倒也不是修剪的时候剪坏了,实是别有缘故。在献给袁术那美女之时,那美女家中有一妹,其容虽不及其姐,然亦颇为美貌,於是,李业就偷偷的把之纳为了己妾,并且与袁术对其姐一样,对此女也是宠爱非常。结果,这就引起了李业家中老妻与其旧有之妾们的嫉妒,便在日前,她们互相之间竟是斗殴起来,李业自是不免上前劝架,於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把李业颔下的胡须给拽断了不少。

    时下之人以须浓为美,如那刘备,因为须发不盛,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曾经被人嘲笑。故这李业,胡须虽被拽得不好看了,却也不舍得就此剪掉,便就成了这么一个怪模怪样。

    ——其实李业这些天平时出来,都会戴一个须囊,把胡须盛入其中,只是今夜因为来的匆忙,他忘了把这须囊带上,胡须遂就露於其外了。现在还算好的,前几天他脸上尚存被其妻与妾室们挠出的爪痕,就像葡萄架倒了一般。现在爪痕已经渐渐褪去,看起来已经是好看多了。

    术听李业说完,唤李业的字,问他说道:“子务,你觉得此事我当如何应对才是?”

    李业气愤愤的,说道:“明公,吕奉先此人自恃勇悍而无自知之明,自他狼狈鼠窜,从长安逃出之后,先投袁本初,为袁本初所不容,而继又投明公,投明公以来,他不但不感谢明公收容他,给了他容身之地,而且举他为汝南太守的恩德,反而私下里对明公非议不止,认为明公对他太过刻薄,……别的不说,就拿他几次三番地向明公索粮来说,每次明公都满足他的要求,可他却从来不知感激!此人实在是狼子野心,反复之小人也。

    “今孙坚战死,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敢不向明公上报,并且更过分的是,竟然他敢自作主张地分取颍川、汝南,由此就可见,这个人与明公,实在不是一条心的。”

    袁术微微点头,说道:“你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就说你觉得此事我该如何应对吧!”

    李业便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他大声说道:“明公,现在当务之急,第一件事是,立刻传檄给吕布,叫他立即停止对颍川、汝南的进攻;第二件事是,明公择选精兵强将,马上兵出南阳,北上汝南,务必赶在吕布之前把平舆夺下!”

    袁术说道:“务必赶在吕布之前把平舆夺下?”

    李业说道:“正是!明公,吕布既然敢不禀报明公,而就私自分兵攻打颖川、汝南,那么以下吏料见,就算明公的檄文传到他那里,他定然也是不会听从的,所以这道檄文传去,只是表明明公的态度而已,最关键的,还是需要即刻发兵去抢占汝南才是!

    “否则平舆一旦被吕布打下,……而以下吏愚见,平舆被吕布打下的可能性实际上是非常大的。孙坚已然战死,其部群蛇无首,其长子孙策,年纪轻轻,恐怕不能服众,现在,汝南的孙坚旧部肯定已是慌乱成了一团,吕布趁胜而进,攻取平舆,岂不易如反掌?

    “一旦平舆被他打下,吕布收拢孙坚残部余兵,加上他本来的兵马,势力就会比较强大,那个时候咱们再去打,恐怕就不好打了。而且到得那时,下吏敢肯定的说,吕布他一定是会自立为豫州刺史,不会再服从明公调令的!

    “所以现在的第一要紧之务,就是赶紧派兵去争抢平舆。”

    袁术听了,正作沉吟,就在这时,一人离席起身,大声说道:“明公,万万不可!李子务此言,这是在害明公啊,绝对不可听之!”

    袁术看去,见说话这人年三十余,白面如玉,长须飘飘,形容十分的潇洒,——此人便是袁术部下的长史杨弘。

    李业听到杨弘此言,翻了翻眼睛,朝他哼了一声。

    袁术唤杨弘的字,问道:“德业,为何如此说?”

    杨弘说道:“明公,吕布的确骄纵,但是吕布人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其人亦确是骁勇善战,且其帐下众将,如张辽、高顺等等,无不是一时之斗将也!

    “而我南阳现下面临的形势是,南边有刘表,北边有损失、张邈、曹孟德,河北是袁本初,徐州有荀贞之,可谓是四面皆强敌也。此正明公应当敞开胸怀,用人之际,故对吕布,其人虽然骄纵,以下吏之见,明公对他还是应该稍加忍让,并且甚至不但宜加忍让,还应对他更做笼络,驱其为明公之鹰犬,为明公破灭周边之诸贼,如此才是上策。”

    袁术复做沉吟,寻思片刻,他问杨弘,说道:“德业,那依你之见,现下我该怎么做才好?”

    杨弘说道:“明公,以下吏之见,适才李子务所言,‘传檄吕布’此话,倒是不错。”

    袁术说道:“传檄吕布?”

    杨弘说道:“正是!不过,这个传檄吕布,却不是严厉的斥责吕布,以下吏愚见,明公不如传檄告之:其阵斩孙坚,功劳甚大,非豫州刺史,不足以酬其功也。”

    袁术微蹙眉头,说道:“非豫州刺史,不足以筹其功也?”

    杨弘说道:“正是,明公可以在檄文中对他讲,明公打算表举他为豫州刺史,以酬他斩杀孙坚之功,以此来做对他的进一步的笼络。”

    却杨弘建议袁术“表吕不韦豫州刺史”的建议说出来,袁术一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堂中诸人中,就有一人顿时不满。

    这人四十余岁,相貌俊朗,单论长相,可以说是堂中诸人中长得最英俊的一个,并且此人头裹帻巾、身穿大裳,仪态风流,亦是一派高士模样。此人名叫惠衢,是袁绍的故人,素来有才名於当世,是如今袁术帐下最数得上号的一个名士。

    惠衢从席上起身,步到堂中,说道:“明公,杨德业之言,不可听也!”

    袁术唤惠衢的字,说道:“明达,卿有何高见?”

    惠衢昂首玉立,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背於身后,先是顾盼堂中诸人,而后看向袁术。

    他说道:“明公,吕奉先是个什么人?一个并州武夫而已!其人自兵入汝南以后,我闻他在汝南,颇是做了许多抢掠民粮、屠戮百姓的恶劣之为,早已是惹得汝南的百姓怨声载道,对他极是痛恨!又他此次用兵攻入颍川以后,屠城放火、掳掠士女,诸般恶行无不为之。如此一个武夫,甚至说是这样一个残民的恶贼,如何能当豫州的刺史?

    “豫州是何州也,明公对此自是知晓。豫州是为我朝之名州胜地也,世人皆言:汝、颍多奇士!汝南、颍川的名族、名士,历代层出不穷。以吕布这么一个武夫,如果把他任豫州刺史,如何能够服众?豫州的士人,又如何会能够接受他做本州的刺史?

    “若一定要把吕布任为豫州刺史,下吏好有一比,这就叫做‘驱虎牧羊’。下吏以为,不仅会激起豫州士民的强烈不满,而且,豫州士人对明公的观感、评价,只怕也会因此而变得恶劣起来!这对明公实现抱负远志,显然是会极为不利的。

    “是以下吏认为,表吕布为豫州刺史,万不可取!杨德业此言实是……”

    说到这里,惠衢顿了一下,转目杨弘,微微一笑,问他说道,“杨君,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杨弘虽然是袁绍袁术帐下长史,但像惠衢,包括刘勋等等,这些人都是袁术昔日的故交,与袁术都是交情很好的,对於这些人,杨弘也是要礼让退避三分的。

    听了惠衢这句略带嘲讽的话语,杨弘涨红了脸皮,一时之间,却是无言以对。

    袁术问道:“明达,那以卿之见,我该如何应对为善?”

    惠衢说道:“李子务所言,正是良策,明公可以采用。”

    应袁术之召而来的还有刘勋等人,袁术接着便再询问刘勋等人的意见。

    最先起来发表意见的,即是刘勋。

    刘勋与惠衢年岁相仿,也是四十余岁,他的个头不是很高,中人身高,长约七尺上下,但腰围甚宽,坐在席上,就如一堆肉山也似。

    刘勋与惠衢都是琅琊人,两人是老乡,——说到此处,不妨插上一句,说来这个刘勋、惠衢,他两人的家族都是琅琊当地的大姓,因此其族中之人,现在荀贞手下为官的,倒是颇有几个。不过如今海内战乱,宦海飘零,便是同族之人,而却分别身处不同势力,在不同主君手下为官,甚至彼此为敌的这种情况,早已是司空常见,却也不足为奇,无需多说。

    在刚才李业、杨弘、惠衢发表意见的时候,刘勋数次观察袁术的表情。

    当李业说话的时候,袁术只是神色微动,而当杨弘发表意见的时候,却是袁术的眉毛,微微蹙起了好几次,很明显,袁术应该是比较赞同李业的意见,而不赞同杨弘的意见,更尤其是在惠衢说话的时候,袁术几次点头,这样一来,袁术的态度基本已是昭然若揭,非常明显了。

    刘勋从席上起身,站在堂中,摸着肥胖的肚子,说道:“明公,就不说吕布是个武夫,把他表为豫州刺史,必然是难以服豫州士人,最后只会给明公招来负面影响,不利於明公实现抱负远志,就只说吕布与明公的关系,他只是个外人罢了!与明公非亲非

    近,又非故交,怎么能把豫州这个大州交给他去治理,封他为豫州刺史呢?

    “明公啊,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明公现在的治下之地,也不过是只有南阳一郡罢了,难不成,颍川、汝南这两个大郡,却竟可以让给吕布这个外人么?若按杨长史的建议,那下吏实是不知,这到底是在笼络吕布,还是杨长史打算想让明公,向吕布俯首陈臣?”

    杨弘急忙起身,说道:“明公,下吏怎么可能会有此意!”

    袁术叫他坐下,问刘勋,说道:“子台,那依你之见,该是如何是好?”

    子台,是刘勋的字。

    刘勋说道:“以我之见,绝不可举吕布为豫州刺史,并且应该像子务、明达所建议的那样,立刻遣兵去抢平舆,如此才是上策!”

    刘勋话音未落,又有一人离席起身,大声对袁术说道:“以在下愚见,不可如此!”

    众人看去,这说话之人身形高大,近八尺之人,面黑如铁,须发浓密,身体强健,相貌魁梧。

    非是别人,这人正是舒邵。

    那袁术、袁绍兄弟,皆有游侠之气,因此在袁术、袁绍手下为官为将者,不少也都是颇有游侠之气,或干脆就是游侠出身的人,舒邵就是其一。

    昔年间,舒邵有一个故事,那当真是天下皆知。却是他有一兄长,他兄长的一个朋友被人给杀掉了,舒邵知后,就为他兄长此友报仇,把杀其兄友那人给杀了,事情泄露出来之后,官寺要治罪,舒邵与其兄长两人,便都争相说这事是自己干下的,由此名传海内,海内的名士们无不认为他俩重义,於是兄弟二人竟是都被免罪。

    ——由此一事也就也可看出舒邵的性格,他是一个轻财重义,尚气之人。

    袁术就唤舒邵之字,问他说道:“仲膺,卿何见也?”

    舒邵说道:“就像杨长史说的,现在诚然是用人之际,吕奉先虽然骄纵,然其人知兵善战,足可为明公之鹰犬也,不妨笼络之,因此下吏认为,豫州刺史之职可以许他。”

    袁术对舒邵是颇喜爱的,可是听完舒邵这话,因为不对自己的心意,脸上不觉泛出为难之色,说道:“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舒邵说道:“不错!”

    袁术便说道:“仲膺,你且坐下。”又问余下众人:“卿等都是什么意见?”

    底下没有发言人不多了。

    一人站起身来,说道:“明公,刚才诸君所说,都有道理。豫州是天下的名州,吕布是个武人,如果把他举为豫州刺史,不能服众,这一点的确是值得担心的,但是吕布其人又骁勇善战,确乎可驱之为明公鹰犬。两下权衡,以下吏之见,当下的上策莫过於先传檄吕布,言称要举他为豫州刺史,以此来把他稳住,然后等到颍川、汝南为明公所有之后,在做其它计议。”

    众人举目看去,说话这人即是袁术帐下的主簿阎象。

    袁术微微点头,说道:“你且回席坐下!”再问余下众人,“卿等有何高见,都一一道来吧!”

    就又有一人挺身而起,说道:“主簿此言,以下吏愚见,实在荒谬!”

    袁术问道:“如何荒谬?”

    这人说道:“主簿说先去檄吕布,言称表他豫州刺史,而在颍川、汝南为明公有后,再做其它计议。……这话是何意思,这不就是在哄骗吕布么?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寻常百姓,尚且重信,况乎明公,焉能无信?此断然不可取之!

    “况我闻之,得天下者,岂在匹夫之勇?在乎名与德也!汝南是明公的乡梓,汝、颍士人,或与明公故交,或与明公姻亲,以明公之名,足可招抚汝、颍士民,又何须吕不为?”

    这人往前一步,对袁术说道:“明公,不但汝南不能给吕布,颍川也不能由他占据!明公所以南击刘表,久不能胜者,非为别故,只凭南阳一郡,不足为兵、粮之基也,今如能趁孙文台身死的良机,夺下汝南、颍川为明公所有,则明公便正可用汝南、颍川作为兵、粮之来源,再尽取此二郡之高明之士,为明公出谋划策,然后南下再击刘表,何愁不胜呢?

    “等打下荆州,转而向东,扬州亦可取之!豫州已得,荆、扬即下,复挟此三州,北取兖,西定徐、青,如此则据天下之半矣!袁本初虽占河北,何足虑也?”

    袁术、袁绍虽为兄弟,但袁绍是庶出,袁术很看不起他,却偏偏袁绍的名气又比袁术大,袁术对此一直都是衔恨的,此时听了这人的这话,那是正说到了袁术的心坎上。

    袁术大喜,顾堂上诸人,说道:“诸君,知我者,苏伯任也!”

    却是这进策之人,名叫苏由,字伯任。

    堂中一人,随着袁术的这话落地,马上起身鼓掌,说道:“苏君高见!”伏拜在地,进言袁术,说道,“敢请明公,就按苏君此议行之罢!”说话这人乃是李业。

    於是,袁术采纳了李业、苏由诸人的意见,定下来兵分两路,一路由张勋、乐就率领,攻入汝南,抢夺平舆;一路由雷薄,陈兰率领,进入颍川,攻抢阳翟。

    议事到此,天已微亮。

    袁术困倦的劲头上来,打了个哈欠,他以手捂嘴,说道:“哎呀,不知不觉,与君等议事竟是到了天亮,我就不留君等了!想来君等定然也都困倦了,各自回家,补补觉去吧。”

    众人俯拜行礼,等袁术离开以后,也都各自出堂。

    从杨弘等人在堂上所发表的那些不同意见,就可以看出他们彼此之间是有亲疏远近的,观点相同的人,自然就走得近一些,观点不同的人,自然平时也就走得远些。

    因此,当他们出堂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拨,分别各走。

    出堂过院,到得府外,李业拽住了惠衢,说道:“惠君,且请慢行。”

    惠衢止步,问道:“子务,有什么事么?”

    李业微微一笑,对惠衢说道:“惠君,你是不是想做豫州刺史?”

    惠衢呆了一呆,没有立刻回答他,反问说道:“你此话何意?”

    李业摸着自己长短不一的胡须,胸有成竹地说道:“惠君,你要是想做豫州刺史的话,我可以让你做上。”

    惠衢说道:“你可以让我做上?”

    李业说道:“不错,我敢给你打这个保票!只是惠君,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想问。”

    惠衢说道:“什么话?”

    “待到事成,我保你做上豫州刺史之后,你如何谢我?”

    惠衢如何回答李业的,因他是俯李业的耳边轻声所言,别人并不知晓,且不需提。

    只说袁术命令张勋等分兵两路,各取汝南、颍川的军令,下达到了营中。

    张勋领命,等传令的使者离去后,他回到自己帐中,呆坐了好一会儿,长吁短叹、叹息不止。

    帐中的亲信军吏纳闷不已,便就有人问他,说道:“将军,为何喟叹不已?”

    张勋说道:“吕布虽然骄横,然现下我军与刘表对峙已久,到现在,刘表不能灭之,我军仍局促於南阳之区区一郡,向东,黄祖也不能灭之!当下正是要用到吕布这样的勇武之将的时候,明公却要趁孙坚战死之际,争抢颖川、汝南,这不是要与吕布反目么?怎能够这样做呢?”

    帐中的亲信军吏闻得此言,俱是无语。

    稍顷,一人说道:“将军既然觉得不妥,那何不进言明公?”

    张勋说道:“明公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我进言若是有用,我早就进言去了。”

    诸军吏问道:“将军,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勋再次叹了口气,说道:“唉,明公既然军令已下,我等也只能遵令从事!且先赴汝南,与吕布争一争平舆,看看情况如何,之后再说其余。”

50 诸文武齐拥孙策

    话分两头,且说孙坚战死之后,坚军大败,程普等尽力突围,从郾县渡河撤走,一路不停,出了颍川地界,向东北行数十里,到了召陵城中。

    和程普一起撤到这里的,还有公仇称、韩当、祖茂等人,却是失了孙辅、宋谦。也不孙辅、宋谦两个,是在掩护程普等撤退渡河的时候战死了,又或者只是暂时还没有赶到召陵。

    不管是哪种情况,暂时间,都是顾不上他俩了。

    便在召陵城内,程普与公仇称等人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议事的地方,占用的是召陵县的县寺,召陵县的县令、县中的一干大吏,以及此前孙坚留在召陵的部队军官,齐聚一堂。他们已经知道了孙坚战死这件事,满堂之中,愁云惨淡。

    大家坐着都不说话。

    堂内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一阵啜泣之声,传入到了程普耳中。

    程普看去,见是召陵县的一个吏员在哭。

    堂中的气氛本来就很消沉悲伤,这吏员再一开始哭,顿时那消沉悲伤的空气,愈发低落下来。

    程普心道:“明公不幸身死,吕布必会趁胜追击,也许至迟明日,他的部队就会杀到我召陵城外。这股消沉之气,绝对不能让之继续蔓延,否则,召陵定然难保。而召陵一旦失陷,平舆危哉!”想到这里,他猛然起身,指着那哭泣的吏员,喝道,“你哭什么?”

    那吏员吓了一跳,红着眼睛,抽泣着说道:“明公不幸殒命郾县,下吏思及往日明公的恩德,不觉悲从中来,难以自抑。”

    “你也记得明公的恩德么?”

    “程公此话何意?明公待下吏恩深义重,下吏岂会能不记得?”

    程普顾看堂中诸人,一部浓密的黑须,随着他的说话前后摆动,他慷慨地说道:“明公何止对何君一人恩深义重!明公对吾等,无不是恩深义重!明公现虽不幸殒命,但是咱们并不是就没了主君!孙郎英姿天纵,今之雄杰也!当务之急,咱们不是在这里对坐垂泣,而是应该马上把这个不幸的消息,报与孙郎知晓!请孙郎立刻返回平舆,主持大局!如此,事尚可为!”

    ——“何君”者,那个哭泣的召陵县吏姓何。

    公仇称应声而起,说道:“程公所言正是!”与堂中诸人说道,“现在咱们应该做的,正就是马上把明公不幸被吕布所害的消息,报给孙郎知道!明公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孙郎青出於蓝,这几年孙郎凡领兵征战,战无不胜,荀徐州,孙郎之师也,亦尝数赞称孙郎!只要孙郎能够及时赶回平舆主持局面,莫说一个吕布,就是袁术也全军压来,我豫州亦足可守也!”

    程普、公仇称两人话中的意思,堂中众人都非傻子,俱皆听了出来,这分明是他两人要扶孙策继承孙坚之位,做他们新的主君。堂中的这些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人出来反对,——只是却亦不免有人心中琢磨:“只怕孙郎担不起这副重担!且先看看罢。若是召陵、平舆不保,说不得,为了求条活路,也只好降於吕布、袁术了!”

    孙坚是豫州之主,他忽然阵亡,带给豫州诸将、诸文官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如程普、公仇称这样的江东老人还好说,他们断然是不会肯降吕布的,可像那本是豫州当地士人的一些文官,当此局势之下,为了自身、为了宗族的利益,不免人心浮动,动些别的念头实也不奇。

    却不必多说堂中这些人不同的心思。

    程普与公仇称等人商定,就一边在召陵布置防线,以作抵御吕布来攻的准备,一边立即派人赶去陈国,找在那里率兵正与张邈部对垒的孙策,禀报孙坚战死此事。

    信使出发未久,城外来了一彪兵马。

    程普得讯,慌忙上到城头,远远望去,看不清那兵马是何来历,却见城头守卒无不惶恐。程普便亲循城上,安抚兵卒,鼓舞士气,同时,派斥候出城打探。不多时,斥候归来,面带喜色,报道:“将军,那不是吕布的兵马,是宋、孙二位校尉的兵马!”

    “宋、孙”者,宋谦、孙辅是也。

    程普闻言,也是欢喜,赶紧亲出城外,前去迎接。

    迎上宋谦、孙辅,问他两人为何直到现在才至召陵?两人答说,是在掩护了程普等人撤走之后,他两人率部突围渡河之时,被吕布的兵马追击不止,他们只能边战边退,故是耽搁至今。

    程普就把已

    遣人去给孙策报讯这件事,告诉了他两人。

    孙辅问道:“程公,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与公仇先生、韩当、祖茂等已议定,在孙郎没有回到平舆之前,咱们就守在这召陵!务必不能使吕布过我召陵,危及平舆!”

    孙辅忧虑地说道:“我等败兵,只怕是不好守住平舆的吧?”

    “舍我此身,也要为孙郎守住此城!”

    程普一个外姓人,还这样说,孙辅作为孙坚的从子,孙策的从兄,还能说什么?遂不复言。

    程普决心死战,必要守住召陵这一道平舆西边最后的防线,且不必多说。

    只说程普的信使,昼夜兼行,到了陈国,见到孙策,把程普的密报呈上。

    孙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犹且奇怪,为何程普会给他送信来?

    打开信,看未两行,孙策表情陡变,抬起头,看了那信使一眼,伸出手,指着他,像是想问些什么,终是一句话没有问出,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仰面栽倒。

    孙河等人在侧,个个吓了一跳。

    或者赶紧上前去扶孙策,或者抽出刀来,压到那信使脖上。倒是把那信使给吓了个魂飞魄散,忙不迭叫道:“非关小人事!实是明公战死郾县。孙郎应是睹信知此,悲痛过度,因而吐血。”

    孙河等人闻言,几疑听错。

    孙河把那掉在地上的信拾起,展开来看,见信中的确是如此写说。

    孙策的主簿魏腾招呼人,把孙策抬到榻上,派人去找来了几个大夫。

    大夫们七手八脚,又是号脉,又是急救,折腾了半晌,总算是把孙策救醒。

    孙河焦急的脸色略微舒展,问他说道:“孙郎,好些了么?”

    “信、信……”

    孙河把掉到地上的信拾,呈给孙策。

    孙策支撑起身,把没看完的信看完,泪如雨下。

    就在救孙策醒来的时候,孙河、魏腾等人已经商量过了,他们一致认为,现下豫州的形势已是十分危险了,目前第一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请孙策立刻回平舆去。

    因是,尽管知道孙策现下定然哀恸至极,孙河硬着头皮,还是说道:“孙郎,明公已经不幸身亡,程公在信中写得明白,吕布追兵於后,将攻召陵,……现在吕布的兵马极有可能已到召陵。是我平舆、汝南危在旦夕矣!当此之际,孙郎,宜当以大局为重。”

    孙策闭上眼睛,泪流不止,没有理会孙河。

    孙河、魏腾等对视一眼。

    魏腾说道:“孙郎,事急矣!若想为明公报仇,当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得把平舆先保住!下吏愚见,事不宜迟,不如今天,便就率兵折回平舆,然后召集诸将,共议守备御寇之策。”

    孙策睁开了眼,抹去眼泪,说道:“不能率兵折回平舆!”

    魏腾愕然,说道:“孙郎,此话何意?”

    “张邈部正与我部对垒陈、梁,我一旦率兵折回,陈、梁危矣!到时,我平舆就可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因此,我可以立刻赶回平舆,部队却不能跟我回去!”孙策按住床榻,坐起身来,想了一想,说道,“拿纸笔来!”

    魏腾取来纸笔,放到榻边的案上。

    孙策提笔,很快,写成了一道檄文,令道:“即刻送去给徐琨!”

    魏腾看那檄令内容,非常简单,字数不多,四五句话而已,写道:“程公来信,吾父为吕布暗箭所害。我需即返平舆,不及亲面见外兄,陈、梁之事,尽付兄矣!”

    徐琨是孙坚的外甥,故此孙策称他“外兄”。

    魏腾接令,马上出去,安排人送此檄令去给现任梁国相的徐琨。

    堂中一人进言说道:“孙郎,吕布来势汹汹,现北边张邈、南边袁术,我汝南可能要三面遇敌,只凭我之孤军,怕难抵御。下吏愚见,宜即刻求援於荀徐州!”

    说话之人乃是孔德。

    孙策点了点头,说道:“君言甚是。这求援之任,就委托给君了!”

    孔德挺身说道:“下吏义不容辞!”

    “君现在就出发吧!”

    德应诺,当即出堂,先回家去略收拾行装,随之,便就出城东行,奔赴徐州而去求援。

    孙策没有久拖,也於当天,留下了魏腾暂先指挥部队,配合徐琨守御梁国、陈国之后,即带着孙河等亲近左右,总计骑不过数十,南下急还平舆。

    却在半路上,孙河私下进言孙策,说道:“孙郎,明公今亡,按理说,自是该当由孙郎继承明公之位,然宗族亲戚如吴景、孙贲者,皆年长於郎君,且都是掌兵已久,其军中颇有威望者,以河愚见,郎君当先收彼等之心!”

    “先收彼等之心”,这话说的比较委婉。

    孙策听出了孙河话中隐含的意思,这是在提醒孙策,要小心吴景、孙贲等人或许会生异心。吴景是孙策的舅舅,孙贲是孙辅的兄长、孙策的从兄,现下於军中掌兵的诸多孙氏之宗族亲戚里头,就数这两个人的官位最高、手底下的兵马最多。

    孙策却是不像孙河这般多疑,说道:“吴、孙,俱我之亲也,何须疑为?”

    孙河见孙策不肯听自己的意见,亦不再劝,只是心中想出了一条主意。

    陈国与汝南接壤,从驻营处到陈国,行程不到两百里,一天多,孙策缟素驰马,就回到了平舆。此时,平舆城中留守的诸将、诸官,已经收到了孙坚战死的消息。提前得知孙策要回来,留守诸将中的为首者朱治等人出城迎接。在迎接的众人里头,孙策看到了吴景、孙贲,还有孙暠以及孙静、孙香等孙氏宗族的,他的一众兄弟,自然,还有孙权、孙翊等他的同产兄弟。

    却那吴景等人,有些本来是不在平舆的,是得了消息后,紧急赶回来的,大多是只比孙策早回到平舆了没多久。

    接了孙策进城。

    众人簇拥孙策,去到孙宅,谒见孙坚之妻、孙策之母吴夫人。

    吴夫人也知道了孙坚战死的事情,已然是哀伤地痛哭了两天。孙河提前来到的孙宅,给吴夫人报讯,说孙策回来了。吴夫人勉力打起精神,便在堂上,接见众人。

    在孙策等人还没有到之前,孙河伏拜地上,对吴夫人说道:“明公不幸阵亡,使人哀恸,然军不可一日无主,夫人,当下之首要之务,是得先确立孙郎继承明公,为我军之主!否则,我家之宗族亲戚,在军中掌兵者众,迟以时日,也许会有变故。”

    吴夫人说道:“你说的不错!”

    孙河便把他想出的那个主意道出,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此小人之愚见也,不知可否。”

    吴夫人说道:“你这办法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办。”

    两人议定。

    不多时,孙策、吴景、孙贲、朱治等等诸人,到了孙宅,入到堂上,齐齐拜见吴夫人。

    吴夫人说道:“都起来吧。”

    孙策等人起身。

    孙策正想上前,与吴夫人说话,却见吴夫人把目光投向了吴景、孙贲。

    紧接着,吴夫人开口说道:“吾夫不幸身亡,诸子年少,而今大敌在外,军中不可无主。我意,就由吾弟和伯阳,暂领军事,君等以为何如?”

    “吾弟”,自是吴景;“伯阳”,是孙贲的字。

    听到吴夫人这话,孙策怔了一怔。

    吴景、孙贲两人哪里会能想到,与吴夫人刚一见面,吴夫人就突然说出这个,俱是措手不及。两人急忙下拜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景(贲)何德何能,敢接此任?万不敢受!”

    孙河适时开口,大声说道:“孙郎虽然年轻,然而英武不凡,河敢请奉孙郎为主!”

    堂中从孙策来到的如朱治等文武,对孙坚都是忠心耿耿,闻得孙河此言,俱皆高声附议。

    一时间,堂中尽是“敢请奉孙郎为主”的声音。

    吴景、孙贲也许之前,的确是会有那么点想法,但此时此刻,就算是他们有过什么想法,自是也从此不必再提了。他两人也跟着孙河、朱治等人,高声说道:“敢请奉孙郎为主。”

    吴夫人起身,让开主位,孙河扶着孙策,请他在主位坐下。

    吴景、朱治以下,文武众人,罗列堂上,面朝孙策,齐齐下拜。

    却那诸文武之前,案后主位,坐在其上的孙策,虽方弱冠之年,而於此时,当真是英挺俊武。

51 吴夫人一言而决

    却说吴景诸将既奉孙策为主,便於这日,孙策在州府设置灵堂祭奠孙坚。

    这天正是个阴天,乌云密集,整座城池都变得十分的幽冥、昏暗,风声呼啸,虽然是春天,但是风颇寒凉,卷动城内、州府中的树木花草,飒飒作响。

    那州府的诸色松柏、果木,在这阴沉的天气下显得是越发的翠绿。将近暮春时节,百花吐芬,州府庭院中,花草茂盛,各色的鲜花争奇斗艳,花香弥漫在风中,吹的到处都是,本该是颇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然而州府之中,此时此刻却充满了悲痛压抑之感。

    放眼看去,整个州府,从府门外到州府的庭院,再到州府正堂上,举目洁白。

    吴景、孙贲为首,朱治、孙河等等诸人在后,地位高的立在堂中,地位低的便拜倒在庭院中。整个堂上、院中罗列拜倒了将近百人。这些都是孙坚部中目前在平舆的所有的中高层军官,以及文臣谋佐,除了程普等还领兵在外的之外,余下的都在於此了。

    吴夫人和孙权、孙翊兄弟等作为孙坚的妻、诸子,向吴景、朱治等答以谢礼。

    孙策披麻戴孝,站在堂中。

    他上前把吴景、朱治等人扶起,然后回顾堂上。

    堂上虽然摆的有灵柩,但那灵柩之中却无孙坚的遗体。

    想到孙坚的尸体现在还在吕布的手里,孙策更是不由悲从中来。

    便在那孙权、孙翊兄弟们哇哇的痛哭之中,孙策一手扶住灵柩的一角,一手按在了胸口上。

    胸中的悲痛并没有因此得到丝毫的化解,虽然他知道他还很年轻,恐怕是会被敌人们所轻视的,——南边的吕布、袁术,北边的张邈、曹操,这些都是成名已久,天下著名的英雄豪杰,可孙策这个时候却并无半点的畏惧之意,满心想的都是要为他的父亲孙坚报仇。

    回想其父一生为国征战,就在张邈、吕布联兵侵犯豫州之前的一个晚上,於室中,他们父子两人还曾秉烛对谈了整整一夜,那晚他父亲和蔼可亲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而现在其父却已经故去了。那天晚上,他父亲对他的讲的那些雄心壮志,从此他父亲永远无法完成了。

    孙坚一边回想他父亲生前的雄姿伟貌,远大志向,一边忆起他父亲往常对他的爱护、照顾和指导,当此之际,真的是心如刀绞!

    他不禁张开口来,“哇”的一声,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洒在那灵柩之上,灵柩是黑色的,鲜血是红色的,刺人眼目。

    孙河急忙赶上前,扶住孙策。

    孙策一手把孙河推开,站起了身子,直腰挺立,面向吴景等人,他语气悲痛,大声说道:“中平元年,黄巾乱起,祸乱海内,吾父时为下邳县丞,右中郎将朱公,奉旨与车骑将军皇甫公,进剿黄巾贼波才部,朱公奏请我父任其军中的佐军司马。

    “国难当前,吾父毫不推辞,明知危险而慨然接任,遂把吾母、吾兄弟等留在九江寿春,而於淮泗间募兵千徐,乃从朱公,进战颍、汝间。时於西华县,吾父战稍失利,被创堕马,卧於草中,军中将士不知吾父所在,幸得吾父所骑之马,驰还营中,踏地呼鸣,将士跟随其马,乃至草中寻得吾父。吾父还营十数日,创伤方才小好,未及痊愈,吾父就再次出战。吾父如此不顾个人生死者,所为者何?所为者,国家是也。

    “先破波才,已安豫州百姓,复从朱公南击南阳,继攻宛城,吾父领兵奋战,独当一面,冒矢石,率先登城,兵众随之而上,遂拔宛县!攻陷宛县之功,吾父乃是首功,朱公就把吾父的事迹报於朝廷,吾父乃得朝廷旨意,迁任别部司马。

    “其后,边章、韩遂,乱於凉州,中郎将董卓奉旨前往抵御,未见成效。中平三年,司空张温,被朝廷拜为行车骑将军,代董卓总讨边章之役。张温奏请吾父参军事,吾父参赞军事有功,因得朝名,迁拜议郎。

    “中平四年,长沙欧兴反叛,自称将军,聚众万人,攻围城邑,吾父临危受命,迁任长沙太守,前往剿灭。吾父到郡,拣选良吏,对他们说‘治理百姓的任务,付与君等,至於讨贼,付与太守’。吾父遂率领将士,谋划方略,不过旬月之间,即剿灭欧兴,威震长沙!时零陵、桂阳亦有叛贼,依我汉家规制,无诏令,二千石不得出本境也,然为国家计,吾父敢於担责,竟率部出界征讨,对部将们说:‘我这次越界征讨,是因为零陵、桂阳的官吏向我求救,我这是为了保全我汉家的百姓,如果因此获罪,我无愧於天下 。’零陵、桂阳之贼,闻吾父将来,闻风逃遁。朝廷检录吾父前后战功,乃拜吾父为乌程侯。

    “中平六年,大将军何进为阉宦所害,董卓擅行废立,执掌朝中权柄,在京横行跋扈,恣意妄为。昔,吾父从张温讨边章、韩遂时,因见董卓出言不逊,曾建议张温,可以按照军法把他杀掉,张温不肯从之,而至此时,董卓果乱朝廷!吾父闻之,抚膺长叹:‘张温当日若听我言,朝廷今天哪会有如此浩劫?’天下州郡,共起兵讨董,吾父毅然决然,也起兵於长沙,遂北上豫、兖,参与讨董。时讨董诸将,亦袁本初、张孟卓为首,彼等多屯兵於酸枣,日日高会饮宴,如此而已,皆惧董卓之淫威,不敢进战,只有吾父与荀徐州,勇敢进战。最终,收复洛阳!后因为荀徐州的上表举荐,朝廷拜吾父为豫州刺史。

    “公等!吾父以往的历战,公等多都跟随左右,这些赫赫的战功,吾父对国家的忠诚,不用我多说,公等自是比我更加清楚的!

    “自任豫州刺史到现在,吾父在境内,礼重士大夫,招揽流民,安抚百姓,豫州士人、百姓,无不对我父亲称颂有加。这些,公等也都是亲眼所见!

    “却那吕布,本丁原之义子也,认董卓为义父,杀丁原,后又为自己的权势利益而杀董卓,遂乱长安,仓皇东窜,若丧家之犬,先投河北袁本初,因其骄横自大,不为本初所容,乃复投南阳袁公路,袁公路遂使其犯我汝南。吕布在汝南屠戮百姓,欺辱士人,搞得民怨沸腾,吾父几次责备於他,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又犯我颍川。吾父忍无可忍,於是亲率兵往去征讨,战於郾县,获胜在即,而却那吕奉先却使阴谋诡计,暗箭伤人,吾父竟为其所害,惨死林中乱箭之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被任豫州刺史以后,君等都来贺喜,吾父却面无喜色而怀忧,我那天晚上问我父亲:‘今掌豫州矣,何为不喜哉?’吾父对我说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於夜色之中,他西望长安,与我言道,‘现在天子蒙尘,奸贼肆虐,我等既然身为汉臣,那就应该尽快地把天子救出,迎天子还都於洛阳,如此才是’!”

    说到这里,孙策闭上眼睛,仰面朝上,他深深的呼了几口气,把头低下,睁开眼,再次看向主人,满脸悲愤激昂之气,接着说道:“却因为吕布这个反复狡诈,无耻之徒,吾父忠君报国的志愿未成,而今以身付国!诸公!我与公等身为汉臣,不杀掉吕布这个乱我汉家天下的奸贼,是为不忠;我身为人子,不为吾父报仇,是为不孝。我虽然年少,也没有什么才德,然此不忠不孝之人,我却也是不愿意,也绝不肯当的。”

    说到这里,他抽出腰中之剑,剑斜斜向前而指,慨然说道,“不报父仇,不为人子;不除奸贼,不为人臣。誓杀吕布!为吾父报仇,为国家除害!”

    朱治、吴景等人都是跟从孙坚很多年的,就像孙策说的一样,对孙坚的过往经历十分清楚,孙坚过去的经历,的确就是这个样子。在听孙策说的时候,吴景等人也都想起了孙坚之前好几次对他们讲过的先打下南阳,然后再打下荆州,带领大家还家乡的雄心壮志,一个个都是眼眶湿润,泪流不止。

    当下听了孙策的慨然之语,诸将纷纷举臂,齐声高呼:“不为明公报仇,难为人臣!誓杀吕布小儿!”

    不但堂中吴景等人他们在高呼,院中的其的吏员、军将在听到堂中诸人的呼声后,也都有样学样,如此同样的高声呼喊。

    这高呼之声,冲破州府大院,直上云霄。那天空的乌云竟也似因这悲痛慷慨的大呼之声,而为之一顿。东边的天空,猛然打了一声闷雷,随即春雷滚滚,大雨哗啦啦地淋落下来。

    祭奠完孙坚之后,当天晚上,孙策即招吴景、朱治等人齐来议事,一同商议下边对策。

    吴景、朱治等人络绎来到。

    大家到了之后,分主次落座。

    只见满堂之上十几个人,一个个都是眼睛红肿,肿得像个桃子似的,因为白天的时候哭喊之声都非常大,众人的声音大多也十分嘶哑。

    吴景,朱治落坐之后,先安慰孙策。

    孙策说道:“公等的心意我都知道,但现在,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抚慰吾父在天之灵的最好办法,公等与我想来应是一样的清楚,那就是早日杀掉吕布,为吾父报仇!

    “程公这两天数次飞檄急报,吕布分兵两路,一路由张辽去攻阳翟,一路由他亲率,已到召陵城下,攻城甚急,日夜攻打不停。召陵如失,则召陵距我平舆,不过百里之远,我平舆必将危矣!如下该如何应对,公等都有什么良策?尽请都说上来吧!”

    召陵在汝南与颍川的接壤处,从召陵往东北方向走,前行百里就是平舆。召陵与平舆之间,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阻碍的,一马平川。这就是说,召陵是抵挡吕布军队前进步伐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情况的确是十分的危急。

    朱治第一个发言,起身说道:“明公,现在看来,颍川暂时是顾不上了,当务之急,咱们是需得先保住平舆不失,

    稳住了阵脚之后,然后才能再谋复颍川。”

    孙策听了,同意他的意见,说道:“公所言甚是,然而平舆如何才能保住?……吕布攻势甚猛,怎么才能把其部挡住?公等可有什么良策么?”

    吴景起身说道:“君理说的很对,现在的当务之急,的确是首先要保证汝南的北部和陈国、梁国不失,惟今之计,以我看来,别无良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集齐兵马,前往召陵支援程公,务必要把吕布当在召陵城外。”

    孙策听罢,不置可否,先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是问於下诸人,说道:“公等以为呢?”

    这时一人站起身来,众人看去,是孙策的功曹魏腾。

    魏腾说道:“以腾之见,平舆和召陵之间并无险隘,要想挡住吕布,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召陵城,除此之外,似是别无二策了。”

    朱治说道:“以下吏之见,除了要保住召陵城之外,我想袁术他一定是会派兵前来支援吕布的,而袁术如果派兵,那么他就有可能会从汝南部进入我汝南境内,也就是说,从我平舆的南边方向来进攻我平舆,所以我平舆这里,也一定要留下足够的兵马以做防御。”

    吴景插口说道:“送去给荀徐州的急报,也不知荀徐州现在收到了没有!不知道荀徐州什么时候才会有回文到来?”

    孙策说道:“孔德奉我之书信,已去数日,想来很快荀公就能接到我的去书了。”

    吴景说道:“但是指望徐州的兵马来到,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他顿了下,向孙策提出建议,说道,“不过在汝阴,现下不是驻扎的有李通、荀愔所部么?我以为,咱们可以传檄给李通、荀愔,请他们赶紧先率兵来我平舆,帮助我军!”

    “传檄给李通、荀愔?”

    “是啊,毕竟我军现在的兵马数量有限,恐怕是难以抵挡住吕布、袁术两路兵马进攻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孙策听得多时,听出他们整体的意见,应对之策不外乎就是两条,即是:首先,守住召陵;其次,守住平舆。见诸人无有别的意见道出了,孙策站起身来。

    众人见孙策起身,便就都止住了话语,齐齐把目光投向於他,等他说话,做出决定。

    孙策沉吟片刻,先没有说自己的想法,而是说道:“除了公等刚才说的之外,还有一条,你们也许是没有想到的,那就是咱们在河内的兵马,现在恐怕得把他们都召回来了。”

    河内在颍川的北部,颍川如果失陷,那河内的这支兵马,就等於成了一支孤军,肯定是保不住的,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趁颍川还没有被张辽全境占据,立刻把河内的驻兵调回。

    ——这等於是把河内这块孙权前后历经数次,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地盘暂且丢掉。

    众人听了,尽管俱觉不舍,然思来想去,都觉得孙策的这个意见说的很对,於是皆表示赞同。

    孙策说道:“那我明天就传檄河内,调河内之兵即刻回来。让他们先去颍川,看看能不能把张辽部挡住,如果不能,就从颍川直接去召陵,与程公合兵一处,抵御吕布。”

    吴景问道:“那平舆这边呢?是不是也明天就传檄,请李通、荀愔率兵过来相助?”

    孙策说道:“平舆这边,却不需李通、荀愔过来相助。”

    吴景等人不解孙策之意,吴景问道:“孙郎,你这话是何意啊?”

    孙策目视诸人,说道:“现在咱们面对的局势是北边有张邈,西南边有吕布,南边极有可能袁术的部队很快就到,可以说是三面受敌,而平舆、召陵和陈国、梁国这块地方,不过才南北三百里里,东西百余里罢了,於如此狭窄的一块范围之内,只靠单纯的守御,那是绝对挡不住这三路敌兵的联合进攻的,所以刚才公等说,守御召陵、平舆以解眼前之危,这个办法,我以为不可以采取,——守召陵固然是应当的,但守平舆却不行。”

    吴景等人更是不解其意了,吴景问道:“不守平舆?孙郎你这是什么意思?退入陈、梁么?”

    孙策说道:“那当然是更不可以的。”

    他顾盼诸人,神色坚毅,说道:“我意已决,我要尽起平舆精卒,南下袭攻褒信!”

    褒信,如前文所述,是吕布的大本营。吕布的家眷和他帐下诸将,以及许多兵士的家眷,现在都在褒信。孙坚之前在郾县和吕布交战的时候,为动摇吕布的军心,便曾用“褒信已被坚军打下”来做谣言。却那孙策虽然不知孙坚在郾县用过的这个计,但真是虎父无犬子,父子二人想到一起去了,都看到了“褒信是吕布的最大弱点”这一点。

    可是孙策的这个意见说出来之后,吴景、朱治等人,却是无不神色大变,俱皆吃惊。

    吴景大惊说道:“孙郎,袭攻褒信?这、这、这太危险了!”

    孙策说道:“只凭我一路兵马攻袭褒信,或许难下,然就像公适才所言,李通、荀愔部,现驻汝阴,如果得到了他们的相助,褒信,我想还是能够打下的!只要褒信能够打下,等於说是咱们端了吕布的老巢。吕布闻得褒信被咱们攻克,他一定会舍弃召陵,急来夺回褒信的。这样,不仅召陵之围,自然就解,而且在他回兵向褒信的路上,我军又可以设伏,想办法打他一次,只要能再次把他打败,那么这次我汝南之危,也就解了一半了。

    “至於汝南之危的另一半,那当然就是袁术了。袁术从南阳出兵,毕竟褒信一带,我军若是能够赶在袁术的兵马进入汝南南部之前,先把褒信打下,那么凭借褒信,也就可以把袁公路的兵马挡住。如此,我整个汝南北部的危险就就都可以解掉了。”

    细细想来,孙策的这番分析,倒是十分有理,可是他这个计策,的确是相当危险。

    吴景说道:“孙郎,话说来虽然是这样讲,但你的这个计策要是不能成,褒信如果打不下,那么咱们只怕就会是后撤无路,就连平舆,召陵也都要丢掉了啊!”

    孙策年轻英俊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他双眼明亮,语气坚决,说道:“临此险境,当行险计!”顾看堂上诸人,问道,“舍此计之外,公等可还有其它解我此次汝南之危的良策么?”

    诸人都无其他的办法。

    “既然如此,公等可愿用我此计,险中求胜?”

    吴景等人沉吟未言,孙河率先起身,说道:“河愿为明公先驱,为明公拔克褒信!”

    吴景等人犹且迟疑。

    这个时候,从大堂的后边转出一人。这人是个妇人,却就是孙坚之妻,孙策之母吴夫人。

    吴夫人是吴景的姐姐,两人长相还是颇为相像的。

    见了吴夫人出来,吴景等人慌忙下拜行礼。

    孙策请吴夫人落座,吴夫人却也不坐。

    她站在孙策的身前,看向吴景等人,大声说道:“大丈夫遇到危险的关头,应当一言而决,怎么可以瞻前顾后,婆婆妈妈?吾子所提此策,是现在唯一可用的最好解危之法。我妇人也,尚赞同此策,汝等男儿大丈夫,却怎么此等怯懦畏惧,竟不如我耶?”

    有了吴夫人出来给孙策站台,吴景等人於是就都不再表示异议,俱皆俯拜说道:“愿从孙郎此策。”

    要说这孙策,果是人中之杰,年纪轻轻的,就敢定下这样的行险之策,绝非一般人可以为之。

    便就此定计,首先,以吴景率领平舆的部分驻军,赶去召陵,援助程普,勿要把吕布阻挡在召陵城外,以给孙策奔袭褒信争取时间,其次,传檄河内诸军,叫他们先入颍川,看看能否击败张辽部,若是不能,就去召陵与程普会师,再次,传檄给李通,荀愔,把攻打褒信的这个消息告诉他俩,请求他俩带兵帮助,最后,留朱治等守御平舆。而孙策自己,则尽点平舆的精兵,率芮祉等悍将,以及袁雄、徐逸等本部将士,还有孙河等等,奔袭褒信。

    孙策向李通、荀愔求助的檄文,这日到了汝阴。

    檄文先送到了李通的手上,——毕竟李通现在是汝阴县内徐州驻军的主将。

    李通看完檄文,吃了两惊。

    一惊是:万万没有想到孙坚如此豪杰,天下知名的勇将,居然在其盛年之际,战死在了郾县,被吕布暗箭所害。孙坚是豫州刺史,是孙坚这只江东子弟部队的主将,他的战死会带来什么样严重的影响,特别是在此北边兖州正在激战的这个背景下,李通自然是马上就想到了。

    二惊是:孙策竟然敢行如此险计,奔袭褒信。

    檄文中讲到的这两件事都太要紧了,李通一点儿也不敢耽误,马上就派人去找荀愔过来商量。

    派出的人才出堂门,李通把那人又叫了回来,却是事关重大,他等不及荀愔再来了,要亲自去荀愔住处找他。

    出了府门,也不坐车,李通命左右牵马过来,翻身上马,赶去荀愔家中。

    到了荀愔家里,这时,刚过中午没一会儿,荀愔作为一个文士,平时的生活习惯是比较规律的,中午有个睡午觉的习惯,特别现在春天,容易发困,他却是正在午休。

    荀愔家中仆人见李通风风火火到来到,请他稍坐,赶忙就去通告。

    荀愔睡得正香,被仆人叫醒,听说

    是李通来了,揉着睡眼起身,却不着急,一丝不苟地先由仆人伺候着,把袍服冠带全都穿好,然后这才出来。

    李通已在堂上等待多时。

    荀愔进堂,向李通行礼,说道:“未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李通说道:“荀公,不要多礼了。你快快请坐,我有急事与你商量。”

    荀愔坐下,问道:“是何急事?”

    李通就把孙策的檄文拿给荀愔看。

    荀愔还没看完,面色已是陡变,抬起头来,说道:“孙使君战死了?”

    李通说道:“可不是嘛!孙将军这一死,豫州恐怕就危险了啊!荀公,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好?”说着,李通指了指那道檄文,接着说道,“孙郎他想要攻袭褒信,以解豫州此危,央求我军相助。荀公,你说咱们是助他还是不助?”

    荀愔沉下气来,继续把那檄文看完,将之放下,摸着胡须,思忖了会儿,说道:“将军,你意下何如?”

    李通说道:“孙郎此策,我以为太过危险。吕布现在虽然不在褒信,可是一则,褒信不是没有兵马守备的,且留守褒信的吕布兵马为数还不少;二来,从平舆到褒信,需要渡过澺水,褒信守军只要把此水守住,使孙郎不得渡之,那孙郎奔袭褒信,恐就要无功而返。

    “而褒信若是不能打下,孙将军战死,已动豫州军心,孙郎再失利褒信,士气必然会低沉到极点,召陵、平舆说不定就会守不住了!……荀公,平舆一失,我汝阴亦将难保。”

    荀愔说道:“听将军的意思,是不太赞同相助孙郎奔袭褒信这条计策?”

    李通问荀,愔说道:“荀公,你觉得呢?”

    荀愔这个时候,思路已经比较清晰了。

    他虽然不擅军事,孙策的这条计策让他去想的话,他想不出来,但计策放在了眼前,他倒是能看出好坏的,因对李通说道:“以我之见,孙郎此策,倒是可以行。”

    李通问道:“如何可行?”

    荀愔说道:“如将军所言,孙使君战死,现在豫州兵肯定军心惶恐,吕布的部队则一定是士气正盛,如果只守召陵,首先,只怕不一定守得住。退一步讲,就算能守得住,但是袁公路路一定会派兵支援吕布的,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吕布打召陵,袁公路由汝南南部,进攻平舆,是召陵、平舆区区百里之间,将迎对吕布、袁公路两路军马的围攻,那最终一定是难逃败亡之结局。那么当此之时,就不能用寻常之策来应对这个危局了!奔袭褒信,正是破局之法。”

    李通喃喃说道:“破局之法?”

    荀愔说道:“将军,如果把守召陵视做是堂堂之正的话,那么袭攻褒信,就是用奇。一正一奇,是所谓正奇兼备。愔虽不善兵事,然亦闻之,正奇兼备,取胜之术也。”

    李通说道:“可是,即便正奇兼备,褒信,只怕也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下的吧!”

    荀愔说道:“只凭孙郎一部兵马,褒信自然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下的,就像你刚才说的,只要褒信在澺水沿线设防,孙郎不得渡水,那褒信他就打不下。可现在孙郎不是向你我求援了么?加上我军,这褒信,还真就不见得打不下。”

    李通见荀愔如似胸有成竹,说道:“荀公,你是不是已有计了?”

    荀愔说道:“依然拿正、奇做比,如果把孙郎这只打褒信的部队比作正的话,那么我军在打褒信的这个战场上,就是奇。如果我军能够在褒信的东段,提前於孙郎所部,在褒信守军还没有什么十分的戒备之时,偷偷先渡过来澺水,伏兵在褒信城东。……那么将军,你觉得接下来的战局会是怎样的走向?”

    平舆、褒信、汝阴三县的地理位置是这样的:平舆在褒信的西北边,汝阴在褒信的东北边;平舆和汝阴都在澺水的北边,褒信在澺水的南边。

    听荀愔说到这里,李通眼前一亮,他说道:“如果我军能够提前孙郎所部,成功偷渡澺水,到达褒信城东埋伏,那么等到孙郎的兵马到达澺水,褒信的守军到水边阻击之时,我军突然杀出,袭其后阵,将其杀败,迎孙郎所部渡水,然后我两军合为一处,并攻褒信,我军已经先胜了一阵,那么褒信的守卒这个时候必定是惊恐的很,我军与孙郎的联兵,或可趁胜取之!”

    荀愔笑道:“对啊,所以我说褒信不见得是打不下的。褒信打下之后,借助汝水、澺水为防,在褒信这里,咱们足可以把袁公路的部队抵挡於外,使其不得前进,然后吕布听说褒信被我军打下,他肯定军心震动,不会再有攻打召陵之意,一定也会回师回来,企图夺回褒信,如此这召陵之围、平舆之围也就解了,甚至说颍川之围也就因此而解了,所以我说褒信是破局之处,这话的意思就在於此。”

    李通说道,:“哎呀,不错!荀公所言甚是!如此说来,这孙郎……”李通的脸上满是赞叹的神色,说道:“果然不愧是英俊之才,难怪明公对他这般喜爱,收他为门生弟子。”

    李通提起明公,也就是荀贞,倒是提醒了荀愔。

    荀愔问李通,说道:“将军,可有把此道紧急的情报送去去徐州,报於明公?”

    李通说道:“我在接到孙郎此檄之当时,来见公之前,就已经派人急赴徐州,把此情报禀於明公了。”

    荀愔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

    “荀公,既然计策已经定下,那咱们现在就赶紧给孙郎回讯,告诉他咱们愿意帮他,并且把荀公你刚才的此条高明之策也对他说一下,好让他跟咱们能够起到一个更好的配合。”

    荀愔这时脸上却露出了点迟疑,说道:“奔袭褒信此策虽佳,然於我军来说,却有一个问题!”

    李通说道:“是何问题?”

    荀愔说道:“那就是咱们的兵马有些少了。”

    “有些少了?”

    荀愔说道:“我军兵卒共有千余,咱们总不能倾巢而出吧!总得留些兵马来驻守汝阴才是,这样一来,我军所能派出相助孙郎之兵,顶多也就千人。以此千人,如果褒信出城的兵马不多,我军固可胜之,可如果他多,恐怕就要有些变数了。”

    李通说道:“荀公原来是担忧我部的兵马不足。”笑道:“这有何忧?”

    荀愔说道:“怎么?将军你有解决之法么?”

    李通说道:“荀公,请跟我去县寺堂中,我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把这个难题给荀公解决了。”

    荀愔闻言惊讶,开玩笑似地说道:“怎么?将军难道你也是太平道信众,能够撒豆成兵的么?”

    李通哈哈一笑,却不多说,就与荀愔离了荀愔住处,两人径往县寺。

    到了堂上,李通命令亲兵,即刻召县内和县外乡里各个豪强大姓的宗长,以及投附到他帐下那些百姓的族长们来见。

    等到快傍晚时候,这些人陆续俱到,都来到了堂上。

    李通就坐在这堂中主位之上,与他们说道:“孙文台战死,汝南将为吕布有矣!吕布在褒信、慎阳等地屠戮百姓、抢劫民间,种种恶行,君等都是知道的。汝南如果被吕布占领,我,自然是可以与荀公率部回入徐州的,但是君等在这里的日子,只怕就会不好过了!

    “不过君等,也不必为此害怕,我给君等找了一个解决此一危局的办法,那就是:我决定与孙郎合兵攻打褒信。只要褒信打下,则此危即能解矣!唯是我现在手上的兵马不足,故而希望君等能够帮我一帮。”

    李通这个人,轻财好施、对待手底下的兵士和治下的百姓,从来都是有多少东西就分给他们多少东西,因此他深得治下之民的民心,这是其一。

    吕布在褒信、慎阳等地,为了筹措军粮,的确是滥杀无辜,把当地民间抢的是十室九空,种种惨状,汝阴距离褒信、慎阳只是隔水相望,离得不远,这些人也都有闻听,甚至他们中就有人有亲戚在那边,因而对此是非常的清楚,这是其二。

    两个原因结合,李通这话刚刚说完,堂中这些当地豪强大姓的宗主、外来投附百姓的族长们,一个个便都踊跃起身,争相表态,这个愿意把自己族中的青壮征集五十给李通,那个能够征集百人给李通。还真的是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得到了两千余丁壮。

    这两千余丁壮虽是百姓,然如今乱世已久,虽为百姓,不少也是有参与过战斗的,足可用之。

    就在当天,李通遣人去给孙策回信,信中不但答应了孙策请求李通、荀愔相助的这个请求,而且把荀愔的计策告诉了孙策。

    汝阴到平舆二百里里上下,送信的人快马兼程,马歇人不歇,把李通的回信送去到平舆,给了孙策之后,再返程回来,把孙策的答复呈给李通,总共也不过就是用了两天多的时间。

    孙策在答复中,先是感谢了李通和荀愔的相助,接着他欣然采纳了荀愔的作战计策,同时与李通、荀愔约定了攻打褒信的时间。

    於是事不宜迟,就在这天下午,李通和荀愔两人做了个分工,荀愔留下守汝阴,李通率部南下,准备渡水先去褒信城东埋伏。

    而就在李通率部出城的时候,他两天前派去给荀贞报信的信使已经向东,走到了下邳境内,又於同一时间,更早前被孙策派出去徐州送信的孔德,已经到了徐州的州治郯县。

52 志才举荐玄德将

    孔德到了徐州州治郯县,赶到州府求见荀贞,才知荀贞原来不在州府,已去合乡了。

    於是,孔德马不停蹄,从郯县出来,接着朝西边的合乡赶去。

    却说荀贞为何现在身在合乡?

    这是因为兖州那边的战况目前形势十分的不好,算是相当的危急了。

    自高素、冯巩身战死,潘璋因为轻敌大意,战败之后,曹操趁胜直进,济阴相刘馥与潘璋终是未能守住济阴的郡治定陶,不得已,东撤昌邑。曹操继续进兵,围攻昌邑。

    一方面是因为荀攸之前惩处了当地豪强大族家的子弟,再一个也是因为高素此前杀掉了在兖州小有名气的狂士张长,——张长虽是狂士,便是兖州本地的士人,许多也不待见他,可狂士好歹也是个“士”,且他是兖州人,竟被徐州的一个军将杀掉,自是不免会因此而引起一部分兖州士人的不满,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兖州州府的万潜与陈宫私通,把城中的军事防御情形早在曹操的兵马到达昌邑之前,就通风报信,把之详详细细地偷偷告与了曹操知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就等於说是昌邑城中所有的一切军事,曹操都了如指掌,城内的军事虚实既然为其所知,那他在布置攻城的时候当然也就有的放矢,於是荀攸、乐进守城了几天之后,荀攸就敏锐地察觉到形势不对,感觉到这个昌邑城恐怕是守不下去了,因此他就当机立断,经过与乐进的商议,最终决定放弃昌邑,向西退守亢父。

    由是,昌邑亦被曹操攻下。

    荀攸、乐进率部从昌邑突围而出,在撤往亢父的路上,遇到了济北、东平的援兵,遂诸部合做一处,一起退入到了亢父城中,连同亢父及亢父所在之任城国的驻军,共同守城。

    如前文所述,兖州这块地方基本没有什么险隘,唯一称得上险要的,只有西边的黄河和东边的亢父一带,加上得到了济北等地援兵的支援,荀攸、乐进手下的兵马亦不为少了,故是,尽管曹操用兵迅速,紧随荀攸、乐进之后,就进围了亢父,却攻打至今,还没能把之打下。

    ——说来就在不久之前,当荀贞进攻兖州的时候,那时亢父城在曹操的手中,曹操乃是防守的一方,如今形势变化,徐州兵成了防守的一方,曹操倒成了进攻的一方了。

    防守也好、进攻也罢,当日荀贞打亢父,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换成曹操打亢父,也是一样。然而虽然如此,亢父城中的情况现在也是相当危险的了。

    所以,荀贞现在已经不在郯县的州府,而是已经到了亢父东边的合乡县。

    随他在合乡的,还有从徐州各地召集过来的兵马。

    其实从徐州各地召集的兵马到的已差不多了,单论兵马而言,已到了可以驰援亢父的时候,就在几天前,从在军中的刘备还向荀贞建议:“亢父恐不能久守,以备愚见,似宜即刻西渡泗水,速援亢父。”

    但是,荀贞没有接受刘备的建议。

    这却是因为荀贞其实是别有想法的。

    亢父守城的战况如何,每天都有斥候向他禀报,亢父能不能守得住,还能再守多长时间,他心中有数,这是其一。

    兖州乃新得之地,刚刚打下没有多久,曹操、张邈联兵反攻,济阴等地的地方豪强不少响应,战事一起,荀贞这边就接连丢了汝阴、山阳两郡,可以说曹操部现在是气势如虹,如果现在就去支援亢父的话,那么显然会是一场恶仗,这是其二。

    综合这两点,荀贞乃接受了戏志才的意见,他现在的打算是:先在合乡停驻,以荀攸、乐进等在亢父那边守城,来消磨曹操部的攻势锐气,等消磨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再从合乡领兵疾驰而到亢父,他相信到那个时候必然能是一击而破,不用怎么费劲就能打败曹操的。

    当然,他这个计划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自作聪明,首先得保证亢父不丢,然后他的此策才能实行。——对这一点,荀贞还是有信心的。荀攸擅谋,乐进擅战,有他两个人在,加上亢父之险,再守个一段时间,那完全是不成问题的。再则退一步说,合乡距离亢父不远,真的出现什么危机的情况了,就算他的主力兵马不能很快赶到,先遣派一支先头部队作为援兵,还是能够比较快速地到达的,所以对刘备“即刻驰援亢父”的建议,他没有同意。

    这些且不必多说。

    只说孔德到了合乡营外,求见荀贞。

    荀贞听外头军吏来报,说是豫州的州府从事孔德求见,便令人召他进来。

    孔德与荀贞是老相识了,他一直对荀贞这边都是眉来眼去的,只是荀贞对他不怎么感冒而已,但是孙坚、孙策都知道孔德与荀贞的这层“老熟人”关系,所以之前孙坚也好,孙策也好,每次给荀贞送什么书信或者送什么礼物,大部分都会派这个孔德来。

    因是,闻到孔德求见,荀贞本来还以为这可能是孙坚或者孙策又给自己送书信或礼物来了。

    哪却曾想到,孔德进到帐中,荀贞打眼去看,见那孔德头上裹着发髻的帻巾和身上穿着的大氅,都是布满灰尘,包括他的脸,也是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洗过了,脚上的鞋履更是脏污不堪,样子看起来居然是十分的狼狈,再观其神色,见他神情惊慌,双目之中似有哀凄之色。

    荀贞是何等样人,顿时就从他的这副模样中看出了不对,就问他说道:“孔君,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半路遇上盗贼了么?”

    当下海内战乱已久,贼寇横行,就是徐州境内,称得上是比较太平的,盗贼也不能说没有,豫州境内如今孙坚、吕布两支军队对峙汝南,战火不断,更是盗贼多有。

    孔德“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以头捣地,如同捣蒜,声音里边带着悲痛,他竟是痛哭起来。

    一边痛哭,他一边说道:“明公,非是下吏遇了贼,而是孙豫州他、他……”

    荀贞问道:“文台怎么了?”

    孔德放声痛哭,说道:“明公,孙豫州不幸战死了。”

    帐中众人只听到“啪”的一声,众人齐齐举目,是荀贞掉了手中的茶碗。

    荀贞坐在席上呆了片刻,猛然起身,下意识地快步下到堂前,还没有到孔德身前,追问的话已然出口,他问道:“你说什么?文台他怎么了?”

    孔德再次说道:“明公,孙豫州他不幸战死了。”

    荀贞的步伐停顿下来,站在当地,一脸震惊:“文台不幸战死了?怎么战死的?为谁所害?”

    孔德於是就把孙坚战死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与了荀贞听知。

    荀贞听罢,站着的身体前后摇晃,看起来好像是要摔倒似的。

    帐中众吏慌忙一拥而上,扶住了他。

    荀贞一把将他们都推开,泪水从眼中滑落,勉强站稳,把手颤抖伸出,说道:“文台、文台。”

    戏志才等都在帐中,顾不上他们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的震惊,纷纷安慰荀贞。

    戏志才说道:“明公,孙豫州不幸为吕布所害,着实令人扼腕心痛!然事已至此,亡者不可生矣,明公且请节哀!”

    荀贞闭上双目,多时,他睁开眼,泪流满面,拔出腰剑,狠狠下劈,呼道:“吕布小儿,害我兄长,不为吾兄报得此仇,我誓不为人!”

    戏志才上前,小心地扶住荀贞,说道:“明公,孙豫州为吕布暗箭所害,这个仇,当然得报!可是,以忠愚见,现在最要紧的,怕还不是为孙豫州报仇。”

    荀贞再次闭上双眼,过了好一会儿,他心神略稳,乃复睁开眼睛,摸了把泪水,说道:“志才,我知你意。”目光落到孔德身上,问道:“汝南现在的情形如何了?伯符何在?”

    孔德答道:“启禀明公,下吏今来求见,正是奉了孙郎的命令,赶来向明公求援的。接到孙豫州不幸战死的消息时,孙郎和下吏正在陈国。接到此消息之当时,孙郎就做出决定,由徐琨来守御陈、梁之境,他自回平舆主持大局。在他回平舆之前,孙郎令下吏

    急来徐州。”

    听完孔德的这话,荀贞略微放下了些心,说道:“伯符应对得当,甚好。”问道,“吕布现在兵到何处了?”

    孔德说道:“下吏从豫州出来的时候,吕布的兵马还在颖川,但现在他肯定已经率兵出了颍川了,料应是正在围攻召陵,欲图平舆。”

    戏志才等对孙坚尽管都很有好感,但说到感情,到底不如荀贞与孙坚的感情,故是在此时刻,戏志才等谋士想到更多的,不是为孙坚报仇,而是孙坚死后,会给豫州带来什么影响?又会因此而给徐州、以及兖州战场带来什么影响?戏志才脑筋急转,已想清楚了关键所在。

    他说道:“孙豫州战死,吕布倒则罢了,南阳的袁术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一定是会出兵,北上进犯汝南的,……孔君,袁术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么?”

    孔德说道:“下吏从豫州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听到南阳袁术那边什么动静,但现在的话,恐怕就不太好说了,也许袁术已经出兵犯我汝南了。”

    荀贞在戏志才的搀扶下,转过身来,慢慢地回到席上坐下,他擦干眼泪,想了一会儿,问孔德,说道:“伯符遣你来我徐州,他是怎么说的?”

    孔德说道:“孙郎遣下吏来徐州时,对下吏说:‘现下汝南形势危矣,北有张邈、南有袁术、西南有吕布,恐将三面受敌,只凭汝南一军,必是难以抵御’,孙郎乞请明公能够即刻派兵往我豫州驰援。”

    荀贞点了点头,不过没有当场表态,又细细问了孔德一些孙坚战死和汝南各地驻军的具体情况,见问不出什么新的东西来了,便挥手叫孔德先出去。

    帐中众人在听完孙坚战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豫州那边的形势如今十分危急,在孔德出去之后,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议论了一会儿之后,一人起身,面向荀贞,说道:“孙豫州不幸身亡,现下豫州兵定然人心惶恐,孙伯符年方弱冠,只恐不能安定军心,或非是吕布、袁术之敌,汝南,以昭之见,凭伯符之力,怕是难以守住。而汝南如果丢失,为吕布、袁术所得,袁术此人狼子野心,吕布当今悍将,如此,我徐州之西必然不稳也;并且同时,汝南如失,陈、梁两国,弹丸地也,无回旋余地,势难独保,亦会随之而失,则袁术、吕布向北的话,就能进犯兖州。当下,兖州的战局已经危急了,到的那时,只怕就算明公亲援亢父,兖州全境,也将不为明公有矣!

    “当务之急,昭以为,应当是立即遣精兵,救援兖州!”

    众人看去,说话这人乃是张昭。

    张昭话音刚落,又一人起身说道:“明公,彧对此有其他的看法!”

    说话之人乃是荀彧。

    荀贞问道:“文若,你有何高见?”

    荀彧说道:“单从军事层面分析的话,确实如张公所言,汝南,或者说豫州,对我徐州是十分的重要,豫州如失,不但兖州难为我有,而且我徐州西边的边境,也会直接遭遇敌寇,也就是说,还会危害到我徐州本土的安危。但是,彧以为,不能单从军事层面分析。”

    “哦?”

    “还更应该从政治层面分析。”

    荀贞说道:“文若,你可细细说来。”

    荀彧说道:“明公,适才志才说,袁术在得知孙豫州战死的消息之后,他一定是会出兵北犯汝南,这一点志才说得很对,然以我之愚见,这一点,却不见得会是吕布所希望看到的。”

    “文若,你的意思是?”

    荀彧说道:“不错,明公,彧之意就是吕奉先乃骄纵之徒,袁本初则是个狂妄自大之人,按他两人的脾性而言之,他两个人本来就是勉强凑到一堆的,且他袁公路帐下多是豫州、荆州、扬州之士,而吕布帐下则多是并州、凉州的武夫,就他二人各自帐下的将、士来说,也是牛头不对马嘴,是其二人本就勾心斗角,是以彧以为,袁公路之兵入汝南,定是吕布之不愿见。

    “吕布现在,他想要的,肯定是独占豫州!”

    荀贞听到这里,微微点头,说道:“文若,你此言不错。你接着说。”

    荀彧继续往下说道:“吕布、袁术不合,必难同心,此其一也;吕布武夫耳,有勇无谋,袁公路既贪婪又残虐百姓,傲慢自大,无有远见,也是个难以成事的,此其二。

    “故此,就算在当前的形势下,袁术、吕布趁孙豫州之亡,大举侵犯汝南,纵能占得一时之上风,然而以彧之陋见,汝南终还是难以为他俩所得的!甚至说,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俩之间,就会互相反目,彼此争斗起来。因此,彧以为,汝南这边其实是看似紧迫,而并不紧迫。”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荀彧说道:“汝南那边似紧而实缓,亢父这边则就不然了。曹孟德此人,明公对他是十分了解的,当年讨董,诸侯皆不敢进,唯曹孟德敢与明公、孙豫州一起,进击董卓,由此便足可见,此人断非袁公路、吕奉先之流!这个人,知兵敢战,能得人心,实明公之强敌也。

    “因此兖州如果再被他夺回,对我徐州就会非常的不利。故彧以为,目前来说,还是应当以解亢父之围,收复山阳、济阴为重!至於汝南,无须精卒,遣一偏师往去,暂解其急,足矣。”

    荀贞听了,寻思稍顷,问张昭,说道:“张公,你以为文若之言何如?”

    张昭听了荀彧的分析,自叹不如,答道:“明公,文若见识,高出於昭。而今看来,确是仍当以解围亢父,收复两郡为重。”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明公,汝南却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只靠孙伯符的话,恐怕他真的是难以抵御袁公路、吕布的进犯。”

    其实这又何须张昭说?

    不管是从整体的战略布局说,还是从与孙坚的关系说,荀贞都不可能对孙策的求援不作理会。

    荀贞想了一想,说道:“文若所言,正合我意,张公所言,亦极为是。文台与我情同兄弟,今他不幸被吕布所害,我是一定要为他报仇的,只是眼下,兖州这边有孟德这个劲敌,我暂时不能分身亲自往去相助伯符。不过,援兵我自然肯定是要派的!

    “不但要派援兵,我还要今天就向朝廷上表,表伯符为豫州刺史。”

    如果说遣兵去援孙策,是军事上的帮助,那么表孙策为豫州刺史,就是政治上的帮助。

    只有把孙策表为豫州刺史,那么孙策才能名正言顺的号召、指挥汝南当地的百姓、士人来抵御袁术、吕布的进犯。

    当然话说回来,现在朝廷远在长安,且在李傕等人的操纵之下,但凡诸侯上表,所谓表谁为什么官职,通常都是诸侯自己写一道表文,然后派人往长安一送,或者甚至连送都不送,这任命就算是这么成了,那这表文有什么含金量没有?还真没有什么含金量。但有了这一道表文,至少是装了装样子,算是走了走程序,总比没有一道这样的表文强,这是其一;其二,表文虽然没有什么含金量,可也要看上表之人是谁,像荀贞这样,或者像袁绍这样,有自己的地盘,在海内有名望之人,他们所上之表,那么自然就会得到一些人的认可、响应和支持。

    特别荀贞,他家在颍川,其族,其姓本身在颍川、汝南就是相当有号召力的,那他这一道表文告示豫州之后,就等於是向豫州的士民表明了他支持孙策的态度,这对孙策,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定下了这个应对之策,帐中众人散去之后,戏志才、荀彧留了下来。

    戏志才问荀贞,说道:“明公,适才言道遣兵援助伯符之时,我见明公面似带犹豫,敢问明公,是不是在考虑应择谁为将,往援伯符?”

    “知我者,卿也。我确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荀贞手底下可当方面之任的将领,无非荀成、许显、乐进、徐荣几人。

    荀成现在历城,乐进现在亢父,荀贞今亲率兵来救兖州,徐州本土不可无重将镇守,许显被留在了郯县,这三人都没办法调派。只剩

    下了一个徐荣,徐荣现在广陵郡,按说是可以调他的,可是就在小半个月前,刚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扬州刺史陈温病故死了,扬州一时无主,局势有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安定,那么徐荣在广陵那边,眼下来看,也就没办法动了。

    这样一来,还能遣用何人为援汝南的主将?

    的确是一个难题。

    这带兵去援汝南的主将,不是说随便挑一个人就行的。

    首先,这个人得有一定的威望,没有威望的话,他就指挥不了徐州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

    其次,这个人还得有能力,豫州现下的形势再像荀彧分析的那样“似紧实缓”,吕布海内悍将这一条,却是实打实的,如果派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人带兵过去,那是自寻败仗。

    所以说,荀贞对此,还真是颇为为难。

    他问戏志才,说道:“任往汝南驰援此将,望、能,缺一不可,卿以为,可择何人为之?”

    戏志才笑道:“明公,忠有一人,足可担负此任。”

    “何人也?”

    “便是刘备。”

    荀贞怔了下,说道:“玄德?”

    戏志才说道:“玄德轻财重义,礼贤下士,於军中素有美名,是其望已足;其人自从明公以今,但凡大战,几无不与,多立战功,是其能也有。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明公待玄德如弟,在明公不能亲自驰援伯符的情况下,把玄德派去驰援,亦足可表示出明公对伯符之关爱。”

    前两条原因也就罢了,第三条原因比较重要。

    想想也确实如此,荀贞与孙坚情同兄弟,而孙策是荀贞的弟子,如今孙坚战死,孙策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如果随随便便地派一将过去,肯定是显不出重视,是会让孙策寒心的,而刘备名望、能力这两个方面不说,就平时看荀贞对他的厚待,如果说荀贞和孙文台情同兄弟的话,那他和刘备在外人看来也是情同兄弟,那么这个时候派刘备过去显然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荀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志才,你所言甚是,但是再让我想一想吧!”

    却就在这天晚上,先后两人求见荀贞。

    一人便正是刘备。

    刘备入到帐中,俯拜於地,对荀贞说道:“明公,听说孙豫州不幸被吕布所害了?”

    荀贞说道:“不错,今天孔德刚来,报知我了这个消息。”

    孔德来的时候,刘备适有军务,故是未在当场。

    刘备说道:“孙豫州今世之英雄也!却竟为吕布所害!可恨、可痛!明公,孙豫州既不幸身亡,汝南恐将危矣,汝南如失,将大不利於我徐州。备愚见,眼下之计,似宜遣兵往援。”

    “今日帐中议事,已经定下发兵往助伯符。”

    刘备说道:“已经定下来了么?哎呀,那就好,那就好。备刚还营不久,尚未闻此事,却是冒昧而来,打扰明公了。”

    荀贞看了刘备一眼,又看他一眼。

    刘备说道:“明公,可是有何军令要下给备么?”

    “没什么令。”荀贞招手,唤他近前,说道,“玄德,你说这援伯符之军,我择谁人为将为好?”

    刘备说道:“陈褒可也!”

    “公道谨密有思,机智能应变,然其威轻,尚需历练,不可。”

    刘备说道:“陈午可也!”

    “午其人也,勇鸷有智谋,足堪方面任,然其性峻,今援汝南,需持重谨慎,不可。”

    刘备说道:“陈到可也!”

    “叔至稳重,能得士心,然稍缺机敏,不可。”

    陈褒、陈午、陈到,是现在合乡诸营将校中,地位最高的三人了。

    刘备听得三人皆不可,迟疑说道:“三陈若皆不可,……”

    “玄德,你愿领此任么?”

    刘备掩饰住狂喜的心情,说道:“明公,备愿为明公领兵往援!”

    却是荀贞为何在戏志才提出刘备这个人选时,没有当时同意,而在此时,又主动提出?这是因为,想来想去,荀贞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戏志才的建议。

    刘备虽是尽力掩饰心情,荀贞岂能看不出他的惊喜?

    荀贞心道:“诸将皆以为我待玄德厚,而我一再不用玄德任方面,若久之,诸将必疑焉。与其诸将疑,背后议论,不如我今且用他。”

    之所以决定用刘备为此次援汝南之主将,除掉无别人可用,及荀贞想的这个原因外,还有两个原因:根据刘备在原本历史中的表现,此人虽然终不为人下,但把他派去驰援汝南之后,完全可以把他再调回,此其一;荀贞现下今非昔比,良臣、武将,其帐下可谓文武济济,只一个刘备,还能翻了天么?荀贞相信他是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的,此其二。

    刘备欢天喜地的领了这个重任,拜辞荀贞而出。

    他走后不久,又来一人求见荀贞,乃是孔德。

    孔德进到帐中,俯拜在地,说道:“明公,下吏孔德拜见明公。”

    荀贞说道:“孔君,你夤夜求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孔德抬起头来,见帐中无有外人,便往前膝行了几步,靠近荀贞的座席之前,放低声音,说道:“明公,现在汝南的形势十分危急,孙郎虽然英武,然吕布,海内之悍将也,袁氏四世三公,袁术挟其家之望,二人若是并攻汝南,下吏以为,孙郎断难御敌守境。”

    “我已决定,用玄德为将,至迟后日,就发兵往援伯符。”

    孔德说道:“明公,吕布悍将,袁术名高,只以刘将军遣兵往援,恐难功成。况则,孙郎毕竟年少,德望不足,且虽孙豫州忠烈名著,汉之忠臣也,而其家非为名族,下吏深忧,便是击退吕布、袁术,单以孙郎之德名、家声,恐怕还是难以安抚境内的。”

    他再次往前膝行几步,说道,“下吏斗胆,敢请明公亲率兵往援之!下吏身在豫州,知豫州之人情,敢报於明公,豫州士人,盼望明公都如赤子之盼婴儿,大旱之盼云霓也。”

    孔德这话说的有点隐晦,其意似是含糊不清,但荀贞听出了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他分明是希望荀贞能够趁孙坚战死的时机,带兵去把豫州给占下来,把豫州收为己有。

    说老实话,不管是忠臣也好,奸臣也好,不管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每个人喜欢的都是忠义双全的人,就算是坏人,他也喜欢忠义双全的人,他不可能喜欢坏人的,何况荀贞他还不是坏人,所以他对孔德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背主忘义之人,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但此时听了孔德的话,荀贞倒是没有发怒,而是皱起眉头,说道:“伯符尊我为师,文台与我情同兄弟,豫州如今有难,我自然不会不救。君请放心,汝南,我是一定会帮伯符保住的。”

    孔德听了这话,说道:“明公,你不打算亲自带兵去援么?”

    荀贞不想与孔德多说,对孔德说道:“孔君,我已经写好了给朝廷的上表,表伯符继文台之任,接任豫州刺史。这道上表,我明天就会派人送呈朝中。你,不要在合乡多留了,明天你就回平舆去吧!把我上表朝中,表伯符为豫州刺史和至迟后天玄德就能率兵西去援助汝南,以及我会传檄汝阴的李通、荀愔,叫他两人相助伯符这三件事,你及早禀与伯符知晓。

    “并且告诉他,至多半月,我就能击败孟德,回援於他。也就是说,他只要能守住汝南半月,我就会亲率援兵赶到。”

    孔德不敢再多说什么,俯拜应道:“诺!”

    却倒退出到帐外,明亮的月色下,孔德在帐外高大的军旗下站了一会儿,他喃喃说道:“只用半个月就能击败曹孟德,这恐怕不好做到吧!镇东,他是想怎么打这一仗呢?”

53 公路表举奉先牧

    且说刘备,得到了荀贞的允许,遣他率兵前去援助豫州。

    并且因为刘备本部的兵马不是很多,荀贞还准备拨给他千余兵马以作补充。

    这样一来,也就是说刘备此次援助豫州的兵马加上他本部,合计差不多就有四千步骑上下。

    自从投到荀贞帐下以来这么多年,首先这是刘备头一次带领这么多的部队,其次,更重要的,这是刘备第一次独自领兵方面作战,俨然已跻身为方面之任的行列了,刘备当真是喜不自胜。

    从荀贞的住帐出来之后,他往自己的宿营地行去。

    这时夜色已近两更,营中的士卒大多都已经睡下,远近寂静无声,偶尔只能听到巡逻兵卒身上铠甲以及兵械碰撞的声音,在这夜色之中,十分的清晰入耳。夜晚的春风拂面,带些凉意,但是刘备丝毫不觉得一点的寒凉,反而他觉得这个风吹的他很舒服。

    踩在沙石铺成的道路上,他脚步轻快。

    一边走,他一边想道:“真是意外之喜,明公居然允我出援豫州!机会难得,我当竭尽己力,务要助孙伯符保住豫州不失!以扬我刘备之名於豫、荆之地。”

    思路浮想翩翩,从他在家乡起兵开始,先是跟从卢植,然后又跟公孙瓒,最后又投荀贞,计算他前后走过的路程,那何止数千里地,参与过的大小战斗,亦不下数十场,过往立下的军功也不算少,唯他虽为汉家的宗室,然汉家的宗室繁衍到现在,而下何止数以万计,他其实早同寻常的平头百姓一般,家声寒微,又无牢靠的后台,故是前途道蹇。投到荀贞帐下以后,荀贞待他尽管甚厚,却一直他没有搞明白,荀贞就是不肯给他以外放之任。有时候刘备自己寻思,乃至对自己都发生了怀疑,难道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

    而终於功夫不负有心人,得到了这次可以独自领兵出战的机会。

    刘备真是越想越激动,却是不禁想到了关羽、张飞、简雍等人。

    他心中想到:“惜哉!可惜云长、益德现都不在我的身边。如果云长、翼德都在,那我这次去豫州救援,就更有把握了。说来我与云长、益德三人早在幽州之时就情同骨肉了,当年我三人布衣之时,共同发愿,并力齐取功名,时过境迁矣,却而今昔日之愿,也许难以实现了!”

    想到这里,刘备激动心情之外,浮起了浓浓的失落。

    如此边想边走。刘备的营地离荀贞的中军大营距离不是太远,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营中。他帐下的卓膺、栈潜,以及后来降他的孙敏,还有他在兖州之时得到的那两个勇士成定、石关等等,这些他亲近的左右,都知道他晚上是去找荀贞请求领兵援助豫州去了,便都在等着他回来,看看荀贞是怎么说的。闻其归来以后,诸人蜂拥而出,一起到帐外相迎。

    卓膺在众人之中地位是最高的,他就代表诸人,问刘备,说道:“将军,明公是怎么说的?”

    栈潜等人期待而紧张地观看刘备的面色。

    栈潜还是比较聪明的,从刘备轻松愉快的表情上猜了出来,他此去一定是得偿心愿,被荀贞同意领兵去援豫州了,於是作揖,笑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刘备哈哈一笑,说道:“何喜之有啊?”

    “看将军如此欣喜,下吏猜来定是明公许了将军去援豫州了。“

    刘备笑道:“还真是被你猜中了!明公确是许了我去援豫州,不但许了,而且还拨给了我步骑千余,以增强我此去援豫州的兵力。”

    诸将听了,无不开心。

    却那孙敏面色微微带些忧虑,刘备见了,便问他说道:“孙君,你怎么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

    孙敏说道:“将军,非下吏不快,而是不知明公有未想过,吕布号称‘飞将’,袁公路兵马强壮,而现在豫州那边孙文台战死,孙伯符年少,只恐形势会极不利於孙伯符呀!虽然说明公给了将军千余兵马,可加起来也不过步骑四千,以此四千步骑,能否援助成功?怕还不好说。”

    听了孙敏这话,刘备却不以为意,说道:“吕布虽然号‘飞将’,然吾帐下有猛士如成、石二君者

    ,皆万人敌也,又何惧吕布?”去看成定、石关,笑问道,“君二人怕吕布么?”

    成定、石关虽知吕布之勇名,然他两人素来也是自诩壮勇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哪里会惧吕布?况且刘备这话是当众所问,丢什么不能丢脸面,就是畏惧,两人此时自也不会承认,因是,二人雄赳赳,挺起胸膛,同声答道:“吕布亦人也,难道他还能三头六臂,铁齿铜牙不成?何惧之有?此援豫州,吾两人必生擒之,把他献於将军马下。”

    刘备欢畅大笑。

    笑了一会儿,刘备沉吟稍顷,又说道:”孙君,你刚才说那袁公路兵马强壮,这话,我是不大赞成的。”

    孙敏“哦”了一声,说道:“敢请闻将军高见。”

    刘备说道:“袁公路在南阳待了多长时间了?他连一个刘景升都打不过,至今还局促於南阳一郡之地,他这样能算得上兵马强壮么?要知道刘景升当年入荆州之时,可是匹马单身,袁公路至南阳,拥众数万,号称勇将如云,却寸步不得南下,而为景升所阻!依我看,其兵的战力也不过如此罢了。”

    刘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卓膺看出刘备似乎还有话想说,就问道:“将军,是否尚未尽言?”

    刘备说道:“不错。”他环顾众人,神气充满自信,说道,“君等,对此次援豫州,我不敢说是十分把握,却七八分把握,至少是有的。”

    卓膺等人问道:“将军为何如此自信?”

    刘备说道:“那吕奉先素来骄悍,他虽投到袁公路帐下,但那是他走投无路,不得已而才去奔投的,论其本心,实对袁公路并无多少敬重之意,我闻他数放言於外,言说他杀掉董卓,为袁家报了大仇,自认为是袁氏的恩人,也就是说,他是不甘心臣服於袁公路的。而袁公路此人心胸狭窄,狂妄自大,没有什么容人之量,对吕布也是处在猜疑、忌惮的状态。

    “他俩人其实不和。当外有强敌之际,他们俩人也许能联兵一起,勉强联手对敌,但现在孙文台战死,是强敌已去,又孙伯符年少,不免为他两人所轻视,如此,则我料之,袁公路、吕奉先当下一定是会觉得汝南、颍川,乃至陈、梁,都是能够被轻易夺下的,……这样,面对这么一大块胜利的成果,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两人的不和必定就会被暴露出来。

    “换而言之,亦即,他们两个人是不能齐心协力的;而反过来看咱们这边,我的兵马虽然不是很多,然我此次去援豫州,乃是奉明公之令,孙伯符是明公的弟子,他对我却一定会是非常的信任,这也就是说,咱们与孙伯符所部则一定会是精诚团结、齐心协力的。

    “彼不和,而我军上下同心,这样,就算现在吕奉先侥幸占得一点上风,最终的胜利,我相信,仍然是会属於我们的!并且你们忘了么?在汝阴那里,可是还有李通和他的部队驻扎的!李通的部曲虽也不是很多,但贵在熟悉汝南之人情、地理,我相信,他将会大有助於我也。”

    却说这刘备,果然不愧是一时之枭雄,虽然在荀贞的账下蛰伏已久,可他的眼光见识,却都还是比较超乎於常人之上,比较能看到问题的根本的。就像荀彧一样,他一眼就看出了吕布和袁术之间的最大问题,即他们两人的不和,那么他两人的不和必就会造成吕、袁内部的危机,而这个危机,在关键时刻,就将会是致命的危机。比起孙文太战死这种明面上的豫州方面的危机,其实是更加严重的。——事实上,也正是基於这个考虑,刘备才敢去求见荀贞,请求由他率兵去援豫州;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他当然是不会向荀贞提出这个请求的。

    听完刘备的分析,卓膺等人无不佩服。

    孙敏连连点头。

    刘备笑着问他,说道:“孙君,你以为我所言如何?”

    孙敏说道:“将军远见卓识、剖析人心、明辨事理,非是下吏可比。明公所言,下吏以为然!”

    “君等就安安心心的跟着我,去豫州立功罢!”

    众人的情绪相当振奋,异口同声,说道:“末将(下吏)等愿为明公效死!”

    刘备挥了挥手,笑道:“夜色渐深,你们都早点各自回帐休息,明天一早,就命令你们各

    部的兵马做好拔营之准备,等到明公拨给我的兵马到位以后,咱们争取最晚后天,就驰援豫州”。

    卓膺等人,齐齐应道:“喏!”

    等到卓膺等人俱皆离开之后,刘备回到帐中。

    帐中空空落落的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

    案上的烛火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刘备坐在案前,尽管失落仍存,但也仍然是十分的欣喜和激动,竟是毫无困意。他以手支颊,出神想道:“此去豫州,如果我能顺利地把孙伯符救下,击败吕奉先及袁公路,则不但可以就此立下偌大的军功,想我刘备之名,也定能传遍豫州、南阳!而且,我这番大功只要能够立下,明公不管怎么说,也得奖赏我一下吧?到那个时候,我也不要别的奖赏。我只希望明公能够把我留在豫州,助孙伯符一臂之力,便则足矣!”

    刘备请求出援豫州,一则是因有打败吕布的把握,二来,正就是因为他期望能够通过此战之胜,而留在豫州。

    那么,他能否如愿以偿,留在豫州?

    在他想来,这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孙策年轻,就算是把吕布击败以后,要想安抚境内,稳固统治,他也是非常需要别人来帮助他的,除了他本部的将士部曲之外,最好的能帮助他的人当然就是荀贞这边了,靠荀贞的威望来帮他安抚颍川、汝南的士人、百姓之心。此亦即,极有可能,等到豫州战后,荀贞就会主动,或者应孙策之请求,派一个得力的部下,到豫州那边来帮助孙策。那么这个得力的部下,荀贞会派谁?如果刘备能够救下豫州,则他作为立下这场大功的主将,——并且同时在救援豫州的这场征战中,他肯定和孙策也比较相熟了,他或许就是最好的人选。

    展望未来,刘备的心情越发高昂。

    刘备的这份心思且不用多说,只说两天之后,荀贞拨给刘备的兵马悉数到位,刘备本部也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刘备遂率领此四千步骑,出合乡向西南而去,驰往豫州救援。

    在刘备出营的当天下午,荀贞在这两天里也已经做好了出兵的预备,於次日,亦率兵出营。

    便当兵马络绎出营,荀贞就要离开大帐时,忽有一人急急地赶到帐中,向荀贞报上了一道急报:“启禀明公,刚刚得到的消息,袁公路表刘勋为扬州刺史,表惠衢为豫州刺史,表吕布为兖州刺史。”

    听完这条消息,荀贞不觉愕然。

    袁术表刘勋为扬州刺史,这一件事,倒是不难理解。

    扬州刺史陈温病故已有一些时日,扬州刺史之位空悬已然多时,在这之前,与扬州接壤的三方势力,荀贞、袁术、刘表,因为暂时都顾不上扬州,所以不约而同地都任由此位悬置。却袁术忽於此时,率先表刘勋为扬州刺史,稍作揣想,即可明白其意,他定然是觉得豫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所以干脆就在这个时候,抢先一步,把刘勋表为扬州刺史,估计他打的算盘是:等打下豫州之后,就找机会争抢扬州。——袁术的这个想法可以理解。

    却那表惠衢为豫州刺史,表吕布为兖州刺史,这两个举荐真的是让荀贞有点看不懂。

    孙坚是被吕布给打死的,而且吕布现正提着劲打颍川、打汝南,於情於理,豫州刺史之位,分明是应表给吕布才是,可袁术却给了惠衢,然后再把兖州刺史给吕布,他这是把吕布当作了什么?当作了一头驴么?把兖州刺史当作挂在驴头前面的胡萝卜么?

    这简直就是一套骚操作。

    荀贞可以断定,吕布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是勃然大怒的。

    亦即,吕布和袁术之间的貌合神离,随着袁术的这几道上表,已然不是彼此的心知肚明而已,而将会是自此浮出水面,开始明显化,甚至激烈化了。

    再由此想到,袁术和吕布的矛盾白热化、激烈化,那么在豫州的孙策和刚去驰援豫州的刘备,对他们来说,这却将会是极其有利的。

    想到这里,对豫州方面的情况,荀贞却倒是再又放下了几分心。

    他起身笑道:“袁公路果然不愧其家四世三公,当真是豪族名士,非寻常人可以比也。”

54 东郡陈留两急报

    却说那亢父城外,曹操的兵马围城列营。

    昌邑在亢父的西边,徐州在亢父的东边,曹操是从西边领兵来的,此其一,亢父城周围本就洼地水泊比较多,四面比较,尤亦城东边的地势最低,也是最潮湿,不利於扎营,此其二,故而,曹操的主营就筑在了亢父城的西侧,并在城北、城南,另筑了两个小营,而亢父城东,他则没有扎营,把之空了出来。

    围城之道,“围三缺一”,此兵家的常用之术。只围三面,空出一面,主要是为了给城中的守卒们看的,让他们看到还有逃生的希望,从而让他们不至於因为走头无路,而负隅顽抗被迫死战。这些且不需多言。

    打下昌邑县城后,曹操乘胜直进,如今在亢父城外,已经围城七八日了。

    如前文所述,荀贞和曹操此前已经在亢父这里打过一场恶战了,城中的荀攸、乐进对亢父周边的地势非常了解,曹操对周边地势,乃及城中大体的城防情形,也相当了解。

    因是说,在地利这一块,两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打仗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放在“人和”这一块,两边现在也是旗鼓相当。

    就曹操这边来说,他得到了万潜等人的重新投附,——荀攸、乐进放弃昌邑,东来亢父的时候,万潜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他偷偷跑掉,又投到了曹操帐下,万潜等代表着兖州的部分士人、豪强,这也等於是说,曹操这次的杀回来,是颇得到了些兖州士人、豪强之欢迎的。

    而就城中的荀攸、乐进来说,首先,在治理兖州的这一段时间,荀攸惩处豪强,善待百姓,分牛、田与民,虽失了万潜等这些人之心,可却换来了为数众多的百姓之支持,亦即是荀攸也有民心的支持,只不过他的人心可能在百姓这边多些,而豪强这边少些;另一方面,荀攸、乐进他们所带的兵马多是徐州兵,目前来说他们占领兖州还为时尚短,作为徐州兵这个军事集团里面的成员,绝大部分的将士们其实还没有把自己当成兖州的主人,而是把自己当做了客人的这一方,如今从昌邑兵败退到亢父,被曹操围在城中,那么他们作为客人这一面,等於说要敌对兖州主人这一面,所以主客相对,全军上下的将士们,还是非常之齐心合力的。

    而放在“天时”这一面,却就是对荀攸、乐进这一边,这一段时间来说是比较有利的。

    前阵子颍川那边连着下了好些天的春雨,兖州离颍川不远,寰球同此凉热,兖州这边前些天也是春雨连绵,连着下了好多天。

    下雨天,肯定不利於攻城。

    且非但不利攻城,亢父周边潮湿,下雨这些天,曹操部曲的日子也不好过。尽管雨水不分彼此,城内、城外都下,可守卒至少是待在城墙上的,没那么潮湿,城外曹操部曲就不一样了,雨水一多,那营中更是潮湿不堪,不少士卒铠甲之内、衣服之内都生满了虱子,再有那攻城之时受伤的,因为阴雨不断的天气之故,负伤的地方也不容易好,溃脓、发炎者比比皆是。

    但虽然天时有利於城中,并不影响曹操对外屡次表现出他必胜的信心。

    曹操日日巡营,动不动就对从他巡营的诸将,和他见到的兵士们豪言慨然,每每说道:“亢父城内虚实,我了如指掌,君等且养精神,候雨歇之后,听我将令,一鼓可破之也!”

    当真是信心满满。

    实际上是否如此?

    并非如此,曹操的心中,其实是非常焦急的。

    根据情报,他已经知道,荀贞率部到了合乡,并且知道荀贞在合乡驻军不前。

    既然已兵到合乡,缘何止步不前?荀贞这是想干什么?

    曹操一清二楚。

    荀贞这分明是在等自己久攻亢父不下,在等自己师老兵疲,然后等到那时,他再以养精蓄锐之卒,与城中内外夹攻,曹操自度之,待至那时,他必非荀贞对手。

    首先,他的兵马久攻不下,士气受挫是一个缘故,其次,他的精兵良卒在之前的那场大败中,已经损失了许多,他现在的部队很多都是新卒,而荀贞那边多为善战之老卒。士气已低,士兵的战斗力又不如对方,如何能够战胜?

    所以,曹操内心中其实是很焦急的,但曹操是什么人,焦急的情绪他自是不会流露给他的将士们看到,故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反而是充满了信心。

    便在雨停之后,曹操指挥部队,试着又攻了两次亢父,却不能下之,焦急的心情越发增长之际,这日,曹操得到了一道军报。

    军报的内容是:荀贞领兵从合乡出发,朝亢父这边来了。

    观罢军报,曹操心道:“贞之终於是欲趁我数攻亢父不下,又前时连日春雨,天时对我不利之机,兵发来攻我了么?”

    从合乡到亢父需要渡过泗水,在此之前,曹操已经派了兵马扼守泗水渡口,接到此道军报,曹操乃传下军令,调兵遣将,赶去渡口增援,给据守渡口的兵马下达命令,要求务必要把渡口守住,决不能放荀贞的兵马渡水来到亢父;同时,他召集诸将,传达将令,命令再攻亢父。

    便於这天下午,其麾下诸将各领兵出营,再一次对亢父城展开了进攻。

    曹操没有出营,他登上望楼,眺望观看这场攻城之战。

    曹操身边站着一人,面相十分的慈祥,看起来就像一个敦厚的长者,这人不是别人,正就是陈留太守张邈。

    ——却那张邈怎么会在曹操的军中?本来张邈他是呆在陈留没有出来的,但后来在得知了孙坚带兵前去颍川,与吕布在郾县鏖战之后,他觉得汝南方面他是后顾无忧了,而这个时候曹操刚好把昌邑攻下,兖州的胜利看起来唾手可得,由是,为了不让曹操独占这份胜利,他便听从了陈宫的建议,慌忙率兵出陈留郡,赶到昌邑,与曹操合兵。打下昌邑,继又俱至亢父。

    曹操、张邈抚栏观战。

    亢父城头,数面将旗招展。城西的主旗是荀攸、乐进之旗,城北是跟着荀攸、乐进退到亢父的潘璋之旗,城南是一样跟着荀攸、乐进退到这里的济阴相刘馥之旗。三面高大的主旗两侧,城墙垛口之间,又有各色的较小旗帜,总计十余面,这些是守卒军中各营主将的旗帜。

    荀攸、乐

    进等的亲自临城指挥下,守卒们迎对三面之来攻,振作抵御。

    箭矢如同飞蝗一般从城头射出,又有小型的投石车从城头上向外投石。

    城下亦是箭如飞蝗,投石车不断向城头、城墙上投石。

    曹操、张邈联兵主攻的是城西,二人重点观看的也是城西,但见那排成阵型的步卒迎着箭矢、碎石,用半截船等物作为阻挡,奋力向前,却是於各部将校的催促下,进战多时,依然是不能够靠近城下。攻战了一个多时辰,进攻的部队换了三轮,伤亡颇多。

    张邈皱起了眉头,说道:“孟德,实在是没有想到,荀公达、乐文谦败军之将,如今困守亢父一城,居然不仅能守到现在,且观其士气,犹尚高涨。”

    曹操说道:“荀公达智谋之士,乐文谦敢战之人,并此亢父城易守难攻,他两人虽丢了昌邑,战败到此,但我军要想很快就把亢父打下,亦小难也。不过也无妨,今日打不下,明日再打,对於打下亢父我还是很有必胜之信心的,只不过最多多费几天时日罢了。”

    张邈担忧地说道:“军报上不是说荀贞已然率兵出了合乡么?孟德,如果被荀贞之率兵来到亢父城下援助城内,这场仗,我看就不好打了。”

    曹操意态轻松,抚须笑道:“贞之要想到亢父来,须先渡泗水,泗水渡口,我已把之守得严严实实,他又怎会那么容易就兵到亢父城下?孟卓,你不必焦虑,且观我迟早取下亢父就是!”

    正说话之间,望楼下奔来一个军吏。

    这人上了望楼,到曹操、张邈面前,两人看去,是曹操的帐下吏朱台。

    朱台手捧一檄,奉与曹操,禀报说道:“明公,东郡来檄。”

    曹操接住檄文,展开观阅,不多时,檄文看完,他不动声色,把檄文重新叠好,交给朱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把此檄放入我帐中。”

    朱台应诺,拿檄而去。

    曹操扶住栏杆,继续观战。

    张邈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见他竟是好像没有向自己说那檄文内容是何的意思,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孟德,是东郡的来檄么?”

    “啊?”

    “刚才那道檄,是东郡来的么?”

    “哦,是啊,……方才朱台不是已经说了么?”

    “想来东郡不会无缘无故的传檄而来吧?那檄文是何内容?”

    曹操轻描淡写地说道:“檄文中说,荀成、赵云率兵从历城南下,向我东郡进发,看样子是要进犯东郡。”

    张邈闻言,神色顿变,说道:“什么?”

    曹操转过头,目落张邈脸上,再说了一遍,说道:“荀成、赵云率兵,似欲犯我东郡。”

    “孟德,这、这可如何是好!”

    曹操瞅了张邈几眼,忽地一笑,说道:“孟卓,东郡又非卿之东郡,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了,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撤围亢父,回援东郡?”

    张邈还真是这个担心。

    东郡是曹操的老巢,一旦东郡有事,他以己度人,觉得曹操没准儿很大的可能便会放弃攻打亢父,立刻回师东郡,这样一来的话,曹操一撤走,只凭他陈留兵,断然是无法把亢父打下的,那这就是说,攻下亢父、从而光复兖州全境的大胜前景,也许就会因此而失。

    张邈讪笑说道:“亢父如下,则兖州全境光复在望,孰轻孰重,孟德心中必是有数,我哪里会有什么担心?”

    曹操听了张邈这话,摸着胡须,仰起头来,朝着天空哈哈大笑。

    张邈莫名其妙,问他说道:“孟德,你笑什么?”

    曹操说道:“孟卓,你没看出来么?这是贞之在用计,他是在哄我啊!”

    “哄你?”

    曹操说道:“孟卓,你说贞之他为何早不调荀成、赵云犯我东郡,而偏偏於此时,荀成、赵云攻我东郡?”

    张邈若有所思,说道:“孟德,你的意思是说?”

    曹操说道:“这说明贞之急了!”

    “急了?”

    “正是!这说明贞之对救援亢父现在没有把握了,所以荀成、赵云才会於此时犯我东郡。”

    张邈说道:“他为何现在没有把握了?”

    曹操说道:“前几天咱们不是得到了一条消息,说孙文台被吕奉先设伏杀死了么?”

    张邈说道:“是有此事,然而孟德,当时咱俩听到这个消息后,你不是说孙文台善战将也,且贵为豫州刺史,岂会轻易中伏?疑心这条消息不一定见得是真的,也许是传出来的谣言?”

    曹操说道:“我那时确是疑心这是谣言,但现在看来,这应不是谣言,必然是属实的了。”

    张邈说道:“孟德,为何如此说?”

    曹操说道:“两个原因。春雨连绵多日,前两天才停,泗水因此些日的春雨,河水涨满,不利於渡,就是我不在渡口派兵驻守,贞之他也不易渡水而过,何况现在我这边还有精兵防备,他更是不易渡之,但贞之他在合乡驻兵不前了这么久,却竟是偏偏挑了最不易渡水的此时,率兵从合乡出来,向亢父而进,这是为什么?……孟卓,我在闻听到贞之率兵出合乡的此个消息时,心中依然存了此疑,而现下,吾此疑解矣!”

    “孟德,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却那荀贞之为何此时出合乡?卿以为是为何故?”

    曹操说道:“是因为他不能再在合乡等了,是因为到了他必须要进兵亢父的时候了!”

    “为何?”

    “你且先听我说完,其二,就是荀成、赵云攻我东郡此事,孟卓,我还是刚才那一问,贞之缘何早不调荀成、赵云攻我东郡,而偏於此刻,使他俩攻我东郡?”

    张邈答道:“他之前没有调荀成、赵云犯卿东郡,原因想来不外乎是因有青州陈买在济南郡与荀成、赵云两军对垒,如果他把荀成、赵云从历城调走,攻打东郡的话,那么历城就有可能会被陈买趁机夺去,所以此前他没有调荀成、赵云攻打

    东郡。”

    曹操笑到:“正是此理,但他现在却荀成、城赵云攻打东郡,再加上他於如此不利的渡水条件下行军向我亢父,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我就可以判断得出,孙文台被吕奉先设伏杀死此事必然是真无疑。”

    听了曹操的分析,张邈寻思了会儿,点头说道:“孟德,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曹操摸着胡须,说道:“所以说荀成、赵云犯我东郡,此显然是贞之的围魏救赵之计!欲哄我也!我自是不会上他的这个当的。”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回援东郡了?”

    曹操说道:“不错。”斜眼瞧了张邈一眼,笑问他道,“孟卓,我看你刚才面色忧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担心我会中贞之此计,舍弃亢父回援东郡?”

    张邈干笑两声,说:“我实无此念!”

    曹操笑道:“孟卓,不管你刚才有没有这么想,总而言之,看来孙文台确实是死了,豫州将会大乱,如今的形势对我军来说,是极其有利的,我定然是要抓住这个形势,不但要夺回亢父,我还要把贞之迎面击败於亢父城下,从此保得我兖州,再无徐州方面的外患了。”

    张邈闻言大喜,说道“如此最好!”

    “孟卓,东郡檄文此事,只可你知我知,不可使第三人知也!”

    曹操旧有的部队在之前的兖州之败中损失甚多,他现在帐下的兵卒,很多是东郡本地人,荀成、赵云南下攻打东郡这条消息一旦传开,那么这些家在东郡的兵士定然会担心他们家人、族人的安全,那肯定就会无心在亢父这里恋战了。

    张邈颔首说道:“何须卿嘱咐,我当然晓得。”

    两人再看攻城,战况没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难以攻到城下。

    曹操忖思稍顷,便即说道:“今日攻城,可就此止矣!”

    张邈愕然,说道:“孟德,你适才方言,必要攻下亢父,缘何今日才攻城不到两个时辰,就要鸣金撤兵?”

    曹操露出深思的表情,说道:“既然断定孙文台已死,那么我就要立刻把此消息告诉全军,以振奋士气。士气既振,而后再攻,事半功倍矣!”

    张邈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是,正该如此。”

    於是,曹操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攻城的各营部队,按次撤出战场,兵士们推着各种攻城的器械,或抬或扶着战死、负伤的同袍,陆续回到营中。

    夏侯惇、曹仁等将各率部还营,安顿好了本部的部曲之后,赶来求见曹操。

    曹操这时已与张邈下了望楼,到了帐中。

    诸将到齐,询问曹操撤兵之故。

    曹操意气昂扬,站在帐中,立於诸将之前,不太高的个头,这会儿却是充满了豪气,他叉腰,与诸将说道:“我新得军报,孙文台确实是战死在了郾县!吕奉先、袁公路已然大举进兵汝南、颍川。孙文台之部现下群蛇无首,眼看平舆就要难保,平舆一失,则汝、颍将尽为袁本初、吕奉先所得矣!孙文台,是贞之的死党,豫州,对贞之至关重要,现在贞之已经是仓皇急迫,情势对我军大大有利!诸君,兖州能否收复,在此一举了!今日,暂且全军休整,明天,尽起各营,全力攻城!只要能够打下亢父,便就大功告成。”

    荀成、赵云去打东郡的这个消息,曹操自然是给瞒了下来,没有给诸将说。

    至於他说的“新得军报”云云,则显然是哄骗诸将之语。

    孙坚战死不假,可这是他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得出的结论,又哪里来的军报?——不过为了确定孙坚是否战死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就在前几天得知了这个小道消息后,曹操倒也确实是已经派人去豫州那边打探了,估算时日,估计这两天打探之人就能回来。

    且不必多说,只说诸将被曹操鼓舞起士气后,各个群情激奋,个个都是慨然应诺。

    诸将离帐,各自回营。

    张邈也告辞而去。

    曹操独自在帐中坐了一会,提笔写了书信一道,唤朱台进来,令道:“立刻去济南,把此书交给陈买。”

    朱台应道:“诺!”捧着这书就要出去。

    曹操又把他叫住,说道:“切记,一定要秘密前往,不可使军中将士知晓。你若被人看到,问你往哪里去,你就说,你是奉我之令往昌邑去,催促昌邑那边给咱们送军粮的。”

    朱台心领神会,应道:“是!”

    曹操给朱台的书中写的是什么?却是曹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东郡,因此给陈买去了这道文书,建议陈买可以趁荀成、赵云离开历城的大好机会,攻打历城。

    从亢父到济南国数百余里远,曹操的这封书信於数日后被送到济南,陈买接到此书后,派斥候去历城打探,确实是打探得知,荀成、赵云出了历城,去打东郡了。陈买遂果按曹操书中的建议,发兵进攻历城,这也且不提。

    曹操全军休整一日,接下来,他的士气既然被鼓舞了起来,便连日猛攻亢父不止。

    然而亢父城中的荀攸、乐进,一个智士,一个战将,两人配合得当,却使这亢父城在曹操军连日的猛烈进攻之下,虽然看起来岌岌可危,而一直曹操不能把城攻克。

    曹操一边攻打亢父,一边密切注意荀贞这边的援兵动向。

    於三日后,泗水渡口的部队派人来营中禀报,说河对岸出现了荀贞援兵的身影。继之不久,渡口的军报一道接一道,荀贞所部开始了抢渡作战。两边在泗水两岸打来打去,荀贞所部再三进攻,但每次进攻都被打退,连续四五日,无法得以渡水。

    城虽难以速克,然荀贞所部亦难以迅速渡水而至,某种程度言之,算是暂时打了个平手。

    曹操略微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日,曹操、张邈忽然又接到一道急报。

    这道急报是从陈留来的,打开来看,急报言道:梁国境内,出现了荀贞的部队。

    急报来自陈留,送到的当然是张邈手上,张邈没有看完,已是大惊失色。

55 公台思欲三择主

    却说那荀贞他不是正率部在泗水东岸,与曹操放在那里扼守渡口的部队交战,欲图渡水来援亢父的么?却怎么会出现在了梁国?

    原来,这乃是荀贞用的一道声东击西之计。

    本来按照荀贞原定的进战部署,的确如曹操所料,他正是打算在合乡等到曹操攻打亢父不下、兵马疲惫的时候,他再去援助亢父,争取一举把曹操击败。

    可在得知孙坚战死之后,荀贞立刻就意识到,他之前定下的这个部署是不可以再用的了,因为这套部署不易速胜,於是在经过与戏志才、荀攸等人的讨论后,他定下了另一套作战方案。

    这套作战方案就是:传檄荀成、赵云,叫他俩进攻东郡,以迷惑曹操,让曹操以为他是想用荀成、赵云来逼迫曹操回援东郡,而其实不然,这只是荀贞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而已;继之,以陈到为将,诈用荀贞旗帜,大张旗鼓,到泗水东岸,进行抢渡作战,以进一步迷惑曹操。

    与此同时,荀贞则亲自率领精兵,出合乡而向西南方向,经沛国潜行间道,直入梁国境内。

    荀贞兵到梁国,却倒不是来支援孙策的。梁国的位置位处在汝南的北边,陈留郡的东边,济阴郡和山阳郡的南边。他兵到此地,既非是支援孙策,他也不是打算从这里进攻济阴、昌邑,他兵到此地的目的,是要威胁陈留郡。东郡是曹操的老巢,陈留是张邈的老巢,当东郡受到荀成、赵云袭击的时候,曹操凭他高超的战略眼光,他还能坐得住,但以荀贞推料,当听到陈留郡旁边的梁国出现了自己的身影之后,那么张邈他肯定就会坐不住了。

    事实上也正如荀贞所料,在得知这道军报后,张邈震惊不已。

    虽然接报的当时,他没有说什么,但失魂落魄的从曹操帐出来,回到自己营中后,张邈便坐在帐中长吁短叹。

    陈宫背曹操而投张邈,现下张邈、曹操虽是联兵一处,但为了避免相见尴尬,故是每当张邈与曹操相会之时,陈宫通常都不跟在张邈身边。

    闻得张邈回营,陈宫与张邈帐下的主簿圈文生、谋佐董访等往去见之。

    一进帐中,陈宫就看到张邈忧心忡忡地叹息不止。

    适才陈留的那道急报,因为张邈时在曹操帐中,所以直接送到了曹操那里,陈宫尚不知那道急报,就问张邈,说道:“明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见了曹公回来,就忧心已!是曹公说什么了?还是攻打亢父的战事进展不利,又或者是……”说到这里,陈宫忽然想起一事,面色略变,顿了下,接着说道,“又或者是曹公见久攻亢父不下,到底忧心东郡,遂不打算再打亢父,而欲回师东郡去了么?”

    ——曹操不让张邈向外透露荀成、赵云南攻东郡此事,张邈倒也没有对本部的军将们讲说这事,但陈宫、圈文生、董访等身为名流士人,其素来之所亲近,对他们却没有隐瞒。

    张邈说道:“非也,孟德对打下亢父的决心还是很大的。”

    陈宫说道:“那……,明公你为何忧叹不已?”

    张邈说到:“我叹息不已,实是另有其故。”

    陈宫问道:“是何缘故?”

    张邈说到:“刚才我在孟德帐中,得了一道陈留的急报。”

    陈宫问道:“是何急报?”

    张邈说道:“说是在梁国发现了荀贞所亲率之徐州兵。”

    陈宫、圈文生董访等人闻得此言,彼此面面相觑。

    帐中沉默了片刻。

    陈宫说道:“荀贞之率部到了梁国。”

    张邈说道:“可不是嘛!”

    陈宫捏着胡须,喃喃说道:“他率兵到梁国去干什么?”

    圈文生神色大变,说道:“这还用猜么?他到梁国,肯定是去打咱们陈留郡的啊!”说完这话,圈文生对张邈说道,“明公,咱们留在陈留的兵马可是不多!实在没有想到,荀贞之这般狡猾,近日其部抢渡泗水之诸战,居然是假!他本人竟已率兵到了梁国。明公,荀贞之海内名将,其部兵卒随他南征北战,俱皆悍勇之士,今其已至梁国,若攻我陈留,则凭我陈留境内的守卒,那是万难守住的。明公,现下当务之急,是应该立即率兵从亢父撤退,回援陈留!”

    张邈却是不愧“忠厚长者”,他挠着胡须,为难说道:“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我就有此念了,可是卿等忘了么?就在前几天,听说荀成、赵云似欲攻打东郡之时,那时我担心孟德会放弃亢父,撤兵回东郡去,然孟德他并没有回去,现在咱们陈留遇到危险,若是我立刻就撤兵而走,孟德会怎么看我?”

    圈文生说道:“明公,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乎曹公会怎么看公么?陈留如果不保,敢问明公,还有何地可供公立足?”

    张邈默然不语。

    圈文生又说道:“明公,其实我军回师救援陈留的话,借口也好与曹公说。”

    张邈神情微动,问道:“有什么借口可说?”

    “公可言与曹公,回师陈留

    ,不但是为了救陈留,而且也正是为了保证曹公能够攻打亢父。”

    张邈问道:“此话怎讲?”

    圈文生说道:“明公,陈留我郡,位处在济阴和山阳两郡的西南边,陈留若为荀贞之窃据,那么他必定会从陈留方向,向济阴、昌邑进兵,也就是说,曹公的后路就会被荀贞之给断掉。前有亢父未下,后有荀贞之率兵从他的后边杀来,曹公势必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到那个时候,别说打下亢父,曹公就是想再退回东郡,也是万万不能的了。所以说,明公现率兵现援陈留,看是为了保住陈留,实也更是为了解曹公后顾之忧,帮助曹公打下亢父!况且现在既然荀贞之已经亲率兵马到了梁国,则就可断定在泗水东岸,他留下的部队必然不多,兵马既少,亦就不足为虑了!於此情况下,曹公集中力量攻打亢父,拔克此城,岂不轻而易举?”

    圈文生的这一番侃侃而谈,听来有几分道理。

    张邈听了,抚须沉吟,说道:“卿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见陈宫在旁一直没有开口,就问陈宫,说道,“公台,你怎么看?”

    陈宫是个有智谋,也有见识的人,但就是反应慢点,脑子转得慢些,荀贞突然率部出现在梁国,这是一件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以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就没有说话,趁着圈文生侃侃而谈的时候,他转动脑子,分析此事,圈文生说完了,他也琢磨的差不多了,听到张邈问他,便回答说道:“明公,陈留现在咱们断然不可回去。”

    张邈问道:“为何?”

    陈宫说道:“原因有两个。”

    张邈说道:“你且说来我听。”

    陈宫说道:“一则,如果荀贞之真的带兵到了梁国,那么梁国在陈留与亢父之间,我军从亢父撤往陈留,或会於半道之上,遇到荀贞之的埋伏,一着不慎,就非但救不了陈留,我军还要陷入全军覆没之险境;二则,荀贞之用兵素来狡诈,深得兵法虚实之要,陈留虽然急报,说在梁国发现了他所亲率之军,但又怎么能够确定,那带兵之将就是荀贞之?”

    张邈说道:“公台,你的意思是?”

    陈宫说道:“不能排除出现在梁国的那支徐州兵之主将并非荀贞之,而是他不知用谁假冒了他,他本人其实正在泗水东岸,因曹公所部扼守渡口,他数战而不得渡水,所以才用此计谋,来欺骗我等。”

    张邈听了,觉得陈宫说的也有三分道理。

    圈文生却是不以为然,说道:“公台,我看你有点儿想得多了。”

    陈宫问道:“我怎么想的多了?”

    圈文生说道:“你说荀贞之狡诈多端,这一点不错,可正因为他狡诈多端,故此他不傻啊!”

    陈宫问道:“你此话何意?”

    圈文生说道:“是亲自领兵到梁国进攻陈留,以调我军回援陈留,从而分掉我攻亢父之兵,减轻亢父的压力,这一点更有利於他徐州这边,还是派一支假部队去梁国,而他还在泗水东岸,这样更有利於徐州这边,不言而喻!肯定是他亲到梁国,胁我陈留,更有利於他徐州,所以说,出现在梁国的这支部队,我以为,一定是他亲自率领的,这一点无可置疑。

    “而至於你说的半路上可能会遭到他的伏击这一点,只要咱们行军路上小心谨慎,他荀贞之难道还会道术不成?他的埋伏,我军又怎么可能会中?”

    陈宫说道:“可是现在孙文台战死郾县,济阴、山阳已为我军所得,只要再把亢父打下,兖州全境的光复就指日可待,现在的形势,对我军实在是一片大好,若於此时回撤陈留,恐怕会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圈文生说道:“公台,正如你之所说,现在济阴、山阳都已为我军下,只剩一个亢父未克,而荀贞之现又在梁国,只要咱们能回去把陈留守住,那么成功打下亢父,定也就不会很难,又何必我军还要留在亢父,坐视陈留危险仍不走?”

    陈宫总之是不赞同张邈撤回陈留的,可是说来说去,圈文生总有话语来答他。

    一直在帐中争论到小半夜,最后,众人一起问张邈意见。

    张邈摸着胡子,闭着眼,寻思了半晌,睁开眼睛,慢腾腾地说道:“公台,你所说都有道理,但陈留,确实是断不容有失,而且济阴、山阳已下,想来以孟德之能,定是可以独自攻克亢父。我看,咱们还是回师,速援陈留去吧!”

    张邈不再犹豫,做出决定,算是一锤定音。

    诸人便就各自辞出,回本帐收拾行装,做返回陈留的准备。

    陈宫回到自己帐外,仰首望月,满怀郁闷。

    昔日他跟从曹操的时候,曹操不愿意为兖州死战,因是他叛了曹操,改投张邈,却没有想到张邈还不如曹操,竟如个守家的奴才一般,只看着陈留的一亩三分地,而没有整个的大局观!

    陈宫心道:“明公,难道你就没有看出,只要能把亢父打下,兖州全境为我所有,那就算陈留丢掉,又有何妨?一样能够再把它夺回来的!又何必眼中只有陈留?窥一斑而不见

    全豹!”

    可是这些话,在刚才帐中争辩的时候,他也已经说过了,张邈他只是不听,陈宫也实无办法。

    曹操非心目中的明主,张邈於今观之也不是,曹操已叛,总不能再叛张邈?叛亦可以,问题是叛了之后,还能投谁呢?能够投奔的人就这么多,莫不成还要去投荀贞不成?

    在这洒下清辉的月下,陈宫思来想去,忽然一人,跃入脑海。

    他眼前一亮,心中忖思,想道:“这人,我似乎倒是可以投其帐下一试。”

    陈宫所想这人是谁?不是别人,便是吕布。

    陈宫突然想起可以试着一投吕布,表面看好像难以理解,不知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其实略作推敲,实即能知其缘由。

    首先,吕布现在汝南,汝南离陈留不远,挨着兖州,他对吕布是比较了解的。

    其次,吕布善战,单从战绩来说,确实是一个可以投靠的对象。

    再次,吕布和曹操、张邈不同,吕布手下缺少文谋之士,特别是缺少豫州、兖州这两个地方的名士为他所用,如果陈宫真的去投他,可以料见吕布对他一定会是极其欢迎,非常器重的。

    最后,相比曹操、张邈,吕布是个武夫,陈宫觉得他更能说服吕布听从自己的意见。

    却是想到这里,陈宫的心思已经活泛,起了去投吕布之意,但现在他还在张邈的军中,当然是不可能说投吕布就能投的,所以这个念头,他现在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具体要不要投,还得等到以后,看有无机会再说。

    且说张邈听从了圈文生等人的意见,决定马上撤军回去陈留,便在第二天去找曹操,对曹操说了此事。

    曹操听了,惊讶十分,对张邈说道:“孟卓,前时闻荀成、赵云犯我东郡,你当时神色疑虑,害怕我会回师去救东郡,当时你对我说只要打下亢父,兖州就能克复,值此关键时刻,你劝我说,断不可回援东郡,我听了你的意见,我没有回援东郡,可现在怎么陈留那边一听说出现了贞之的身影,你就马上要回去援助陈留?这是怎么回事?孟卓你现在不讲亢父只要打下,兖州即可为你我所光复这回事儿了?”

    张邈有些尴尬,讪笑说道:“孟德,打东郡的是荀成、赵云,胁我陈留的则可是荀贞之!两者岂可相提并论?荀贞之可不是荀成赵云可以比的!荀成、赵云就算他俩是真的去打东郡,东郡他俩也肯定打不下,但荀贞之打陈留,我若不及时回援,陈留只怕就会被他打下了。

    “孟德,陈留如下,则荀贞之就可先攻济阴,再攻山阳,从后边进攻我攻打亢父之军,你我若是对其置之不理的话,待至那时,只恐怕不但亢父打不下,我军之后路还会被其所断,形势就会急转直下,大大危险於我军矣!孟德,我现在回援陈留,不是为了我自己,更也是为了我军,为了孟德你能够顺利地打下亢父啊!

    “孟德,接东郡急报时,你就说,荀成、赵云打东郡,一定是荀贞之在哄你、在骗你回援东郡,於今看来,卿果高明,猜的真对,那的确是荀贞之的哄骗之计!

    “孟德,卿自安心在此围攻亢父,卿之后路,我来为卿看住!何如?”

    张邈的这一番话,竟是把曹操说的无言以对。

    曹操知道张邈此人的性格,明白再劝也是劝不住他了,就对张邈说道:“孟卓,你要撤兵回援陈留也行,唯我有一请,望卿能够应允。”

    “卿尽管言之,凡我能做到,必皆从令!”

    曹操说道:“我希望你走前,能给我留下一些兵马。徐州兵就在泗水东岸,连日抢渡进攻不止,随时都有可能会抢渡过河,驰援到亢父城下,你带兵一走,只靠我本部兵马,怕是不好一面攻城,一面备其援至。如你能给我留些兵马,你再回陈留,我也就不拦了。”

    为了能够赶紧回到陈留去,曹操的这个请求,张邈痛快答应,分出来两千兵马给曹操。

    当天,张邈回到营中,就传令三军准备,次日便就拔营,赶紧朝陈留方向撤兵去了。

    曹操送了张邈一程,送张邈时,言笑自若,没有什么异样,等把张邈送走,看他远去身影,曹操神色陡变,恨恨地一拍马鞍,顾与左右说道:“张孟卓,非能可与共事者也。”

    夏侯惇等将问曹操:“明公,张公现在撤兵回去陈留,我军该如何是好?”

    曹操说道:“荀贞之既然率兵到了梁国,那么咱们就趁此机会,尽快地把亢父打下!只要亢父打下,守住此险,到那个时候,莫说一个荀贞之在梁国,就是陈留被荀贞之打下,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驻将听了,俱以为然。

    於是,曹操回到营中,便即军令,继续猛攻亢父城。

    却就在张邈撤军才走两天,曹操正全力以赴,督军猛攻亢父城之时,这日,又一道军报传来。

    这道军报传来,不止是张邈前两天的那大惊失色,曹操也是大惊失色了!

    军报是说:荀贞大败张邈,兵向昌邑。

56 张孟卓遭伏大败

    却那荀贞他不是打陈留去了么?怎么兵马又出现在昌邑附近呢?

    话说回几天之前,在张邈还没有从亢父撤军的时候,荀贞率兵急行,经过沛国,潜行间道,到了梁国。梁国相徐琨闻之,出城相迎。见到荀贞,徐琨说道:“孙郎已引精卒,离了平舆,南下去攻褒信了,镇东来得正是时候,现在镇东如果率兵南下去相助孙郎的话,那么褒信一定可以一鼓而下。褒信既下,吕布则为阶下囚矣,吾舅父之仇,便可得报!”

    却原来徐琨以为荀贞是来援助孙策的。

    听到这话,荀贞笑於徐琨说道:“我今率兵来梁,暂却不是为了相助伯符的。”

    徐琨不解荀贞之意,问他,说道:“镇东此话何意?”

    於是荀贞给他简单地分析了一下豫州、兖州这两块战场的形势,对他说道:“吕布虽然现在兵锋正强,袁公路大约也会派兵来援助於他,但是吕布和袁公路貌合神离,而而我已派玄德率兵前去助孙伯符,此是敌军内部不和而我军齐心协力,暂时来说,就算不能击败吕布,但守住汝南应该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况乎伯符奇袭褒信,此用兵之上策也,纵是一时攻打褒信不下,平舆、召陵之围也可由此,最少解了一半,因是汝南这方面的局势,看似危险,而其实还是很安全的。但兖州不然,孟德知兵善战,其部之将多骁悍,亢父如果被他打下,那么整个兖州就将陷入混战,而兖州如乱,不仅我徐州的西边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就是豫州北边也会面临他与张孟卓时刻南下的危险,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孟德打败。”

    分析完了兖、豫两块战场的形势,为了让徐琨不致别生心思,荀贞没有隐瞒他,把自己具体的先解亢父之围、再援孙策的方略,如实地说与徐琨听,说道,“我今天率兵来梁国,就正是为了做出攻打陈留的假象,来瓦解孟德与张孟卓的联军,迫使张孟卓回师陈留,然后在张孟卓回去的路上,我设伏击之,先败张邈,继而我再兵向昌邑。如此,孟德必然就会回撤东郡,兖州的危险既然已经解除,那么这个时候,我再领兵南下相助伯符,……不但我领兵往去相助,没有有了孟德、张邈在北边的威胁,你也可以率领部曲与我一起去帮伯符,这样,我等诸军合力,袁公路、吕奉先却彼此忌惮,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徐琨听罢,佩服不已,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於是对荀贞说道:“镇东妙策,琨自叹不如!”

    荀贞笑道:“此非纯然是我之策也,亦志才、奉孝诸君之议也!”

    却此计策是荀贞在与戏志才、郭嘉等商议过后,而得出来的。

    徐琨就不再提请求荀贞赶紧去帮助孙策的话,倾尽所有,拿出城中军粮,来供荀贞部队吃食。

    ——荀贞乃是率部轻装而到的梁国,带的辎重并不是很多。

    为了造成更真的假象,在平舆休整了一日后,荀贞假戏真做,分遣部队向西攻打陈留郡与梁国接壤的的襄邑、考城、己吾等县,并且分兵南下至陈国,继从陈国北打陈留与陈国接壤的扶沟县等地,俨然摆出了把一副对陈留郡四面开花,东、南并攻的架势。

    果然如戏志才、郭嘉等所料,只不过两天以后,就有斥候从亢父方向驰还,向荀贞禀报,说道:“张邈已经从亢父城外抜营起寨,撤军向陈留而来。”

    荀贞笑与戏志才、郭嘉等说道:“志才、奉孝,卿等之计得售矣,张孟卓果然中计!”

    戏志才笑道:“明公,张邈既中计,事不宜迟,不如我军就设伏以待,候其自投罗网,何如?”

    荀贞笑道:“正该如此!”

    荀贞一边广撒斥候,监视张邈部队的行军动向,一边亲率兵马,仍是不带过多的辎重,兵士各携五日粮,出梁国北上,入济阴郡境,潜行到了济阴郡与陈留郡接壤的冤句城外。

    陈留、陈国、梁国、济阴这四个郡的大体方位是这样的:陈留郡在西边,陈、梁、济阴三郡呈一个半圆的弧形,围绕在陈留郡的南、东两面;陈国在南,梁国在东南,济阴郡在东。

    这也就是说,冤句此县是位处在陈留郡的东边。

    同时,在冤句的东边,是济阴郡的郡治定陶;在其南边,是济水。

    却是说了,荀贞为何选在此地设伏?

    原因就正是冤句所处的这个位置。

    首先,亢父城在济水的北岸,从亢父撤向陈留的话,张邈一定是会沿着济水的北岸而行的,也就是说,冤句是他回到陈留的必经之地。

    其次,除了冤句,其实同样位处济水北岸的定陶也是张邈的必经之地,但现下定陶城中有部分的曹操兵马驻守,为免打草惊蛇,走漏风声,故是显然不宜选择在定陶设伏。

    再次,冤句离陈留郡非常的近,只有一二十里地,张邈撤兵途中,他大概率地会担忧荀贞是否会半道埋伏於他,所以在途中他一定是会小心戒备的,而冤句距离陈留郡非常近,到了冤句基本上就等於是回到陈留了,那么在这个时候,紧张了一路的张邈及其部队的戒备就一定会放松下来。

    综上三点,所以在冤句设伏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定陶这里有曹操驻兵的原因,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荀贞在兵向冤句的途中,相当地注意部队行军的隐蔽性,并根据斥候不断报到的张邈部队行进到的方向和位置来计算自己部队到达冤句的时间最好是什么时候,遂於这天夜半,悄悄地渡过济水,在冤句城北设下了埋伏。

    就在设置下埋伏的第二天中午,撒出去的斥候飞马回报,张邈的部队已经出现在十余里之外。

    荀贞此回所亲率之兵尽皆精卒精,总共的兵马人数不多,三千人而已,这三千人主要是陈褒和太史慈两部的兵马。接到斥候来报,荀贞就传下军令,命全军从潜藏的谷地出来,令太史慈率部伏於道北,令陈褒率部伏於道南,自则率领余下部队伏於靠西的位置。

    陈褒、太史慈分别接令,即各引本部出了谷地,到荀贞指定给他俩的设伏地点埋伏。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官道东边军旗招展,一只大约数千人的部队迤逦而来,这正是张邈所部。

    陈褒、太史慈两部伏於道路两侧,静静等待荀贞攻击的命令发出。

    荀贞临高而望,看着张邈部越行越近,却是不慌不忙,直到其完全的进入到了太史慈、陈褒的埋伏阵地,这才笑令左右,说道:“可以击鼓了。”

    命令下达,顿时间鼓声大作。

    陈褒、太史慈及其两人所部闻得鼓声,一时俱起。

    他俩听到鼓声,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明白这是荀贞在下达给他们发起进攻的命令,张邈部的兵士蓦然里听到鼓声,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未知的事物会造成人紧张或者慌乱的心理,本来就正在慌乱,紧接着,骤见两路伏兵呐喊着杀出,确如荀贞推测,陈留在望了,此时此刻的张邈所部之兵士正是放松的时候,不意突然遭袭,登时大乱,乱作一团。

    太史慈擐甲执槊,单骑先入,身边只有两三个从骑跟从。

    从荀贞的这个位置遥遥望之,看见明媚的春光之下,黑黄色的土地之上,太史慈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挺槊冲锋,就像一支离弦的快箭,径直就插入到了官道上张邈所部的北边侧翼中。

    冲入之后,他的身影及从於其后的那两三个从骑的身影,都被张邈部士兵的身影给遮掩住了,大约消失了有小半刻钟,很快在张邈部的南边侧,翼看到了他们突阵而出的身影。

    却是不过区区片刻功夫,太史慈就从道北穿过了整个张邈部队,冲到了道南。

    冲到道南后,太史慈带着那两三从骑折马而还,复从道南又冲向道北,如刚才一样,又是只用了小半刻钟,就再一次从中横穿,到了道北。

    如此两三个来回,张邈部无人能挡其锐,太史慈竟是凭一己之力,把张邈部搅了个乱七八糟。

    太史慈所部的兵卒以及道南陈褒所部的兵卒趁机蜂拥而上,南北夹击。

    张邈部的士卒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却那张邈部下也有勇将,荀贞望见,便有一将从较为靠后的张邈中军旗帜处,率引大约十余精骑,径直迎向太史慈,冲驰去斗。

    这个骑将隔得太远,荀贞认不出是谁,却乃是张邈帐下小有名气的悍将黄宝。

    黄宝骑马挟槊,迎向太史慈,口中大呼:“吾陈留黄宝也,来将何人?速来受死!”

    太史慈把手中的长槊交到左手,右手从马鞍边摸出了一枚短戟,朝黄宝来的方向,猛力地将短戟投掷而出。那短戟在空中打着滚儿奔向黄宝,黄宝躲避不及,正被那短戟刺中左边大腿,把他的大腿一下就给洞穿了。黄宝也算得上是悍将了,受到这样的重创,但是却丝毫不退,他伸手把短戟从腿上拔出,不顾那鲜血喷涌,依旧向太史慈冲去。太史慈把复将长矛交到右手,拍马催进。两骑擦肩而过,那黄宝被太史慈刺落马下。太史慈回马兜转,俯身把黄宝拽起,自有跟随他的那两三个从骑上来,将黄宝的首级割去,充做了太史慈的军功一件。

    黄宝是张邈手下数得上号的猛将一员,就这么被太史慈一合所杀。

    张邈帐下的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军心更乱,人人都无斗志,闷头朝前逃窜。

    却逃出未远,前边听得又一阵鼓声响起,是荀贞亲率伏兵迎截。

    荀贞、陈褒、太史慈三路兵马,或南或北,来回夹击,或阻於前,只把张邈部杀了零零散散,落荒而逃,丢下了尸体无数,不过张邈却在其左右亲兵的拼死保护下,侥幸逃出了生天,向北而去遁入陈留郡了。

    荀贞遣派陈褒率骑在后紧追,追到傍晚时分,陈褒折回,陈留境内的道路他没有张邈熟悉,也不知道张邈是逃去了哪里,藏到了何处?却是没有追上找着。

    没有找到张邈也就罢了,说实话,荀贞对张邈还真是不怎么看的上的,就算十个张邈他也不把之当做对手。

    一场鏖战大胜,检点收获,张邈部的辎重多被缴获,除掉杀伤的张邈部将士之外,得俘虏千余,按照已定的方略,接下来荀贞需要做的是率兵进击昌邑,那么这些俘虏也好,辎重也好,他肯定是都没办法带的,干脆连梁国他也不回了,於是只留下了足够的军粮,剩余辎重,包括俘虏,都由一队兵士看押送去梁国,只当是送给徐琨,以酬谢他此前款待荀贞部曲的行为。

    为了防止东边定陶的曹操驻军闻讯,会来骚扰,荀贞当晚没有在冤句城外筑营,而是向东北去,直过了定陶县界,将至乘氏县,这才筑营休整。休整一夜,拔营起寨,往昌邑袭去。

    且说荀贞半道设伏大败张邈,然后离开济阴,急兵向昌邑进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亢父城外曹操的营中。

    曹操闻得这个军报,怅然许久,顾与帐中诸人说道:“张孟卓不听我劝,非要回去陈留,我已经对他说了,这是贞之的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计,他不信我言。如今何如?是不是被我料中了?我与贞之相知十余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么?却张孟卓不听我言,半道中伏,他自己损兵折将也就罢了,现如今贞之率兵往攻昌邑,我军将腹背受敌,连累我可能打不下亢父,这才真是可恶。”说到这里,连连叹息。

    曹操心里边确实是气恼的不成,本来一片形势大好,他和张邈联军把济阴、山阳都打下了,再努一把力,把亢父打下。那么光复兖州的这个大好前景马上就能出现,却这个张邈他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回去陈留,结果导致现在由主动的一面陷入到了被动的局面之中。

    想到这里,曹操忍不住,再次又说了一句,说道:“张孟卓,不可与谋事也!”问帐中诸人,“军报如此,荀贞之现在兵马快到昌邑,为能尽快打下亢父,昌邑县中,我留的兵马不多,事急矣,君等以为,而下局势,我军该如何应对?”

    帐中诸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

    有一人起身说道:“明公,现下看来,亢父城东、泗水东岸的那些徐州兵,之前他们一定是为了掩护镇东埋伏张邈,所以才没有积极的渡河,现在镇东已经把张邈大败,那么军报传到他们那里,他们一定就会不再消极,而必会积极渡河了,则恐怕泗水西岸的渡口,我军便不易守之矣!前有坚城未下,镇东於我军之后奔袭昌邑,要再加上泗水东岸的徐州兵大举渡河,到了那个时候,我军就是三面皆敌,不但亢父打不下来,只怕还会陷入全军覆灭的险境。

    “当前之计,下吏以为,上策莫过於暂时放弃亢父,马上回撤昌邑,只要能把昌邑守住,则济阴、山阳两郡犹可保不失。山阳、济阴、东郡、陈留四郡在手,则兖州之事犹可从容谋划!”

    说话之人乃是薛悌。

    曹操听了他这话,沉吟稍顷,问帐中余下诸人,说道:“君等以为孝威此言何如?”

    薛悌的这话说得非常的对,当前的局势就是这样,亢父眼看着肯定是打不下来了,那么退而求其次,

    至少也要把山阳、济阴给保住。而要想保住山阳、济阴,首先就是昌邑必须要守住。

    曹操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於是,他无可奈何,只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但从亢父撤兵,却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曹操对荀攸、乐进相当了解,他如果轻易撤退,以荀攸之智,乐进之勇,他俩没准儿可能会出城追击,说不得,还要再打一场不必要的仗,所以撤退,也得要用些计谋才行。

    曹操却是自有对策。

    他乃传令军中,於当天下午,当着亢父城头守卒的面,全军光明正大地出营西撤。

    曹操帐下部将有疑虑者,生怕荀攸、乐进看到此幕会来追击。

    曹操笑语他们说道:“设若荀公达是个有勇无谋之徒,那么他可能会来追击,可正因为他是个智谋之士,眼见此景,他却反而绝对不会贸然遣兵出城来击我军的,君等就放宽了心便是。”

    还真是如曹操所料,直到亢父城都已经看不到了,也没有见到荀攸、乐进的兵马出城进攻。

    ——事实上,在看到曹操撤兵的时候,城中也是动过追击心思的。乐进那会儿就对荀攸说道:“使君,明公前时遣人来告之我等,说他要进攻陈留,调回张邈之部,以解我亢父之围,现在曹孟德撤军,是不是明公已经功成,曹孟德因是不得不撤?我军要不要出城追击?”

    但荀攸不赞成乐进的建议,说道:“曹孟德用兵狡诈多端,他现在撤兵,虽然可能会是明公已经打败了张邈,他不得不撤,但以他用兵,就算是撤,他也不会毫无戒备,如果咱们贸然出城追击,中了他的埋伏,反而不妙。文谦,我部守城多日,兵士疲惫,如果中伏,必然大败,因此与其追击,不如不追。”

    荀攸说的这话,也是很有道理的,之前曹操攻打亢父的时候,就曾经用过计,以试图调出亢父守卒。乐进听了,以为然,就不再提追击之事。於是两人就这么看着曹操带兵撤走。

    却说曹操从亢父撤了,路上不停,沿着泗水一路西行,因从乘氏到昌邑需要渡两次水,而从亢父到济阴,只需渡水一次,所以於这日,倒是被曹操抢在荀贞之前到了昌邑城中。

    入到昌邑城,尚未半日,军报一道一道的接来。

    先是第一道军报:荀贞率部到了昌邑城西。

    继於这天晚上又得第二道军报:荀攸、乐进两人已率部出亢父,往昌邑来。

    又第二天下午,得第三道军报:又有一军从东边杀来,这支部队就正是原先在泗水东岸的那支徐州兵。曹操一撤,曹操设置在泗水西岸渡口的守兵自然也就撤了,故是这支部队能够得以轻松渡河,不过毕竟是需要渡河,且距离稍远,所以杀来昌邑的消息到昌邑城中最晚。

    接下来数日内,荀攸、乐进部和泗水东岸之部,相继抵至昌邑城外。

    顿时之间,徐州兵三面围城。

    城围之后,荀贞没有立刻发动攻势,只管催促各部筑造营垒,打造攻城器械。

    同时,荀贞下令,把打造出来的投石车、云梯等等攻城器械,加上原本随着部队带来的那些器械,全都摆放到城上守卒可以看得到的地方,於城外三面,摆得整整齐齐。

    这些器械都非常高大,单只一架,就已很给人以震慑,数十架环城而放,给人的震慑更大。

    已经造好的和原本就有的摆放骇人,而在这些器械的旁边,又有兵卒和从军的民夫在继续打造新的器械,有的造好了一半,有的造成了一大半,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

    并且在器械阵地的旁边,荀贞命令战士把军中所带的弓矢、弓弩等等兵器,也都拿出来,堆积如小山也似,放成一堆,耀目於阳光之下,任由城中观看。

    又同时,征发附近的百姓在城外建造土山,——这是攻城时的一种常用办法,在城外建造起一座比城墙更高的土山,山顶是平的,可以放置投石车於其上,也可以放弓弩手於其上,亦即等於说是自己建造了一个制高点,由此俯瞰城内,居高临下地向城内投石、射箭。

    种种措施,虽然没有立刻攻城,但这明显是攻心之计,给城中的守卒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曹操连日巡营,敏感地察觉到了城中守卒的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

    他暗暗焦急。

    而就在这日城池被围的第三天,忽又有一道军报从北而来,——荀贞没有在城北布置围城兵马,虽然他在这边安排了些骑兵巡逻,但显然是不足以把北城巡个严实的,所以说还是可以有斥候或别地的使者,偷偷摸摸地从城北进入城中的。

    这道军报,就是由东郡派的一个信使送来的。

    说是:北边青州历城城外,赵云大败济南兵。

    曹操细看详情,见那军报中写道,如此云云。

    等他看罢,程立、薛悌和重投到曹操帐下的万潜等时皆在曹操左右。

    程立问道:“敢问明公,是何报也?”

    “赵云败济南兵於历城城外。”

    万潜怔了下,说道:“赵云怎么和济南兵又打起来了?”

    曹操这时,才把此前所得的那道东郡告急之书,“荀成、赵云率兵犯东郡”此事,告诉了万潜等人听知,说完,笑道:“我就知道这是贞之的调我回东郡之计,当时正值攻亢父的关键之时,为免乱了军心,故是未有说与君等知晓。……於今观之,赵云根本未犯我东郡,我之所料,果不其然!”

    万潜等人面面相觑,才知居然还有这么一件大事,竟被曹操瞒到现在!

    程立岔开话题,问曹操,说道:“赵云是怎么大败济南兵的?”

    曹操不提是他建议的济南相“趁机”攻袭历城,只按军报里写的赵云此战之过程,说与诸人,说道:“赵云佯称与荀成共攻我东郡,而其实未去也,济南相闻历城空虚,遂发兵攻之,历城守卒故作不支,勉勉强强似的守了几天,就在济南相以为攻城将克,挥兵大攻之时,赵云突引兵杀出,乃将济南兵杀了个七零八碎,乃大败之。”

    赵云大败济南兵,彻底解除了历城外围的危险,那他底下来,是极有可能会与荀成联兵,真地去攻东郡的,这对曹操部来说,是不妙的一事。帐中诸人,皆想到了这点,多数色变。

    曹操复述完了军报所言,扬脸想了一会儿,却哈哈大笑起来。

57 曹孟德疑心弃城

    万潜见曹操大笑,纳闷不已,心中想道:“曹公这莫不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来,搞得他失心疯了?”就问曹操,说道,“曹公,济南兵在历城为赵云所败,则历城北无青州军的威胁,赵云也许就会率兵前往相助荀成进攻东郡,如此,之前的佯攻也即有可能变成真攻。当此形势对明公可谓是十分的不利,却不知曹公你为何反而大笑,不做忧虑?”

    曹操摸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於今观之,贞之遣荀成、赵云佯攻我东郡此事,却竟是一箭双雕。贞之当真是用的一手好兵啊!”

    万潜说道:“一箭双雕、用的一手好兵?明公,你的意思是说……”

    曹操说道:“不错,当初我刚接到荀成、赵云攻我东郡这道军报之时,我只料到贞之是想用荀成、赵云佯攻东郡来诱我回师东郡,放弃亢父,然而却未想到,他叫荀成、赵云佯攻东郡的目的,非单不只是要迷惑我,而且他还是想用此策来引诱济南相趁历城之虚而攻历城,从而借机败之,以消除掉历城北边之威胁,真是用的一手好计!”

    万潜更加不明白了,心道:“再是好计,得利的也是镇东,又非是我军。”再次说道,“计是好计,然因镇东此计,东郡恐将危矣!明公缘何反而发笑?”

    曹操满脸的赞叹不已,像是棋逢对手,又像是自我吹嘘,说道:“我想到贞之如此用兵正合我意,换了是我,也一定会这样用兵,於是不仅顿起惺惺相惜之情,乃不由自主欢笑出声啊。”

    听到曹操这话,万潜等人面面相觑。

    曹操这话,其实说的言不由衷,他比较佩服荀贞这个用计此话不假,惺惺相惜也是不假,但要说他因此而欣喜不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则肯定是不可能的。

    话说回来,其实赵云在历城大败济南兵这事,还真不是荀贞的一箭双雕之计。

    荀贞当时是没有想到借机大败济南兵的,而是在荀贞檄荀成、赵云佯攻东郡的命令传到后,受命到荀成帐下参佐的徐卓给赵云、荀成献上了此计。荀成、赵云觉得徐卓此策甚佳,他们如果佯攻东郡,济南兵确有可能来袭历城,於是就采用了此策。——当然,此策之最终得售,其中也有曹操的功劳,要非他去信济南相,鼓动其趁机去攻历城,济南相还真一定会动兵。

    遂就有了济南相果来进犯历城,结果落败此事的出现。

    却不管这否荀贞的一箭双雕之计,倒确是达到了双雕的战果。

    话再说回曹操,赵云大败济南兵这个消息,对於曹操来说是有负面的影响,但他相信留守东郡的夏侯渊及他留给夏侯渊的精兵,依然认为凭仗黄河之阻,只凭荀成、赵云肯定是攻不进东郡的,所以也就是说,此消息虽有负面影响,然至少暂时倒尚无关紧要。

    继而接着两天,荀贞仍然是围城不打。

    就在这第三日,眼看着城外荀贞部队通过两天的备战,已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徐州兵把本有的和新制成的投石车等等器械都向前推动,放到了离城较近的位置,而堆积的土山也已经基本成型,曹操猜料,或许早则当天,迟则次日,荀贞大概就会发起总攻了,却就在此时,又一道消息从城外传来,与前道济南兵败於历城这个消息相比,此条消息就非常的有关紧要了。

    这消息说的是:孙策奇袭褒信,一战破之,吕布闻讯,赶忙回援褒信,却於半道被孙策设伏所败,吕布兵马折损七八,他已然领残兵败将遁回南阳去了。孙策及其所部的豫州兵即将北上兖州,来驰援荀贞攻打昌邑。这道消息传到,城中众将,帐中诸人,无不色变。

    却那曹操,脸上神情变化片刻之后,他眼珠一转,竟是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薛悌、万潜等无不惊愕。

    薛悌问曹操,说道:“明公,孙策如果率豫州兵前来相助荀镇东,则我昌邑恐怕难以守住,今事急矣,明公为何反而大笑?是为何故?”

    曹操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笑声,与众人说道:“如果贞之亲自带兵去助孙策,那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败吕布、袁术,我倒是相信,可是贞之他现在分明就在昌邑城外,只靠孙伯符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能够打败吕布?我是万万不相信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大腿,说道,“是了,我就说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如此!”

    万潜、薛悌等被曹操的这些言行举止给闹得莫名其妙,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薛悌问道:“明公,什么这是为什么?敢问明公,此话是何意也?”

    曹操说道:“贞之围我昌邑已经好几天了,他围城不攻,在城外头,又是声之浩大地造什么攻城器械,又是驱赶百姓堆积什么土山,我原本以为他这是在用这些东西来给攻我军之心,以图以此来低落我军的士气,现在看来,他的确是在给我搞攻心之计,但他的攻心之计却不是在城外,而是在这里!”

    薛悌问道:“在这里?”

    曹操说道:“孙策将引兵北上援他,这就是贞之真正的攻心之计。……哼,至若赵云在历城大败济南兵,此自也是他的攻心之计!”摇头晃脑,啧啧赞许,说道,“凡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妙哉,妙哉,贞之可谓深得兵法之要者是也!”

    万潜忍不住,插嘴说道:“下吏明白明公刚才为何大笑了。不消

    说,自是因如果换了明公,明公也会这般用计,因是想及此处,明公顿升惺惺相惜之感,由是不觉欢笑。”

    曹操点了点万潜,顾盼帐中诸人,满意地夸赞万潜,说道:“知我者,万君也!”

    薛悌从曹操的话中听出了潜在的意思,若有所思,问曹操,说道:“明公的意思是说,既为攻心之计,则不管是赵云大败济南兵也好,抑或孙伯符大败吕布也好,此二消息实俱谣言?”

    曹操用力的一拍案几,说道:“这两个消息,尤其孙伯符大败吕布,我敢打保票,必为谣言!”环顾帐中诸人,用宽慰的语气安抚他们,笑道,“君等不必信之。”

    实事求是地讲,曹操的这番分析是很有道理的,他一向知兵善战,有用兵如神之名,在这个名气的加持下,他说出来的话,更是又多了几分可信的程度。薛悌、万潜等人闻言各自寻思半晌,却是都接受了曹操的这个判断。尤其程立,大表赞同。万潜诸人心遂稍定。

    却这万潜,这段日子他着实是不太好过。

    打亢父的时候,万潜的精神头儿还算不错,毕竟亢父打下,兖州就光复有望,那么他的前途便还是比较光明的,可自从亢父撤兵到昌邑以后,他的情绪登然就低沉了下去。

    亢父不能打下,不仅等於兖境没法光复,且山阳、济阴两郡少山川阻碍,差不多是一马平川,亦即就算眼下能保住山阳、济阴这两个刚被“光复”的郡在手,可在面对荀贞日后的再次进攻之际,曹操也定会处於一个被动不利的境地,——荀贞若再来攻打,万潜虽不知兵,然以他看来,曹操恐怕也是会很难抵挡的。如此,若山阳、济阴又被荀贞夺占,那他可该怎么办?

    万潜这些天,吃不好,睡不香,有时夜半醒来,他就不禁埋怨陈宫。你陈宫要反荀贞,你就反去,却非要撩拨他万潜作甚?可事到如此,也无可奈何,只能随波逐流了。

    次日,昌邑城南,骑马到了一个军将。

    这军将挽弓搭箭,朝城上射了一封箭书上来。

    城头的兵卒拾到箭书,无人敢看。

    按照军法,守卒若私看城外敌军射来的东西,那是要砍头的,不但要砍这个守卒的头,包括他同队兵士的头也都统统砍掉,此为连坐之法,也是为了能够让兵士们互相监督。

    故是,拾到箭书的守卒就在他同队兵士的监视下,把箭书呈给了队率。队率也不敢看,又拿箭书呈曲军侯。一层一层往上送,最终送到了曹操手中。

    曹操打开箭书来看,一眼认出,是荀贞的亲笔字迹。

    箭书上写道:“忆昔讨董,卿与我并肩进战,志同道合,欲为朝廷剿贼,种种情形,仿尚如昨,而今时今日,卿与我对垒昌邑内外!卿当年赠我的虎头磐囊,我日携配於身,常常摸索,鞶囊已旧矣!吾闻谚云:人不如故。今卿我为敌,亦阴差阳错,可以使人发一节叹。

    “当年讨董,袁本初按兵不动,不肯进战,时海内明见之士,已皆知其人心怀叵测,虽其家世受汉恩,然其人实无忠君之念也。卿堪称今世之英雄,今却为虎作伥,甘为本初爪牙,每思及此,复使人十分心痛。

    “於今我与卿会猎昌邑,我围城三面而缺一面,非因兵马不足故也,而是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不肯把事做绝。荀成、赵云已攻入东郡,孙伯符已败吕布,即将驰援而至,与我共击昌邑。张孟卓胆小鼠辈,被我设伏败后,现他龟缩陈留境内,不敢外出一步。孟德,卿现是外无援兵,困守孤城,早晚昌邑为我有矣!

    “望卿回念往日忠君报国之心,盼卿知过而改,不再为本初鹰犬,为天下人唾,然后,愿如卿我携手同讨董卓之故事,我敢愿与卿联兵,扫定海内,迎天子还於旧都,复兴我汉室江山。

    “此我衷心之语,卿若肯从,我倒履相迎,且将表卿兖州刺史。然若卿一意孤行,顽不悔改,则我空出的北门,就是留给卿撤军而走的。我实不愿与卿刀矛相见,兵戈相向。

    “孟德,卿自亢父狼狈窜到昌邑,继而又被我围城至今,想来你不仅夜不能寐,朝夕饮食,肯定亦颇缺乏,我为卿备了美酒两坛,好羊百头,及我前日於附近林间,亲打到的野鹿一头。诸物我会於暮时,把之放到城北门下,卿可差人去取。”

    看完荀贞的这封信,万潜、薛悌等人齐齐目观曹操,似如等他三度大笑。

    可是终究没有等来,只看到曹操拈着信纸,目落其上,反复再读,半晌没有说话。

    却也无怪曹操无言,荀贞的这封信,当真是占尽了道义的制高点,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看他信中说的这些话,好像都是对的,但追究其字面言语后的意思,品味其中含义,却又怎么都觉得那味道不太对,分明很多都是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如果换一个度量浅的人看到这信的这内容,恐怕当场就被气得怒不可遏,曹操能看信半天,不言不语,已算是了不得了。

    程立见曹操许久不出声,出言问道:“明公,箭书中是何言语?”

    曹操就把这箭书给程立等人观看,笑道:“你们看吧,这是贞之写给我的。”

    程立、薛悌、万潜等人传着轮流把这箭书看完。

    薛悌脸皮涨红,嗔怒说道:“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他先犯我兖州,无缘无故地侵我兖土,话到他的嘴里,他却反倒成了忠君爱国的,而明公却是什么为虎作伥,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曹操倒是看得开,又一次拎出了“攻心之计”做化解荀贞此信的武器,说道:“攻心之计吧,攻心之计,不足为奇。”便令侍立身侧的儿子曹昂,说道,“今天傍晚,荀镇东会送些羊酒及鹿到城北。你带队兵士,等送到后,取入城来。”

    万潜听了,大惊说道:“明公,万万不可!”

    曹操问道:“为何不可?”

    万潜说道:“荀镇东用兵狡诈,这会不会是他的诱骗之计?故意骗明公开城门,出取此诸物,而他伏兵於外,趁隙袭击我城?”

    曹操笑道:“贞之断然不会为此。”

    万潜等还要再劝,曹操根本不听。

    这天下午,曹昂带了队兵士,去到城北城上,等到临暮,果然见到一队徐州兵扛着美酒,赶着羊和两头鹿到了城北,远远的把这些物食放在地上,就转身走了。曹昂遂便开城门,令兵士出去把东西拿进。万潜等这时也都赶到了城北门上,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幕。

    却直等到兵士们把酒、羊,鹿等都抬回、赶回到城中,城外也一直没有动静。果被曹操料对,荀贞是不屑行此有侮名声的雕虫小技的。

    是夜,就用荀贞送来的酒、羊、鹿,曹操设宴,与程立等吃喝一通。

    酒到酣处,曹操且起而舞剑,吟诗数首,状态豪迈,复邀程立等旋舞,欢快一如平时,似毫无城被重围之感,但至於他心底究竟是何情绪,这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接到荀贞的这道箭书之后,曹操等人都以为荀贞马上便会展开进攻,但却谁也没有想到,等了一天又一天,又接连等了三天,城外的徐州兵竟还是和往常一样,一直没有什么发动进攻。

    这一下,曹操等人,特别是曹操不免狐疑起来。

    这天下午,程立求见曹操。

    进到帐中,他对曹操说道:“明公,镇东围城不攻已多日矣!下吏想来想去,总觉有些不对。”

    曹操问道:“哪里不对?”

    程立面带忧色,说道:“明公,镇东会不会是在这里围着咱们,而其实他派兵去打东郡了?”

    “派兵去打东郡?”

    “赵云既败济南兵,如果往与荀成合,由北击我东郡,以惑夏侯等将,值此之际,镇东若再遣派精卒,间道袭我郡东,则东郡危哉!明公,不可不虑也!”

    曹操听了,略作沉吟,暂没有表态。问程立,说道:“程公,你为何会这么想?”

    程立说道:“明公,我军从亢父撤至昌邑,虽不能说是败兵,然士气亦不高也,而镇东部已解亢父之围,又败张孟卓於道,士气却是不低,常理计之,理应即刻攻城才是。

    “可他现在却围城多日,一直围而不攻,非但如此,且还不断的用攻心之计,又给明公射箭术,尽搞这些没有多大必要的事情,怎么看,他怎么像是在拖延时间。

    “那他如果是在拖延时间,其目的何在?立之愚见,那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趁机去打东郡。明公而下不在东郡,若其两路夹攻,那是很可能,会把东郡打下来的。”

    曹操好一会儿没说话,末了,帐内无有旁人,遂对程立说说道:“不瞒程公,我实也有此忧。”

    程立说道:“明公,你也有这个担心?”

    曹操下到帐中,步到程立身边,说道:“我昨天就有这个担忧了。”尽管帐中没有别人,他还是放低了声音,与程立说道,“我这几天登城观之,发现贞之所部,尤其是其城南和城西营中,中午、晚上造饭而生的烟气,好像是比前些天少了许多。”

    程立说道:“明公的意思是说,他确实是分兵去打东郡了?”

    曹操说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程立皱紧眉头,捻着胡子,想了又想,说道:“明公,东郡是断然不能有失的,不管荀镇东是不是真的去打东郡了,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军都不能在昌邑枯坐死守了,以立之见,当及早返回东郡!”

    曹操说道:“可是好不容易借吕布攻颍川、并李进、万潜内应的机会,我军收复了济阴、山阳两郡。若此时撤回东郡,岂非前功尽弃?并且前时不是已得确凿情报,孙文台的确战死,这个形势对咱们也是极其有利的,若就这么从昌邑撤走,程公,我委实不太甘心!”

    程立说道:“明公,甘不甘心都得撤了,就算山阳、济阴两郡得而复失,但只要兖州的士心、民心不在他荀镇东,——而从万潜、陈宫、李进等兖士、豪强就可看出,镇东欲得兖州士心之心,至少短日内是不可能的,这样,那么明公有袁本初相助,就早晚还是能够再把此两郡、再把兖州全境都收复回来的!可如果东郡有失,则大事去矣!孰重孰轻,明公请斟酌之。”

    曹操踱步帐中,艰难抉择,到底是深明进退,有远见卓识,之前荀成、赵云佯攻东郡,他可置之不理,但如果现在荀贞真的把他困在昌邑,而分兵去打东郡,那他却势必就不能仍不管不顾了。最终无法,曹操只得接受了程立的建议,便传下将令,预备弃城西去,撤回东郡。

58 刘备计解孙郎忧(上)

    却曹操弃城而撤,兵马才出,城外荀营已然得讯,早就准备好的徐州兵将士,在乐进等将的率领下,即刻出营,列阵往攻。

    对徐州兵会趁机来打,曹操已有准备,但那徐州兵攻势的强烈,则出乎了他的意料。

    眼四望之,东西来攻之兵不下万人,城南、城西营中出来的徐州兵,竟是与早前围城时的兵马数量相当,又哪里有他通过“造饭之烟少了许多”,而推断出的此二营兵士应该是减少了许多的样子?复见东边来攻之军中,赫然高举一旗,上写着“镇东将军”,乃荀贞的将旗。

    曹操这才恍然,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中了荀贞之计。

    却原来,荀贞自始至终,都是在用攻心之计。只是,前边的那几个攻心之计全是铺垫,最后之目的,正是为了给曹操造成他自己亲率兵马去打东郡的假象,从而骗得曹操弃城而走。

    现下,计谋得成,城东徐州兵阵中的荀贞,骑在马上,手抚短髭,一边观兵士与城西部队共击出城之曹操所部,一边笑与戏志才、荀攸等人说道:“卿等猜孟德此时何种心情?”

    荀攸说道:“必是悔之莫及。”

    “不然。”

    “哦?那他会是何等心情?”

    “定是在大笑。”

    荀攸纳闷,问道:“为何大笑?”

    荀贞不肯说了,只打眼观战,笑而不语。

    却是荀贞没有猜对,曹操还真没有大笑。他就算是想大笑,眼下形势,他也实找不到大笑的理由。东郡兵多新卒,守城差可,野战不如徐州兵。大败一场,在夏侯惇、曹纯等将的奋死拼战下,最后总算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曹操率部狼狈西逃而去。

    荀贞亲引各部衔而追之,连路大败,一直到曹操部的残兵败将撤入到东郡,荀贞这才叫部队停下追击的步伐。山阳、济阴两郡,凡曹操所得之县,一路之上,荀贞又把之尽数光复。

    率兵返回昌邑,路经乘氏,荀贞传下令去,命尽诛李氏,以为冯巩、高素报仇。

    这些且不必多说。

    却说曹操撤回东郡之后,张邈闻之,遣吏往去,这是根据陈宫的建议,希望与曹操再商量底下连兵共同对抗荀贞的办法,曹操听到张邈之使来到,气的怒火冲天,要非是因为张邈执意要从亢父撤兵先回陈留的话,这场仗怎么会打成这个样子?恨不欲见,不想见张邈的使者。然而曹操终究非是庸人,自有远近气度,最终他还是忍住不满,接见了张邈的使者,这张邈之使曹操也认得,乃是董访。董访陈说张邈之意后,捎带着说了些汝南方面的战况。

    听董访说到“孙策攻褒信不下”,曹操起身拍案,长叹说道:“我就知贞之是在骗我!”

    话说回荀贞,在昌邑休整了两天,荀贞及领兵南下,前往豫州。

    行军数日,过梁国、陈国,入到汝南,复行数十里,进至平舆。

    留守平舆的吴景、朱治等人出城数里相迎。

    荀贞命令部队驻营在平舆城外,自与吴景,朱治等入城。

    到了平舆城内的豫州州府,荀贞先去见了孙坚的遗孀吴夫人。孙坚与荀贞情同兄弟,孙策、孙权又是荀贞的弟子,所以说他两家堪称通家之好,虽男女有别,吴夫人,荀贞倒是可见。

    孙策打算奇袭褒信,吴景诸将皆对此怀有犹豫,吴夫人出来一言而决此事,荀贞已经听说了,此前并没觉得吴夫人有何特殊之处,这件事却是叫荀贞对她刮目相看,不愧是孙坚之妻。

    此时见到吴夫人,见她身着孝服,虽神色哀伤,然对谈之际,却能感觉到她在此豫州遭到吕布、袁术兵马进攻的危险局面下,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

    荀贞暗加嘉许,口中抚慰。

    吴夫人说道:“拙夫今为贼人所害,伯符年少,豫州诸事,须多依仗将军相助了!”

    “不必夫人说,我与文台情同兄弟,也定会尽力相助伯符,并为文台报仇!”

    虽是荀贞与孙坚关系亲进,毕竟男女有别,不好叙话太长时间,对谈数句,荀贞便辞别而出。

    往前院

59 刘备计解孙郎忧(下)

    吕布看去,说话之人乃是高顺。

    高顺说道:“明公,末将以为宋校尉‘若打下召陵,兵攻平舆,则褒信之围不救自解’此言,所说甚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打下召陵,召陵打下,平舆震动,那么孙策自然就会放弃围攻褒信,回师平舆了。如果现下我军撤围褒信,回援褒信的话,只怕大好局面,将前功尽弃!”

    吕布说道:“子向,你且观此军报。”把那信使送到的军报给高顺去看,一边说道,“军报中言,现下围攻褒信之敌,非只孙伯符部,且有李通、刘备所率之徐州兵,合计不下两万余众。我褒信守卒才三千余,以此守御,断非其敌,所以宋宪、侯成乃才会早时未向我求援,而现在向我告急,不必说,这自定是因为现下褒信已经快守不住了。

    “你方才说的那些,我岂会不知?然事有轻重缓急,褒信如能守住,那咱们当然以攻召陵为要,而现在褒信守不住了,还怎么能在召陵这里久围呢?”

    高顺犹苦谏不止。

    吕布是个轻侠的出身,轻侠讲究的是“尚气重义”,故他对其部中的诸将一贯都是非常的宽厚,所以说虽因高顺“清白不饮酒”,性子不类寻常轻侠之故,他对高顺并非十分亲近,然此时他亦不愿训斥高顺,听了高顺这话,他略做忖思,做了点妥协,对高顺说道:“那这样吧,子向,我留一部兵马给你,你继续此围攻召陵,我则即刻率兵返回褒信。”

    高顺说道:“明公,召陵城中本有程普等部守御,前些日子又从平舆来了援军,城防严禁,明公在此,尚至今没把此城攻下,明公若率主力而走,只留一部兵马与末将,那这召陵城,恐怕是更难打下!”

    吕布说道:“子向,你也知这召陵城坚,不易攻下么?既然如此,我军如何还能在这里延搁时日,坐视褒信被孙策攻占?你不要多说了,就这么定下,我分兵与你,你於此接着打召陵,明日我就领兵急返褒信。”

    於是,就这么定下,由高顺继续攻打召陵,吕布自率兵返回褒信援助。

    却说次日上午,吕布率兵出营,南去褒信,召陵城上的守卒见到此状,急忙去报城中的程普等将知晓。程普、孙辅、韩当等将以及公仇称等闻报之后,赶忙登上城头,远远眺望之,看到果是吕布的将旗招展,其领着城外营中的大部分兵马向南去了。

    孙策奇袭褒信的这个军事行动,他在实施之前就已经派人通知了召陵城中的程普等人,因此一见吕布领兵出营,程普等人马上就猜到了,他这一定是去回援褒信的。诸将俱皆大喜,吕布这一带兵回撤褒信,别的不说,这召陵、平舆之围,暂时就算是得到缓解了。

    公仇称赞道:“孙郎当真计策高明,略施小计,就解了我召陵之围!”赞罢,见程普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他,说道,“程公在想什么?”

    程普说道:“我在想,吕布此率兵南下褒信,孙郎那边会否能够敌住?”

    公仇称说道:“吕奉先若率全师而还,孙郎或非其敌,然今其自分兵两部,是分散了他自己的兵力,我料其此去援褒信,孙郎有刘备、李通之援,纵不易速胜之,亦不会为其所败。”

    程普望向城外,看向远去的吕布兵马和场外的吕布大营,说道:“吕布既率兵已去,那咱们要不要出城去,和他留下的贼兵打上一仗?若能败之,则我部即可亦往褒信去,也算是助孙郎一臂之力。”

    公仇称说道:“不可。”

    程普问道:“为何不可?”

    公仇称指那吕布营中的将旗,说道:“程公请看,那营中将旗分明是高顺之旗,吕布虽走,然其帐下诸将,最善战者当属张辽、高顺二人也。顺部尽皆精卒,号为陷阵,不可小觑,且今吕布既撤,他独守营中,为防我守卒出击,他必正是戒备森严之时,我部如贸然出城往攻,恐不利也,如果战败,反而会拖累於孙郎。”

    程普等所带回到平舆的兵马,都是郾县战场的败兵,士气本就不高,再被吕布围城多日,如今军心更是涣散,守城差可,若出而野战,十之**断非高顺所部之敌,闻得公仇称此言,程普以为然,便放弃了趁机出城进战的念头,说道:“先生此言甚是!”

    却这吕布把高顺留下,倒是无意之间,使高顺给他起到了一个断后阻敌的作用,如无高顺留下,城中的程普、公仇称说不定就会出城追击一阵,现在有了高顺在这里,等於说是牵制住了召陵城中的守卒。

    吕布虽然说褒信不得不救,可是心中到底难免不甘。

    领兵出营,行未多远,他回顾召陵城上,见程普等人的将旗招展,他勒马说道:“伯符小儿,竟敢袭我褒信,今吾亲引兵回援,灭之如反掌之易!待败此小儿,我再回取召陵、平舆就是!”

    他却是对自己解救褒信之围,然后再回攻召陵、平舆充满了信心。

    从召陵南下,行约百里,至定颍,由此渡过汝水,转而向西南行,沿着汝水复行百余地,过灈阳、吴房、阳安、北宜春等县,前头安城

    在望。

    安城与褒信接壤,两座县城相距也就是百多里地。

    却就在快到安城的县城时,吕布忽然接报,说是:有一支兵马从西边的南阳而来,快到北宜春了,——褒信在安城的东边偏北位置,北宜春在安城的西边略南位置,亦与安城接壤。

    吕布说道:“从南阳来的兵马?”

    那斥候道:“是!”

    吕布问道:“打得何人将旗?”

    斥候说道:“是张勋、乐就两位将军。”

    吕布闻言嘿然,说道:“看来袁公路是已知孙文台被我所杀的消息了,故遣张勋、乐就入我汝南,却其遣兵进我境中,而不先与我言,其意何为!”

    氾嶷接腔,说道:“明公,此必是袁公路欲趁机与明公争汝南!”建议说道,“末将愿引本部,至北宜春,将张勋、乐就兵马挡於其外!”

    吕布想了一想,说道:“袁公路打的好主意,却张勋、乐就,虽其帐下大将,非我敌也,有我在此,他俩只能白跑一遭!现下解褒信之围是头等要紧的大事,这张勋、乐就暂且可以不管,只需传檄北宜春,不放他两人所部进城就是。”遂便择了一吏,去北宜春传檄,又择一吏,令去见张勋、乐就,吕布教此吏,命道,“你见到张勋、乐就后,就对他俩说,孙策现正围我褒信,我要去打他。孙文台已为我斩,其诸子,孙策最长,待我再把孙策生擒或者斩掉,汝南全境为我有矣!他两人如肯前来助我,我十分欢迎。”

    两个军吏接令,便各自去了。

    如此种种安排布置过后,吕布乃带兵继续沿汝河前行。

    行百余里,入到褒信境内,复前行十余里,两侧皆是山峦,正行间,忽闻谷中鼓声大响,约千许兵马奔杀而出,吕布等将看去,识得孙策的旗帜,原来是孙策在此安置了一支伏兵。

    吕布不慌不乱,遣氾嶷领兵往去迎战。

    这支伏兵的战斗力看起来不怎么样,被氾嶷率部冲杀一阵,便就一哄而散,溃逃而去。见伏兵溃败,吕布即鸣金收兵。氾嶷驰马回来,说道:“明公,看那伏兵将旗分明是孙策,今其既溃,明公为何反而召我回来?不趁胜追之?如能擒杀孙策,褒信之围岂不便解?”

    吕布骑在马上,摸着胡须,呵呵笑道:“设伏以待,此我擒杀孙文台之计也,伯符小儿,学乃公之故计乎?我却是不会上当的!”

    “乃公”二字,你爸爸的意思,此词说出,吕布顿觉不妥,孙策的父亲孙坚,那可是已经战死的了,还是被他所杀的,他若是自称孙策的父亲,那这兆头好像有点不太吉利。

    不过吕布征战已久,血海尸山里出来的,倒也不是十分迷信之人,这念头也就是在他脑中一转,便就过了。

    且说吕布不理会孙策的伏兵,将之杀散后,再行半日,到了褒信城下,遂於城西驻扎下来。

    孙策、刘备、李通等接报,出观吕布军容。

    诸人登高而望,见其军容甚盛,步骑扬尘,甲械耀日。

    却那吕布此前曾经多次向袁术索要军械,其部本来的装备就不错,郾县一战,他大败孙坚,又得到了大量的缴获,故此而下吕布所部将士的铠甲、军械,自然而然的就更加好了。

    且吕布所部,骑兵较多,骑兵本就比步卒更震人耳目,成群结队地驱骑驰於原野之上,卷起尘土滚滚,配上侧边明盔亮甲,队列整齐的步卒部队,此时观之,当真给人以相当震撼之感。

    观看军容多时,心中大概有数,孙策、刘备、李通等还入营中。

    李通自归本营去了,刘备跟着孙策一起,去了他的帐中。

    两人在帐中坐下,刘备对孙策说道:“孙郎,我见你适才观望吕布军容时,面上似现忧色,敢问之,君可是在担忧吕布所部兵强马壮么?”

    孙策说道:“前得程公等急报,知吕布来援褒信,故我遂设伏兵於途以待之,望能先挫其锐,却吕布未中我计,今其已到褒信城外,诚如刘公所言,的确军容颇盛,这倒也就罢了,关键是昨日咱们不是得到军报,说张勋、乐就已率南阳兵,到了北宜春一带么?若其二部合为一处,共来解褒信之围,而召陵军外被高顺所迫,不能前来助我,刘公,我恐你我不能胜之。”

    孙坚与荀贞同辈,孙策对荀贞执弟子礼,是荀贞的晚辈,而刘备与荀贞“情同兄弟”,等於是孙策的长辈,是以孙策对刘备甚是敬重,称他以“公”。“前得程公等急报”云云,吕布撤围南下,程普等虽因士气关系和高顺在外阻挡之故,没法追击,但却当然是会将此情况急报给孙策知晓的,因是,孙策於前几天,就已知了吕布率兵来褒信并及高顺尚在召陵外此二事。

    刘备笑道:“孙郎,此有何忧!”

    孙策听刘备这话意思不对,心中想道:“莫非刘公有计?”便就问他,说道,“公此话怎讲?”

    刘备说道:“孙郎,我有一计,足可保你能胜吕布,且能为孙豫州报仇雪恨。”

    孙策问道:“敢问公是何计也?”

    刘备便如此这般,对孙策讲说了一番。

    孙策听了,大喜说道:“公此计妙也,若按公此策,我确实无忧了!”

    当日不提。

    次日孙策传下令去,令从营中选出精卒两千,配上刘备自选出的本部精卒千人,总共三千兵,於这天入夜之后,悄悄出了军营,往西北而去。疾行一夜,天亮略作休息,随之继续西北行。

    却原来,刘备献给孙策的计谋是:留下主力,继续驻於褒信城北,与城中守卒及吕布所部对垒,然后他两人则趁吕布兵马初到,前几天肯定主要会是筑营,而不会搦战的机会,引精卒悄悄出营,奔袭召陵,先败高顺,随后合召陵守卒、平舆部队,倾师南下,再来与吕布决战。

    不得不说,刘备此策,的确不错。

    孙策、刘备两人联兵,倍道兼行,行军神速,两百多里地,用了不到两天即至召陵城外。

    兵到召陵,孙策、刘备当天发起进攻。

    城内程普、孙辅、韩当等将遥指孙策、刘备将旗,鼓励士气,与军士们说道:“孙郎亲领精卒来救吾等,刘玄德,荀镇东之爱将也,徐州精锐亦皆到也!今我内外夹击,高顺孤军而已?胜之何难?生擒高顺者,赏百金!陷阵者,亦同赏!”守卒士气大振。

    於是,程普等将亲自率领守兵,从城中杀出。

    高顺虽善战,挡不了两面的夹攻,其部剩存的陷阵营兵士纵勇,而韩当及刘备帐下的成定、石关等也是勇士,鏖战半日,高顺部不敌,遂乃大败。

    ——不过,虽是大败,“生擒高顺者,赏百金”的这个赏格,豫州兵中,却到底是无人能领,高顺毕竟勇武,如上次一般,这次又被他厮杀得脱。

    然高顺虽然逃掉,其所部之兵却损失泰半,除掉阵亡和跟高顺逃掉的的部分之外,被刘备、孙策的联兵俘获了近千。

    孙策却是大方,与刘备把这些兵马两下平分,并把缴获到了的甲械辎重一样也是与刘备平分。

    激战刚毕,刘备是亲自上了阵的,身上衣甲多染血污,他也没有换衣服,便就穿着这么一身,正带着卓膺、成定、石关等军吏,在巡视抚慰本部受伤和立功的将士们,被孙策的部吏找到,听说孙策请他相见,就去到孙策军中,却一听是孙策要与他平分缴获,赶忙推辞,说道:“我今前来相助郎君,既是奉镇东之令,也是为义而来,岂为贪图缴获?万不敢受!”

    孙策心道:“刘公果如我之前所闻,仁义长者也!”诚心实意地说道,“镇东之恩,我自感念,公之仁义,我亦知也!唯此败高顺,一则,悉赖公之妙策,二来,亦有公帐下将士浴血之大功,些许俘获所赠,并非单只是为谢公,也是为酬公帐下将士,敢请公切莫推辞!”

    刘备犹豫了会儿,说道:“也罢,我部下将士确是有些伤亡,那就拿这些俘获赏给他们吧!我会给他们说,这都是孙郎赏给他们的!”以此为由,开心地接受了分给他的俘虏、缴获。

    是夜,休整一晚。

    虽然吕布才是强敌、仇人,但击败高顺,解了召陵之围,好歹算是一场胜利,这天晚上,孙策摆酒置宴。酒宴之上,孙策、程普等将,无不给刘备端酒。刘备酒量倒是不错,喝了不少,然未喝醉。因为明天就要返回褒信,酒宴没有进行到太晚,二更散了,刘备回到帐中。

    却有一人在他帐中等候多时,乃是孙敏。

    “孙君,你怎么在?”

    “下吏已经恭候明公多时了。”孙敏行礼罢了,看向刘备,见他脸上的气色相当不错,料其心情必然愉悦,便笑道,“今败高顺,多赖明公之力,下吏恭喜明公,自今名扬豫州!”

    刘备的心情确实很好,诚如此前孙策、这时孙敏所言,今日所以能打败高顺,解了召陵之围,多是他的功劳,而且得到的俘虏和辎重等缴获,孙策还分给了他半数,收获也很不错,刚才宴上,孙策等人对他又是十分的尊重,多重的欢喜之下,饶以他之城府,也不禁面现愉快。

    刘备唤小吏取了凉水来,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振作了一下精神,请孙敏坐下,自己亦落座,问孙敏,说道:“孙君,夜已深矣,明日还要行军,回攻褒信,君缘何尚未睡也?”

    孙敏说道:“明公,下吏是有一事,想请问明公。”

    “何事?”

    “便是敢问明公,召陵之围今既已解,不知明公底下是何计议?”

    刘备听了孙敏这话,略微愕然,说道:“底下自然是与孙郎、程公等一起联兵,再去褒信,与吕布决战”。

    孙敏说道:“以下吏愚见,与其去打褒信,何不如明公向孙郎建议,由明公率本部兵马西解颍川之危?”

60 戏忠策过诸将上

    “西解颍川之危?”

    “是啊,明公。”

    刘备一时不解孙敏之意,问道:“孙君,君缘何忽提此议?要我去解颍川之危?”

    孙敏说道:“明公,今日败高顺以后,不是闻俘虏言道,说雷簿、陈兰率南阳兵已入颍川,正与张辽争攻阳翟,彼二军互相忌惮、相持不下,现正对垒於阳翟城下么?”

    “不错。”

    “下吏愚见,张辽与雷簿、陈兰两军既然不和,两虎相争,这岂不就给了明公可乘之机么?”

    刘备说道:“孙君,你的意思是说?”

    孙敏说道:“明公,下吏的意思是说,张辽与雷簿、陈兰两军不和,则明公如果能於此时抓住这个机会,西入颍川,下吏料定,他们一闻明公兵到,必会因为彼此猜忌而无心於战,如此,明公轻易可以胜之也!明公,这简直是一桩唾手可得的大功啊!

    “非但只是大功一桩,且明公之名也势必会因此而更扬於颍、汝之间,为海内士传知,并在收复颍川后,明公还可借镇东声威,在颍川当地征募勇士,以充军力,——明公,这难道不是一举三得么?然后,明公再引兵往去助孙伯符,不为晚也!”

    刘备陷入思考,喃喃说道:“一举三得。”

    “明公,吕布帐下的能战之将唯张辽、高顺两人而已,高顺今已败在召陵,张辽若再被明公败於颍川,是便等於又断吕布一臂,这对孙郎围攻褒信,也是有好处的。”

    刘备摸着光滑无须的下巴,想了会儿,说道:“孙君,你此策虽佳,然当下恐不宜行之。”

    孙敏问道:“为何不能行之?”

    刘备说道:“一则,我此次和孙郎来救召陵,只带了精卒千人,千人之兵去打颖川,不足使用;二来,孙郎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吕布,我奉镇东之令来助孙郎,自应是全力以赴,襄助孙郎先破吕布,又如何能吕布未破,却先请分兵往颍?至於张辽,吕布既败,复有何虑!”

    不肯接受孙敏的这个建议。

    孙敏说的“三利”是有道理的,若换个寻常之人,也许会被此“三利”迷惑,就听了他的此个建议,但刘备何人也?相比那小小的“三利”,在他看来,却是帮助孙策去打他的杀父仇人吕布,以此来博得孙策进一步的好感,对他显才是更有好处的,故冠冕堂皇,拒绝了孙敏。

    孙敏见刘备不听,也就罢了。

    刘备虽是不听,对孙敏好加夸赞,称他那计确然良策。

    孙敏因是倒也没有失落,反因受了刘备的嘉许而越发感叹刘备礼贤下士。

    次日一早,刘备整束本部完毕,去见孙策,问何时拔营南还褒信。

    见到孙策,看他像是面带喜色,刘备问道:“孙郎,有什么好事么?”

    孙策说道:“好叫刘公知晓,我军之河内所部,击败了张扬的追兵,已於前天入到颍川了。我早上接到的军报,刚才已经传檄与之,令他们即赴阳翟。等他们到了阳翟,则即使暂不能败张辽、雷簿、陈兰等部,但张辽等却也不足为虑了。是以,我颇为欣喜。”

    听到孙策这话,刘备心道:“好在昨晚没有听孙敏的建议,不然的话,河内兵已入颖川,我再去,那岂不是白爬一趟了么?”

    算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待到程普等各部都整装完毕,孙策便与刘备点兵出发,与程普等齐返褒信而去。在去褒信的路上,孙策传令平舆驻军,叫留吴景率部分兵马驻守,余下的也往褒信去。却是果按刘备之策,尽起能调动的豫州兵马,准备去与吕布决战於褒信城外。

    三日后,到达褒信城北。

    才还营中,一道军报送至。

    军报言说:张勋、乐就部停驻於北宜春、安城一带,就地扎营,不复再前。北宜春等县的吕布所部之守卒,俱严防城池,不放张勋等入城。两边剑拔弩张,竟不似战友,而如仇敌。

    孙策闻报以后,越发欣喜,与刘备说道:“前在召陵,闻雷薄、陈兰已与张辽相争阳翟,今张勋、乐就又止步於北宜春,似如欲坐观吕布成败之状,由此可见,袁术与吕布诚已互生嫌隙!刘公,南阳兵咱们不必担忧了,而单只吕布一军,我足可败之也!”

    刘备笑道:“吕布骄纵,寡谋短智,自非孙郎之敌!”

    “寡谋短智”四字评语,确实相当适合吕布。

    本来大好局面,趁孙坚战死的良机,汝南全境和颍川,吕布都是有机会打下的,——虽然雷簿、陈兰率南阳兵到了颍川,但只要一边张辽与雷簿、陈兰对峙,保住颍川不为其得,另一边吕布坚持先把召陵打下,随之袭克平舆,孙策之部至此自然军散,唯有奔徐州投荀贞一途了,这样,汝南全境就将为其所有,而等占据了汝南全境之后,吕布再回师颍川,雷簿、陈兰亦只能撤军回南阳去,可却他自己放弃了围攻召陵,做出了最大的错误选择,遂导致战场的主动权顿时被转移到了孙策这边,他现而下只有被动地在褒信城这里,采取守御的应对。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吕布已处被动,尽管张勋、乐就确是如孙策的猜想,是打算要坐观吕布的成败,可“单只吕布一军,我足可败之也”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嫌早。

    说到底,吕布毕竟悍将。

    却孙策、刘备、程普等兵到褒信城外时,吕布已知高顺战败之事。

    就在前天,高顺逃回到了吕布营中。

    吕布见到高顺,当时没有责备他什么,只是叫他好好休息一下。

    等高顺出去后,吕布对氾嶷等将说道:“我早就对子向说,最好是暂弃召陵,全军来援褒信,他固执己见,於今如何?”

    氾嶷等将俱皆说道:“明公远见,非高顺可比也。”

    高顺尽管败了,张勋,乐就也不肯听从吕布叫他们过来相助的檄令,同时,随着程普和平舆驻军的来到,孙策、刘备帐下的兵士越来越多,但此时的吕布,却竟是并无丝毫的担忧,对打败孙策依然是抱有极大的信心

    。他与诸将大言说道:“孙文台号为江东猛虎,当世名将也,犹为我所斩,况乎伯符小儿?君等且静待之,旬日内,我定生擒此子!”

    吕布的营地已然筑好,就於次日,遣氾嶷引精卒出外挑战。孙策应战,使韩当率部往斗。两边厮杀一场,不分胜败,日暮时分,各自还营。接下的十余日,吕布日日搦战,孙策时而应之,时而不应。却孙策现下的兵马虽多,可吕布营在城西,与城中的宋宪、侯成,两军成掎角之势,对孙策来说,却也是着实攻城不易。因而,尽管孙策这个初生牛犊、吕布这个沙场宿将都放言败对方容易,可这仗打着打着,敌我两军,却是渐渐地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直到荀贞亲自率部来到之时。

    ……

    平舆州府,听吴景介绍完这一段时间内汝南,包括颍川的战况之后,荀贞没有说什么,当天回到城外营中,召集帐下文武,商议底下该如何来具体的用兵部署。

    从征到此的陈到、陈褒、陈午等步将和张飞等骑将多以为:“目前我军大破曹操,击败张邈,已复兖州,挟此大胜之威,长驱直下,渡沂、汝,径至褒信,与孙郎会师,急攻吕布,是为上策。”

    陈褒补充说道:“张勋、乐就所率之南阳兵虽与吕布军不过百里之遥,然正如明公所料,彼等两军不和,显是不足以虑,所以他们看似兵马众多,然我军如分而击之,取胜不难!”

    荀贞听了,沉吟不语。

    於是,诸将问道:“明公莫非别有谋略?敢问明公何意?”

    荀贞没有先说自己的意见,转问一直没有发言的戏志才,说道:“志才,你有什么高见?你觉得这场仗下边该怎么打?”

    戏志才抚着胡须,微微笑道:“适才诸君所言不为错也,然以忠之愚见,现下最好的办法莫过於再来一次‘运动战’。”

    “运动战”这词,是后世的词汇,却戏志才为何於此时说出“运动战”这个词来?无有其他缘故,这自是因他是从荀贞这里听来的。

    也不是之前听来的,就是近日才听来的。却是荀贞把他这次先解亢父之围,继而收复山阳、济阴两郡的整个作战过程,从战略、战术的角度上,给定义了一个名字,便是“运动战”。

    细细分析之下,荀贞此次的整个作战过程,截止目前来说,也的确就是运动战。

    所谓运动战,其具体的作战策略及要义即是: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歼破,运动中歼敌人。

    放到荀贞的这次作战过程,他先是率兵潜行到梁,诱使张邈回师,然后在其回师途中设伏败之,这可不就是“大敌进退,诱敌深入”?败了张邈以后,荀贞集中力量,对付剩下的敌人曹操,这正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於这场作战中,荀贞所部,先由亢父到梁国,行兵二百余里,然后再由梁国北上冤句设伏,行军百余里,继而从冤句东至昌邑,行军又一两百里,整个行军的里程算下来,在这么一块南北三百里、东西也差不多只有三百里的弹丸之地上,曲折迂回行军长达五百多里之远,这又则完全是“运动中歼敌”的一个成功的运用。

    所以,这场仗打完以后,再回想荀贞“运动战”的这个命名,戏志才等人都觉得十分贴切,便沿用了下来。

    荀贞听了戏志才这话,说道:“志才,你细细说来,怎么个再来一次运动战?”

    戏志才说道:“明公,孙子有言,‘用兵者当制於人,而不为人制’。察明公之此‘运动战’的精髓,实即孙子此言。当下之际,以忠愚见,若我军直接去与孙郎合兵,打吕布,首先,褒信城在吕布的手中,城外又有吕布亲统兵为城中外援,其城内外互相呼应,我军如果强攻,顾此失彼,定然不易,那么我军就不是制於人,而是为人所制了,这就将在全局上陷入被动。

    “其次,我军先败张邈,复败曹操,虽皆大胜,但时至今日,已是连续作战近月,兵士固尚能一战,然亦快成疲兵矣,反观布军,其军将士之家眷多在褒信城内,为保家眷妻子,其军斗志必坚,则是在士气上,也不利於我军於现在就去打吕布。

    “最后,张勋、乐就虽在吕布处於下风时,大概不会去帮吕布,但若我军小有挫败,他俩看到便宜,却说不得就会去相助吕布,这点对我军也不利。

    “是以,以忠之愚见,现下之上策,不是去打吕布、去打褒信。”

    荀贞说道:“现豫州之敌,褒信之外,便是颍川的张辽与雷簿、陈兰两军,不打褒信,志才,那你的意思是,我军现该先打颍川?”

    戏志才说道:“不错,忠之愚见,我军现在正是应当先打颍川。”

    陈到等人听了戏志才这话,不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荀贞咳嗽了声,帐中安静下来,他不动声色继续问戏志才,说道:“你仔细说说,怎么个先打颍川?”

    戏志才说道:“忠以为,若先打颍川,我军有三胜之利。”

    “哦?哪三胜?”

    “明公与忠等皆颍川人也,明公於颍川,德望素隆,而吕布前在定陵、郾县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如先打颍川,忠可断定,我军兵马只要一进颍川,颍川百姓必然夹道相迎,是我们有民心在手。此其一胜。

    “颍川各县的吏员、本地的士绅豪强,多为明公故旧,我军入到颍川,他们也一定会积极响应。此其二胜。

    “雷簿、陈兰与张辽两军对峙阳翟城下,都想夺城,而既已彼此顾忌都不敢攻城,现又有原驻河内的豫州兵已到阳翟城北的颍水岸边,在这种形势下,我军如由东而至阳翟,与豫州兵合力夹攻,忠料张辽与雷薄、陈兰两军必然惶恐,甚至可能会不战而逃。此其三胜。

    “以此三胜在我,即往攻之,颍川何愁不下?”

    荀贞拊掌,顾盼诸将,唤陈褒、张飞的字,笑道:“叔至、益德,君等以为,志才此策何如?”

    陈褒、张飞等人尽皆膺服,俱说道:“吾等所言不足取,监军此策,乃方为上策!”

    监军者

    ,戏志才的官职现为坚军中郎将。

    戏志才说道:“先打颍川的话,不仅我军取胜容易,并且收复颍川后,对褒信的战局亦将会大有裨益。张辽既败,则即等同是吕布所部成为孤军,且张辽者,吕布帐下之上将也,其之败灭,必会动摇吕布军心,此其一;雷薄、陈兰一退,则张勋、乐就所部十之**也就会萌生退意,此其二。如此,我军到时再至褒信,与孙郎合兵,夹攻吕布,是即便非我为人所制,而是吕布为我所制矣!其如丧胆逃窜,追击可也;其如胆敢不走,灭之亦如反掌!”

    荀贞笑与陈到等人言道:“知我心意者,志才也。”

    便就定下,按照戏志才的这个建议来进行下面的军事行动。

    在平舆县内休整了两天,荀贞叫吴景留守城中,自率本部出发,沿沂水向西北而行,先到召陵,随后入至颍川。进入颍川后,继续向西北行约百里,前为颍阳县。

    兵马还未到城外,遥遥就望见那乡间的官道之上,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许多的人,黑压压一大片,其中有本县的士人,也有乡里的父老,还有寻常的百姓。这些人或提着酒,或担着肉,有那家里有钱的,干脆赶着一群羊,都是来犒劳和欢迎荀贞及其所部的。

    颍阳的大姓以祭遵、王两姓为主。两姓的祖上一为祭遵,一为王霸,都是跟着光武皇帝中兴汉室的功臣,名皆在云台二十八将之列。

    便在那欢迎荀贞的士人中,有一老者,年约六旬,就正是王家现在的宗主。

    荀贞在中军,闻得军吏来报,说是王家族长在道边相迎,赶忙下马,步至近前。

    王家族长与荀贞是认识的,他虽年长,然是白身,故行了一礼,说道:“当年一别,已经快十年没有与明公再见了!明公昔在郡中的事迹,严惩豪强、击灭黄巾,乡里士民现今仍然还在传颂,可谓妇孺皆知矣!回想明公当日巡县,到我颍阳,处置不法豪强,及后来身先士卒,破灭黄巾,护我郡民的英伟的身姿,老朽经常还是感叹不已!这回吕布、张辽二贼侵我颍川,肆虐郡中,百姓生灵遭到兵灾的涂炭,士民私下里无不都说,倘若明公在我颍川,吕布、张辽这两个贼子又何敢如此猖狂?却不意忽闻明公亲率兵而归郡,真如神人之天降也!老朽於是赶紧率领宗族子弟、乡中父老出来迎接,未能及早恭迎明公大驾,尚请明公恕罪。”

    荀贞慌忙回礼,说道:“岂好劳公迎接!折煞贞也,折煞贞也!”

    王家族长,先已在道边设好了酒席,荀贞就与他坐下,地位够的几个士绅、父老也都坐下。

    诸人稍作对谈。

    那王家族长和士绅、父老们说及吕布纵兵掳掠定陵,屠杀百姓的种种惨状,皆是不觉泪下。

    张辽部队的军纪好一些,从郾县去阳翟,经过襄城、颍阳的时候,不能说秋毫无犯,但对当地百姓劫掠的也并不是很多,不过虽然不多,兵马过境,却也肯定是会犯下些恶行的。说起张辽部在颍阳做下的恶事,王家族长等都是咬牙切齿,十分愤慨,——却毕竟定陵是别的县,颍阳则是他们的家乡,布军在定陵的暴行,自也就比不上张辽部在颍阳的恶行更叫他们愤怒。

    再又说及雷簿、陈兰领兵从南阳郡的鲁阳县进入颍川以后,沿途於父城、郏县等地干出的烧烧抢掠等事,这位王家宗主甚至连袁术都给骂上了,气得白须乱颤,说道:“人言‘路中悍鬼袁公路’,此言果然不虚!老朽闻袁公路在南阳虐民残暴,上行下效,其兵今犯我颍川,亦是无恶不作,他竟是不顾袁氏美誉、不念汝、颍之好,而焚我乡里,杀我士民,可恨至极!”

    荀贞抚慰这王家族长,说道:“闻得吕布侵犯颍川,又闻得文台不幸战死,我本该早日来解救家乡,然曹孟德、张孟卓无故犯我兖州,当时亢父形势危急,亢父如失,则我徐州恐怕也会遭到他两军的进攻,所以我不得不先解亢父之围,再来驰救颍川。是我来的晚了,有愧乡中父老。”说着,荀贞站起身来,朝诸人行了一揖,权作谢罪。

    王家族长等赶紧都起身,连道不敢。

    荀贞请诸人坐下,自按剑踱步,指向道上行往阳翟方向的部曲,说道:“不过现在我既然来了,公等便请安心,我一定会击灭张辽、陈兰、雷簿诸贼,为被他们所害的我颍川百姓报仇!”

    王家族长起身说道:“愿将军能早日灭贼,还我颍川朗朗乾坤!”

    荀贞与王家族长等略饮了几杯,就起身告辞,和部队一起到至颍阳县外,——颍阳县内本有张辽留下的一支兵马驻扎,但这支兵马人数不多,一听荀贞等亲自率兵来到,他们就落荒而逃了,这也是为何王家族长等能来迎接荀贞的缘故,因此,这颍阳之城,不需荀贞去攻,荀贞刚下令去,叫部队在此休整一日,军吏来报,有人自称是荀贞的族兄,在外求见。

    迎了那人进来,确是荀贞的一个族兄。

    颍阳与颍阴两县接壤,荀贞的这个族兄听说他率兵到颍阳了,故是赶来与荀贞相见。颍阴、颍阳相距很近,只有四十里地,所以他来得倒是挺快。见到荀贞,荀贞的这族兄倒也没有其它的什么事,叙过别情之后,就请荀贞回颍阴家中去看一看。

    荀贞说道:“阳翟之危未解,我颍川父老犹在受张辽诸贼的残害,我怎么能够现在回家去看呢?”虽然已经快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了,但是大局为重,还是拒绝了他从兄的这个请求。

    其从兄出外,把荀贞的回答说将出去,那刘家族长等闻之,无不为之赞誉称许。

    在颍阳休了一晚。

    是夜,阳翟城北的豫州兵派了军吏来到,向荀贞汇报了下阳翟占据的近况。

    次日荀贞率部,渡过颍水,沿颍水西北而上,向阳翟进军。——颍阳、阳翟都在颍水的岸边,阳翟在颍水南岸,颍阳在颍水北岸,是以向阳翟进发,先得南渡颍水。

    颍阳离阳翟不到百里,上午拔营,到了傍晚时分,先头的骑兵部队已经看到了阳翟的城墙。

    这支部队的主将不是别人,便是张飞。

    张飞到阳翟城下看了一圈,大失所望。

61 镇东兵至无不遁

    却说那张飞为何大失所望?

    原因很简单,那阳翟城外,此时竟是只剩下了雷簿、陈兰一军,张辽已然带兵撤退了。

    又却那张辽是何时撤退,又是为何撤退的?

    原来,荀贞入到颍川境后,沿途郾县、颍阳等地张辽留下的守军无不望风而遁,相继逃到了阳翟,将此军情报与给了张辽知晓。张辽闻知此讯,大惊失色,他乃是智将,戏志才给荀贞所分析的那几个“荀贞打颍川的利处”,他对之也是清清楚楚,亦就是说,他当即就想明白了,荀贞这一来,他肯定打不过,而又孙坚的战死,他是出谋划策之人,想及荀贞与孙坚的关系,再想到听那从郾县、颍阳逃回的兵马所说之“荀镇东部声称要为孙坚报仇”,他更是少见的惶恐惊惧,担心如果落败,荀贞定会杀他不饶,於是他便彷徨不安地自在帐中寻思多时,末了心道:“荀镇东威震天下,今其兵至颍川,我断非其敌。而至於雷簿、陈兰所部,当镇东兵到之时,我非但指望不上他俩相助,只怕他俩还会立刻就落荒而逃,反而拖我的后腿!”遂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於今上策,与其等到镇东兵至,与雷簿、陈兰所部争道而走,我不如赶在雷簿、陈兰获此军情之前,首先撤走!亦权且算是留他两人,给我断个后吧!”

    想定,张辽就暂且稳住不动,不把这个消息告诉雷簿、陈兰,并且派兵封锁住了东边、南边通来阳翟的道路,以免消息走漏,被雷簿、陈兰提前获知,——陈兰、雷簿是从颍川的西南边来到阳翟的,在颍川的东部和南部并无兵马,是以荀贞率部入境此事,他们暂时之间,还没有得到消息,对此浑然不知,现下张辽把路封了,他俩更是无从得知了。

    这日白天,张辽部与往常无异,入夜之后,亦即张飞引骑到达阳翟城外这天的前晚深夜,张辽传下军令,其全军乃偃旗息鼓,也不打火把,遂悄悄地从营中出来,西南去退往南阳去了。

    这就出现了,当张飞至阳翟城外时,他知张辽是孙坚战死的罪魁祸首,所以先去了张辽营外,结果就发现张辽营却已是一座空营。

    张飞赶紧遣骑原路返回,去向荀贞急报此事。

    张辽现下尽管名声还不是很显,但荀贞自然是知道他何许人也的,得了张飞此报,心中想道:“张文远献策吕布,杀我文台,固然罪大恶极,但此人倒不愧名将之称,见机得倒是快。”

    虽然张辽见机得快,已然逃走,却不能轻易就把他放掉。

    荀贞所部是从颍川的东南边进入到颍川的,那么张辽撤走,他肯定不会朝这个方向走,北边是河内,他也不会朝那边走,这样,他的撤退就只剩下了两个方向,要么是朝西边的河南尹方向,要么是朝西南边的鲁阳方向。这两个方向,显然只有后者,才是他唯一的选择,因为不管怎么说,吕布和袁术现在还没有撕破脸,还算是一党的人。

    荀贞便就分兵,令陈褒率其本部,往西南方向追赶。西南方向有汝水等几条河流贯穿颍川境内,追得快的话,还是有可能能在张辽渡水时,把他追上的。

    分兵去张辽以后,荀贞率领主力,继续朝阳翟进发。

    此时,阳翟城西营中的雷簿、陈兰两人,反应再慢也已得到斥候禀报,知道荀贞的部队来了。两人相顾惊骇,忙登望楼观看,一眼看见了张飞所部的骑兵,正在城南的张辽营外耀武扬威。

    雷簿、陈兰细观张辽营中。

    却见张辽营内静悄悄的,好似是对张飞所部骑兵置若罔闻一般,两人方在心疑,旋即见张飞所部骑兵,竟下马几人,打开了张辽营的辕门,接着数十骑径驰行入内。

    两人这才知晓,张辽已经弃营撤走了!

    雷簿、陈兰相顾失色,面面相觑。

    陈兰气急败坏,大骂说道:“这张文远,好个卑鄙无耻之徒!他定是比咱们早知了荀镇东兵马入颍,却也不给咱们说一声,自己悄悄地就逃走了!……剩下你我在此,如何是好?”

    雷薄说道:“你我现在赶紧麾兵攻打阳翟!赶在荀镇东到达之前,咱们把阳翟城攻下,据城自守,还可自保。”

    陈兰说道:“徐州兵至多半日一天就到,颍水北岸的豫州兵这会儿估计也已在预备渡河,……阳翟虽不难打,之前是因你我与张辽彼此忌惮,故才至今此城未下,可如今只剩这半天一日的功夫,你我又如何能仓促中打下阳翟?只怕城没拔,敌已至!你这计策,不行不行。”

    雷薄说道:“若打阳翟不行,那你我就紧闭辕门,固营自守,等待明公派援军来。”

    陈兰说道:“只凭你我兵马,怎么能抵得了镇东之军?更何况颍水北岸还有豫州兵?这不是固守自守,而是自投死地、自寻死路!你这计策,不行不行。”

    雷薄说道:“这两条计策你都知道不行,那你还问我现下应该怎么办?”

    陈兰说道:“你此话是为何意?”

    雷薄说道:“三十六计,何者为上?”

    陈兰说道:“自然是走为上。”

    雷薄说道:“这不就得了么?”

    陈兰这才明白雷薄之意,怒道:“你就不能把话直说么?什么时候了!还绕来绕去的,瞎耽误功夫!”

    雷薄、陈兰定下弃营撤走,却在下令撤退之前,陈兰又来了一个问题,问雷簿,说道:“你说,你我现在该往哪里撤?”

    雷薄反问说道:“你说你我该往哪里撤?”

    陈兰说道:“我觉得你我应该撤回南阳。”

    雷薄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点了点营外,问陈兰,说道,“张辽偷摸摸地自己先逃,你说,他会往哪边撤?”

    陈兰说道:“他肯定也是往南阳撤了。”

    雷薄说道:“不错不错。”问陈兰,说道,“荀镇东部的先头骑兵既知张辽已走,定会急报镇东,那镇东得知此讯以后,你说,镇东他会不会分兵去追张辽?”

    陈兰沉吟说道:“闻孙坚之死是因张辽之计,镇东与孙坚交好,为给孙坚报仇,料会追之。”

    雷簿说道:“不错不错。”问陈兰,说道,“那镇东如追,会往哪边去追?”

    陈兰说道:“那自是往西南,朝南阳方向去追。”

    雷薄说道:“不错不错。”问陈兰,说道,“那你我现在如果也撤往南阳,会不会迎头撞上镇东分去追赶张辽之兵?或者被镇东分去

    追赶张辽之兵,把你我也一并追赶?”

    陈兰恍然大悟,说道:“如此说来,南阳是撤不得了。”回过神来,更是嗔怒,说道,“你就不能改改你这毛病么?又是绕来绕去!”终究自知谋略不仅雷簿,还得问他,忍住气,问道,“南阳撤不得,那你说,你我该往哪里撤最好?”

    雷薄说道:“东、南去不得,西南撤不得,颍水北边有豫州兵,你我也北渡不得,你说还能往哪里去?只有往西撤了。”

    “西边撤去哪里?河南尹么?”

    “董卓当日强迁洛阳百万生民西去长安,河南尹现今是十里无人烟,你我兵马亦三四千众也,若撤到河南尹,这些兵马你拿什么去养?吃草食土么?”

    “那西撤何地?”

    “先到嵩高诸山中吧,候得时机,你我再南还南阳。”

    嵩高山,即后世之嵩山,位在颍川之西北角。

    两人计议定了,不敢拖延,立刻集合部队,出营西撤。

    张飞所率的骑兵不多,三五百骑而已,雷簿、陈兰两人如不出营,张飞不好以骑攻坚,但见其二人出营,兵虽远少於其众,张飞又怎会惧之?哪肯轻易放他两人及所部就走!

    当下张飞纵骑於后追之。

    雷薄、陈兰边战边走,出营走去十余里地,被张飞所部斩获甚多,乃才得脱。

    由阳翟沿颍水往西北,先有一城,在颍水北岸,是阳城,后有一城,在颍水源头,是轮氏,去嵩高山,须经阳城县。在阳城县境内,雷簿未雨绸缪,纵兵抢掠一番,得了些粮秣之类,料足够月余之用了,因怕荀贞部追来,就没在阳城多停,即与陈兰率部奔嵩高山去了。

    一时南阳回不去,两人不得已,也只能且先在嵩山落草为寇,做个山大王了。

    却是荀贞声威,现今如此显赫,张辽与雷簿、陈兰两部人马竟都是不战而走。

    荀贞率部到了阳翟,颍水北岸的豫州兵也渡河过来,於城下会师。

    阳翟城中的官吏、士民、父老都在城外相迎荀贞,其中不乏荀贞昔日在郡府和阳翟县中的故旧,如那阳翟郭、辛等家的相识等等,一番见面,许多言语,当晚饮宴,这些都不必多言。

    却说荀贞见阳翟已救,遂令豫州兵,西北去追雷簿、陈兰两军,追了一程,没能追上,不久陈褒率部回来,报说也没能追上张辽,这些亦都不必多说。

    从颍阴而来,从军到此的那个荀贞的族兄,还有几个后来赶到的颍阴士绅,如那刘家等族的士人们,这时求见荀贞,一同上言,再度请荀贞回颍阴一趟。

    荀贞与他们说道:“今颍川之围虽解,然吕布犹在褒信,且北宜春等地又有张勋、乐就之军,吕布一日不除,颍、汝就一日不得安宁,於今之势,当先灭吕布,然后才能再说其余。”

    仍然是没有回颍阴的打算,依旧以大局为重。

    他在阳翟没有做过多的休整,次日就拔营沿颍水而下,向汝南杀去。

    阳翟到褒信直线距离五百余里,行军的话大概走个六百多里地,从阳翟出来,经荥阳、襄城、郾县,出颍川郡,进入汝南。沿途所经的定颍等县,都有吕布的驻军在,但城中的驻军皆不多,所以看到荀贞的部队到来,这些县中的布军守卒,无一敢出来阻击,荀贞也不去打他们,尽皆绕县而过,一路疾行,直扑褒信。随着荀贞兵入汝南,这条消息立刻在汝南境内传开。

    北宜春、安城一带的张勋、乐就很快就接到了急报,两人於营中商议。

    乐就说道:“军报言称荀镇东从颍川而来,由是颍川之陈兰,雷薄及张辽部必然是已经战败,前闻荀镇东先败张邈,再败曹操,现今他又克复颍川,其兵其卒,现下正是士气如虹,不可挡也。以我愚见,你我应暂避其锋,不宜与其对战。”

    张勋“哦”了一声,说道:“君何意也?”

    乐就说道:“末将之意,便是你我不如先退往朗陵,看看形势,再作谋议。”

    朗陵在北宜春的西南边,东北与北宜春接壤,西与南阳接壤,从朗陵再往西,就是南阳了。

    张勋说道:“看看形势?看什么形势?”

    乐就说道:“自是荀镇东到褒信后,与吕奉先的交战形势。”

    张勋说道:“观他两人的交战形势?”

    乐就说道:“正是,如果吕奉先能够挡住荀镇东,挫其兵锋,给我以可趁之机,则你我便可领兵东还,与吕奉先两面夹攻,共击镇东,或可败之。”

    张勋问道:“如是吕奉先挡不住荀镇东部呢?”

    乐就说道:“朗陵邻我南阳,如是吕奉先挡不住,你我就立刻从朗陵撤还南阳就是。”

    张勋说道:“君言有理,不过,我有一问。”

    乐就说道:“将军请问。”

    张勋问道:“君以为吕奉先挡得住荀镇东么?”

    乐就寻思半晌,回答说道:“单以双方的兵马数量而言,吕奉先稍处下风,然吕奉先有褒信县城在手,占据地利;再一则从士气方面对比,吕奉先部将士家眷多在褒信,为免家眷遇害,其军上下必能死战,而孙文台为吕奉先所杀,孙策部全军缟素,是为哀兵,亦能死战,……综合这几方面,是以末将以为,他们双方这一场仗,胜算大概彼此都在五五之间。”

    张勋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胜算不是在五五之间,而是吕布必败。”

    乐就讶然,问道:“将军为何说吕布必败?”

    张勋说道:“一则,吕布先攻召陵不下,继而张辽窜逃於阳翟,他原先的大胜之势,现在已是变成连败之势,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二来,布军为保全家眷,或能死战,士气固是与孙伯符部不相上下,但现在除了孙伯符部,可是还有荀镇东部的援军!镇东名动天下,现其先败曹操、张邈,又解颍川之围,正像你适才所言,可谓士气如虹,以此胜兵,夹攻吕布,吕布绝非其敌!三者,你说吕布他占有地利,不错,褒信城的确是在他的手中,然而咱们驻兵在北宜春、安城这些时日,你不曾闻之么?吕布自占褒信等地以来,一向纵兵抢掠,早已是惹得地方士民怨声载道,褒信城内的百姓对他必然是深恶痛绝,现而今荀镇东与孙伯符两部兵马将围攻吕布,我料城内的士绅、豪强肯定是会响应的,是会主动肯做镇东与孙伯符之内应的,

    是地利表面上看在吕布之手,而实则是为镇东、孙伯符有矣!因是,我以为吕布必败!”

    乐就听了,想了一想,说道:“将军此言,倒亦有理。”

    张勋说道:“除了这两条之外,还有一条原因。”

    乐就问道:“是何原因?”

    张勋说道:“我且问你,褒信城北有一名亭,是为何名?”

    乐就说道:“将军所说的,应是大吕亭吧?那是春秋时吕国之故地,听说吕布正是因为此亭之名甚佳,以为‘大吕’者,吕合其姓,大为美词,所以才把褒信选做了他治所。”

    张勋说道:“大吕亭,直观其字,确实是个美名,有利於吕布,但是谐音呢?”

    乐就说道:“谐音?”

    “谐音岂不就是打吕亭么?”

    乐就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哎呀,将军此言甚是!如此说来,吕布在褒信竟是必败无疑了?”

    张勋说道:“所以我认为你我不应该西撤到朗陵,而是应该现在就立即撤回南阳!”

    乐就踌躇稍顷,语带遗憾,说道:“就这么撤回南阳?未免可惜了之前的大好局面!”

    张勋听了乐就这话,心中想道:“当初听闻孙文台被吕布擒杀之后,明公若不是派我与乐就还有陈兰、雷簿两路兵马,分入汝、颍,争夺两郡,而是肯表吕布为豫州刺史,与他同心协力,联手取豫的话,则以明公在汝颍的盛名,用吕布之勇武敢斗,豫州何愁不得?只怕汝南、颍川,现在早已为我等联手攻下,孙伯符已成阶下囚矣!就是荀镇东率兵援至,其又能何为?大好形势毁於一旦,我与乐就不得不无功撤军,此过不在我与乐就,在於明公!”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这话,他肯定是不敢与乐就说的。

    却说张勋、乐就商议即毕,闻得荀贞兵马已快到阳安,距离北宜春、安城不过近百里远了,两人遂便立即拔营起寨,向西而撤,经朗陵,还南阳去了。

    张勋、乐就两军一撤,吕布那里很快就得到消息。

    吕布在帐中跺地发怒,恨声说道:“闻风而蹿,两个无胆鼠辈!”

    氾嶷等将问道:“明公骂谁?”

    吕布说道:“除了张勋、乐就,还能有谁?他二人如果不撤,我与他两军合力,何惧荀贞为?他俩人在北宜春、安城为我挡住荀贞部,我在这里急攻褒信,只要褒信打下,擒杀孙策,然后挥兵向西,与他二人联手,足以击败荀贞!”

    氾嶷等将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可是现在张勋、乐就已逃,现下我军该当如何是好?”

    吕布思来想去,无有好的对策,乃顾於高顺,后悔地说道:“子向,悔不听卿言!我是真不该不从召陵撤军,而是应该先把召陵打下,再进攻平舆!如此,何有今日之困耶?”

    高顺是个忠直重义的人,尽管几次进言,吕布都不肯听,可他不像张勋,对吕布却是并无半点的腹诽、埋怨,听了吕布这话,他说道:“将军,现下事不可为矣!张勋、乐就已走,荀镇东部马上就到褒信,他与孙伯符联兵夹攻,我军或非其敌,当下之际,莫过於先撤入南阳,只要能把我军的实力保存住,想那荀镇东他肯定是不可能在豫州长待的,如此,待其回到徐州之后,孙伯符小儿辈也,如何能是明公之敌?到至其时,明公自可再还攻汝南!”

    没有其他办法,只好采纳了高顺的意见。

    吕布说道:“也好,我正要去找袁公路讨一讨公道!”

    乃在荀贞的部队到达褒信之前,连同褒信城内的宋宪、侯成部一起,吕布率军,带上诸将和兵士们的家眷,并裹挟了丁壮数千,向西南撤走。

    孙策、刘备、李通见之,从后追击,高顺率部阻挡,鏖战一场,布军得以顺利撤退。

    却那吕布率兵退至南阳,见到袁术,吕布拔剑划地,质问袁术,说道:“我奋不顾身地在汝南、颍川与孙坚恶战经年,前於郾县,苦战而得将孙坚阵斩,所为者何?不是都为了将军你么?我正待为将军攻占汝南、颍川,以为将军取得全豫之境,却将军为何不肯援我也就罢了,反而还派张勋、陈兰等军来争汝南、颍川之地?致我功败垂成!”

    袁术见吕布这样骄横的姿态,心中大怒,可是望吕布雄魁的身躯,却竟是一时汗出无言。

    暂且不必多说。

    只是说荀贞与孙策会兵於褒信城下。

    孙策轻骑迎接荀贞,见到荀贞,下马伏地,拜於荀贞身前大哭,既是为追悼他的父亲,也是为感谢荀贞的援助。

    荀贞把他扶起,好生抚慰。

    孙策垂泣说道:“豫州之围,今能得解,皆赖恩师之力也,师之恩德,策不知何以为报,感激涕零。”

    荀贞见其尽管哀伤,不失英气的年轻面容,心中喜欢,说道:“吾与文台手足兄弟,与汝师生情深,今文台不幸为吕布所害,我来助你,岂非情理中事?伯符,不必说这些客气话。”

    两人叙话多时,旁有一人从容说道:“孙豫州虽为吕布所害,然今吕布大败,不仅颍川得复,并且汝水南岸褒信等县这些的早先失地,也尽重归到了孙郎治下,堪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接着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唯是可惜者,河内被张扬夺回。”

    说话之人,乃是刘备。

    孙策抹去眼泪,扬眉慨然,说道:“河内是先君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前我把兵马从河内调回,是迫不得已,於今河内虽失,我却怎会任先君的心血就此东流?来日必会亲将之重新打回!”

    荀贞看他英气挺拔的身姿,听他如此豪壮的话语,实在是十分的喜爱,不禁感叹说道:“生子当如孙伯符!”

    孙策看了眼刘备,犹豫了下,说道:“恩师,策有一个不情之请,敢请恩师答允。”

    荀贞笑道:“伯符,你说吧,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孙策说道:“便是敢请恩师许策表刘公为颍川太守。”

    这个请求还真是出乎了荀贞的意料,荀贞略微一怔,说道:“表玄德为颍川太守?”

    孙策说道:“今吕布、张勋等部虽然撤回南阳,但料之他们一定会再来犯我汝南、颍川的,策以孤身,势难应对,因此恳求恩师把刘公留下,以助策守境御敌!”

62 名望足与二袁抗

    孙策提出请荀贞同意把刘备留在豫州,表刘备为颍川太守,给他做个抵御袁术、吕布的助手,原因共有两个。

    首先第一个原因是,在他和刘备联兵围攻褒信、袭败高顺的前边这段荀贞那时尚未来至豫州,算是他两人“独处”的时间里,刘备通过自己的宽仁、智勇,当然,还有不动声色地借“恭谨”的态度而表现出来的对孙策的小小马屁之类,博得了孙策的极大好感。

    ——要说起来,刘备这个人的人格魅力的确高,像刘备这种特征的,荀贞其实在前世的时候,也有遇到过类似之人,天然地就给人以一种亲和之感,能够让人对他不自觉地降低警惕,不自由主地就会挺喜欢这人,这种人气量大,不会随随便便地生气,并且说话办事的时候,都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样子,试问之,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得人好感?就连荀贞,明知刘备是个不为人下的人,对他也生不起讨厌之情,况乎孙策再是能征善战,再是英姿天纵,毕竟才是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碰到刘备此类的“忠厚长者”,自就更是不免很快就被他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缘故。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缘故,即这次保卫豫州之战,孙策虽是打败了吕布,解了平舆之危,甚至於此次战中,还顺势把汝水南岸也给收复回来了,看起来好像是比孙坚做得还好,但孙策却清楚地明白,他与其父孙坚是没法比的,他到底年轻,威望不足,面对当下南边袁术、吕布很可能於不久后就会反攻汝南、颍川,以及北边还有张邈这个敌人,并及他还想要把河内的失地给打回来的这个目前豫州之整体形势,只靠他自己显然是不行的,又要御敌、又要重复失地、又要稳固州内,他万难做到,换言之,比起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候,现在的豫州,亦即现在归他统带的这个身在豫州的江东军事集团,都更需要徐州、需要荀贞的大力扶助,那为得到荀贞的扶助,也是为借荀贞的威名震慑周边及州内,唯一的办法,当然就是请求荀贞遣一亲信部下留在豫州任官,而且最好的是,此人便就任官於荀贞的家乡颍川郡。

    出於这两个考虑,所以,孙策向荀贞提出了把刘备留下来的这个请求。——事实上,这个请求是公仇称建议孙策的,孙策从善如流,认可、接受了公仇称的此个建议,因遂有此时之请。

    对於孙策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荀贞也是心知肚明,非常了然的。

    就算孙策没有这个请求,荀贞其实也已有意留些人在豫州了,倒非是为“趁火打劫”,完全是因为豫州对徐州来讲,实在太重要了,而要想保住颍川、保住汝南、保住豫州,那么他就只有,也必须留下一些部属,屯驻於此,既是向外界表明一种态度,同时也是用自己的威望来帮助孙策,弹压州内、稳固州内,是以,对孙策的这个请求,荀贞并无拒绝之意。

    唯是荀贞没有想到的是,孙策会请求他留下刘备。

    他本来派驻豫州的两个人选是韩暨和陈褒。

    这时听了孙策留下刘备的请求,荀贞心道:“今我救颍川,兵入境中,士绅、父老迎者如堵,论以名望,於今之际,纵二袁到颍川,我亦足可抗之,玄德虽善获人喜,留为颍川太守,吾无忧也。”

    却那颍川是荀氏的家乡,荀氏在颍川本来就是一个头等的名族,与阳翟等县的名族大姓不少都有姻亲,又就荀贞自己来说,其妻陈芷是长社第一右姓陈家之女,颍川其余诸县士族则多有子弟在其帐下为吏,他可以说是在当地既有家族的名望,复有本人的德望,诚如他之所思,即便是袁绍、袁术两人到了颍川,他二人在颍川的威望现在可能还比不上荀贞,如此,任刘备为颍川太守,荀贞当然是“无忧”的。想及此,荀贞就不作拒绝,当场便即应允。

    在孙策向荀贞提出这个请求前,他已经私下里与刘备通过气,征求过刘备的意见了,刘备因不知荀贞心意,当时不置可否,没有回绝,也没有允可,但其内心中,对此却当然是千肯万肯的,终於此刻,听到了荀贞的答复,同意他来当颍川太守,一块石头落地,他喜出望外。

    刘备慌忙离席起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颍川名郡,衣冠荟萃,备名微德薄,只恐难堪太守其任,倘有负明公、孙郎重托,反会有损明公、孙郎的名誉。此令备不敢受,敢请明公另择贤士!”

    荀贞笑了一笑,说道:“玄德,你不必担忧,我会给你留两个佐助帮你的。”

    刘备问道:“敢问明公,将以何人为备之高助也?”

    荀贞说道:“玄德,颍川,吾之乡梓也,诚如卿言,郡多名族,高士辈出,卿虽汉家之宗室,然卿到底是幽州人,与颍川士人平素少有往来,颍士暂还不够知卿之德行,短时间内你或许不易得到他们的心服,因是我打算以督军从事韩暨来任卿之文佐。……玄德,卿意何如?”

    韩暨是去年投到荀贞帐下的。

    此人本南阳士人,韩王信之后,——这个韩王信不是韩信,是前汉初年时的诸多异姓王之一,名与韩信相同,也叫韩信,家在阳翟,封地在颍川,是以留下了韩暨这安家於颍川邻郡南阳的一支后

    代。韩暨的祖父韩术,故河东太守,其父韩纯,故南郡太守,其家亦是累世二千石。

    早年间,韩暨曾做下过两事,名闻荆、豫。

    一件是,其县有一豪强,名叫陈茂,与其家有仇,因诋毁韩暨的父兄,几乎使其父兄被判大辟之刑,也就是死罪,韩暨初时,就此无所反应,而暗地里通过租赁等买卖的手段积累钱财,收买轻侠、恶少年等死士,后来找够了人手,就一时聚起,鼓噪过市,冲入陈家,打散了陈茂家的门客、徒附等,把陈茂擒下,亲手杀了,——这时韩暨的父亲已经去世,他便提着陈茂的首级,祭奠其父之墓。此事过后,韩暨登时出名。

    其家原本就是簪缨之族,他又有了名气,於是他后来就被举为孝廉,又被司空征召,但他都不受应命。这个时候,海内已乱,兵战四起,韩暨遂改变姓名,隐居避乱到了鲁阳的山中,於此其间,他又做下了第二件扬名的事。那山中的山民结党做贼,欲行寇掠,韩暨为免周边乡里的百姓受害,就散尽家财以供贼党牛酒,请其渠帅,为陈安危,这帮山民最终为其感化,主动解散,没有人再去当贼做乱了。这件事传出去以后,更加提振了韩暨的名声。

    再后来刘表、袁术到了南阳,两人都来征聘於他,但韩暨看出这两人皆非成事者,便都没有理会。可却被袁术、刘表,尤其是占据了南阳的袁术逼迫不休,韩暨没的办法,只好思量从南阳逃走,就在此时,陈群邀请华歆去徐州的信到了南阳,华歆接受了荀贞的邀请,韩暨闻后,也就跟着华歆一起去了徐州,到了郯县。韩暨这人在水利上有一套,荀贞得才善用,便任他为督军从事,使其职掌州中的水利等诸曹之事。一直到现在。

    按韩暨之前的经历可以看出,这个人智勇双全,深沉有略,行迹近侠,绝非是个寻常的文生儒士,用他来做刘备的文佐,来治理颍川这块刚经过战乱之后的地方,正是相当适宜的。

    刘备和韩暨不熟,但毕竟俩人都在荀贞帐下为官,因此也知道韩暨此人的声名和能力,听了荀贞说要留韩暨为他的文佐,面上大喜,便唤韩暨的字,对荀贞说道:“明公,如把公至留为备之高助,则颍川必然稳矣!”

    荀贞说道:“玄德,我把韩暨派给你做文佐除掉其能,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是什么么?

    刘备略作思忖,猜出了“另一个原因”,说道:“备知矣,韩公至南阳人也,熟悉南阳人物,并於南阳有盛名,如此袁公路、吕奉先若再犯我颍川,有他在郡,备可‘知彼’。”

    荀贞颔首说道:“不错,我留韩暨做你文佐,另一个原因正在於此。”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玄德,今颍川,遂已大致安定,然陈兰、雷簿西窜入嵩高山中,此二贼南还南阳之路被断,暂时他俩还不得南阳,我料接下来,他二人要么会西入河南尹,绕道还南阳,要么他二人,就会作乱於嵩高山周边。若他二人窜出颍川,西入河南尹,则卿无须理会之,而若他二人以嵩高山为巢穴,乱我境中,卿则当务必将其歼灭之。”

    刘备应道:“明公放心,备一定不会让他两贼作乱郡中!”

    荀贞继续说道:“玄德,一则嵩高山中,现有雷簿、陈兰二贼,二来袁公路、吕奉先很可能很快就会再犯我颍川,因是不可无善战之将,供卿驱使,我意再把公道留下,以为卿之武佐,卿意可乎?”

    公道者,陈褒是也。

    刘备喜道:“公道乃明公同乡,熟悉颍川,有公道助备,备可谓‘知己’!前,备与公道等君共守亢父,以抗曹东郡,公道善得兵士死力,非备可及也,文得韩君,武得公道,备即能‘知己知彼’,莫说雷簿、陈兰,不足道哉矣,便是袁公路、吕奉先再来犯我颍川,亦不足惧也!”

    单从表面来说,韩暨是南阳人,知道南阳的情况,陈褒是颍川本地人,熟悉颍川本地的情况,把他俩配给刘备做副手,刘备的确是凭此堪称知己知彼。只要他三个人团结一致、齐心合力,颍川一定会固若金汤。

    荀贞顾问孙策,笑道:“伯符,如何?”

    孙策喜不自胜,说道:“策本只望恩师能给策留下玄德公,却不意恩师还给策派留下了韩暨、陈褒,适如玄德公所言,袁术、吕布不足为虑矣!”

    陪着荀贞、孙策说了半晌的话,刘备拜辞出去,回到自己营中,立刻召卓膺、栈潜、孙敏、石关、成定等等手下的一干文武部属来见。

    等到众人到齐,他满面高兴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说道:“明公接受了伯符的请求,答应伯符,把我留下来做颍川太守了!明后日这道上表,就以明公与伯符的名义联名发出。”

    卓膺等人闻言,俱皆大喜,齐齐说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刘备现在的官职是中郎将,秩比二千石,太守的秩是二千石,虽然就官职、俸禄来说,太守只比中郎将略高了半等,但从实权来讲,这者的差别却是甚大的。

    中郎将只是个领兵打仗的将校,没有什么自己治理的地盘,太守就不

    一样了,太守有自己的辖地;领兵打仗的将校,粮草、军械、军饷都要受别人供给,而太守则可以直接向百姓征收赋税。不管是从手中的权力来讲,还是从现实能得到的钱粮利益来讲,中郎将都不如太守。

    ——当然,於今与太平时不同,要想太守胜过中郎将,须得有一个前提,便是这个太守手上得有兵,而刘备中郎将的这个军职,荀贞并没有给他收回来,即是,刘备现在是一个兵权的太守,可谓是一郡之中,他文武两面一把抓,这对刘备是一个质的飞跃,对於他手下的卓膺等人来说,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而然也是一件大喜事。

    刘备与卓膺等人笑吟吟地说道:“等到了颍川就任之后,我一定会对卿等各有上好的安排,俱加优任!”看着卓膺等个个欢喜模样,刘备给了点时间让他们开心,稍后,特地把成定、石关这两个勇士召到近前,笑与他二人说道,“此次驰援豫州,战於褒信、召陵,卿二人俱立大功,我已把你两人的功劳悉数上报给了明公,明公的赏赐应该不日就会下到,等到了颍川,我对卿二人再另加重赏!”

    成定、石观雀跃不已,忙不迭都是下拜谢恩。

    却他两人为何弃了陈留军,而来投徐州军,还不为的就是觉着跟着徐州军干有前途,为的就是升官发财么?跟着刘备这才没多长时间,两人就从普通的一个兵卒,军职不断上升,眼看着校尉之职大概早晚都能得到了,而且刘备平时对他两人就已赏赐不断,现下刘备得任了颍川太守,可想而知,刘备的收入肯定会比以前高得多了,那他两人以后所能得到的赏赐显然也会水涨船高,既满足了升官之愿,又满足了发财之望,展望未来,他两人如何能不开心?

    两人甚至出了刘备帐后,私下里就开始议论要不要把他俩各自在家乡的宗族、妻子给接到颍川去,——竟是两人以为颍川就此成了刘备的地盘,生了要在颍川安家长居的心思。

    这些且不必说,只说吕布、张勋等敌虽已撤走,汝水南岸诸县的吕布驻兵也都已闻讯而逃向南阳,是以这些县城固是不怎么需要再派兵去打,但这一带与南阳接壤,却自是需要孙策选拣良将精卒,前去镇戍,孙策征求了荀贞的意见,定下以程普为首,韩当等将为辅,给了程普、韩当数千精锐,加上近万的豫州本地兵,命他们即日前去分城驻扎,此亦不需多言。

    诸事安排妥当,荀贞、孙策便於这天率兵从褒信还到平舆。

    荀贞在平舆住了几天,吴夫人作为一个女子,她没有出来亲自招待荀贞,就由孙策、孙权兄弟代表,连设数天之宴,——孙坚新死,孙策兄弟虽是地主,但皆未饮酒。

    宴罢闲时,荀贞问孙策、孙权学习兵法的情况。

    孙策有对兵法不解之处向荀贞请教,荀贞尽己之能,给他细细讲解。

    几天中,孙策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荀贞知其心事,对他说道:“伯符,文台之仇,咱们早晚是必要报之的,然今吕布、张辽分窜回南阳,以现下的形势观之,咱们目前还没有到进攻南阳的时候,也只能暂时任他两贼逃脱了,卿且耐心候机,到时我与卿亲为文台复仇!”

    孙策的郁郁寡欢,正是因父仇未报,但孙策也知,就像荀贞说的,吕布、张辽已经逃回南阳,而现在显然还没有到用兵攻打南阳的时候,——现在徐州方面来讲,当务之急是安定兖州,豫州方面来讲,当务之急则是安定汝南、颖川这两郡的局势,以及想办法再把河内给夺回来,於是,孙策就听从了荀贞的劝说,强自把悲痛之情暂忍下去。

    却这天,跟着荀贞从颍川来到平舆的他那个族兄及几个颍阴的士人,又一次地请求荀贞,何不还家乡一看?荀贞说道:“吾今乃知大禹缘何三过家门而不入矣!离乡多年,我岂不想念家乡,唯是苦无余暇也!”竟是三次被请求回家乡去看看,他都没有这个时间去看。

    荀贞是徐州之主,眼下又是刚把山阳、济阴收复,他在豫州不能多留,便在入夏这日,等新征募到的颍川子弟兵络绎到了平舆之后,荀贞便率本部和新兵,以及他的那个族兄和一些这次投到他军中的颍川士人们从平舆离开,返还徐州而去。

    孙策和刘备、陈褒等一起远送荀贞,直到出了平舆县界才止。

    送走荀贞,孙策等回到平舆县中,孙策又安置酒宴,热情招待刘备、陈褒了两日,举刘备为颍川太守的表已被孙策遣吏送去长安,程序已毕,亦不必再等应该不会来到的回旨,刘备、陈褒就乃引兵去颖川上任。

    早在几天前,荀贞便已把调韩暨来颖川檄令发到徐州去了。刘备到了颖川没有几日,韩暨就从徐州来到。自此,刘备、韩暨、陈褒三人并心协力,按照荀贞的指示,一边安抚境内,一边筹划攻打嵩山中的陈兰、雷簿,同时严密的防范南阳方面可能会有的再次进犯,无需多言。

    只说这日荀贞率军回到徐州到了州治郯县,被他留下来镇守州中的荀彧、许显等人出县相迎。

    入到州府后,荀彧对荀贞说道:“明公,有一要紧政事,急需明公定夺作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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