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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6 乐进单骑入彭城(上)

    荀贞的军令、信件送到许仲手上时,许仲的兵马刚到襄贲。

    东海境内,离郯县最近的县城便是襄贲,其次是厚丘。

    襄贲在郯县西北方,离郯县六十里;厚丘在郯县东南方,离郯县百余里。

    只要荀军能够拿下这两座城,就能够对郯县形成夹击包围之势。

    陶谦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但在厚丘布下了重兵,也在襄贲屯驻了精锐。

    可以预见,襄贲将会和厚丘一样,都不好攻克。

    许仲布置兵马筑营,自与诸将商讨攻城事,就正在商讨之时,荀贞的军令和信件到了。

    许仲展开细看,看罢,对诸将说道:“建威将军令:令我部选得用之将去彭城,命薛礼出兵。”

    在座的诸人在前线领兵打仗,皆不知在这段时间里广陵与彭城的“外交来往”,只有许仲、乐进因是主将,荀攸因是谋主,他们三人接到过荀贞的公文,知晓此事。当下,由荀攸发言,简单地给在座诸人讲了一下近期广陵遣人出使彭城、逼迫薛礼出兵的事情。

    诸人闻了,这才知晓。

    刘备问道:“君侯在令中可指派了人选么?”

    荀攸知其心意,知道他这是跃跃欲试,又想立功了,笑答道:“玄德,这件功劳你怕是立不成了。……君侯虽然没有指派人选,但是在令中建议由乐相来办此事。”

    荀贞在后方,虽然许仲的军报不断,但战争是瞬息万变的,很可能在他下达军令的时候,战事没有变化,可挡他的军令和信件被送达到许仲营中时,前线的战事就会出现一些变化,所以没有在令中很确定地指派乐进去,只是建议说:战如不急,可由文谦赴彭城。

    荀贞建议让乐进去彭城是出於两个考虑。

    首先,薛礼毕竟是彭城相,不能只遣一个中级军官去调他的兵,这么做的话,会让薛礼认为是一种侮辱,有可能会影响调兵之事的“顺利进行”,所以需得遣一个高级将领去,许仲作为此路兵马的主将,肯定是不能去的,那么就只有乐进了。

    乐进是许仲的副将,同时他还被荀贞表为了下邳相,尽管不是出自朝廷的任命,可现在下邳已得,在实质上他也确是一郡之长了,正与薛礼的地位相当,从而可以减轻薛礼的抵触心态。

    其次,乐进壮猛有谋,计略周备,以他的能力来看,也适合去做这件事。

    综此两个考虑,荀贞因而建议让乐进去彭城调兵。

    听得荀贞建议由乐进去办此事,刘备只得收了“再立功劳”的想法,笑道:“君侯思虑周详,薛礼虽犹有不甘之意,然以乐相之高才,调彭城兵必如反掌之易。”

    许仲问乐进道:“文谦,此事便交给你吧?”

    乐进说道:“谨奉君侯令。”

    许仲沉吟稍顷,又说道:“文谦,我拨给你千人,从你入彭城,你看可够?”

    乐进笑道:“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马?将军今方至襄贲,正用兵时,我一兵一卒都不带,只带几个随从便是。”

    “如玄德所说,薛礼现确仍有不甘之意。文谦,今去彭城,可不能大意啊!只带几个随从怎么行?”

    “东有将军屯襄贲,西有孙河屯萧县,料我此去,定无碍也。”

    见乐进坚持不带兵马,要把部队留给许仲围击襄贲,许仲劝说不了,也只得听他的。

    当日做了些准备,次日一早,乐进便带了四五骑,离开营地,往西北行,朝彭城而去。

    襄贲离彭城境约有六十里,入了彭城地界之后,当先是傅阳、武原两县,此两县都紧邻着彭城与东海郡的接壤处,特别是武原县,更是处在彭城、东海和下邳三郡的交界处。

    ——彭城、东海、下邳三个郡国是相邻的,东海在北边,彭城与下邳俱在东海之南,而一西一东,彭城在西,下邳在东。

    驰行一日,入暮时分,乐进便到了武原县外。

    荀贞和陶谦已交战近月,下邳和东海都临着彭城,薛礼此前虽然没有出兵参与到战事中,但为了免受波及,避免乱兵入境,另外也是担忧荀贞和陶谦会突然袭击,强入彭城,所以彭城郡延边的诸县俱戒备森严,还没有看到武原的县城,乐进等就被路边的一个亭长拦下了。

    荀贞也是当过亭长的,乐进正是在荀贞当亭长时与荀贞结识的,所以而今乐进虽已是“下邳相”,但对这个恪守本职的亭长却是没有什么傲慢之态,和颜悦色地与他对话。

    这亭长警觉地打量乐进和他的从骑,问道:“汝等何人?从何处来?可有传符?”

    也难怪这亭长警觉,乐进还好,黑衣高冠,腰佩长剑,像是个士人的打扮,可他身后的那几个从骑俱披甲带刀,持铁矛,有两个的坐骑鞍侧还携着弓弩,一看就不是“良民”,并且他们又是从东北边来,那里不远处便正是与东海郡交界的所在,东海现在可是正在打仗。

    见这个亭长十足警惕,又见边儿上的求盗和几个亭卒也都是按刀戒备,乐进笑道:“符却没有,传也没有,只有一道公文,是给你们郡守的。”

    传符,是通关或过境时的信物。通常来说,符主要用於军事方面,类如虎符,便是符的一种,而传则多为吏、民所用,当吏、民因为公事或者私事而需要去别的郡、县时,就要先在本地的县寺申请“传”,把个人的相貌、身份和出行的目的等写在其上,然后才能在各地通行。

    按理说,乐进此入彭城是为了调薛礼的兵,乃是军事,他应该是有符的,但是因为荀贞和陶谦的战争,整个徐州的符现在都不能用了,——也不是不能用,是不能通用了。

    本来徐州的符是各郡可以通用的,但是战事一起,为了防止对方用符通关过境、潜入己方的地盘打探情报,或甚至偷袭己方的城池,所以陶谦、荀贞,包括持坐观之意的薛礼、臧霸都另制了一套符,用於各自辖区,因而,乐进却是无符可出示给这个亭长。

    至於传,和符一个道理,便是乐进拿出一个传来,不管是以下邳的名义还是以广陵的名义,这个亭长恐怕都不会认,况且,乐进其实也根本就不需要传,有荀贞的公文就足够了。

    这亭长问道:“哪里来的公文?州府么?”

    因见乐进是从东海郡来,故而这亭长有此一问。

    “建威将军的公文,……你可再前引路,带我等去县寺见你们的县令。”

    这亭长颇是狐疑,但荀贞的公文却不是他能够看的,因退到一边与求盗和亭卒们商量了片刻,过来对乐进说道:“好,我带你去县寺。”

    县中驻有兵马,乐进的几个从骑虽披甲带兵,可区区几骑料也无用。

    这亭长遂带着乐进等去往县寺,路上终於还是忍不住,问道:“君是建威将军帐下么?”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乐进是荀贞的下属,这亭长对乐进的称呼和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许多。

    “正是。”

    “不知来我彭城是为何事?”

    乐进笑道:“这却不能告诉你。”

    “是,是。”

    走了一段路,这亭长又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建威将军已经攻下了下邳全郡,此事可真?”

    “半点不假。”

    原本还有下邳郡南的盱台、高山和东城三县,许仲没有攻打,但在下邳县被克,笮融授首之后,这三个县相继就降了。

    “……前几日,方伯的人从我这里经过,也是去见我们府君的,不知此事,君可知否?”

    “噢?什么时候从你这里经过的?”

    “三天前。”

    “可回东海了么?”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这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们。”

    乐进暗把此事记下,心道:“陶恭祖这定是又来找薛礼借兵了,既然这亭长没再见过他们,那么他们便极有可能还在彭城郡府。见了薛礼后,我却是可在这上边做些文章。”笑问这个亭长,“你当知建威将军正与陶徐州攻战,却为何将此事告之於了我?”

    这亭长答道:“不敢瞒君:州伯自到任,年年催粮,租税一年比一年重,别的地方小人不知,但在小人乡中,乡人们早就不胜其苦,卖儿女的多是,不少人离乡外逃,甚有聚众成贼的,要非小人是个亭长,稍有些钱粮俸禄,勉强尚能养活家人,说不得,也早成流民了。闻得建威将军檄文,说起兵兴战是为了给百姓们一条活路,小人实是渴盼建威将军能够早点打下徐州啊!”

    乐进不觉感叹,对从骑们说道:“听见了么?建威将军起义军,击无道,正是顺应民心啊,此即‘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

    天下兵灾,诸侯纷起,要想自立,就得强兵,而要想强兵,就得有钱有粮,钱粮从哪里来?只会是从黔首身上取。

    黄巾乱后,百姓本就困弊,再受到残酷的剥削,当然就活不下去了。

    豪强如阙宣,士人如陈珪、陈登,百姓如彭城国的这个亭长,俱都站在了荀贞的这一边,这一场仗,陶谦又岂会有获胜之理?大约亦正因此,荀贞才攻势甚捷,旬月间即克取下邳,兵入东海。厚丘和襄贲虽兵多城坚,郯县更是兵马众多,守御严备,可乐进相信,有此民心士气,就算是再坚的城,再多的敌人,都绝不是荀军的敌手,获胜只在早晚之间。

177 乐进单骑入彭城(下)

    在这个亭长的带引下,乐进等来到武原县内。

    到了县寺,见到县令,乐进自道身份,言说此来是奉荀贞命见薛礼的,看到乐进拿出的公文的封印后,这县令不敢怠慢,急忙安排布置,遣县中主簿亲送乐进去郡治彭城县。

    彭城郡方圆不大,彭城县虽是位处在郡正中偏西的位置,但从武原到彭城县也只有百余里地。能早一日调出薛礼的兵马,就能早一日攻下东海,减少军吏的伤亡和减轻军粮的压力,所以,乐进只在途中休息了一次,不到一个时辰,一天后就到达了彭城县。

    武原主簿以“公请在城外稍候,待城中相迎”为借口,本是想先入城为乐进通传,好让薛礼有个反应的时间,但是被乐进拒绝了,没有办法,武原主簿只能和乐进等一起进城。

    进到城中,直接来至郡府门外。

    薛礼正在府中后宅,忽闻乐进奉荀贞令至,措手不及。

    薛礼心道:“奉荀广陵令来?此必是来调我彭城的兵的!……却不知他带了多少兵马入境?边县却怎么竟连一道军文都没有提前给我送来!”

    ——武原其实是有军文公报给薛礼送来的,但是乐进路上走得太快的,以致乐进已到,军文公报却还没到。

    如是能够提前得知此讯,薛礼至少还可以召集府臣,集思广益地商议一下,不管商议的结果是什么,最起码薛礼心里能有点底,可现下乐进已经到了府门外,不能让他在那里久等,却是没有功夫再与府臣们讨论此事了,因而,薛礼只能一边紧急召唤得用的诸臣吏们速来府中大堂,一边叫侍女给他穿上国相的衣冠绶带,匆忙忙地出府迎接。

    还没出府门,薛礼就一眼看见了乐进。

    乐进虽体貌短小,但立在虎体熊腰的几个从骑身前,却使人直接就忽略掉了那几个从骑的存在,给人一种岳峙渊渟之感,因久经沙场,常年在野外之故,较之早年,他的肤色如今更加黝黑,然也正是这越发的黝黑之色,又使人觉得他容貌威严,心胆必如铁。

    薛礼出了府门,上前见礼。

    乐进还礼,说道:“在下乐进,奉建威将军令,传送军文与君。”

    “久闻君高名,今得一见,幸甚!建威将军有何令文,直接下达便是,竟何必劳烦君亲至!”

    “此处非说话之所。薛相,便请你前边引路,到了堂上,我再把将军的令文给你看。”

    “好,好。”

    薛礼转过身,前头带路,一面慢慢走,一面给左右使眼色,却是叫他们去催促臣吏们快点过来。只是,从府门到堂上的距离能有多远?薛礼走得再慢,也用不了多久,等到了堂上时,他召唤的臣吏们都还没到。

    薛礼没有办法,只好先请乐进入席落座,唤人取来汤水,展开笑容,打算和乐进寒暄几句,以此来拖延时间,等臣吏们过来。

    乐进却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亦不入座,直接拿出了荀贞的军令,亲自上前,亲手递到了薛礼的手中,说道:“这便是建威将军的令文,君请细看罢。”

    薛礼口道:“是,是”。

    他慢腾腾地检查封印无误,拆开来,拿出令文细看。

    荀贞的军令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荀成围厚丘,许显攻襄贲,彭城兵当北取阴平、合乡诸县,俟克,与许、荀合,共击郯。见令即出,不得延搁。

    阴平、合乡等县也都是东海郡的辖县,位处在东海郡的最西边、彭城国的正北边方向。

    这几个县因地稍偏,城中的兵马又於早些时多被陶谦调回了郯县、或改派去了厚丘和襄贲屯守,所以如今的城防也较为空虚,战力不足,原本来说,现在打不打它们,对整个东海的战局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荀贞本是打算在攻克了襄贲和厚丘后再分别攻取此数县的,但现在既然要调彭城的兵出境作战,便干脆让彭城兵先把这几个县给打下,——这却也是存了先让彭城兵练练手,看看他们的战力如何之意,同时,再一个来说,彭城兵不是荀贞的嫡系,如果直接命令他们去打坚城,或会激起他们的不满,所以让他们先打此数县,也是一个过渡。

    薛礼看完军令,把令文放在案上,往堂外瞄了几眼,却还是不见臣吏们来至。也是不巧,他召唤的这几个臣吏有的今天休沐,回了家,有的外出办事,没在府里,所以俱迟迟不到。

    乐进说道:“建威将军的军令,君以看过,便请把虎符给我,我这就去营中调兵,北击阴平诸县。”

    “这也太急了点吧?……兵马调动可不是小事,总不能说出营就出营啊,总得给我点时间,一来,让部曲做些临战的预备,二来,我也好为君备下粮秣军资,这才好离境北上。”

    “将军的令文你没有看仔细么?‘见令即出,不得延搁’。”

    “可是,……。”

    “临战的预备,可以在北上的路上再做;粮秣军资,我想营中必有储备,先把这些储备带上,余下所需的,君可再筹措,筹措完后给我送到即可。”

    薛礼干笑了两声,说道:“天将近午,不妨等饭后再议此事,如何?”

    “我听说陶恭祖遣了使者来见薛相,至今未走,尚在府中,请他们出来见见罢!”

    薛礼正满脑子地想怎么才能把乐进给拖延住,没料到乐进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下没有防备,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乐进说道:“薛相缘何不语?可是因其中另有内情,所以不愿我与他相见么?”

    “没有,没什么内情!……来人,请郑公来。”

    薛礼心道:“乐文谦却是怎么知道陶恭祖有使者来我这里?罢了,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正想拖延时辰,便让他两人一见就是,顺便,也省得乐文谦因之生疑。……反正我没答应陶恭祖什么,也不怕他俩相见。”

    陶谦的使者“郑公”就住在郡府里专门招待客人的馆舍里,很快就来到了。

    见堂上除了薛礼,还有一人,这位“郑公”看了乐进几眼,对薛礼行礼,说道:“府君召吾来,可是有了决断?”

    乐进问薛礼道:“什么决断?”

    薛礼不得不答,答道:“方伯许我以下邳相。”

    乐进马上就明白了陶谦的意图:下邳的战略地位虽不及彭城,可辖地却比彭城大得太多了,陶谦这是在以表薛礼迁下邳相为条件,请求薛礼出兵相助。

    “郑公”又看了乐进一眼,问薛礼道:“府君,这位是?”

    “我是建威将军帐下乐进。”

    乐进笑了笑,没等“郑公”缓过神,已抽剑在手,两步上前,提剑急刺,连刺三剑,俱中要害。这“郑公”大叫了一声,伸手想去抓乐进,随着鲜血喷涌,却没有了力气,身子软软倒地,“荷荷”地喘了几口粗气,很快就死去了,汩汩的血聚成血洼,又缓缓流淌至薛礼案前。

    薛礼目瞪口呆。

    乐进弯下腰,把剑在“郑公”的衣服上擦了擦,拭去血迹,站起身,把剑返入鞘中,抬头看向薛礼,若无其事地说道:“薛相,你看我替你做的这个决断可不可以?”

    “可、……可以。”

    “决断既已下,可以把虎符给我了吧?”

    堂外的吏员们发现了堂上的情况,试图冲入堂中,却被乐进留在堂外的从骑们挡住了去路。

    薛礼胆战心惊,只恐乐进顺手把他也给杀了,惊慌无奈下,只得令吏员取来虎符,交给乐进。

    乐进拿了虎符,却不就走,对薛礼说道:“不知贵部的兵营在哪里,劳请薛相与我一道罢。”

    薛礼无法,只好和乐进一起离开郡府,去往营中。在出府的路上,碰见了他召唤的那几个臣吏中的一个,只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来到,却是半点用处也无了。到了营中,在乐进的要求下,薛礼给军吏们传达了荀贞的军令,命令他们听从乐进的指挥,即刻出营北上。

178 袁绍表举豫刺史

    却是说了:乐进只带了数个从骑,从薛礼手中夺下彭城兵的军权,带彭城兵北上击敌,难道乐进竟是不怕彭城兵哗变么?

    乃有两个缘故:命彭城兵跟着乐进北上的军令是薛礼亲自下达给彭城兵中的军吏的,军吏们暂时不知内情,此其一;荀军已得下邳全境,两路军马并入东海,军威盛大,胜利在望,大势如此,料彭城兵中也不会有不识时务之人,此其二。

    因了这两个缘故,乐进却是半点也不担心会有哗变、反乱之事发生。

    乐进夺下彭城兵的军权,带着兵士当天离营,北上出境,进击阴平诸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利城。

    闻知彭城兵出境北上,臧霸默然片刻,随即召来诸将,命昌豨带部去祝其,命尹礼带部去赣榆,又命吴敦带部去朐县,以增强此三县的防御为名,分别进驻夺占。

    他并令道:如三县拒不让进,可攻之。

    昌豨、尹礼、吴敦问道:“如不让进,我等可攻之?这却是为何?”

    “彭城兵已出境北上,郯县离败不远。我等不可枯坐无为了。”

    “都尉之意是?”

    “陶徐州对我等恩厚,虽不可助荀广陵击郯县,但来日谒见荀广陵时,总不能两手空空。”

    昌豨、尹礼明白了臧霸的意思,臧霸这是想赶在荀军之前拿下祝其、赣榆和朐县这三个县,然后等陶谦兵败,便将此三县加上他们现驻扎的利城,共此东海境内的四个县一起当做见面礼献给荀贞。——东海郡总共有十三个县,臧霸一下拿出四个县献给荀贞,虽无助取郯县之功,这份勋劳也不算小了,如果再加上琅琊郡,他的功劳甚至比许仲和荀成还要大。

    昌豨、尹礼、吴敦当下接令,各领兵出营,分去祝其、赣榆、朐县。

    祝其、赣榆两县都在利城的东北边,祝其离利城只有四十里,赣榆离利城亦不远,约百里许。朐县在利城的东南边,相距稍远,有一百多里地,——朐县西南百余里外便是厚丘。

    昌豨先至,到了祝其城下,他便用臧霸的吩咐,假以增援为名,骗开城门,一举占取此城。尹礼到了赣榆,亦用此计,也进了城中,将之占据。

    吴敦路上用时最长,三人中他是最晚一个抵达目的地的,而且也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被拒绝入城的。而且因了某个缘故,他还不能攻城,没奈何,只得返回利城。

    见到臧霸,吴敦言其为朐县所拒,不能入城。

    臧霸问道:“我不是说如被拒之,便可攻城么?”

    “可城上悬的是荀军旗帜,我没办法攻啊。”

    “怎么会有荀军旗帜?”

    “我打探得清楚,是糜从事献了朐县给荀仲仁,故城中高挂荀军旗帜。”

    臧霸这才了然,心道:“原来是糜竺先下手,献了朐县。”

    糜家是东海豪富,乃至放到整个徐州来说,糜家都是顶尖的大豪。这样顶尖的大豪强,对整个州都会有影响力,更就别说对他的家乡了。糜家的家乡正是朐县,糜竺几乎没费什么事,轻松容易地就拿到了朐县的控制权,随之,便转手把城池献给了荀成。

    不但只是献了一座朐县城给荀成,糜竺还拿出了大量的粮秣、军械,以及千余部曲,一起献给了荀成。糜竺家豪富,粮储如山积,家中有冶坊,荀贞此前为攻徐做准备时,就从糜家买过不少的粮食和兵甲,以及铁器如农具等等,既如此豪富,那么拿出一些献给荀成自是不足一提。至於部曲,糜家本就有部曲,昔黄巾起时,为保家业,更是扩大了部曲的规模。

    除此外,糜竺虽然需要留在朐县以安抚地方,暂离不开身,但却派了他的同产弟糜芳去到荀成的营中效力,名义上说是“效力”,实则有“质子”之意,乃是变相地在向荀贞表示效忠。

    糜竺是朐县的地头蛇,臧霸肯定争不过他。见是他献了朐县给荀贞,臧霸也只能罢了。

    虽然没有能拿下朐县,可已经相继得到昌豨、尹礼、吴敦顺利入城的军报,臧霸亦是较为满意了。他心道:“有此两县,加上利城,吾虽无取郯之功,然献此三县,亦足够矣!”

    彭城兵离境北上,臧霸取城待献,朐县不攻而得,厚丘与襄贲深陷重围。

    东海境内的战事,形势一片大好,可广陵县的郡府中,荀贞却遇到了麻烦。

    麻烦是从袁绍那里来的。

    荀贞接到消息,说袁绍表举周昂为豫州刺史。

    袁绍到了冀州后,广树党羽,韩馥的部将麹义反叛,韩馥战之不能胜,袁绍便与麹义结交,又北连幽州公孙瓒,遣说客说动公孙瓒,使其发兵南下,侵入冀州,逼迫冀州牧韩馥,又遣他的外甥高干去见韩馥,韩馥内外交困,竟是被高干劝动,遣子送冀州牧的印绶奉给袁绍,袁绍因得以代领冀州牧,入居州府,擢用能士,表沮授为奋威将军,用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又用逢纪、许攸等为谋主,整兵聚粮,遂有南征北讨、踌躇逐鹿之志。

    这些都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情,而为何袁绍不好好地在冀州发展,却於此时表举周昂为豫州刺史?

    他的意图很明显:首先,豫州是个大州,与冀州的南部接壤,他既有逐鹿之志,就必须要把豫州控制在手;其次,荀贞今将攻取下徐州全境,而荀贞与孙坚交情莫逆,荀贞占徐州,孙坚占豫州,徐、豫联手,其势太盛,这其中亦有抑制荀贞或孙坚继续发展的念头。——荀贞和袁绍的关系虽然不错,早些年时,包括现在,他都被视为“袁党”的一员,可是,再好的关系,放在利益面前也得让步。

    闻知了此事后,荀贞立刻召来戏志才、荀彧等人商议。

    戏志才嘿然说道:“表周昂为豫州刺史?袁本初挑的好人选啊。”

    荀彧说道:“周昂为周泰明之弟,袁本初表周昂为豫州刺史,分明是不欲我军援助孙豫州。”

    周泰明便是丹阳太守周昕。

    袁绍表周昂为豫州刺史,当周昂带兵入豫州时,孙坚极有可能会向荀贞求援,而一旦荀贞出兵,虽说周昕之前曾经帮助荀贞在丹阳募过兵,可周昂乃是他的亲弟,荀贞是万万比不上的,那么他就必定会从丹阳北击广陵,以助周昂,到得那时,荀贞就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这还是在徐州已被荀贞占领全境的情况下,如果周昂出兵得快,孙坚又万一战之失利,向荀贞求援得早,而郯县那时还没有被攻克,那么荀贞就是三线作战了。

    戏志才说道:“豫州本就不少的郡县、地方士族不服孙豫州,汝南又是袁本初的家乡,周昂南下后,孙豫州必陷苦战,到时定会向我军求援,……君侯,我军到时该怎么办,是援还是不援,如援,又该怎么援,当对此早做谋划啊!”

179 广陵悬榻迎陈登

    戏志才说当孙坚求援时,是援还是不援,这个问题无需讨论,荀贞肯定是援的。

    荀贞打陶谦,向孙坚求助,尽管孙坚在豫州的形势不是很好,许多地方和士族不服他,但他二话不说,马上就遣了孙河和韩当两员上将分屯萧县和虹县,援荀贞一臂之力,那么当孙坚遇到难处,荀贞岂能不救?此是必援孙坚的原因之一。

    袁绍有逐鹿之志,而豫州和徐州唇齿相依,豫州如被袁绍占去,那么接下来,他早晚是要进一步攻取徐州的,他以至少冀、豫二州的人力、物力,——需知,冀州和豫州都是上等的大州,无论是冀或是豫,都要比徐州富实强大,单独迎对一州徐州都占下风,更别说是合两州之力共攻徐州数郡了,荀贞能挡得住么?挡不住。此是必援孙坚的原因之二。

    所以,现在讨论的重点,需要提前谋划的就是“该怎么援”了。

    荀贞说道:“文台与我,生死之交。他若有急,我必救之。……至於‘该怎么援’?眼下的情况来看,第一件事便是需得尽快结束徐州的战事啊。”

    荀彧、戏志才皆以为然。

    袁绍在荀贞快要攻取下徐州全境的节骨眼上,突然表举周昂为豫州刺史,很明显,他就是想要赶在荀贞打下徐州前遣兵入豫,从而使荀贞不能及时援助孙坚,让孙坚只能独自出战。

    可以预见到,也许过不了太久,就会有周昂带兵南下攻豫的消息传来。

    那么,当此时刻,第一件急需荀贞做的事情,自然就是要尽快结束徐州的战事,以使自己可以在周昂南下时,抽出手来援助孙坚。

    荀彧说道:“攻徐之战打到现在,主要也就只剩下厚丘、襄贲和郯县三地了。”

    戏志才说道:“重点还是厚丘和襄贲,这两个县只要一下,郯县外无援军,取之不会太难。”

    “我今天就传令仲仁和君卿,命他两人加快攻城,争取早日攻克厚丘和襄贲。”

    堂外脚步声响,有人来到堂前,脱去鞋履,登入堂上。

    荀贞看去,见是陈群。

    “长文?何时从营中回城的?”

    陈群现下主管军资,成日待在营中,很少回城一趟。

    他向着荀贞行了个礼,又给戏志才和荀彧分别行礼,然后回答荀贞说道:“刚回来。接到荀抚军的军报,说是糜竺给他的营中送去了一大批的粮秣,足供五千人食一个月,还有大批的兵甲及各类军械,亦足够短期内供他营中的更换和补充,让我近期不必再给他供应军需物资了。……君侯,糜竺这算是给郡府减轻了不少压力。”

    “此事仲仁也给我写了军报。糜竺不但给仲仁送去了大批物资,还献了朐县城给仲仁啊。”

    “是么?此事我倒是不知。”

    陈群管着军需物资,只供应荀成、许仲两路兵马的军资诸事就够他忙的了,所以对前线的军情战报他大多时根本顾不上去了解。

    陈群想起一事,说道:“险些忘了禀报君侯:我适才进府时,碰见城门的军吏求见君侯,我问他何事,他说是陈登到了。”

    “噢?陈/元龙到了?现在何处?”

    “应是已进了城了。”

    “志才、文若、长文,走,咱们出府去迎迎他。”

    荀彧笑道:“闻陈/元龙至,君侯何其喜也!”

    “文若啊,要想在徐州稳住脚,只打下徐州是不行的,还得需要徐州本地的士人支持啊。陈氏本徐州冠族,陈/元龙又有大名於徐州,此人,我如能得其真心,必成我一臂助也。”

    戏志才是荀贞最信任的谋士,荀彧是荀贞的族弟,陈群是荀贞的妻弟,此三人都是自己人,故此当着他三人的面,荀贞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就道出了自己出府门迎接陈登的缘故。

    戏志才点头说道:“君侯所言甚是。陈/元龙不但有高名,且有干才,如能得此人真心效力,来日取下徐州后,他确能助君侯尽早定住民心。”

    荀贞与戏志才等人出了大堂,来到府门,等候陈登。

    等了会儿,数骑来到。

    当先一人,虽着便服,不掩英气,正是陈登。

    荀贞大笑迎上,说道:“侯君之来,我已望眼欲穿了!”

    陈登慌忙下马,就要行礼。

    荀贞一把扯住,上下打量,笑道:“吾得下邳,不喜得数县地,唯喜得你陈/元龙!”问道,“路上辛苦了吧?”

    陈登恭谨答道:“将军错爱,登不敢当。劳将军过问,不辛苦。”

    “走,跟我入府中叙话。”

    荀贞握着陈登的手,两人走在前头,戏志才等三人随在其后,回到堂上,分主次落座。

    陈登与戏志才等人有没见过面的,荀贞给他们彼此介绍。

    等都认识过了,陈登离席,来到堂中下拜,对荀贞说道:“登本该早来广陵,拜谒将军,只是淮浦、淮阴初平,需登安抚民心,以故拖延至今,才来拜见将军。万请将军勿怪!”

    “若非卿与卿父,吾亦难不战便得淮浦与淮阴,此皆卿与卿父之功也。既使我不战得城,又为我安抚百姓,我给你记功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於你?卿快请起入座。”

    “是。”

    陈登起身,回到席上坐下。

    荀贞问道:“淮浦、淮阴二城的士人、百姓现下如何?”

    “士豪归心,百姓皆定。”

    “好!我就知道有你陈/元龙在,此二县必易定也。”

    “君侯谬赞,登斗筲之才,惭愧不敢当。”

    “我闻你陈/元龙湖海豪气,今却为何如此拘礼?”

    “非登拘礼,实将军天威,使登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荀贞哈哈大笑,说道:“什么将军天威,你就不要奉承我了。……这也不是你陈/元龙的为人。”

    笑谈多时,荀贞面色一转,正色对陈登道:“元龙,我有一事交你去办,只不知你敢不敢应?”

    “将军请吩咐。”

    “我欲请你入郯县,为我劝降陶恭祖。……你可敢去?”

    陈登从容说道:“既是将军命令,登岂不奉从?”

    荀贞目注陈登,见他坐姿安然,若无其事,不觉赞道:“好!这才是湖海豪气陈/元龙!”

    陈登本是陶谦的臣吏,不但降了荀贞,而且献了淮浦、淮阴两城,想来陶谦对他定甚是记恨,而如果在这种时候,他再为荀贞去劝降陶谦,说不得,陶谦一恼,会当场斩了他,而面对可能会存在的这样的危险,陈登却面色如常,果是英雄豪气。

    荀贞喟叹一声,说道:“元龙,我知你如去劝降陶恭祖,或会遇到危险,可为何却仍对你有此一请,你可知缘故?”

    陈登答道:“不知,请将军示下。”

    “新得的消息:袁本初表周昂为豫州刺史。我料周昂不日就会提兵南下,到时,孙豫州或会向我求援,我当救之。是以,我急着想要把徐州的这场战事结束掉,以解我后顾忧也。”

    陈登极其聪明,听了荀贞此话,不但马上就明白了荀贞急於劝降陶谦的原因,而且触类旁通,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说道:“当周昂提兵南下时,将军如欲援孙豫州,却不止是需要先把徐州的战事结束,还需要提前做好另一件事啊。”

    “何事?”

    “便是臧霸和薛礼。此两人如不早作预备,妥善处理,将军遣兵出援孙豫州时,他二人或会在内生乱。”

    “卿有何良策?”

    “以登陋见,似有三策可行。”

    “快快请讲。”

    “择一能吏,治琅琊,断绝泰山,以弱臧霸,此一策也。”

    陈登的这第一策,却是与阴德不谋而合。

    荀贞颔首,问道:“第二策呢?”

    “表举臧霸,迁授高职,以羁縻之,此二策也。”

    臧霸降了之后,肯定是要给他升官以笼络之的,此乃题中应有之意。

    “第三策为何?”

    “设琅琊及彭城都尉,置上将入镇,抑臧霸、薛礼之势,此三策也。”

    “元龙高策,我当按此行之!”

    堂上对谈甚欢,不觉入暮。

    陈登欲待告辞,去府外别馆居住,荀贞把他留住,笑道:“元龙,可知我久盼卿来!为候卿来,我特地为卿备了一榻,悬之不用,只等卿来了再放下,好与卿同榻共寝,彻夜畅谈!”

    荀贞这却是在效仿陈蕃当年对待高士的故事。

    陈蕃当乐安太守时,郡中有一个叫周璆的,高洁之士,前后的郡守召请他,他都不理会,只有陈蕃能请动他。为表示对周璆的尊重,陈蕃呼其字而不呼其名,并且特地给他备了一个榻,由他专用,当他离开的时候就把这个榻悬起来,——此即是为“悬榻”这个典故的来历。

    陈登也是这个知道陈蕃的这个故事的,见荀贞把他比作周璆,特悬榻以待之,情意实不可谓不厚,甚为感动。他本是豪迈之士,当下也就不再推辞,晚上和荀贞、荀彧、戏志才、陈群等一起吃过饭,与荀贞同到后宅,共入室中,同榻而寝,竟果是畅谈整夜,直到鸡叫天晓。

180 四陈并力厚丘陷

    陈登虽说是应了荀贞的请求,愿意入郯县劝降陶谦,可现在还不到劝降的时候,只有在山穷水尽际,劝降才易得到效果,所以最好是等到襄贲和厚丘被攻下时,再使陈登去行说降事。

    晚上陈登与荀贞同榻畅谈时,陈登给荀贞出了一个也许可以速克厚丘与襄贲的主意。

    陈登说道:“今如欲速克厚丘、襄贲,君侯何不亲往?君侯如至,我军士气必更振,而陶军士气必愈挫,一‘愈挫’与一‘更振’间,攻守之差当更明显。臧霸虽附,犹驻利城而不进,君侯至,亦可调其来见,促彼兵马共击厚丘。何愁厚丘不能速得?厚丘既下,襄贲亦不难也。”

    陈登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荀贞如亲至前线,荀军兵士的士气定然愈发振奋,而陶军本就连败气沮,相应的,他们的士气就会更加受挫,一个“愈发振奋”,一个“更加受挫”,攻守之间的优劣差距便会更加的明显,有利荀军速胜。并且再一个,臧霸屯驻在利城,不帮荀成打厚丘,可是如果荀贞到了厚丘营中,飞一檄去召臧霸,他就不得不来见,不可能还拥兵坐观,不参与到战事中来了。

    荀贞接受了陈登的建议。

    次日一早,荀贞与陈登共起,两人吃过朝食,荀贞召来戏志才等人,转述了陈登的话,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决定:决意明日便去厚丘。

    而今主要的“敌城”只剩下厚丘、襄贲和郯县未克,都是攻城战,不需要野战,而且优势在我,没什么危险性,故此戏志才等人倒是并没有劝阻荀贞,只是要求和荀贞一起去。

    荀贞说道:“广陵不能无人。志才可从我去,文若,你留下来,与长文、友若诸人抚镇郡中。”

    荀彧应命。

    当日做了些准备,次日一早,荀贞便带着戏志才、陈登,在典韦等数百虎卫的扈从下前去厚丘。

    从广陵县到厚丘约四百里远,荀贞路行颇急,除了在高邮稍停了半个时辰,见了一下驻扎在此的冯巩和秦干,又在陈登的家乡淮浦停了半日,亲自到他家中去见了见他的父亲兄弟,顺带着见了几个淮浦地方的名士之外,一路未停,五日后到达厚丘。

    到达厚丘日,荀成率徐荣、辛瑷诸将出营二十里迎接。

    迎到荀贞。

    荀贞吩咐荀成,命叫多打旗帜,高举自己的“建威将军”旗,专门绕了一段路,“耀武扬威”地从厚丘城外经过,然后才进入营中。——荀贞此举不用说,自是为了打击城中守军的士气。

    入营后,荀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写书信一道,命人快马送去给臧霸。

    臧霸当天就收到了信,展开来看,见檄文中写道:“昔在颍川,闻都尉孝烈高名,虽入广陵,不得见,常怀思矣。今吾已至厚丘,俟城克后,当置美酒,陈佳肴於城楼,与都尉饮。”

    二月的天气已然转暖,所以荀贞信中说“陈佳肴於城楼”。

    臧霸再三品味信中言语,明白了荀贞的意思。

    他遂召来孙观、吴敦、孙康诸将,说道:“即日拔营,南下厚丘。”

    孙观等莫名其妙,不知他缘何忽有此话。

    孙观乃问道:“南下厚丘?却是为何?”

    “荀广陵到厚丘了。”

    孙观等吃了一惊:“何时到的?”

    “他给我写了封信,信刚送到,至於他是何时到的,我却不知,不过料来不是昨天便是今日。”

    “怪哉!厚丘、襄贲被围,攻克郯县只是早晚的事,他却为何此时来到厚丘,亲自督战?”

    “此必是因袁本初表周昂为豫州刺史之故。”

    臧霸身为一地大豪,消息也是较为灵通的,虽然得知“袁绍以周昂为豫州刺史”的时间比荀贞稍晚,但也已经获知了。他知荀贞和孙坚的关系,所以不难猜出荀贞此时亲至厚丘的原因。

    但是吴敦等人却不明白。

    臧霸简单地解释了两句,说道:“周昂既为袁本初表为豫州刺史,或许近日便会提兵南下夺豫,孙文台如不敌,定会向荀广陵求援。是以,荀广陵急於平定徐州,以备援孙。”

    “原来如此!……荀广陵在信中调我等出兵了么?”

    “虽未明言,亦此意也。”

    孙观说道:“如果是因为袁本初表周昂为豫州刺史,所以荀广陵亲至厚丘督战的话,……都尉,我以为我等可以不用理会他的来信,依旧按兵不动。”

    “噢?”

    “先前我等所以不助陶恭祖者,无非两个缘故:荀广陵善战,名震海内,陶恭祖必败,此其一缘故;荀广陵外有孙文台为援,又有袁本初呼应,此其二缘故。……现下,既然周昂将会南下争豫,那么就是说,首先,孙文台不能再成为荀广陵的后援了,其次,荀广陵若助孙文台,必会与袁本初反目,也就是说,袁本初也不会再帮他了,既然如此,我等又何必从其调令?以我之见,不如我等现在就返回琅琊,借郯县未下之机,彻底掌控琅琊全郡!候以时日,待荀广陵果真出徐援孙文台时,……都尉,我等也不是不可以占一占徐州的啊!”

    吴敦听了孙观这话,怦然心动,说道:“都尉,仲台此话甚是!”

    臧霸却和他们的看法不同。

    臧霸说道:“荀广陵援孙文台,此是后话,当下你我如不出兵,却是祸事就在眼前啊!”

    “都尉此话何意?”

    “荀广陵已至厚丘,召我等而如我等不去,反归琅琊,则荀广陵自就会知我等意矣,为免后患,荀广陵必攻我等。……我且问你二人,你二人可有许君卿、荀仲仁之谋?”

    “……没有。”

    “你二人可有潘璋、关羽、刘邓、赵云、张飞、陈到、文聘诸人之勇么?”

    “……没有。”

    “你二人的部曲可有荀广陵的部曲精锐么?”

    “……不如。”

    “谋不及之,勇不及至,部曲不及之。郯县虽未下,东海已大半入荀广陵囊中,彭城亦附,是荀广陵现有近四郡之地,又地广於我。以此攻我,我等便是占了琅琊,能打赢么?”

    “……打不赢。”

    “君等再请试观天下,可有如你我亡命者为州郡长吏的么?”

    “……没有。”

    曾经是“亡命”,而后来成为州郡长吏的,不能说没有,确实有,还不少,但那是“党人”,是“名士”,是因为政治原因而“亡命”的,荀贞就曾“亡命”,去孙坚那里躲了好一阵时日。因为政治原因而亡命,比如说得罪了宦官,不得不潜逃,这反倒会增加“亡命者”的政治名望,但臧霸、孙观、吴敦等人却既非名士,更非党人,没有名望,出身也不好,他们的亡命纯粹是因杀人犯了事,——真正出身好的,就算杀了人也不会亡命,比如夏侯惇,十四岁就当街杀人,结果如何?不但安然无事,并且“由是以烈气闻”,反而扬了名声,又如光和年间的司隶校尉阳球,年轻时,有郡吏侮辱了他的母亲,他因结少年数十人,不止杀了这个郡吏,还灭其满门,结果又是如何?“由是知名”,还被郡中举了孝廉,去朝中当了尚书侍郎。

    所以说,臧霸等人出身不行,虽有些名声,可那点名声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们掌一郡、一州之地,孙观的建议只是痴人说梦,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他们如真的觊觎徐州,别人不说,只阙宣、陈登、糜竺,这几位本地的强龙就不会答应。

    臧霸对此,是看得很清楚的。

    接连几问,孙观、吴敦、孙康都是摇首。

    臧霸说道:“那还说什么不理荀广陵召令,归还琅琊,更胡说什么取占徐州!”

    孙观、吴敦、孙康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不再发问说话了。

    於是,臧霸留孙康屯守利城,亲带孙观、吴敦,整顿兵马,拔营南下,疾赴厚丘。

    利城距厚丘百余里,臧霸等人日行八十里,拔营的次日便到了厚丘城外。

    徐荣正在城下指挥,荀贞带着荀成等迎接之。

    臧霸到时,是上午时分,厚丘城下,荀军正在攻城。

    投石机等重型的攻城军械投掷不已,兵士们附城猛攻的杀声震天,敌我的鼓声不绝,便是在远离战场的营外,臧霸犹能感到地面的震动和听到兵士、战鼓的声音。看到荀贞等人在营外相迎,臧霸把注意力集中到当前,大老远地就下了马,与孙观、吴敦等步行上前。

    荀贞朝前迎了几步,两下在营前相见。

    臧霸等虽衣甲在身,却下拜行大礼。

    荀贞将他们扶起,对臧霸笑道:“吾与都尉虽初见,然适才远观,见都尉雄浑气度,便知君必是都尉。”

    臧霸说道:“霸早该拜谒将军,只是因琅琊北邻青州,黄巾肆虐,霸脱不开身,故此耽搁至今,一直未能去成广陵。此霸之过罪也。”

    “琅琊之安,多赖都尉,此功也,何来过罪?……我信上不是说了么?等厚丘城破后,我当在城楼设酒,再请都尉来,与都尉饮。都尉却缘何今日便来了?”

    臧霸听了这话,又是拜倒在地,谢罪说道:“将军驾至厚丘,霸岂敢再留利城。”朝后头偏了下头,看到孙观和吴敦也跟着他又拜伏在了地上,遂压低声音,咳嗽了一声。

    孙观听到臧霸的提醒,忙一边伏在地上,一边朝后边召手。

    两个文吏打扮的人小跑地过来,快到荀贞近前时,拜倒膝行,把手上捧的文牍交给臧霸,又膝行退下。

    看着他们这几人这一连串的动作,好像哑剧也似,荀贞已知臧霸这是要干什么,笑而不语。

    臧霸捧着文牍,奉给荀贞,说道:“此利城、祝其、赣榆三县之地图、吏簿、户簿诸物,霸敢请献给将军。”

    荀贞没有接,由立在身边的徐卓上前接住。

    荀贞笑道:“使我不战而取三城,此都尉之大功也!”再次把臧霸扶起,又叫孙观等人起身,笑道,“吾已在营中略备宴席,军中虽不可饮酒,却可以水代酒,亦足畅谈了。”

    臧霸应是。

    诸人回转身,往营中去,未到营门,陡听得厚丘城下一阵大响。

    荀贞举目眺望,看不太清,正要遣人去看发生了何事,数骑从厚丘城下的方向奔驰到来。

    骑士们从马上翻身调下,欢喜无限,对荀贞报道:“城已破!右军先登,建威、平虏、安民诸部分进,皆已入城!”

    “右军”等皆校尉之名。

    荀贞军中有两个“右军”,一个是“右军校尉”,一个是“颍川右军校尉”,这报捷的骑士说的是“右军”,显便指的是右军校尉陈到,建威校尉是陈褒,平虏校尉是陈午,安民校尉是陈容。

    荀贞大喜,说道:“一陈先登,三陈继入。好啊!好啊!”顾对臧霸,说道,“军中简陋,正无好菜肴宴都尉,恰可以此捷下饭。”

    荀成围厚丘已差不多半个月了,荀贞到前,城中已支撑不住,出现败像。荀贞来至,荀军士气大振,而城中守军也确如陈登所料,士气愈低,因此,正好在臧霸刚到营外时将此城攻陷。

181 一潘当先下襄贲

    厚丘虽被攻陷,但因战事还没结束,尚有残兵需要清扫,故而荀贞一时还不能入城。

    当夜,便在营中,荀贞招待臧霸。

    臧霸不但带了孙观、吴敦两人来,还带了陶商来,只是陶商却是被捆着送来的。荀贞叫人解了他的绳缚,暂且关押起来,命人看守,同时吩咐要对他好生相待,不许侮辱、怠慢。

    陈到等各带部曲,在城中清剿了一夜,次日,徐荣回到营中,请荀贞入城。

    荀贞却没有进城,他说道:“吾以兵事战功起家,到广陵后却常居大府,来营中的次数少了,今在营中,甚感惬意,我还是不入城了,便与汝等共居营,稍让军马休整两日,便开拔击郯。”

    荀贞不入城,荀成、徐荣、臧霸等自也不好入城,除了司马宣康和别部司马姚颁奉荀贞的命令进到城中分别处理政、军诸事,安抚百姓之外,余下的诸人遂皆在营中,休整兵士。

    两天后,留下宣康、姚颁暂守城,包括臧霸的部曲在内,全营开拔,俱西北而行,往郯县而去。在去郯县的路上,因臧霸的相召,昌豨、尹礼亦在留下守城兵马后,各带余部前来汇合。原本在朐县安抚地方的糜竺闻知荀贞到了荀成军中,也带了些人马过来拜见想从。

    荀成部并上臧霸部,以及糜竺送给荀成的千余甲士,还有糜竺又带来的人马,几个部分合兵一处,共计两万余人,声势赫赫,从前军到后阵,加上辎重,迤逦道上长达二十余里。

    自荀贞遣军出广陵,分兵掠地以来,部队的容威数此回最盛。

    因兵马、辎重俱多,没办法行军太快,不过虽只是日行六十里,却也於两日后即到达了沭水岸边。过了沭水,再向西北行三四十里就是郯县的县城了。

    沭水岸边有陶谦布置的守军,但陶军连败,守军的士气本就低落,闻厚丘城陷,又见河对岸荀军的声势那么大,旌旗蔽空,不少守军的兵卒直接就逃跑了,只有部分丹阳兵的军吏无处可逃,稍微抵抗了一下,旋即便降。荀贞部顺利渡河,次日抵至郯县城外,安营扎寨。

    县中守军於城上望之,遥见荀军旗帜如林,精甲曜日,骑兵驰骋,尘土弥漫,步卒备战,遍满原野,无不心神为之夺,骇惧失色。陶谦闻荀贞兵到,也登城观望,望之良久,黯然下城。

    荀贞传檄许仲,问:文谦可已与汝合兵?襄贲如何?

    许仲回檄:乐进击阴平诸县,俱克,已与臣合。襄贲守将小戆,臣亲临阵,刘邓、潘璋、赵云、江鹄、刘备先后数攻而皆不得入。接厚丘城破军报日,臣使人劝降,襄贲守将不听,创而犹战。虽如此,臣得乐进所率之彭城兵相助,而城中守卒日少,克城当在两三日间。

    许仲这回却是遇到了一个劲敌。

    他的回檄虽然只是平铺直叙地讲述了围击襄贲至今的经过,但仅仅从“臣亲临阵,刘邓、潘璋、赵云、江鹄、刘备先后数攻而皆不得入”和“襄贲守将不听,创而犹战”这两句话,就可以想象到此战的激烈程度。

    以刘邓诸校尉、别部司马之勇,竟然还是数攻而不能胜,可见襄贲守将之“戆”;而襄贲守将在知道厚丘已被荀军攻克的情况下坚持不降,尽管负创,却仍“犹战”,又可见此人之“戆”。

    荀贞出示许仲的回檄给诸将看,说道:“丹阳兵中亦有勇将。”

    当下,荀贞又给许仲传檄,令道:如可生擒其将,勿杀之,送与我见。

    许仲是个稳重的人,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他既然说“两三日间”就能攻下襄贲,那么就肯定会在两三日间攻下襄贲,荀贞遂一边部署军队围城,一边等待许仲的捷报和他的部队。

    两天后,许仲的捷报送到。

    “潘璋先登,诸部跟进,城已下。守将死战,刘邓斩之,臣将其厚葬。臣意留陈矫暂抚民,使江鹄暂镇地方,略整兵马,至迟后日即到郯。”

    荀贞看罢捷报,对诸将说道:“君卿已克襄贲,却是潘文珪先登。”

    戏志才笑道:“打淮浦是潘璋先登,立了首功;击襄贲,又是潘璋先登。此正所谓有始有终。”

    淮浦是许仲部的第一战,襄贲是许仲部此次单独作战的最后一战,这两座城都是潘璋先登,可以说,尽管许仲这次攻下邳、击东海,其帐下诸将多有功劳,而且不少还是大功,可却都不及潘璋扬名,尤其是这次打襄贲,诸将皆不能破,唯他能够首先攻入城,实是大出风头。

    ——这却并不是说赵云、刘邓、江鹄、刘备和关羽等等诸将就不如潘璋了。要知,潘璋刚开始也是攻不进城的,到最后之所以是他,而不是别人第一个攻入城中,说白了,只是因为他的运气好罢了:在刘邓、赵云、江鹄、刘备和关羽以及潘璋本人等将的连番打击下,城中其实早已岌岌可危,而就在城内快要守不住时,轮到潘璋去攻城,所以他便先登入城了。

    虽然有运气的成分,可“先登入城”的战功却是实打实的。

    荀成亦笑道:“君侯,战罢论功,潘璋怕是少不了一番重赏吧?”

    荀贞笑道:“这是自然。”复又叹道,“唯襄贲守将死战,不降,为刘邓所斩杀,未免可惜!”

    臧霸在座,他认识这个死战不降的襄贲守将,说道:“将军亦无需可惜。此人我识得,与曹豹、张闿、吕由诸丹阳兵军校一样,乃陶恭祖乡人,固有猛勇,无有军谋,一匹夫之勇耳。”

    “纵然如此,如其肯降,为我所用,亦足可展其长。今为陶恭祖用,空一死士耳,岂不惜哉!”

    听了荀贞此话,臧霸、陈登皆暗想道:“襄贲守将不过匹夫之勇,而荀侯犹惜不能为己用。久闻荀侯卑体下士、求才如渴,果然如此!”

    一个“匹夫之勇”的死士,只是因为有“猛勇”这一个长处,荀贞就惋惜不能为自己所用,并且很自信地说,如果这个守将没有不降战死,若是肯投降於他,能为他所用,那么他就能“展其长”,让这个守将发挥更大的作用和能力,对不肯降而战死的“匹夫之勇”尚且如此喟叹,那么对已经投靠他的陈登、臧霸这样远胜於彼的“英雄”人物,荀贞又会给以何等的看重?臧霸、陈登既肯投荀贞,那么他两人对荀贞本就是看好的,现下闻了荀贞此言,陈登更是折服,坚定了效忠之念,而臧霸虽是一直怀有“名虽依附,实行割据”的意图,可此时现下对荀贞亦不觉多了三分忠意。

    既说及了“求才”的话题,荀贞又对荀成等人说道:“四方兵乱,今取下徐州,我正欲聚合英雄,延揽俊杰,以匡扶汉家,安定天下。日后卿等如遇贤才,万需谦恭,荐与我知。”

    荀成等人恭声应诺。

    又过了两天,许仲如期而至。

    郯县东边是沭水,西边也有一条河,便是沂水。

    沂水岸边本也有守军,但荀贞已率部到了郯县城外,沂水边儿上的守军不等荀贞去击,便或逃散,或奔回郯县城中,所以许仲却是一矢未放,便渡过了沂水,进至郯县城下。

    荀贞已部署荀成等在郯县的东边扎营,到荀贞营中拜见过荀贞后,许仲、乐进便在县西筑垒。

    当此之时,城东为荀成等部,步骑两万余;城西为许仲、乐进部,与彭城兵合后,亦有近两万人。两边合计,四万人的兵马,把郯县围得是严严实实,鸟雀不得过。

    许仲到的次日,荀贞召开军议。

    陈登当众请缨:“登请为将军入城说陶恭祖降!”

182 元龙片言郯城开

    为新盟主沈沈沈大状加一更。

    ——

    陈登请入郯县说降陶谦。

    这是荀贞此前就已与陈登商定的事情,之所以不是荀贞下军令叫他去,而是放在军议上,让他当着诸将的面起来主动请缨,却是因出於荀贞的一片苦心。

    陈登毕竟新投荀贞,虽献了淮浦、淮阴,可仅是内应之功,凭这点功劳,还不足以得到太重的任用。想那荀贞麾下,不说荀成、许仲、戏志才等,只说武如徐荣、刘邓诸将,文如程嘉、邯郸荣诸人,哪一个不是在此战中/功劳赫赫?若只因献两城之功,就给陈登以太高的任用,没有人会服气的,徐荣等人便是不说,也会在心里边认为荀贞奖罚不明。

    所以,荀贞让他在军议上主动请求去郯县说降陶谦:是由荀贞令他去,还是由他主动请求去,两者虽然都是去,效果却截然不同。

    亦因此故,当荀贞在军议前,吩咐陈登可在军议时主动请缨时,陈登立刻就明白了荀贞的苦心,他不是拘泥之士,故此没有拒绝。

    此时听到陈登自请入郯县城,说陶谦降,在座诸将多不知内情,俱颇吃惊。

    荀贞故意说道:“陶恭祖被困孤城,或会倒行逆施。元龙,入城说降太过危险,不可为也!”

    荀贞的这话虽有故意说出来,让诸将听的成分,可话里的内容却是半点没有错。

    陶谦被包围在孤城中,走投无路,心态没准儿扭曲,有可能会来一把最后的疯狂。陈登作为他的属吏,背叛了他,而还敢入城去劝降他,一见之下,陶谦搞不好就会直接命人砍了陈登。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风险,所以陈登入城说降陶谦这件事不管成与不成,才都能够成为大功。当然,前提是陈登可以安然出城,方有机会领此大功。

    那么,陈登入到郯县城中后,能否安然出城?

    荀贞对此倒并不是太担心。

    为何?

    他手里有陶商,城里有陶应。

    陶谦就这么两个儿子,他就算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他还不顾及两个儿子的性命?若因杀陈登之故,他们父子三人俱死郯县,那他陶家可就算是断了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的命只有一条,谁知道陶谦到底会怎么想?他要是真宁肯断后,也不降荀贞的话,陈登这一入城,性命可就要交代在城里了。

    所以,总而言之,陈登入城的风险不大,可还是有风险的,而且一旦出现风险,就是性命之忧,敢冒着这种风险进城,一份大功他当之无愧。

    陈登说道:“在广陵时,登与将军同榻夜谈,说到近年来徐州多战,生民困苦,将军为之叹息再三,欲使战事早息,安生民。将军有此念,登亦有此念。如能以登一身,换来徐州百万生民安乐,登虽赴危,甘之如饴。”

    陈登这番话,说的是心里话。

    在座诸将闻之,俱变颜色,皆道:“陈君大仁大勇,吾等佩服。”

    荀贞因道:“元龙既如此说,我却不好再阻了。好,便请卿入城,见到陶恭祖后,卿可对他说:只要献城,我不但保其及其家人的性命无忧,并会上表朝中,以其退徐州黄巾之功,举他为安东将军。”

    “安东将军”,听起来似乎和“建威将军”一样都是杂号将军,其实不然。

    安东将军固是不能与大将军、骠骑、车骑等重号将军比,可却是“四安”将军号之一,论其地位,是在如“建威将军”之类的将军名号之上的,严格意义来说,不算杂号将军,而是与“四征”、“四镇”等将军号同属一个等级,只是略次於前两者,然却高於杂号将军。

    荀贞愿表陶谦为此职,虽然只是一道上表的事儿,但毕竟牵涉到名爵,不是儿戏,算是很丰厚的一个许诺了。

    陈登应道:“是。”顿了下,他又说道,“将军,请把陶商给我,我这就带他入城。”

    荀贞怔了下,说道:“你要带陶商入城?”

    荀贞本是想把陶商留在营中当个人质的,陈登却提出带他入城?

    陈登知道荀贞是想用陶商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因解释说道:“陶恭祖如不听劝,定要杀我,陶商便是留在营中,也是无用。不若由我把他带入城内,交给陶恭祖,以示将军之诚。”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荀贞沉吟稍顷,说道:“便如卿言。”

    陈登乃带了陶商,出营来到郯县城外,於城下喊话,自报姓名,道出来意。

    城中将此事通报给陶谦,陶谦命让陈登、陶商二人进来。

    於是,城头放下吊篮,把他两人拉上城头。

    刚到城头,陶商还没从吊篮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地一迭声令道:“给我把这竖子杀了!”

    兵卒们面面相觑。

    陈登出了吊篮,从容地整顿衣冠,笑对陶商说道:“子成,汝不惜己名,亦欲陷汝父死路么?”

    陶商恨不能手刃了陈登,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叛逆!叛逆!”口中虽骂,心中却知陈登说得没错,如是把他杀了,荀贞定会为他报仇,待城破之日,他陶家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陈登不再理会他,吩咐兵卒:“前头带路,引我去拜见方伯。”

    兵卒中自有军吏在前带路,引了陈登和陶商去城内府中见陶谦。

    来入府中堂上,州府的文臣诸臣都已齐至。

    陈登昂首立堂上,先冲上边坐的陶谦行了礼,继而顾盼左右,见堂两侧坐的分有:曹宏、曹豹、吕由等陶谦的亲信,王朗、赵昱等州府的吏员,陶应也在座,这些人神色各异。

    陶商跟着陈登一起来到了堂上,上前拜见过陶谦,当此时不是诉说被臧霸擒缚、为荀贞所获诸事的时候,他在陶应身边坐下。

    曹宏首先开口,斥骂陈登:“叛逆之贼,尚敢入城?”

    “吾为方伯来,为徐州生民来,为何不敢入城?”

    “叛逆之徒,还敢言方伯、生民!”曹宏转身,向陶谦请求,“请方伯斩了此贼祭旗!”

    赵昱看不下去了,斥道:“陈登既奉建威将军令入城,必是有话要对方伯说,你一个劲嚷嚷个甚么!”

    曹宏不意赵昱忽然出来替陈登说话,怒目相对。

    陶谦叫曹宏坐下,对陈登说道:“元龙,自我之州,待你如何?”

    陈登本是东阳令,因了陶谦的拔擢,任了徐州的典农校尉,由千石一跃而为比二千石,从治一县而一跃治全州的农事,陶谦对他,不可谓不是重用。

    陈登下拜说道:“方伯待登,恩重情深。”

    “既然如此,你为何反我?还献了淮浦、淮阴给荀贞之!”

    “我所反者,不是方伯的恩情。”

    “那你反的是什么?”

    “我所反者,是徐州的人民嗟怨,是州府中的贪浊狼藉。”

    曹宏怒道:“你此话何意?”

    陈登站起身,目视陶谦,真诚地说道:“方伯,公试回顾,自公到任以来:曹宏,小人也,贪贿成性,只手遮府,公亲信之;曹豹并丹阳兵军吏,武夫耳,欺凌东海,公无视之;笮融,无道之徒,公使守下邳,残虐百姓;臧霸,恃兵跋扈,公割琅琊与之,任其横行,以致阴德含忿起兵;薛礼,不服调令,彭城俨然州中之别国,公不思讨定,由其为之。公虽有破黄巾之功,可曹宏、曹豹、笮融、臧霸、薛礼此数人,对徐州生民的残害却更猛於黄巾啊!”

    陈登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陶谦虽然恼怒,却也无可辩驳。

    陈登见陶谦没有回应,又充满感情地对他说道:“方伯,公待登厚,不以登才短而显擢,此私情也,人民嗟怨,府吏贪浊,此公事也。方伯之恩,登铭记之,不敢或忘,然却又怎能因此而坏公?是以,登所反者,绝非公恩,而是曹、笮诸人之残民也。”

    曹宏又从席上站起,暴跳如雷,指着陈登骂道:“你说谁是小人?叛逆之贼,还敢在方伯面前巧言进谗?”再次请求陶谦,“请斩陈登!”

    曹宏之所以两次请陶谦杀陈登,却是因为他知道陈登此来,必是为劝降,而如果陶谦献城,陶谦等人或许能活,可他却是必死无疑,——荀贞此次攻陶,打出的旗号就是:笮融虐民,曹宏小人。笮融今已授首,那么等荀贞拿下郯县后,他曹宏还能活命?

    曹豹也很恼怒,但他败军之将,自觉无有颜面,却是没有像曹宏的反应那样激烈。

    见曹宏又请求陶谦斩陈登,王朗也看不下去了,他说道:“斩不斩元龙,方伯自有主张,又何需你一再言之?”

    陈登不理曹宏,继续对陶谦说道:“方伯,徐州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今便是无建威将军起兵,而如曹宏诸辈残虐百姓,迟早也会激起民变!”

    听了陈登的这些话,陶谦亦自知其过,无话可答。

    陈登因又说道:“登今日所以冒为公所斩之危,入郯县者,所为者何?厚丘已陷,襄贲亦失,臧霸献利城等三县,亲率部曲,从建威将军至郯东,薛礼亦遣彭城兵,从乐文谦至郯东,而今徐州虽大,方伯只余郯县一城矣!不知公想过没有,今固可困守孤城,而当来日城为建威将军破后,公又何去何从?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为公计,不若开城门,迎建威将军入城,如此,郯县免了一场战事,士民必念公恩德,建威将军宽仁,也定会因此而厚待於公。”

    陶谦默然不语。

    “登入城前,建威将军把陶商与登,令登带入城,使公父子相见,而不欲用商为质,建威将军的宽仁由此可见一斑。建威将军又与登语,说:公如献城,以公击徐州黄巾功,他将表公为安东将军。”

    陶谦环顾堂上,他眼睛近视,看不清诸人的神色,但却能感觉到堂上低落的气氛,特别是从陈登进到堂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听到曹豹、吕由等丹阳军将的声音,陶谦心知,此必是丹阳兵已经破了胆,没有了丝毫的斗志。——丹阳兵有斗志才怪,先是曹豹匹马单旗狼狈而归,继而厚丘、襄贲失陷,紧随其后便是荀贞、许仲两路四万步骑浩大围城,他们哪儿还敢应战?

    陈登又伏拜在地,诚恳地说道:“登虽因公事反,然方伯厚恩不敢忘,是以冒死入城,所为者,即为报方伯之恩。登首级在此,方伯如必欲取之,便请取去,登不敢怨;如有献城意,建威将军明日就要攻城,斗胆请公速做决断。”

    陶谦良久不语。

    过了多时,陶谦说道:“治中与别驾可引元龙下去歇息,明日开城门。”

183 商应拜奉州印绶

    次日,陶谦开郯县城门,献城投降。

    荀贞令陈登暂时负责安抚城中士民,又令荀成和许仲负责降卒的暂时安置和接收城防,又令赵云暂时负责城中的治安,自与戏志才等人在赵昱、王朗等城中文武吏员的“迎接”下入城。

    之所以是城中的吏员出城“迎接”,而不是陶谦出城“迎接”,乃是因为陶谦到底曾是一州长吏,虽名“刺史”,而非州牧,却有州牧之实,乃是荀贞此前的上级,战败给荀贞,投降已是被迫之举,又怎会不顾念脸皮的再出城“相迎”?所以他托病,没有出城,只是让吏员们代表他迎接,又让他的两个儿子代表他,把徐州刺史的印绶献给了荀贞。

    既已得徐州刺史的印绶,入了城中后,荀贞却已是“主人”了,陶谦虽然托病,可在决定投降后,他就已经於昨晚搬出了州府,住到客舍中去了,故而荀贞入城后便直接去了州府。

    到了州府,登入大堂,城中吏员们以赵昱、王朗为首,俱下拜堂中。

    荀贞请诸人起身落座,别的先不说,首先便是问道:“曹宏何在?”

    赵昱说道:“曹宏诸人皆随陶公左右,现在府外客舍。”

    曹宏知荀贞入城后必要斩他,所以哀求陶谦救命,他毕竟是陶谦的亲信,陶谦也不忍看他丧命,因就把他和曹豹等一起带在了身边,以希图可以保他一命。

    陶谦既然投降,以荀贞的本意来说,也不想再为难他,所以虽知他托病只是借口,入了城中后,也没有叫他来见,反遣了军中的医士樊阿等去给他诊治,但曹宏,却是必须要治罪的。

    荀贞攻陶谦打出的旗号之一便是因为州府中有曹宏这样的小人,所以,今取下郯县,如不治曹宏的罪,就显得他虎头蛇尾,雷大雨小,——尽管明眼人皆知,荀贞打出的那些旗号只是借口,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争徐州,可正如那句话说的:即使做戏,也要做全套。

    荀贞说道:“徐州之弊,半在曹宏。陶公固遇故人厚,吾却不可不明刑罚。……便请别驾赴客舍,数曹宏之罪,斩於市。”

    赵昱早就深恶曹宏,闻言起身,应道:“诺!”

    荀贞又对王朗说道:“吾所以兴义兵者,一因笮融虐民,二因曹宏乱政。前在下邳,笮融授首,今入郯县,再斩曹宏,除此二恶,吾起兵之欲已达,余州府吏、郡国吏,旧有小过者,改而从善,吾既往不咎,如仍不悛,国法不容!至若贪浊暴虐,驱狼牧羊,虎而冠者,三日内如自辞,还印绶,放之归家;不辞,笮、曹之鉴在前!民者,国之本。民之所喜,即吾之所喜,民之所恶,即吾之所恶。兹今而始,昔陶公之佳政,我当从之,有不善,我当改之。士民凡有建言州政事者,皆上书州府,吾当细览,择其可行者而用之。……治中,烦请遣吏於府门外、城中、市中等各处张贴文告,并拟公文,下行州部各郡县,述我此意,使州人知。”

    这一番话算是荀贞入主徐州之后的一个政治宣言了。

    在这番话里,荀贞主要阐述了两个意思。

    首先,笮融、曹宏两人虐民、乱政是荀贞此次起兵的原因,杀掉此二人,便是除掉了首恶,余下的州吏、郡国吏们,除非民怨极大的,荀贞都不会再治他们的罪,而即使是民怨极大的,只要三天内自己辞职,荀贞也不会追究他们的罪。这一条是安稳吏心,尽快地稳定住政局。

    其次,广开言路,凡是对州政有意见的,无论士民都可以上书州府,荀贞会仔细阅读,从中选择切实可行的付诸实施,陶谦此前实行的各项政令,好的,荀贞会保留,不好的,被州中士民们诟病或有扰民、残民之恶劣后果的,荀贞会改掉。这一条是政治举措。

    王朗心知,荀贞虽然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但这几句话的分量却很重,传达出去之后,不但能够起到很快就稳住徐州当前战后局面的作用,而且还可以将之理解成是荀贞日后在徐州的总体治政方针。他忙起身,严肃地应道:“是。将军请放心,朗亲自去办此事。”

    陶谦虽叫两个儿子献上了徐州刺史的印绶,可尚无朝廷任命荀贞执掌徐州的诏令下来,故此,王朗虽已把荀贞当作了长吏来对待,口中却没有称呼“州伯”,而是仍称“将军”。

    赵昱、王朗分别去办荀贞交代下来的这两件事。

    荀贞环顾堂上剩下的城中吏员,放松了表情,笑道:“在座诸君,多州部名士,又或地方干吏,不少我都是久闻高名,只是因我此前地处偏僻之故,一直未能相见。闻名已久,今天总算见到了,我当与诸君共叙畅谈!……来人,快给诸君奉上汤水。……元龙,你来给我介绍。”

    当下,陈登一一把堂上的这些城中吏员们介绍给了荀贞,又把戏志才等人介绍给了这些吏员。

    此时在堂上的吏员自便都是之前跟着赵昱、王朗去迎接过荀贞进城的,其中有州府的吏员,也有郯县的吏员。

    之前跟着赵昱、王朗去迎荀贞的城中吏员很多,但不少是低级吏员,品级不够,没资格登堂。现下留在堂上的这些则都是州府里“诸曹从事”以上及郯县县寺中“曹掾”以上的大吏。

    当时赵昱、王朗他们迎荀贞入城的时候,荀贞就注意到他们的人数虽多,可品秩较高的吏员却不是很多,现下听陈登介绍毕,果然发现有很多重要的州府职吏和郯县职吏都不在。

    荀贞也没有问,知道不在的那些吏员必然都是陶谦的亲信,要么是他的乡人,要么是他的故吏,知道荀贞就算不追究他们此前的罪过,以后也不可能会再用他们,所以干脆就都跟在了陶谦身边,没有来迎荀贞,——大约也正因此故,所以赵昱、王朗在迎接荀贞的时候才会带了很多品级低的吏员也出城去,毕竟如果迎接荀贞的城中吏员过少,会显得很不好看。

    荀贞态度和蔼,与诸吏谈笑风生,可这些吏员却神色各异。

    无它缘故,只因荀贞适才对王朗说的那几句话,让他们中的好些人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陶谦治州,亲小人而远君子,如曹宏之徒,贪墨受贿、欲壑难填,上行下效,在座的这些吏员们虽非陶谦亲信,可却也多多少少都曾干过些徇私舞弊,违法乱纪的事。

    荀贞是何等样的人物?早从这些吏员们的神情上看出了他们的不安,却故作不知,笑谈而已。

184 拣选英俊充州任

    荀贞入府当日,先令斩曹宏,继行文告安州中。

    这两件事,赵昱和王朗当天就办好了。

    曹宏的人头挂在城中街亭示众,王朗亲写的文告下达各郡县。

    次日,州府吏、郯县吏挂印绶而去者近半。

    文告传达到各郡县后,各郡县长吏还印绶而自辞的亦近三分之一。

    戏志才因笑与荀贞说道:“昔朱文忠为冀州刺史,冀州的郡县令长闻他渡河将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今将军入府,一檄传下,州为之净,更胜文忠之威矣!污浊既除,河海顿清。”

    朱文忠即是朱穆,“文忠”是在他去世后,由蔡邕和他的门人私下给他的谥号。

    汉家制度,有爵为侯者才给予谥号,便是贵为太子,因无侯爵故,死后也不能得谥,所以,普通的士民或者吏员在去世后是得不到公谥的,尤其较之前汉,本朝在谥号的给予数量上更是大为减少,前汉计共给出了千余谥号,而本朝除掉宗室得谥者以外,百官去世后能够得谥的至今总共也才四五十人,只有前汉百官得谥人数的十分之一,公谥既少,本朝的风气又是崇尚名节,士人多看重身后的名声,故而,“私谥”虽因不是“出自上”而为很多时人,比如荀爽,认为不合礼法,然自中兴以来,却盛行不衰,便是朝中的高官也会参与到其中,比如陈寔去世后所得的私谥“文范先生”,就是由时任大将军的何进与陈寔的门人共同拟定的。

    朱穆是顺帝、桓帝时的名臣,刚直正道,志除宦官,禄仕数十年,蔬食布衣,家无余财,为时人敬仰,因此在他去世后,蔡邕便和他的门生为他拟了“文忠先生”这个谥号。

    桓帝永兴元年,黄河发大水,百姓荒馑,冀州盗贼尤多,因擢朱穆为冀州刺史。他一向名声清厉,闻他渡河北来,冀州的郡县长吏们自知有过,肯定会被他弹劾,所以四十多人挂印自去,他到州后,果然弹劾诸郡,没挂印自去的那些长吏中以致有因此自杀的。

    戏志才拿朱穆任冀州刺史时的故事,来比拟荀贞当下,自是大大的赞扬。

    荀贞对此没什么喜悦之情。

    他叹道:“州府半空,郡县去者数十,一州之内,区区五郡,不意贪浊残民者竟会有如此之多!由此可知,徐州百姓这几年都遭了多大的罪!赃吏易逐,士民被伤的元气却不好恢复啊!”

    得了郯县后,荀贞即传文给广陵,把荀彧等人大多召了来。

    这时,荀彧在侧,他说道:“士民的元气虽不好恢复,然好在君侯已掌州,只要施政得当,爱惜民力,徐徐为之,总有把这元气再恢复过来的那一天。”

    荀贞点头说道:“文若所言也是不错。”沉吟片刻,又说道,“我闻谚云:驽马恋栈豆。今诸郡县挂印绶去者虽然为数不少,可我担心,会不会还有贪浊之辈心存侥幸,恋栈不去,……志才、文若、公达,我意拣数明察干练的良吏为我行察郡县,纠举不法,卿等以为如何?”

    荀彧等人俱道:“正该如此!”

    荀贞说道:“徐宝坚秉性直亮,吕定公清身奉公,史诺精谙律法,李续笃实谨厚,此四人可以用之,而州有五郡,卿等以为还有谁适合负此重任?”

    徐宝坚,名徐宣,广陵海西人,与参军司马陈矫齐名郡中,为荀贞招用,现为他门下吏。吕定公,名吕岱,广陵海陵人,荀贞到广陵上任时,他就已是郡吏,被荀贞用为兵曹史。

    史诺、李续两人不必多讲,都是荀贞昔年在西乡时的旧人,两人都学过律法,适合行巡察之事,这么些年跟在荀贞身边,历练也已足够,此次攻徐,他两人和宣康、岑竦等各监广陵一县,虽无战功,亦有安内之劳,而今战胜得徐,也是该到论功行赏、给以重任的时候了。

    荀彧说道:“陈/元龙兄弟皆有名州郡,以彧浅见,似可从中择之,选用一人。”

    闻得荀彧此言,荀贞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徐宣、吕岱是荀贞为广陵太守时的属吏,史诺、李续则是荀贞早年在西乡时的旧人,这四个人选很合适,既不忘旧人,又擢用故吏,既有荀贞的乡人,又有徐州本地的士人,在政治上平衡得很好,但是,却少了一点:没有新近立功之人。未免会显得荀贞有些“任人唯亲”。

    所以,荀彧建议从陈登的兄弟中选一人来任此职。

    荀贞当即同意,说道:“吾闻元龙有同产弟名应,现居淮浦家中,未曾出仕。我这就传文与之,召辟入府。”

    五个人选定下,荀贞又道:“下邳、东海诸郡新得,军政事多,无法时刻留意此巡察事。我意再择一人,为我总揽之。……卿等以为文直如何?”

    文直是文聘的从父,早年曾在颍阴为县吏,因与荀贞结识,后归南阳,荀贞起兵后,他领了壮士六百余人来投,荀贞先以他为别部司马,后转文职,其人博览经籍,温文谦雅,年长之故,深通世情,做过县吏,且熟政事,用他来做总揽,确是再合适不过。

    戏志才、荀彧、荀攸诸人皆无异议。

    荀彧说道:“君侯自入府至今,连日多忙於兵事。州府吏员半空,许多职事无人署理,短日尚可,久则政滞,不如干脆趁此机会,先把州府吏职的缺额补上?”

    荀贞虽有革除陶谦旧弊,行施新政,以恢复徐州元气的宏远打算,但军事是政治的基础,在把受降、布防、改编或裁撤降卒以及检查收纳州府军资等诸事办完之前,他一时却还真是顾不上处理政务,好在有荀彧等人在,这才没用耽搁住州中的日常行政。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荀贞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处理政事,可对州府吏职中缺额的填补人选,他却不是没有想过,已经有了一个粗略的人选名单。

    见荀彧此时提出这个议题,荀贞也就不再拖延此事了,说道:“也好,早点把缺额补上,各任其职,文若你也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州府里的部郡国从事现尚存两人,余则挂印。这几日,我与府吏交谈,特别是听别驾与治中对这两人的评价都不高,虽非贪鄙之徒,懦而不明,亦非称职之人。既然君侯已经定下了行察各郡国的人选,那剩下的这两个部郡国从事要不要调任它职?”

    “部郡国从事”,是负责监察州部中各郡国不法行为的州府从事。

    徐州共有五个郡国,所以州府**有五个部郡国从事,每人负责一郡。

    荀贞在入城当天,便在堂上见过那两个剩下的部郡国从事,通过简单的几句对谈,当时就觉得他两人唯唯诺诺,没有刚直之气,必定不能胜任此职,所以这回在选人行察各郡国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他二人的打算。闻荀彧这么一说,荀贞当即同意,说道:“可以。把这两人调走,将位子腾出来,给徐宣他们五人来坐。”

    “是。只是,请问君侯,文直该如何安排?”

    州府里只有“部郡国从事”,部郡国从事直接对州长吏负责,在与州长吏之间却没有什么别的上级,所以,荀彧问荀贞文直如何安排,也就是在问,该给文直一个什么名号职衔。

    “可以文直为右部郡国从事。”

    右者,尊也。“右部郡国从事”,意思便是位在不郡国从事之上,是他们的上级。

    荀彧应道:“诺。”

    荀贞之所以会想到在部郡国从事之上,给他们设一个总揽各郡国纠举事的上级,不只是因为他近期会很忙,可能不太顾得上此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为了长久的健康的发展,荀贞想仿照朝中的御史台,给自己这个“小朝廷”设立一个独立的监察机构。

    他目前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首先就是设“右部郡国从事”职,总管对郡县吏、地方豪强等政、民事方面的监察,其次,再设一个机构,主管对军队内部将校、军吏们不法事的监察。

    借说及设“右部郡国从事”职之机,荀贞把自己的想法说出,问戏志才等人的意见。

    戏志才等人皆表赞同。

    军队中其实本是有负责军法事的军官的,名为“军正”。荀贞军中的军法一直都是由赵云的同乡夏侯兰总管的。但是,随着荀贞已不单单只是军中的主将,而且他还已经是地方的长吏,并且现下他已有一州之地,那么,他就有必要在政治高度上再设一机构,以政驭军。

    戏志才问道:“君侯可为此机构定下名称了么?”

    “我意名之为‘校军’。此职不入州府,而是置於我的幕府。”

    “校”者,查验、修正之意也。“校军”,意自便是察正军中。

    荀贞身为行建威将军,可开幕府,所以他现在不但有州府,还有幕府。州府吏员是为他治理州政的属吏,而幕府吏员则是为他管理军事的属吏。

    并且,除此外,他作为颍阴侯,又有家臣,只不过家臣主要是为他处理侯府内事的,不能公开参与军政诸事,所以对公事的影响不大,——徐卓此前就在他的侯府里任过职。

    “君侯意用何人为其长吏?”

    “时尚何如?”

    时尚也是荀贞在西乡时的旧人,荀贞在西乡任蔷夫时,他是里监门,家清贫,然志远大,苦学律法,荀贞很看重他,称他“奋发图强,有青云之志,足堪大用”,把他举为了乡佐,虽出了举荐之力,却因不欲以此市恩之故,秘而不宣,没用告诉他。虽然开始时,时尚不知是谁举任的他,后来终究还是知道了,因此对荀贞充满感激,之后得荀贞提携,随着荀贞的高升,他也数获升迁,任至颍川郡的郡吏。再后来,荀贞起兵,他便弃职追随,一至於今。

    对时尚这个人,戏志才、荀彧、荀攸都是很熟悉和了解的。

    戏志才说道:“时尚通律法,明察内敏,怀公无私,正适此职。”

    因就定下,在幕府中增设“校军曹”,以时尚为曹掾。

    定下此事,话回正题,荀贞又接着与荀彧等商议州府吏职的补额人选。

    最终定下:赵昱仍为别驾从事,王朗不再任治中从事,将会另有任用,至於治中从事一职,因荀贞新入州府,为稳固统治,必然是需要延揽州中名士的,所以将此职暂空,以候来者。

    州府的诸吏员之中,别驾最贵,治中次之,接着便是诸曹从事、部郡国从事等等。

    诸曹从事的缺额颇多,或从本府中有才干的低级吏员中提拔,或用在此次战中立下了功劳的广陵郡吏以及各郡县中配合荀贞取徐的右姓家里有名声的子弟填补,荀贞只留下了两个曹没有任人,一个是簿曹,一个兵曹,这两个曹的权力大,簿曹主州中的财谷簿书,兵曹主兵马。荀贞打算把簿曹留给延揽来的州中士人出任,而决定把兵曹交给陈端来管理。

    陈端是广陵人,与秦松其名,现为广陵郡吏,颇有谋,知兵事,正可用来出任此职。——州府的这个兵曹说是主州中兵马,可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而今四海纷乱,各州用兵不断,拥兵多者何止数万,自就不可能由一个兵曹来掌管州中所有的兵马了,不过虽是如此,此曹至少可以参与到州中的军事里边来,并且能够清楚本州的兵马虚实,因而其位置仍是相当重要。

    诸曹从事定下,继之部郡国从事,已定下由文直等人出任。

    再接下来,是孝经师,主监试经,又有月令师,主时节祠祀,又有律令师,主平法律。

    此数职中,孝经师不缺,月令师和律令师缺。

    选了府中德高者一人出任月令师,以宣咸出任律令师。

    宣咸亦荀贞昔在西乡时的旧人,他与宣康同族,是宣康的族父,其父宣博,年轻时曾在颍川有名的律法世家阳翟郭家学过律法,精通《小杜律》,李博、时尚、史诺、宣康等人都是他门下弟子中的优秀者,荀贞起兵,宣博命他的弟子们皆去从军,宣咸亦在其中,从荀贞征战到现在,在律法这一块上,宣咸是有家传的,由他出任此职,丝毫没有问题。

    此外,又有门亭长,主州府正门,又有功曹书佐,是治中从事的下吏,主选用,典郡书佐,主各郡文书等等州职,无缺的便视其人是否胜职而决定留用或否,有缺的就择人补之。

    荀贞等人在选人补缺上,把握住了两个原则。

    一个是量才使用,一个是平衡各方。

    定下了全部补缺和调换的人选,荀贞即请赵昱和王朗来,将名单出示与之,请他两人提意见。赵昱和王朗观后,见荀贞选用的这些人,且不论他们不认识的,如宣咸等,只说他们认识的,却都是有名於外,有才干於内的,因皆无意见。荀贞遂叫他两人书写文告,传之府中。

    这次行檄,落款便不是行建威将军,而是徐州牧了。

    这却是因为豫州刺史孙坚、下邳相乐进已於日前联名上表朝中,表荀贞为徐州牧、镇东将军。

    至若朝中在收到这道奏表后会不会同意?这却就没什么紧要的了。只要把“表举朝中”这道程序完成,就算是已给朝廷“打过招呼”,也算是公告给了天下所知,这两个职务便就坐实了。当年袁绍、曹操、荀贞、孙坚等等讨董诸人的将军称号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至此,府吏大体定下。

185 星罗雄杰满部中(上)

    任用文直等六人为部郡国从事,以文直总揽,徐宣等人各监一郡;又填补州府吏员中的缺额,除少数职位外,余所缺者皆以合适的人选充任。这是荀贞入州府后办的第二件和第三件事。

    文直等人有的尚在广陵,陈应则在淮浦。

    等他们奉檄皆至,荀贞给他们统一送行,与文直一起亲把他们送到城门外,对他们说道:“范孟博为清诏使,案察冀州,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今诸君巡州部,望以此自励。”

    范孟博即范滂,党人的“八顾”之一,奉命案察冀州,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赃污的,皆望风皆印绶去。戏志才用朱穆的故事来比拟荀贞当下,荀贞则用范滂的事迹来勉励徐宣等人。

    徐宣等人皆道:“诺!”

    送走了徐宣等人,荀贞自与文直等回转州府。

    回到州府,荀贞又勉励文直了几句,叫他且归己曹,熟悉一下将要负责的工作。

    把州府的事情处理得暂时告一段落,荀贞又把主要的精力投入了军务之中。

    首先,军资这一块儿。

    陶谦这几年在徐州搜刮颇狠,诸如粮、布之物,皆不缺,足可供应万人三年之需。

    兵器、甲衣、军械诸物亦不少,堆满了州府的武库,粗略计算,用之装备个万余人不在话下,只是荀贞现在不但没有扩军的打算,而且在接收了大量的下邳、徐州和丹阳兵俘虏后,他反有裁军之念,所以这些兵甲、军械一时间却是用不上的,只是令武库令妥善保管,常常检验。

    其次,便是俘虏这一块儿。

    下邳兵、徐州兵、丹阳兵等等各类降卒加在一起,总计三万多人。经过下邳、东海的历战,除去战死和重伤导致残疾的,荀贞的本部部曲现还有近两万之众。也就是说,加上降卒,现有五万多兵士需荀贞去养,这个数额太大了,荀贞需要进行精简,留其勇者,汰其老弱。

    荀贞令许仲、荀成总负其责,经过这么些天的紧张甄选,精简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按照荀贞的意图,降卒最多只留用一半,即一万五千人左右,余下的悉数交给江禽,转为屯田部队。

    在许仲和荀成选、汰降卒的期间,此战中诸将所立下的功劳被统计了出来。

    经过和戏志才、荀攸、荀彧等人的多次商议,荀贞确定下来了封赏的名单和封赏的内容。

    等到许仲、荀成把降卒精简完毕,荀贞召集各营别部司马以上的将校军吏,齐聚於镇东将军府内,——此府却是由戏志才、荀攸在郯县城中选取的一座现成宅院,稍作改动布置,便将之投入使用。荀贞已有州府居住,却又为何要再设一个镇东将军府?这可不是因为荀贞找个由头,给自己“置办宅院”,而是因为他需要有一个地方用来给镇东将军的幕府吏员办公。

    荀成、许仲、徐荣以下,别部司马以上的诸校尉、军吏毕至,皆披甲,按照军阶高低,分成了十几排,乃至把宽敞的将军府正堂都快占满了。

    人虽多,尽管皆虎狼士,在战场上无不陷阵冲锋,使敌胆寒,可此时此刻,却鸦雀无声。

    若是闭上眼,甚至感觉不到堂上有人。

    负责维持纪律的明威校尉夏侯兰立在诸将校军吏之侧,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能让这么多横行军阵的猛将们如此老实的,当然只有一人,那便是荀贞了。

    荀贞高坐堂上,环顾诸将、校尉和别部司马们,说道:“下邳、东海历战,君等多有功,功则当酬。令:渡淮水、取下邳、拔襄贲,护军功也;下曲阳、克厚丘、以攻郯县,抚军功也。吾已上表朝中,举二将军为偏将军。曲阳、厚丘之得,徐将军功高,宜为裨将军。”

    偏将军、裨将军是最低一级的将军名号,比中郎将高。

    说完对许仲、荀成、徐荣的封赏,荀贞接着说道:“志才机深智远,公达谋略周备,无二君之运筹,或难决胜於千里。今表志才监军中郎将,公达参军中郎将。”

    戏志才本是监军校尉,荀攸本是参军校尉,现两人的军职名号虽未变,但都升了一级。

    荀贞继续说道:“臧君北拒黄巾,南迎义兵,安民尽忠,应加褒奖;中军陷下相,取下邳,武勇有谋;雍奴以别部渡淮,又攻曹豹,奋强突固;骑军驰骋千里,克强逐北,无坚不摧。今表藏君护军中郎将,中军抚军中郎将,雍奴荡寇中郎将,骑军鹰扬中郎将。”

    臧霸被表为中郎将是诸人早有预料的,“护军中郎将”,此前是许仲的军职名号,荀贞现在给了他,显是一种对他的笼络。赵云被表为抚军中郎将,接任的是荀成此前的军职名号,可见荀贞对他的信爱。至於刘备,本身有功劳,关羽渡淮克徐,这一份功劳又算在他身上了一部分,故而亦得一中郎将职。辛瑷於此战中虽然没有太高的战功,但不是他的过错,此番数战,多是攻城,本就非骑兵之所长,他作为骑兵的最高长官,在步军多人升迁中郎将的情况下,若还仅仅只是个校尉,肯定不合适,所以荀贞也拔擢他作了一个中郎将。

    拔擢了臧霸等四人为中郎将,荀贞又任命了两个中郎将:“军法既明,临阵乃勇,自掌军法,纤毫无错,是以上下同心,攻无不克,此明威之功也;粮者,军民之胆,无丰产屯田之力,便无三军陷阵之功。此二君当以表彰,各为中郎将。”

    明威校尉夏侯兰,丰产便是丰产校尉江禽,两人分别因为执掌军法严明和屯田之功,也各得了一个中郎将职。

    荀贞是主将,不必亲自把对诸将校的封赏内容全部颁发,说一下拔擢为中郎将以上诸人的封赏内容就足够了,余下的封赏内容则由宣康宣读。

    除此三将军、七中郎将,荀贞又擢任了十一个校尉,分为十个武职校尉和一个文职校尉。

    获迁武职校尉的十人是:张飞,得任厉锋校尉;关羽,得任横野校尉;潘璋,得任先登校尉;文聘,得任折冲校尉;阙宣,得任昭德校尉;此外,是孙观、昌豨、吴敦、尹礼、孙康五人。

    获任文职校尉的是荀谌,得任辅正校尉。

    又改了六个校尉的名号,分别是:把刘邓“讨贼校尉”的名号换迁成了“冠军校尉”,把陈褒“建威校尉”的名号换迁成了“中军校尉”,把陈午“平虏校尉”的名号换迁成了“左军校尉”;把江鹄“建功校尉”的名号换迁成了“前军校尉”;把高素“颍川右军校尉”的名号换迁成了“后军校尉”;以及把臧洪“左军校尉”的名号改换成了“忠正校尉”。

    此六个改名号的校尉,除了臧洪是从武职转为文职,余下的刘邓五人却是荀贞给自己部队里边的校尉号定下了一个尊卑次序,即此次改动的:以冠军为最上,以中军、右左前后次之,再次的便是“杂号校尉”了。

    校尉之下,荀贞又擢任了四个都尉。

    分别是以甘宁为彭城都尉,以黄迁为琅琊北部都尉,以何仪为下邳都尉,以凌操为东海都尉。

    甘宁等四人在战前都是别部司马,於此次战中各有功,遂得升迁都尉职。徐州五个郡国,荀贞只任了四个都尉,单单没有任命广陵都尉,他的意思很明显,除下邳、东海乃是新得,需设都尉以负责郡中治安外,他就是要借机把彭城、琅琊两个郡国的治安权也收回到州府手上。

    都尉以下,是假校尉、军司马的拔擢任用,分有苏则、高甲、高丙等被擢为了假尉,陈即、姚颁、苏正、史巨先等被擢为了军司马。

186 星罗雄杰满部中(下)

    此次召集别部司马以上的军吏、诸校尉和诸将齐聚将军府中,不但只是为了给他们中有功者酬功,而且也是为了下一步的军事部署。

    酬过功后,由戏志才、荀攸宣读荀贞的将令,给诸将定下各自的辖区和防区。

    首先,把徐州五郡分成了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自然便是州治所在的东海郡,此郡由荀贞亲自坐镇。

    第二个部分是下邳和彭城,此两郡由偏将军许仲坐镇,荀贞令他“都督下邳、彭城军事”。第三个部分是琅琊郡,此郡由荀成坐镇,荀贞令他“都督琅琊军事”。第四个部分是广陵郡,此郡由徐荣坐镇,主要负责对南边丹阳等郡的防御,荀贞令他“监广陵军事”。

    所谓“都督”,源自前汉时的“中央御史到地方督率州刺史及其属官讨捕盗贼”,但前汉时的刺史督军,其监察属性重於军事职能,到了本朝,因光武中兴后罢免裁撤掉了内郡的郡兵,而刺史虽权重,却位卑,无力统一指挥州中的各个郡国,所以当地方出现民乱后,一经爆发就会迅速蔓延,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由朝廷派遣督军或者直接统兵,或者发募州郡兵,以临时总指挥的身份统兵,组织、督率军队平乱,因之,本朝的督军御史就由此而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军事职官,除了御史外,将军、郎将、谒者等等,也都可以受命督军。

    荀贞以许仲都督下邳、彭城军事,以荀成都督琅琊军事,以徐荣监广陵军事,往近里说,所效仿的便是本朝“朝廷遣官吏督军”的故事,往远里说,效仿的则是后世的军区制度。

    经过对降卒的裁撤、整编以及打乱分给各部,荀贞现在的部曲达到了三万余步骑。

    三万余步骑中,近两万骑驻扎在东海郡。

    东海郡的东北边是琅琊,西南边是彭城,北边是下邳和广陵,与此四个郡国都接壤,不管是哪个郡国出现战争,它都可以迅速驰援,加上这里是州治的所在地,所以驻扎的兵马最多。

    许仲、荀成各统六千余步骑,分驻自己的防区。徐荣统近六千步骑驻广陵。

    诸中郎将中,辛瑷、赵云、刘备从荀贞驻东海;校尉里边,刘邓、高素、陈容等分属赵云等统带,亦驻东海。此外,又有荀贞的亲卫千余人由武卫校尉典韦统率,护卫州府。

    东海都尉凌操,名为东海都尉,自也是驻扎东海,荀贞把他的驻地安排在了利城。

    利城就东海郡的东边,臧霸此前从琅琊出境后,便是入驻的此县,这里离琅琊很近。荀贞把凌操的驻地安排在此处,意思不言自喻,虽是给的他“东海都尉”之职号,实则东海的治安不必他管,他的真正任务是监督琅琊郡里的泰山兵,堵住他们南下的道路。

    荀成以偏将军的身份“都督琅琊军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都督”泰山军。

    荀贞既挟大胜之威,收编过俘虏后,实力又为之一增,而且州府又多粮秣、军械,足以够支持他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再加上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便是被袁绍表为豫州刺史的周昂时刻都有提军南下争豫的可能,所以,他却是半点也不顾及臧霸等人的感受,一边给他们以高职迁用,一边不加遮掩地就立刻把自己的军队部署进了琅琊。

    跟随荀成入驻琅琊的诸校尉分别是陈到、陈午和潘璋,以及新被擢为军司马的陈即所率之骑兵一部,另外便是琅琊都尉黄迁。

    陈到、陈午、潘璋都是猛将,黄迁亦以勇出名,在从赵云击下相时,他以步敌骑,险丢了性命,却愈而奋勇,当时受的腰伤到现在还没有痊愈。陈即也是一员勇将,在此次攻下邳中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荀贞把这几员猛将拨给荀成,让他带入琅琊,明显是在防备泰山兵不服。

    荀贞并指定了荀成等人的驻地。

    荀成、陈午和陈即屯开阳,陈到屯临沂,潘璋屯东安,黄迁屯东莞。

    与此同时,令孙观改屯阳都,令昌豨、吴敦、尹礼、孙康等分屯海曲、莒、诸、东武诸县,却把臧霸调出了琅琊,令改屯阴平。

    开阳、临沂、东安、东莞四县,都在琅琊郡的西边,是琅琊郡与泰山郡接壤的地带,荀贞令荀成等分屯此数县,有三个用意。

    采纳阴德、陈登的建议,把泰山兵与泰山郡隔绝起来,此是其一。

    琅琊郡内有两条南北走向的较大的河水,西边的是沂水,稍微靠东边的是沭水。

    开阳、临沂、东安三县和孙观屯驻的阳都县都在沂水的西岸,而昌豨等人屯驻的海曲等县除莒县在沭水西边外,其它的都在沭水的东边,换言之,也就是说,昌豨等人的驻地与孙观的驻地之间将会有两河相隔,至少也会有一河相隔,在把臧霸调出琅琊后,再把昌豨等人与泰山军的二把手孙观隔绝开来,使之不能勤通消息,从而可以设法分别收服,此是其二。

    沭水以东诸县,东边临海,北边临青州北海郡。北海现在黄巾颇众,将昌豨等人置於此一区域内,可以用他们阻拒黄巾。臧霸此前去厚丘见荀贞时,解释他迟迟未去广陵拜谒荀贞的原因是“只是因琅琊北邻青州,黄巾肆虐,霸脱不开身”,荀贞表举臧霸、孙观等为中郎将或校尉的原因,其中一条也是他们“北拒黄巾”,现下,倒是可以说孙观他们名实相副了。

    此三个用意外,再有就是令臧霸改屯阴平之目的了。

    这一点却是不需多说:阴平县在东海郡的西边,挨着彭城和下邳,与琅琊间有数县相隔,令臧霸改屯此地,既可削弱分化泰山军,使其群龙无首,又可驱虎吞狼,当遇到合适之机时,就用他击彭城薛礼,同时,使其处在许仲和荀贞两军中,亦可使其不敢妄动。

    荀贞的这一番在琅琊的军事部署,可谓是心意昭然。

    臧霸等人在堂上,听了戏志才、荀攸对此的宣布,无不色变。

    他们都万万没有想到,荀贞居然会如此“急不可耐”地、直截了当地就要把军队开进琅琊,并且还要调换他们的驻地,把他们从泰山郡的边儿上“赶走”,赶去郡北和郡东,甚至把臧霸调出了琅琊!

    可是,色变又能如何?

    他们现下人在郯县,虽是带的有兵马,但能有荀贞的兵马多么?更别说此时堂上尽为荀贞军中虎将,他们如果敢在此时露出丁点的不满,怕是眨眼间就会被这些虎将杀个干净。

    所以,虽是色变,饶以昌豨之粗猛脾气,亦不敢出声反对,反在荀攸问他们“可否听清军令”之时,唯唯应是。

    荀攸见他们没人敢有异议,乃又笑对臧霸说道:“藏抚军,此间事了,你便可率部赴阴平。将军已传下军令,叫阴平县令给你的部队预备扎营之所了。”

    臧霸倒是能沉得住气,应道:“是,谨遵将军令。”

    他口中应诺,心中想道:“怎么就把我的驻地改到阴平了?”

    事情来得太快,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今天来将军府,接到的命令是论功行赏,却怎么就紧接着便划分起了各部的驻地?荀贞事先分毫消息未落,着实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想来想去,整件事情的开始也许在荀贞决定北上前线时就已经全盘谋划好了。

    所以,在到达厚丘后,荀贞给他取信,让他不得不率部至厚丘;也所以,到了郯县后,荀贞不放他归琅琊,而是以“功尚未论”为由,留他在郯。以至於今,忽下军令,调他换防。

    许仲、荀成诸将皆在,甲士如云,他和孙观等的这些泰山兵处在荀军的包围下,真要哗变,怕是不够他们一口吃的,此时此刻,他便是再不情愿,再懊悔不及,也只有老实听令一途了。

    荀攸又道:“抚军部曲尚有留驻在开阳的,抚军可去檄一道,调他们直接去阴平。”

    臧霸应道:“是。”

    他心中又不由想道:“当昌豨诸人闻袁本初表周昂为豫州刺史后,欲回琅琊坐观,以待争徐之机的时候,我还斥昌豨诸人:‘智谋不及、勇武不及、地广不及、名望不及,无以可与镇东争’,我自己却都还没有想明白!是啊,何以与镇东争?罢了,罢了,且先从令。”

    兵不血刃地分化了泰山兵,部署完琅琊的各部驻地,继之便是下邳、彭城了。

    下邳、彭城的军事以许仲为都督,他都督的不止有拨给他指挥的张飞、江鹄、阙宣三校尉和何以、甘宁两都尉,并且还有乐进的一千五百人的下邳郡兵,以及彭城薛礼的彭城兵。

    许仲都督的主要任务,自便是彭城了。

    彭城不像泰山兵,薛礼没有来州府,荀贞不能对他太强硬,所以只在彭城境内安插了彭城都尉甘宁这一支人马,令驻武原。

    因为来日可能会出徐援孙坚,为防止丹阳太守周昕为帮助周昂而攻击广陵,荀贞给监广陵军事的徐荣配置了强大的部属,共拨给他了三校尉部和一军司马部。

    三校尉分是陈褒、关羽、文聘。一军司马是苏正,其部为骑兵。陈褒、关羽、文聘三人,都是荀贞帐下的上将;苏正则是荀贞的西乡旧人,久从荀贞征战,亦是智勇双全。

    关羽本来仍想从刘备的,但在荀贞给他讲述了为何调他去广陵的原因——即要借重他来协助徐荣安定广陵,以防丹阳之进击,之后,又征得了刘备的同意,关羽便同意了荀贞的调派。

    毕竟,关羽对刘备就算再忠心,他现在也是荀军的一份子,他和刘备的利益与荀军的利益目前来说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平时还好说,关键时刻,他就必须要服从调遣。并且,退一步说,他而今亦已是一校尉了,校尉单独成部,总不能还时时刻刻都跟在刘备的身边。

    细观荀贞在琅琊、下邳与彭城、广陵三个地区的驻军,广陵驻兵虽然略少於琅琊、下邳与彭城两个地区,总指挥的军职也略低於荀成和许仲,但就战斗力而言之,广陵却是最强的。

    也只有如此布置,来日如援孙坚,荀贞也才能安下心来专意作战,不用担忧后方。

    封赏有功的诸将、校尉和军吏,把州部分为四个防区、分使诸部屯驻各地,这两者是荀贞在入了州府后办的第四和第五件事。

187 分用能臣郡国守

    当日定下诸将驻地,次日,诸将拔营,分赴各郡。

    臧霸奉荀贞的将令,未回琅琊,直接去阴平入驻,传檄开阳,召留驻在开阳的余部亦去阴平。

    孙观、昌豨、吴敦、尹礼诸泰山校尉给他送行。

    昌豨恨声说道:“我等献琅琊,又献东海三县,镇东不思酬劳,反逐我等出开阳,又割分我等,实不可忍。”

    臧霸忙转顾四边,见近处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斥责昌豨,说道:“镇东怎没有酬劳我等?我这个中郎将,你们的这几个校尉,不就是镇东给我等表举的么?”

    昨天酬功过后,当场就给得到拔擢的诸人发下了相应的衣冠印绶,此时臧霸等人皆都是穿着新的衣冠,带着各自新的印绶。

    昌豨不屑地说道:“便是把镇东将军让给我坐,一个虚名而已,无有半些实惠,又值得甚么!”

    昌豨人虽粗野,话却不错。

    中郎将也好,校尉也罢,都只是一个名衔,若是往日如能得此职衔,倒可令人知足,可而今天下乱战,一个名衔又有什么用处?地盘才是实打实的利益。更且别说,便是这“无用”的名衔也不是出自朝廷,非为王命,而仅仅是荀贞上表朝中,说白了,也就是荀贞自授的而已。

    就像昌豨说的,便是把镇东将军的名衔表与昌豨,可却不给他相应的地盘,也是半点不值钱。

    对昌豨这话,臧霸无可反驳。

    昌豨握紧剑柄,看了看臧霸等人,压低声音,又说道:“镇东把将军调出琅琊,又把我等布列到琅琊郡北,而今北海黄巾势大,他们如不南下琅琊则罢,如若他们南下?要按我说,我等也不要阻拦他们,倒不如干脆与他们合兵一处,索性抢了琅琊,至不济也能抢掠一番……。”

    他的话还没说完,臧霸等人大惊失色。

    臧霸急忙打断了他:“噤声!昌豨!你这是得了狂病么?”

    当着人的面直接叫其姓名,这是很不礼貌的,“豨”又是昌豨的小名,臧霸此前是从没有当着这样当面叫过他的。这会儿却不但直呼其姓名,且还是呼其小名,可见臧霸的紧张和愤怒。

    昌豨悻悻然地闭上了口。

    臧霸严肃地对孙观等人说道:“陶恭祖献徐州印绶。得徐州与丹阳降卒,镇东兵威愈盛;斩曹宏,开言路,镇东已揽士心。当此之时,汝等便是含恨,亦绝不可出怨言。镇东凡有召、令,需即刻服从,半点不得怠慢。不然,轻则,镇东必夺汝等兵,重则,我辈无遗类矣!”

    孙观等人还是能看清形势,所以虽然也和昌豨一样,对荀贞俱怀不满,可听了臧霸的话,亦皆应诺。

    臧霸不放心昌豨,又对昌豨说道:“今汝入驻莒县,处两水间,东莞、东安在汝东北,临沂、开阳在汝西北,汝倘因逆获罪,孙校尉虽在阳都,不能救也!当谨慎!当谨慎!”

    泰山诸将的驻地,孙观在最西,在沂水西岸;昌豨次之,在沂水东,沭水西岸;吴敦、尹礼、孙康三人则都在沭水东边。

    如果昌豨因为叛逆而遭到荀成的的麾军进攻,东莞的黄迁、东安的潘璋、临沂的陈到、开阳的陈午和陈即四支兵马只需分出一支出来,就能看住阳都的孙观,然后三路并进,两面夹击,取昌豨不难。

    昌豨对此也知,所谓“形势比人强”,因而满怀不甘地忿忿应道:“是。”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能不能就此劝住昌豨,让他不要再胡思乱想,臧霸心里也没底,但他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见来给他“送行”的州府吏员还在远处等着他,臧霸说道:“不可使州吏久候,我当辞矣。诸君,汝等归营去吧,回到营中后,不要多停,及早各赴驻地。”

    诸人应道:“是。”

    臧霸遂与孙观、昌豨、吴敦、尹礼诸人告别,谢过州吏来送,出了郯县地界,前往阴平驻扎。

    孙观等人也於当日各提部曲,与荀成的部队一道,北去琅琊,各赴驻区。

    诸部离郯,随着诸部离开的,还有从降卒里边淘汰出来、改为屯田的那一万多人。

    这一万多人,荀贞都交给了江禽、枣祗管辖。

    现负责屯田事宜的共有两人,便是江禽和枣祗。

    枣祗现为屯田校尉,职衔虽比现在的江禽低了些,可却并不归江禽管辖。

    荀贞早前刚在广陵设屯田的时候,枣祗以“屯田司马”的职衔曾和江禽共事过一段时日,但因枣祗出身颍川士族,看不惯江禽的粗鲁作风,而江禽虽是出身乡野,却是荀贞的西乡旧人,久从荀贞征战,功劳、苦劳皆高,也没把枣祗放在眼里的缘故,两人彼此看不上对方,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结果矛盾重重,冲突不断。荀贞遂擢枣祗为屯田校尉,使其自领一部。

    两人原本各自负责的屯田部曲,江禽多,枣祗少。

    此回这一万多人,荀贞打算多给枣祗些,少给江禽些,毕竟枣祗的屯田干得不错,每亩的粮食产量比江禽还要好上一点,而且因才擢为他屯田校尉未久之故,这回也没有升他的官,只是给他了不少的财货赏赐,所以,得在别的方面给他一些补偿。

    屯田兵好分配,可屯田的地点暂时却还不能划定。

    这却是因为:除了彭城、下邳现有郡守之外,广陵、琅琊和东海现皆无长吏,——东海本是有的,其相名叫刘馗,荀贞前日以“不能安部民”为由,把他给免了,这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自是因他附从陶谦,抗拒“义兵”,东海乃州治所在,必须得换个信得过的人来掌管。

    军务上的事情,在收编过降卒,遣各部分赴驻区后,已经办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荀贞需要做的便是任命广陵、琅琊、东海三郡国的郡守国相。

    荀贞对此已有腹案。

    於各部离郯的次日,荀贞召来荀彧、戏志才、荀攸、陈群等亲近人,把自己定下的人选告之他们,征询意见。

    荀贞说道:“我意表治中为广陵太守,督粮为东海相,元龙为琅琊相。卿等以为何如?”

    治中,说的是前治中从事王朗。督粮,说的是督粮校尉邯郸荣。元龙,当然便是陈登了。

    这三个人选都是荀贞经过仔细考量而决定出来的。

    王朗、陈登,此二人首先是出身徐州士族,家族在徐州很有影响力,其次,两人都很有能力,再次,王朗在徐州名望甚高,陈登有献淮浦、淮阴两县以及劝降陶谦的大功。

    表此二人分为郡守,可以为荀贞进一步地招揽徐州士心,并稳固对徐州的统治。

    荀贞现今手下的文武属吏大体而言之,有三个派别。

    颍川人是一派,冀州人是一派,加上在广陵时任命的属吏和新投靠过来的徐州士人,这又是一派。打下了徐州,加上下邳,荀贞现今有四个郡国长吏的位置可以任命,两个给了徐州士人,一个给了乐进,乐进虽非颍川人,却是颍川一派的,那么剩下的一个位置就需得给冀州一派了。冀州一派的属吏中,最合适擢用表举的便只有邯郸荣。

    荀贞府中、帐下的冀州人不少。

    文如程嘉、陈仪、栾固、岑竦、霍衡等等,武如赵云、夏侯兰、陈午、卢广、邯郸吉、严猛等等。文臣里边,程嘉善说辞,陈仪善文辞,栾固诸人资历不足,虽多有历练,能力仍有待提升,理一县可也,治一郡不足;武臣里边,夏侯兰、陈午诸辈,皆是军中人才,卢广、邯郸吉仅仅中人之姿,唯赵云或能为一郡太守,可荀贞却不可能会调他出军,改为文职。

    所以,算来算去,也只有邯郸荣合适了。

    邯郸荣资历老,荀贞当年为赵国中尉时,他是荀贞的主簿,为荀贞立下过大功。初平元年,荀贞讨董,兵至颍川,他带了五百邯郸子弟,与弟邯郸吉、妻弟卢广等俱往相投,虽非举家相从,亦兄弟齐至,又有从战之功。荀贞归广陵,谋取徐州,任诸校尉,以邯郸荣为督粮校尉,粮秣之资,因而不缺,他又有功劳。功劳既多,其人明察内敏,刚健敢行,亦有才干。

    故而,用他治东海,荀贞信得过,也能放心。

    戏志才听了他这三个人选,笑顾荀彧、荀攸、陈群,说道:“将军入主徐州,我闻军中皆言:诸荀当并为二千石矣!文若、公达,却不意非但休若、友若不得典大郡,汝二人亦不能也。”

    休若,是荀衍;友若,是荀谌。

    荀攸笑道:“无知之言,何以当真!”

    荀彧、陈群亦笑。

    荀贞也不觉失笑,说道:“军中竟有这样的传言么?”对荀彧、荀攸、陈群三人说道,“我非不欲兄弟富贵。今吾起义兵取徐,所为者天下也。为国,便不能顾家。卿等当知我心意。”

    荀彧诸人皆道:“君侯心意,我等岂会不知!”

    荀彧又说道:“彧二兄亦尝闻军中此传言,归与彧说:‘军中流言,既损君侯令名,复坏我荀家德望。吾等当举贤荐能,以充守相’。当时是我劝他们不要着急上书,对他们说:‘今海内兵乱,军政二事,先军后政,待军务毕,再上言不迟’。却是没等我的两个兄长上书,君侯便召我等来商议三郡守相的事情了。”

    荀贞笑道:“我就料你二兄不会听信那些传言。”

    揭过这个话题,荀贞言归正传,又问诸人:“卿等以为用此三人各守郡,怎么样?”

    荀攸说道:“督粮、元龙自应当。唯只表治中,不任别驾,却会不会引他不满?”

    别驾从事、治中从事,这两个州府的从事职位是从事中最高的,相比之下,别驾且比治中还要高一点。只表王朗守广陵,却不任用赵昱也做个守相,荀攸担忧会引起赵昱的不满。

    荀贞说道:“王景兴博雅恭俭,有威仪,出守广陵,必能称职。赵元达高洁嫉恶,不宜治民,刺举之才也。我今虽仍以别驾屈之,却会待他以师友之礼,想来他应是不会不满的。”

    荀贞在广陵时,对赵昱的观感就不是太好,此人固然高洁廉正,可荀贞总觉得他高洁得有点“近伪”了,又或者,要不然便是他的性格有问题。

    中平元年,黄巾起事,当时赵昱是莒县的县长,徐州召郡国兵抗击黄巾,他第一个把兵士募好,送到了州府,徐州刺史因此表他功劳第一,希望朝廷迁赏他,他却深以为耻,弃官还家,真不知该说他是太爱惜名声,还是想法与众不同。当下乱时,他这样的性子不合适出守郡国。

    戏志才赞同荀贞的话,说道:“过於高洁,则未免不近人情。赵元达确实不宜治郡。”

    荀攸因也就不再异议。

    荀彧、陈群皆无意见。

    遂定下三郡国相的人选。

    荀贞又把自己选好的各郡国丞给他们几人说出,说道:“以刘儒为下邳丞,秦干为广陵丞,李博为东海丞,栾固为琅琊丞,糜竺为彭城丞。卿等以为可否?”

188 聚得干才羽愈丰(上)

    东海诸郡国,本皆有丞。

    但是,五个郡国的丞或亡於此次战中,如下邳丞,与笮融同被杀,又如琅琊丞,阴德击泰山兵不胜,阴德虽是没死,琅琊丞却被昌豨杀了;或委官而走,如东海丞,荀军攻入东海,陶谦令东海丞去厚丘督战,东海丞半道而逃;或现仍有丞,可荀贞却要将之逐走,如广陵丞,荀贞起兵击徐,他坚决反对,荀贞没理会他,现下当要逐之,又如彭城丞,荀贞要安插人手进入彭城,薛礼暂时换不了,就只能把彭城丞赶走。

    所以,荀贞举了五人分别担当各郡国的丞。

    荀贞表的四个郡国守相里边,只有乐进一人是颍川派系的,且还非是颍川籍贯,那么在丞上,他就得多用几个颍川人了。

    刘儒、秦干、李博三人皆颍川人。

    刘儒是荀贞的县里人,家也在颍阴,其族是前汉的济北贞王刘勃之后,桓、灵时的名臣刘陶与他同族,是他族中的前贤。他的从父刘翊亦有名於时。荀贞在颍川任职时,他是郡中的门下贼曹,后从荀贞,颇有功劳。他既出身高,又任过郡吏,名与能皆有,足可任一郡国丞。

    秦干早年在颍阴当县吏,数迁至县主簿。荀贞在繁阳当亭长时,秦干就认识了他,甚异其才。后来,荀贞当上了广陵太守,遣使请颍川士人,因他那时的职位还不算高,广陵又不是内地的大郡,所以应邀而来的不多,秦干时年五旬,却闻之而起,应召至广陵,自此从荀贞。

    秦干虽没有任过太高的吏职,但年岁大,有经验,为一郡丞绰绰有余。

    李博是荀贞的西乡旧人,也是宣康等人的师兄,跟从荀贞很久了。荀贞为赵国中尉,用他为门下掾,给了他不少重要的任务,他虽无长才,然稳重细致,任务都完成得很好。用他为一丞,也足胜任。

    栾固是冀州魏郡人,算是冀州派系的士人。

    他是本朝奇人栾巴的从孙。栾巴本是宦官,后来“阳气通畅”,遂出宫,外放为吏,数迁至桂阳太守,所以栾固也是二千石之家的出身。此人年少时家贫,荀贞为魏郡太守时,用他为郡书佐,中平四年,又举他和霍衡为孝廉。荀贞不但是他的长吏,而且是他的“举主”,对他恩德甚重,他也以忠义报之,跟着荀贞亡命去了长沙,又跟着荀贞起兵讨董,直到而今。

    他不仅忠义,也有能力,有才识,亦勇武,其性格与邯郸荣颇类似,遇事敢为。

    把他任在琅琊,正可为陈登佐贰,弹压泰山军诸将。

    糜芳就不必说了,和陈登一样,都是助此次荀贞得徐的功臣,当封赏之。表他为彭城丞,既是对他的回报,也是希望他这个徐州本地人能够抗衡薛礼,再为荀贞立下新功。

    此五个人选说出,戏志才诸人对别的倒是没有异议,只是对李博的任职地方有不同意见。

    荀彧说道:“君侯前擢李续为‘部东海从事’,今任李博为东海丞,以彧之见,似有不妥。”

    得荀彧一句话的提醒,荀贞也意识到了不妥,扶额说道:“幸得文若提醒!不然必为州中讥。”

    之前被荀贞任为“部东海从事”的李续是李博的儿子,现下荀贞如果再用李博为东海丞,那便是“以子监父”,有违孝道伦常,确是非常的不妥。

    戏志才说道:“此非君侯之过,只是君侯近日太忙了,难免会稍有疏忽。”沉吟了下,对荀贞建议说道,“李博是君侯的故人,今父子俱从君侯,不如改以他为广陵丞,以示君侯的恩义。”

    广陵是荀贞此前的任职所在,也是目前来说,荀贞在广陵的根基所在,非信任之人是不可能遣去广陵为丞的,——与此理相同,荀贞用王朗出任广陵太守,也同样是在表示对他的信任。

    荀贞想了下,说道:“好,那就依志才所言,以李博为广陵丞,改秦干为东海丞。”

    继四个守相之后,五个郡丞也就此定了下来。

    陈群看了看堂外的天色,时辰尚早,又扭过脸看了看荀贞案上的文牍,因为军务事基本上处理已毕,较之前几天,文牍也少了很多,因说道:“君侯今由行建威将军迁镇东,幕府当开。敢问君侯,不知打算何日开府?”

    荀贞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长文缘何忽问此事?可是有贤士要举荐给我么?”

    陈群管着军资,荀贞何时开幕府与他没半点关系,即使问,也该是主管军机的戏志才和荀攸问,他却忽然开口询问,因而荀贞料他必是有缘故,而唯一可能的缘故就是他要举荐人。

    荀贞所料果然不错。

    陈群说道:“君侯料事如神。群确是向君侯举荐才士。”

    “何人也?”

    “共有两人。一人名叫羊琮,泰山南城人,是先帝时故太常羊续的从子,有名当地;一人名叫高堂隆,高堂伯之后,泰山平阳人,廉直清严,县人所敬。今将军虽分泰山兵,又遣荀将军入驻琅琊,表陈登、栾固为其郡守与丞,然欲安琅琊,以群浅见,只这些还不够,尚需用泰山士,以感泰山兵,从而收用之,方为根本策。故此,群举此二人,将军如用之,必可收泰山兵之心。”

    羊氏是泰山的名族。羊续曾任南阳太守,此人廉洁自律,府丞献鱼,他悬之於庭以拒之,因有个雅号,被人呼为“悬鱼太守”,后被刘虞表举推荐,认为他可以做太尉,但因为羊续不愿去西园付钱,最终没能当成,再后来,灵帝任他为太常,特别给他恩典,允许他不必出“礼钱”,也就是免了他的买/官钱,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去洛阳赴任就病故了。

    羊琮的名字荀贞没有听说过,但羊续的儿子羊衜,荀贞却是听说过,因为羊续的名望,所以羊衜的先后两个妻子都是名人之女,他的原配是孔融的女儿,后来过世,继妻是蔡邕的女儿。

    荀贞却有一点不知,二十多年后,羊衜有个幼子出生,有名於后世,便是西晋名将羊祜。

    高堂隆的名字,荀贞也没听说过。高堂伯,荀贞倒是知道,是前汉初的名儒,便是主要因了此人,在经过始皇帝的焚书之后,《礼》才没用失传。虽未曾闻过高堂隆之名,不过既得了陈群的举荐,此人必应有才能。

    荀贞遂道:“长文之荐,必有真才。我这就备礼遣使,聘请此二人。”

189 聚得干才羽愈丰(下)

    对泰山兵,荀贞也是用心良苦了。

    先是采纳了阴德、陈登的意见,表臧霸等以高职,又借臧霸等皆在郯县之机,果断地调臧霸改屯阴平,分孙观等人改屯琅琊郡北、郡东诸县,并遣荀成都督琅琊军事,陈兵於泰山郡与孙观诸将之间,既是震慑孙观等,同时也是为了把孙观等与泰山郡隔绝开来,从而断其根源,又举陈登、栾固这两个能吏分为琅琊太守和琅琊丞,从政治上掌控琅琊。

    现在听了陈群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便又专门遣使赴泰山,延请泰山的士人来徐州为吏,以希图能如陈群所说“收泰山兵之心”。

    诸般举措一起使用之下,荀贞心道:“臧霸、孙观等人再是骄横跋扈,便还是不肯真心归附,但见我军政齐举,又用泰山士人收其兵心,那么也应观机知势,至少不会给我捣乱了吧?”

    说完了聘请羊琮、高堂隆两人之事,荀贞倒是因此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说道:“在广陵时,我曾遣人回颍川,延请颍川士人,可应召而来的没几个。我却也知,那时我只有广陵一郡,郡又偏远,民户少,不如冀、豫之郡国富足,所以没几个人来,亦不足奇。现下,我已得徐州,却是可再遣使归颍川,召请士人来徐助我了。”

    袁绍在冀州,遣人召汝、颍名士赴冀;陶谦在徐州,用的多是丹阳同乡。

    这却不是因他们只会“用人唯亲”,而是因为有着客观的原因。

    光武所以能中兴汉室,依靠的主要是地方豪强的力量,所以中兴以来,地方豪族势大;鉴於王莽篡政的教训,光武建国后重视儒教,推崇名节,发展之下,士人遂彼此品鉴,互相捧举,以求能够获名於世,出仕朝廷。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很多的后果,其中一个便是:士人们的地域观念非常强烈,就拿汝南和颍川来说,两郡接壤,同属豫州,可算是共处一域了,而两郡的士人却仍彼此不相服,常常争名,由此可见时人“视郡为国”的观念有多强。

    郡尚如此,何况是州?

    荀贞作为一个外州人,不是通过朝廷的诏命,而是通过战争的手段夺取到了徐州的控制权,就算能够得到一部分徐州士人的支持,可是要想稳固统治,这却还是远远不够。

    ——更且别说,支持他的那些徐州士人到底是出於个人和家族的利益而才支持的他,还是真心实意地支持他?这些,还都不好说。

    所以,要想稳固在徐州的统治基础,他就非得用他的同乡,颍川士人来作为羽翼才行。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平衡徐州士人在当地的政治影响力,从而牢牢地把握住徐州的政权。

    戏志才、荀彧、荀攸、陈群四人对荀贞为何想召同乡来徐州的用意,一清二楚,他们对此皆十分赞同。

    事实上,他们赞同荀贞召颍川士人来徐,出了出於公心之外,也是有私心的。

    他们虽皆有不适志才,可也都是人,是人自然就会有七情六欲。颍川士人中有名望者,多是他们的熟人,他们当然也都希望能有更多的本郡熟人来荀贞帐下,一则知其根底,晓明其才,二来,公务之余,也可与其中的二三交好或共游或对饮,乡音畅谈,言笑不羁,亦快一事。

    陈群笑道:“离乡多年,久未见子绪、伯然,颇思渴之。将军既欲召请颍川士人入徐,我当给此二君写信,邀他两人俱来。”

    子绪,是杜袭;伯然,是赵俨。

    杜袭、赵俨,还要辛评,当年与陈群齐名郡中,人称“辛、陈、杜、赵”。陈群为人清尚有仪,雅好结友,与郡中同一代的士人多有结交,杜袭、赵俨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两人也是荀贞的旧识。荀贞在西乡当蔷夫时,有一年太守阴修行春,随行的有很多郡中俊彦,杜袭、赵俨皆在列,荀贞便是那时与他俩结识的,也算相识甚久了。

    只是,当年的西乡蔷夫,而今已是徐州牧,杜袭、赵俨却仍还没有出仕。

    荀彧说道:“惜乎元常从天子西行,不在颍川,不能相召。否则,如得元常来,徐州无忧矣!”

    元常,便是钟繇了。钟繇跟着天子去了长安,现在朝中供职。

    戏志才说道:“将军昔在颍川,李宣颇为将军扬名,且此人虽无高能,乃名公之后,亦有郡国才,今可召之。”

    李宣是李膺的孙子,他的父亲李瓒现为东平相。荀贞昔在颍川为郡督邮时,行郡北诸县,诛暴除恶,威名大振,路经襄城,李宣在县界处拥帚相迎,当时,戏志才、李博、宣康皆随从在荀贞身边,他三人与荀贞一起都为之而感到了惊喜,因为当年的荀贞名声还未显,李宣作为“天下楷模李元礼”的孙子,却竟到县界拥帚相迎,这显是会对提振荀贞的名声大有帮助。

    之后,荀贞和李宣保持了较为密切的来往与联系,直到现在,荀贞和李宣还常有书信相通。

    戏志才建议荀贞召李宣来,虽然说出了三个原因,但明显最重要的是第一个原因,那便是因为“李宣颇为将军扬名”。如今荀贞执掌一州,可以报答李宣当年的相助了。通过这种报答,同时从侧面也可再次为荀贞扬名,显得他重情义,不忘微时对他有过帮助的人。

    荀贞以为然,说道:“志才所言不错。我与李君书信常通,观其信中意,颇有为国弭乱之志,正可延请入徐,使展其才。”

    当下,荀贞与荀彧诸人商量,定下了一个颍川士人的名单。

    便按照此名单上的颍川士人名字,或由荀贞亲写信,或由荀彧等分别写信,信写毕,封好印口,荀贞叫陈群负责备下礼物,然后便遣人去颍川分别聘请。

    办完了这件事,荀彧说道:“聘请吾郡士人来徐,固是应当,可将军如今毕竟是徐州牧,也也不好一味只用本郡人,需得再聘请一些徐州本地的士人入府,方才不致州人生怨。”

    荀贞笑道:“我不但要聘请徐州士人入府,我还要再聘请一些别州的士人入府!”

    “噢?不知将军都有意聘请何人?”

    “彭城张子布,东城鲁子敬、东莞徐季才,琅琊诸葛瑾,此数人是我必要用之的。”

    张子布,即张昭;鲁子敬,便是鲁肃;徐季才,是徐奕;诸葛瑾今年方十九,尚未得字,故荀贞呼其名。这几个人,张昭、鲁肃、徐奕是荀贞在广陵时就闻知其名的,诸葛瑾的名声虽还不显,可荀贞前世却知此人,且其弟便是诸葛亮,那么今既在徐州为牧,自不可不召。

    荀彧等人闻了此数人之名,虽然不知诸葛瑾是谁,但张昭、鲁肃、徐奕却都是知道的。

    张昭与赵昱、王朗齐名,三人是好朋友,陶谦曾察举他为茂才,但被他拒绝了,陶谦认为他轻视自己,遂把他收押入狱,幸得赵昱倾身营救,他才被得以释放。现居於彭城家中。

    鲁肃比张昭小得多,今年才二十出头,他家中豪富,但他却不治产业,反而大散财货,摽卖田地,以赈穷弊结士为务,甚得乡邑欢心。他家在下邳东城,离广陵不远,所以他年纪虽轻,可荀彧等人却都闻听过他的疏财结士的名声。

    徐奕家是东莞士族,此人峻厉重信,名声颇高。荀彧等人亦曾闻之。

    荀彧遂说道:“虽不知诸葛瑾何人,然张子布、鲁子敬、徐季才,确皆州郡贤良,如得为用,可固徐州士心。”又说道,“鲁子敬、徐季才倒也罢了,只不知张子布是否会应召而来?”

    荀贞笑道:“应不应召,就要看你的了。”

    “将军是想遣我去聘请他们?”

    “正是。非卿亲往,无以显我诚。你可愿我去请张子布?”

    荀彧道:“国之兴衰,唯在乎贤。将军既欲显诚,彧岂有不愿之理?愿为将军聘贤。”

    荀攸问道:“此四人皆徐州人,将军说还要聘外州人,不知都有谁人?”

    “平原华子鱼,东莱太史子义,九江周幼平,北海孙公祐,此四人,也是我必要召用的。”

    华子鱼,即华歆;太史子义,即太史慈;周幼平,是周泰;孙公祐,是孙乾。

    对汉末三国时期的名人,荀贞很多是只知其名,不知其籍贯。华歆四人中,华歆是他曾经见过的,北海临着徐州,所以此二人的籍贯荀贞知道。而至於太史慈、周泰两人,因是有赫赫威名留於后世的武将,故而却是他为数不多既知姓名,又知籍贯的。

    荀彧等人只知华歆、孙乾,没有听说过太史慈和周泰。

    荀贞也不多做解释。

    他对陈群说道:“我闻华子鱼现在南阳,长文,便劳烦你书信一封,为我相召吧。”

    华歆曾经师事过陈寔,所以荀贞叫陈群给他写信。华歆和管宁、邴原合称“一龙”,三人俱曾师从过陈寔,荀贞也正是因此而才认识了他们,只是经过打听,现下管宁和邴原不在北海,而是为避黄巾,去了辽东,道路太远,又有黄巾相阻,所以一时无法招揽。其实,管宁和邴原此两人的性子与华歆不同,偏向隐士一流,所以,就算荀贞去招,怕也不一定能招揽得来。

    中平年间,大将军何进秉政,召了一批名士进京,有郑泰、荀爽等,华歆也是其一,到了洛阳后他被授以尚书郎之职。初平元年,也即前年,董卓迁天子到长安,华歆知道长安非可留之地,遂请出任下圭令,但却没有赴任,托病不去,而去了南阳,被袁术所用,一直到现在。

    袁术非人主,讨董之际,荀贞听说华歆曾劝说袁术进军洛阳,可袁术不听,所以荀贞料以华歆之才具见识,必不会甘心久留在袁术手下,如使陈群去信,很有可能会把他挖过来。

    陈群自无不肯之理。

    确定下要延揽的徐州和外州士人、豪杰后,荀贞便叫荀彧等人分别去具体办理。

    荀彧负责遣人去延请颍川郡的士人,并亲自去请张昭。戏志才亲挑选合适人选去请本州的鲁肃、徐奕、诸葛瑾。陈群给华歆写信,又遣人去请羊续、高堂隆。荀攸则负责使人去请外州的太史慈、周泰、孙乾。

190 非荀侯无以安徐

    荀贞召辟的诸人中,数张昭家离郯县最近。

    荀彧离郯县境,数日便至彭城,进到县中,先去彭城王府,谒见了现任的彭城王,替荀贞送上礼物。本朝的藩王空食租赋而已,既无治民之权,又无兵权,现今兵乱,除极少数的藩王,比如陈王刘宠之外,绝大多数的藩王更是无用於国家、地方,所以只需示以礼敬便可。

    出了王府,荀彧继而去国相府,求见薛礼。

    来一趟彭城,不能只召辟张昭,当然得顺道见见薛礼。

    此前荀贞、陶谦相争,薛礼坐视观望,两不欲助。直到荀贞打下下邳、兵进东海,乐进才趁势奉令入彭城,强行借了他的兵马出境,但在战事结束后,因其兵马中的部曲将校多是他的亲信、乡人,俱请归彭城,故而不能留用,又还给了他。现下,徐州已平,泰山兵也已被荀贞分化,荀彧此次顺道来求见薛礼,便是奉了荀贞的意思,要来当面看看他而今是何态度。

    荀贞得占徐州后,虽然把彭城兵还给了薛礼,但薛礼难免忐忑不安,深恐荀贞追究他早先的“两不欲助”,闻得荀彧求见,急忙穿戴衣冠,亲出到府门迎接。

    荀彧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倒没有拿架子,对薛礼以礼相见。

    薛礼请荀贞入堂中叙话。

    荀彧遂入府中,到得堂上,两人分宾主落座。

    薛礼问荀彧的来意,问道:“可是方伯有公文传示?”

    荀彧笑道:“没有公文传示。我这次来彭城,是专门为方伯聘请张公子布的。来了彭城,不能不拜谒明府,所以我刚才去拜见过彭城王后便冒昧前来,拜谒明府。”

    薛礼忙道:“君天下高士,今日过访,礼求之不得,哪里会有‘冒昧’之说呢?”

    知道了荀彧是“专门”为替荀贞招揽张昭而来的彭城,并非是因为荀贞有公文命令传下之后,薛礼略微松了口气,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开口从荀彧处打探荀贞现下对他的看法,遂便顺着荀彧的话题说道:“张子布名满州中。实不相瞒,我也召辟过他,可他回信拒绝,陶恭祖举他为茂才,他亦不应,甚至为此身陷囹圄,亦不屈也。……君今为方伯召请他,恐怕不会太容易。”

    荀彧笑道:“事在人为。张公固志气高远,而方伯亦殷殷心诚。”

    “是,是。方伯素来待人诚厚,礼久闻之了。”

    荀彧察言观色,看出了薛礼有踌躇之态,似有话想说而又没说,因便心道:“薛礼此必是忧吾兄会发兵击他。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坐观’之举?”见薛礼小心忐忑,无有傲慢不敬之容,又心道,“今见薛礼,观其容色,状极恭谨,看来至少近期是不会有何异动了。”

    他笑对薛礼说道:“方伯待人的确诚厚,但传言有时却不足信。”

    “君此话怎讲?”

    “我来彭城前,闻州府里陶恭祖的故吏对我说:‘薛彭城骄狂,往日常欺上’。今至彭城,亲眼见之,明府恭谨温从,乃知传言有时之不可信。”

    薛礼汗流浃背,急切地说道:“此州中人恶我之言!君请千万勿信!”

    “我今天亲眼见到了明府,当然不会信那些传言了,等我回到州府,我也会告诉方伯,请他也不要相信那些传言。”

    薛礼千恩万谢:“多谢君了,多谢君了!”

    “我听说明府的幼子从在郡府,少年之龄,正该首重学业,今州中贤士半集於州,多博学大儒,明府何不送子入州,请方伯择名儒以教之?如此,既可使子成材,来日光耀公家门楣,以方伯之厚,也不会吝啬职授,不使甘罗专美於前,两全其美,岂不可哉?”

    薛礼迟疑了下,说道:“君言甚是,我今天就送他去州府。”

    叫薛礼把儿子送到州府里去,这显是在“索质”了。力不如人,又有“观望”的前科在,薛礼现今只恐入驻下邳的许仲和屯兵彭城边界的荀军攻打他,对此虽不情愿,也不敢拒绝。

    荀彧来拜见薛礼,所为者便是这两件事,现在既然看过了薛礼的态度,又要来了薛礼的儿子入州府,遂也不再与薛礼多说,又叙谈了几句别的杂事,便告辞而出。

    薛礼把他送出府门,回到后宅,先写了一封给荀贞的信,然后叫出幼子薛茂,对他说道:“这封信你拿着,是我写给荀徐州,恳请他给你择一名师,教你学业的。你今天就去州府。到了州府后,万事小心,不许乱言。”

    薛茂今年才十五岁,不知道薛礼为何突然要把他送去州府,但父命不可违,於是当天收拾好东西,拿了薛礼写给荀贞的信,带着几个随从便离开彭城,往去郯县。到了郯县,果如荀彧之言,荀贞不吝职授,只是薛茂年纪太小,不能授以州职,遂用之为幕府舍人。

    舍人,是将军幕府的私吏,是将军的亲近左右,虽类门客,然有俸禄,共有十人之额。

    离了郡府,荀彧问得张昭家所在,步行前至,叩门拜谒。

    张昭适在后院指点儿子张承读书,听说荀彧在门外求见,笑对张承说道:“汝可告汝母,教她为我整备行装。”

    张承问道:“父亲要去哪里?”

    “荀文若今来,必是奉方伯之命,请我入州府。我当然是要去州府了。”

    “此前薛相礼聘,父亲不应,陶公举父茂才,父亲又不应。却为何荀君文若一至,连面都还没见上,父亲就要母亲收拾行装,准备去州府?”

    “薛相性厉,务於货利,陶公性高,侵辱州士,我纵应此二公之聘、举,而我的进言也终不会被他们采用,是故我不应。可荀徐州则不然,荀徐州性宽,御下厚,有容人之量,足可纳我诤言;且,荀徐州以军功封侯,知兵善战,今汉祚日微,诸侯并起,非善战者不可安徐;又,荀文若者,荀徐州亲族,股肱之臣,荀徐州使他来聘请我,足见其诚,所以,我愿意辅助他。”

    张承和薛茂年岁相同,今年也是十五岁,虽然聪慧,毕竟年少,在看人上没法和他父亲比,听了张昭的解释,他应道:“是。既然父亲决定了,承这就去请阿母为父亲收拾行装。”

    张昭出见荀彧。

    荀彧见礼毕,送上礼物,奉上荀贞的亲笔书信。

    张昭打开览看。

    见信中先是道了对他的久仰之意,继而又说徐州方定,急需贤能的才士来安养百姓,希望张昭不要藏器於野,如果愿意来州府,那么治中之职,就是特意为他留的。信末,又说:闻张昭子张承少年聪慧,请张昭可以带着张承一起去州府,愿意用张承为幕府舍人。

    ——用张承为幕府舍人,却是与用薛茂为幕府舍人的意味截然不同。用薛茂为幕府舍人是要把薛茂当人质,而用张承为幕府舍人却是在对张昭示以恩宠。

    张昭说道:“方伯美意,昭不敢辞。”

    却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荀贞的聘请。

    荀彧大喜,说道:“徐州今得公,士心安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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