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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6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十三)

    敌军突然压境,淮陵县的守将吴校尉自是不会高枕安眠,从刘邓部抵至城外起,他就没下过城墙,不过因为刘邓把营地扎在了东城墙外,所以他误以为此处是刘邓的主攻方向,故而一直都待在东城墙上。

    他的反应也算迅速,在潘璋突袭南城墙、引起南部防区一片混乱后没多久,他即开始调兵遣将,一边继续严守东城墙,以防东边的广陵兵趁机攻城,一边调集机动部队驰援东城墙。

    潘璋的名声之前并不响亮,只是在东郡有些勇名而已,这位吴校尉此前并不曾听闻过他的名号,而另一边的刘邓名声早显,因而,吴校尉虽是已调集部队驰援东部防区,可是他的防御重点却还是在南部,——或许大约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潘璋在南部遇到的阻力并没有太大。

    这也正就给了潘璋一个可以酣畅淋漓显示他武勇的机会。

    刘邓指挥部队在南城门外列成方阵后不久,便闻得城门内的喊杀声忽然变大,从最先的“隐约可闻”,很快就变成了“隔墙可闻”。

    很显然,这自是潘璋已率部冲破了淮陵守卒的防御阵线,杀到了城门之内。

    刘邓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在感受到这点“声音”上的变化后,当即下令,命部从引弓、举矛,从备战状态转入临战状态。

    五百甲士闻令而动,后列的弓弩手引而待发,前列的矛、盾兵各稍微蹲身举兵,临晓的夜空下,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南城的大门。

    刘邓及这五百甲士没有等太长时间,不多时,城门外的喊杀声便由大转小,继而很快悄然无声,又没多久,听得“吱呀”声响,城门打开,先是一条缝隙,只透出一点内部的火光,随之,城门继续打开,诸人遂可见城门内的景象。

    只见:城门内的门洞里,遍地都是尸体,鲜血不但在地上横流,并溅射到墙壁上,染红了两面的长墙,打开的城门后,站着十余衣甲上满是血迹的兵士,观彼等服色,正是潘璋的部曲。

    刘邓先不及细看他们,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举矛高呼,回顾令道:“杀!”

    五百甲士屏息多时,战意早就高昂,此时城门大开,前方已无阻路,齐齐大喝一声:“杀!”在各曲军侯的带领下,如猛虎入林,分从刘邓左右汹涌扑入城中。

    在部曲入城的同时,刘邓这才有空迅速地在打开城门的那些勇士的脸上扫了一眼,却不见潘璋。

    刘邓心中一沉,暗道:“潘文珪率百余人入城,此时城门内只余十数,又不见他的身影,难道竟是都阵亡在了战中?”口中沉声发问,“潘司马何在?”

    那十余兵士鏖战多时,人人带伤,不少都已快精疲力尽,为了让开道给刘邓的部曲入城,他们这会儿都倚靠在城洞边儿上的墙壁边,其中一个屯长衣色的人回答说道:“禀校尉,在杀尽把守城门的贼兵后,司马留下我等开城门,自则待余下部众复上城墙,去取贼守将首级了!”

    却竟是在浴血奋战、夺下城门后,潘璋仍嫌功小,鼓起余勇,又上城墙,去寻淮陵守将了。

    刘邓心道:“我就说以潘文珪之勇,怎可能没在这等小战之中?”壮潘璋之勇,哈哈大笑,说道,“潘司马勇气可嘉,我便送他这一场取贼守将之功!”传令正在奔涌入城的兵士,“都给我大声喊叫,便说我广陵兵已然入城,贼将已经授首!”

    ——这却是借已然入城之机,一鼓作气,打算彻底摧毁掉淮陵守军的士气和斗志。

    已然入城和正在入城的五百甲士闻得此令,自是分别嚷叫,大声呼喊,这些却不是不必细提。

    刘邓部入了城中,按照早先定下的作战计划,除留下部分兵卒扼守城门外,主力兵分两路,

    一路径赴县中,杀往县寺,尽最大的能力造成县中混乱,以夺守军的军心,另一路则杀上南城墙,援助还在墙上激战的己军兵士,同时发起反击,扩大战果,用最快的速度全线占领南部城墙,并在占领南城墙的基础上,接引余下的城外步卒入城,进一步地占领全城。

    杀往县寺的这一路算是“奇兵”,人数不多,由别将带领,刘邓本人负责的是南城墙战事,在令那十余个打开的城门的潘璋部曲就地裹创休息、协助守御城门之后,他带着精锐亲兵,随着部队主力顺着马坡登上了南城墙。

    他登到城墙上的时候,前边已有百余他部中的甲士先行上来了,这百余甲士和之前坚守马坡的潘璋部曲以及阙宣党众合力,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击垮了淮陵守军的包围圈,并趁胜追击,三下五除二就全线占领了南部城墙,几如摧枯拉朽之势。

    已不需刘邓下令,占领了南城墙后,甲士们又一次分兵两路,一路击向东城墙,一路扑向西城墙。

    刘邓登临城头观望,看见原先在东城墙外佯攻的部队除留了一些屯什守卫营地,同时防止敌人从此处突围之外,余下的络绎调整,相继到了南城墙外,纷纷入城,加入到了作战的行列。

    跟从在刘邓左右的一个亲信转望四周,目睹种种情景,眼见己军节节胜利,敌人或负隅顽抗,或东奔西逃,在有的战场上,甚至己军还没有发动攻势,敌人就已经弃械投降,显是斗志已消,遂笑道:“贼虽尚有顽抗者,而大局已定。一夜攻下淮陵,校尉旗开得胜!”

    一个刘邓部的兵士带着两人从旁边过来,大声说道:“校尉,这人自称阙宣,前来求见。”

    刘邓转眼看去,还没有看清这来的两人的长相模样,骤然闻得东城墙上传来一片喧哗。他急忙转目看去,此时夜色已去,天已微亮,加上城头上到处的火光,因而虽是隔得稍远,却也能大概看个清楚:却是潘璋立在守军的大旗下,左手高扬,举一首级,右手持刀,横在胸前,在他身前左右,敌我的上百甲士或伏跪一片、或雀跃欢呼。

    不必说,这自是潘璋斩了淮陵守将吴校尉。

147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十四)

    刘邓、潘璋率兵千余为许仲、乐进这一路的先锋,舍高山、盱台不取,直奔淮陵,在阙宣党众内应的情况下,鏖战半宿,潘璋先登,复斩淮陵守将,一举破城。

    破城之后,在以阙宣为首的当地部分豪强士绅的配合下,刘邓很快稳定住了城中的形势。

    同时,逃窜出城的淮陵残军,迎面碰上了守候多时的广陵骑兵,在广陵骑军曲军侯陈即的带领下,广陵骑兵东逐西杀,这些淮陵残军奔逃无路,或被斩杀当场,或弃械投降。

    攻伐徐州的第一战,至此,圆满结束,告一段落。

    刘邓、潘璋一边清剿残敌、安抚城中,一边等待许仲、乐进等主力的到来,这且暂不必多提。

    却说就在刘邓、潘璋攻袭淮陵的当天,北部战区的荀成、徐荣部亦发起了对下邳的进攻。

    和许仲、乐进“不击高山、盱台”的战术相同,荀成、徐荣这边的“首战”也是“避实击虚”。

    他们首先以平虏校尉陈午为先锋,率兵千余,从平安县出发,声势浩大地进入到下邳境内,佯攻淮水南岸的“淮阴县”,然后在成功调动了敌人守军的全部注意力后,又遣别部司马文聘亦率兵千余,潜渡淮水,掩击淮水北岸的“淮浦县”。

    山南水北谓之“阴”。

    “淮阴”之意,显即是“在淮水南岸”。

    “浦”者,水边之意也,顾名思义,“淮浦”的意思则就是“在淮水边上”。

    淮阴、淮浦两县都在淮水的岸边,分处南北,隔着一条淮水斜斜相望。

    两县间的距离不远,只相隔有约八九十里地。

    因为淮阴在淮水南岸,从淮阴到广陵中间并无山水阻隔之故,所以在这条守御线上,笮融把守军的主力都放置在了淮阴。若是直接进攻淮阴,必是不易得之。故而,荀成、徐荣选择了与许仲、乐进相同的战术,也是“避实击虚”,佯攻淮阴,实击淮浦。

    “淮浦”只要一下,就等同於斩断了“淮阴”的后援,换而言之,“淮阴”就变成了一座孤悬於外的危城。外无援兵,近有强敌,此守城之大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淮阴城中有再多的守军,也必定是军无斗志,到那个时候,大可再徐徐图之。

    又与刘邓、潘璋敢於过高山、盱台不击,径入下邳南部腹地、首先攻取“淮陵”的情况相仿,负责进攻“淮浦”的文聘,之所以敢冒着万一战斗失利,后退无路,或许会全军覆没的危险而率部潜渡淮水、先击淮浦的最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淮浦县”内有内应。

    “淮陵”的内应是下邳郡南的豪强阙宣,“淮浦”的内应则是下邳一流的士族陈氏。

    此“陈氏”即陈登陈/元龙的家族。

    陈登是淮浦人,其族在州中都极有名望,更就别说在他的家乡淮浦了。

    与刘邓、潘璋夜袭淮陵的战斗经过相比,文聘击取淮浦的战斗过程可以说是更加简单容易。

    先是在潜渡淮水的时候,陈家给了文聘极大的帮助。

    既然明知“淮水”是下邳境内最大的“天险”,笮融就不可能会忽视对“淮水”的防御警备,淮水河面上不分昼夜都有他的船只巡弋,在淮水北岸,并有步卒、民夫沿河巡逻,各个渡口都有兵士守备,——可以这么说,笮融对淮水的守御、守备不可不称之为“严密”。

    在这么个“严密守备”的背景下,若是没有陈氏家族的配合,文聘是绝对没有办法带着上千兵卒潜渡过河的。

    却是说了:陈氏家族虽为州郡冠族,可他们并没有守御淮浦的兵权,那么他们又是怎么帮助文聘,使其在不惊动淮浦守军的情况下,竟安然带着上千兵卒潜渡过河的?

    说来却也简单。

    陈氏家族虽无守御淮浦的兵权,可他们对淮浦当地士民的影响却是极大的,而限於兵力不足的原因,淮浦守军又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包括在淮水上巡弋的船只、在淮水北岸巡逻的兵卒和民夫、以至把守渡口的人手,很多都是派用的淮浦县卒,还有的干脆就是从淮浦县民中抽调出来的,这么一来,就给了陈氏家族发挥其在淮浦当地强大影响力的机会。

    也正因此,文聘这才得以轻易渡河。

    渡过了淮水,接下来便是进攻淮浦县城。

    刘邓、潘璋在进攻淮陵的时候,虽是有内应,可不管怎么说,却也是经过了一番鏖战的,而文聘进攻淮浦,却几乎都没有怎么动刀枪。

    两者之所以会有这样明显的不同,当然不是因为文聘更加善战,而显然是因为阙宣在淮陵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陈氏家族在淮浦的影响力。

    阙宣再有名声,党羽再多,门下的食客、徒附再众,他也只是个豪强,对士人的影响力不大。

    陈氏家族不同,陈家乃是士族,世代二千石,族中还有人曾做过“太尉”这等显贵的“公”职,他们对当地士人的影响力是很大的。依照惯例,和郡府一样,县寺里的各等曹吏、僚属大都是来自本地的士人家族,因了陈氏家族在当地士人中的巨大影响力,早在开战前,县寺中的上下官吏,乃至包括县令在内,实际上都已经被陈家说服,倾向到荀贞这边了。

    淮浦县的守将固然是笮融派来的,可在全县士人都已经“暗许荀贞”的情形下,他这个外地人便是手底下再有兵马,又能起多大作用?——别忘了,士族虽是“士族”,可如陈氏这样的大族,却也不仅仅只是“耕读”而已,他们也都是养了不少壮士、徒附的,再加上县卒,此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尤其是在守将完全无备的时候突然配合文聘发难,对守将来说,就更是“雪上加霜”,除了投降之外,便只有溃逃一途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接到部曲急报,听闻县中士、人“倒戈”,内应文聘攻城之后,守将立刻就放弃了守城的打算,先是试了两次突围,相继失败,都被文聘早就埋伏下的部队击退后,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投降。

    淮浦既克,淮阴在又坚持了两日后,亦举城投降。

148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十五)

    刘邓、潘璋攻下淮陵的当天下午,许仲和乐进率西线、也即下邳战区的主力抵至淮陵。UU小说,www.uu234.com

    入城当时,阙宣等偏向广陵的城内士绅在城门外列队相迎。

    阙宣与许仲、乐进在此之前都没有见过。

    他立於城门之前,远远见烟尘漫天,等得多时,先是看到前头部队来至,两个曲军侯打扮的广陵军官指挥着这支先到的部队在城门外停驻,摆出警备戒严的架势。

    随后不久,他又看到后续的广陵部队络绎到达,在这些随后到达的部队中有骑、有步、有辎重车,有战兵、有后勤部队,各色旗帜招展,刀枪如林,绵延出数里之长。

    这些后续到达的部队相继停驻,很快,他又看到先到的那支部队从中间分开,在戒严的阵型中分出了一条道路,数十个文武官员簇拥着两个人通过这条道路自后方快步走来。

    阙宣定睛细看,只见被簇拥着的那两个人,一个顶盔掼甲,乃是武人穿戴,另一个则黑衣高冠,却是文官装扮。他心中清楚:这两人必就是许仲和乐进了。

    许仲和乐进虽是一武一文,但两人却有两个共同点:一个是个头都不高,另一个是尽管文武有别,且个头皆不高,然而行走间却俱矫健有力,眉眼顾盼时,皆流露出一股凛凛的虎气。

    刘邓、潘璋大步迎上,因着甲胄,到得许仲、乐进前时,故行军中礼。

    两人行礼毕,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夺淮陵的过程,以及现在淮陵城中的状况。

    随后,刘邓侧过身,冲阙宣等人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就不说簇拥着许仲、乐进的那数十文武官员或高大雄壮,或清雅如玉,一目观之,便知都非常人,也不说许仲、乐进随行带来的数千威武步骑、杀气冲云霄,亦不说许仲、乐进自家往日在沙场上搏杀出来的威名,也不说许仲、乐进身后站着的是“当今名将”、“荀家乳虎”颍阴侯、广陵太守荀贞,只就说勇悍敢战的刘邓、潘璋两人在许仲面前却竟乖得如两只家猫也似,饶是阙宣一方雄豪,此时上前拜见许仲、乐进,也不禁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喘一声。

    许仲稳立不动,等阙宣等拜倒在地后,这才开口,嗓音低沉地说道:“诸位请起。”

    阙宣等纷纷起身。

    许仲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洒过,问道:“请问哪位是阙宣?”

    阙宣忙出列,垂手应道:“在下阙宣。”

    “此次进击淮陵,君功大。颍阴侯、建威将军令:久闻君公义之名,今顺民击逆,功高当酬,可暂屈淮陵令,如有从军意,授别部司马。”

    许仲因有面创之故,脸上常年带着面巾,这会儿他仍是带着面巾的,看不出表情上的喜怒,但相比之前低沉的嗓音,却可以听出他的这句话中带了几分喜悦和尊重。

    阙宣心念电转,复又伏拜在地,高声说道:“宣粗疏少文,无治地之能,愿从军,附将军渡淮北进,为下邳士民讨逆!”

    “好,那便请君暂屈就别部司马职,日后有功,颍阴侯、建威将军必不吝厚赏。”

    “诺!”

    许仲转向乐进,说道:“乐相,我且先带军扎营,城中安抚诸事,便转交给你了。”

    乐进被荀贞表为了下邳相,那么作为下邳的一个县,当战斗过后,淮陵城中的安抚、重建、官员任命等民事,便自然是要归乐进管理、负责了。

    乐进点了点头,目送许仲带着幕僚、随从军官离开后,向留着没走的诸多城中士绅拱了拱手,笑道:“君等淮陵衣冠,不可久留野地,便请随我入城吧?”

    阙宣因为愿意从军,所以已经跟着乐进先走了,余下的那些淮陵士绅见乐进如此客气,各不敢怠慢,忙纷纷回礼,俱皆应道:“是。”

    乐进自带着这一干淮陵士绅入城,从刘邓、潘璋手上接过了安抚城中等等的战后事宜。

    许仲没有走远。

    早有中军的兵卒在城外搭建好了一处临时的军帐,供许仲处理军情诸事。

    却是许仲、刘邓、潘璋等来入到此处军帐,召开军议。

    文如荀攸、郭嘉等等,武如江鹄、刘备、张飞等等,有的本就是随从在许仲左右,有的很快从各处的本部军中奉命赶来,都参加了军议。

    阙宣已被授予了别部司马的印绶,换上了军中的衣甲,恭立在许仲的下手,——他虽被授予了别部司马的职位,但较之许仲麾下的那一群文武校尉,以此“卑职”,事实上,他本是无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的,但此次攻下淮陵,阙宣确实功大,所以许仲特地叫他站在这里,一来是为了表示对他的荣誉、器重,二来也是借此机会,让麾下的主要文武们都和他认识一下。

    张飞、江鹄、刘备等等,还有负责下邳战区后勤事宜的邯郸荣、时尚等人,纷至到来。

    凡是到来诸人,无有例外,都是先看到了阙宣,——没办法,谁叫他的位置这么显眼?

    许仲没有一一地分别介绍,而是等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后,统一给诸人介绍:“此位便是本次攻取淮陵的功臣阙宣,奉颍阴侯令,暂屈吾军中别部司马职。”然后,再给阙宣分别介绍江鹄等人。

    江鹄、刘备、张飞等人,都是久经沙场,打仗多了的人,只从面相上就能看出剽悍凶气。

    阙宣虽是本地豪强,却是没有上阵打过仗的,原本来说,即便对许仲确实表现出了足够的恭敬,可对自己帮忙打下淮陵这件事,他内心中亦是颇自居功劳的,可此时此刻,面对这么多刀头舔血、把出生入死视作寻常事的凶猛悍将,他那点自居功劳的心思顿时消去了不少。

    他心中想道:“此回广陵与陶恭祖之争,我选择投颍阴侯,看来却是选对了。如此精兵悍将,莫说区区笮融,就算陶恭祖,也定难为其敌。”

    他这一走神间,没有注意到许仲在对他介绍完了诸将后接下来说的是什么,蓦然听到一人壮声说道:“只需五十甲士,吾便能为将军取徐!”

    紧接着,他又听到许仲向他提出了问题:“阙司马如何看?”

    却竟是:军议才刚刚开始,许仲刚把阙宣和诸将互相介绍认识,便紧跟着一句废话没有,议起了接下来攻打徐县的事。

    阙宣吃惊地想道:“才克淮陵,主力方至,未入城半步,已议攻徐,如此雷厉,真锋锐若虎。”

149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十六)

    阙宣一边吃惊,一边往“壮声”说话那人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校尉甲衣的人,年有三十许,昂昂按剑立,颇有不俗之貌,记得之前许仲给他介绍,说这人姓刘名备,字玄德。UU小说,www.uu234.com

    对刘备,阙宣却是闻名已久的了。

    一来,早时郭嘉和阙宣联系的时候,刘备就在东阳;二来,既然决定了投靠荀贞,对荀贞帐下的文武亲信,阙宣自然也会做些了解,知道刘备甚得荀贞信用,荀贞常呼刘备为“弟”。

    许仲还在等着他回答,帐中诸人的目光也都转在了他的身上,阙宣不敢多耽搁时间,心念在刘备身上只是一转而过,旋即面向许仲,回答说道:“徐县虽在淮水北岸,然距淮陵不过百余里,县中的豪杰、士绅,宣多熟之,声气互通,笮融虐民,他们一直都是心向荀侯的,宣早就已经为义军联络好了,现计各家共有约百余壮士屯於内城,可为将军内应;宣家在徐县亦稍有置地,立有庄坞,也已在庄中、城中布下了三十余剑客,随时可为将军前导、策应。”

    “淮水宽广,闻军报称:笮融沿淮设防。入下邳前,我就听说司马有渡淮之策?愿闻其详。”

    阙宣在回答许仲的这个问题前,先抬眼看了下许仲的脸色,——因为许仲带着面巾之故,他当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他回答说道:“将军当知,徐县临淮接湖,笮融残民不已,下邳百姓民不聊生,为了活命,有些徐县的豪杰迫不得已,只好遁入淮水、诸湖,在水泽间求条生路。这些而今出没在水泽间的豪杰,宣也认识几个,他们也愿意为将军助阵,只是……。”

    许仲问道:“只是怎样?”

    “只是他们有个不情之请。”

    “讲。”

    “他们恳求荀侯,在攻下徐县后,能够纳他们入军;或有不愿从军中,求荀侯可放他们归田。”

    广陵、下邳境中都多水泽。

    广陵境内的湖群有白马湖、后世的高邮湖等,——所谓“后世的高邮湖”,指的是高邮县西边的大片湖域,这片湖域直到近两千年后才汇成一湖,然在当下之时,还没有贯连一起,而是分为了数十个较小的湖,湖湖相通,虽未贯连,然合在一处,占地亦有百万亩之广。

    下邳境内的湖群主要聚集地便是在徐县以东的淮水两岸地域内了。

    徐县附近这片湖群的占地比高邮西边湖群的占地还要广阔,这片湖群横跨了下邳、广陵两郡,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洪泽湖”。

    这片湖群占地既广,又临着淮水,加上而今天下乱起,下邳的笮融又崇佛虐民,湖群水泽之中,自是少不了有水贼出没。阙宣说“为了活命,有些徐县的豪杰迫不得已,只好遁入淮水、诸湖,在水泽间求条生路”,这只是好听话,往直接里说,他说的其实就是徐县周边的水贼。

    为了稳定在广陵的统治,荀贞此前曾在广陵整治水贼、海贼,手段颇是狠辣,名声传出来,难免会使得下邳水贼兔死狐悲,可虽然会兔死狐悲,看看广陵军的战斗力,加上下邳西边的孙坚部队压境,他们又未免会惊骇忐忑,没有胆子和荀贞做对,那么在这么情况下,他们借帮助荀贞夺下徐县的机会,提出请求“招安”或者请求“解甲归田”,自也就在情理之中。

    许仲看了眼坐在边儿上的荀攸。

    荀攸微微点了点头。

    许仲说道:“笮融暴虐,倒行逆施,只要肯与吾军同心讨逆,便是义士。待取下徐县后,可悉从司马言:愿从军者,以克徐的功臣对待;愿归田者,另给赏赐。”

    笮融固然虐民,水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主要的敌人是陶谦,次要的敌人是笮融,较之陶、笮,水贼压根不值一提。为了能攻取徐县,使广陵军可以尽快地进至淮水北岸,从而在下邳站稳住脚,进而掌握住下邳战区的主动权,收编些、或放掉些水贼也不是不可以的。

    并且再则说了,阙宣能够“通过水贼来使广陵军悄然渡淮”,这件事,其实早在阙宣和郭嘉联系时,他就对郭嘉说过,对这些水贼该如何对待,荀贞也早就给过许仲等人指示了。许仲之所以这会儿又问了一遍阙宣,事实上,他只是在向阙宣确认此事没有变动。

    阙宣说道:“有将军此诺,必可使水泽豪杰为将军效死!”问道,“敢问将军,打算何时渡淮?”

    许仲望了望帐外的天色,还是下午时分。

    他询问荀攸:“以参军意,我军何时渡淮为宜?”

    许仲和荀攸两人非常熟,平时私下,两人都是以“君”、有时甚而以对方的“字”相称,可是现下是在军中,议的是军事,故而许仲以荀攸现在的官衔“参军校尉”相称。

    荀攸答道:“兵贵神速。”

    “参军所言,正合我意!”许仲面向帐中的文武诸人,说道,“今虽得淮陵,而下邳诸县,唯徐在淮北,最难克。迟恐生变。故我意今晚便渡淮取徐!”对阙宣说道,““你现在便可以去联络你说的那些‘水上豪杰’,以及你在徐县布置的内应壮士,告诉他们今晚我军渡淮击徐。”

    阙宣应诺,向许仲、荀攸和帐中诸人行了个礼,立刻转身出帐,去办这件事了。

    徐县在淮水北岸,现今淮陵已下,不能给对岸的下邳部队太多反应时间,给对岸的时间越多,对岸的敌人就越能充足地布置沿淮防线,对广陵军这边来说,就越不利。

    是以,许仲、荀攸都认为“兵贵神速”。

    许仲、阙宣说话的时候,刘备一直没有再开口。

    这时见许仲定下了渡淮的时间,阙宣也已经出去办理此事,刘备因又按剑请战:“备请带甲士五十,今夜渡淮,为将军取徐!”

    许仲沉吟了下,说道:“虽有徐县内应,有‘水上豪杰’相助,此事亦险。玄德居‘雍奴校尉’,乃一部之长,不可轻出。”

150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这时见许仲定下了渡淮的时间,阙宣也已经出去办理此事,刘备因又按剑请战:“备请带甲士五十,今夜渡淮,为将军取徐!”

    许仲沉吟了下,说道:“虽有徐县内应,有‘水上豪杰’相助,此事亦险。玄德居‘雍奴校尉’,乃一部之长,不可轻出。”

    帐中诸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

    校尉以上的军官有坐席,校尉以下的军官没有坐席。

    此时,便有一个立在刘备身后的军官昂首阔步,行至帐中,先是微微俯身,冲着正座的许仲等人行了个军礼,继而转对刘备说道:“许将军所言甚是。校尉,将也,安可轻出?况区区徐县,何需校尉出马?有羽足矣!”说完这句话,这人又转向许仲,再行了个军礼,昂然说道,“羽不才,愿为将军取徐!”

    说话的正是关羽。

    许仲心道:“此来取下邳之前,君侯对我曾有交代,说:玄德好功名,军略武勇固一时之选,然战阵之上刀枪无眼,若其求战,非无人可用之时,万不可使其轻出,以免有失;又说:云长有万夫不挡之勇,治军理阵或有不足,而攻坚拔城,正为其长,可以一用。”

    当下,许仲说道:“云长之勇,闻於三军。今既云长愿去,实是再好不过!”

    荀攸等人也道:“云长勇冠三军,如是肯渡淮击贼,取徐县必易如反掌。”

    听了许仲、荀攸等人的赞扬,关羽纵是傲恣,亦不免略有得色,遂又说道:“便请将军下令,羽这便领军渡淮!”

    “云长欲携多少人马?”

    刚才刘备都已经说了,“只要五十甲士”,便能够为许仲取下徐县,关羽自不能落了刘备的面子,也是只要五十甲士便够,他说道:“五十甲士足矣!”

    荀攸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说道:“徐县城坚,我军又是渡河远袭,云长虽勇,五十甲士恐亦不足。”向许仲建议说道,“将军不妨从军中各部里边,精选五百勇甲,令从云长过淮。”

    许仲点了点头,顾视帐中诸将,说道:“汝等可将部中勇士,尽数列出,由云长前去挑选。”

    听了荀攸、许仲的这番安排,关羽却是不肯承情,他傲然一笑,说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徐县,岂需诸校尉尽出精锐?吾营中的兵士虽少,然皆能一当百,我自从我营中选用勇士便可!”

    关羽说的“吾营中”,实际上指的是刘备的部属。他与刘备两人相识太久,彼此间的关系太熟,名有尊卑之分,情实兄弟之属。故而刘备的部属,也就等同於是他的部属。

    许仲看向刘备,询问他的意思。

    刘备心道:“而今君侯起兵,攻略徐州,陶谦昏聩之人,必非君侯对手,这徐州的全境,早晚落入君侯的手中。玉郎、刘邓、子龙、三陈等等诸校尉,皆虎士也,我从许将军击下邳,如不及早立下些功劳,待到来日战罢论功,怕是不能居诸校尉之上。此次既然争到了攻徐县的机会,索性便赢得漂亮些,也好当日后君侯给我赏赐任命之时,让别人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他因而说道:“我营中的兵士固然是不敢称‘一当百’的,但却胜在相熟,云长使之,能够如臂使指。便由云长从我营中选取甲士便可。”

    刘备这话说得很对,他营中的兵士都是久从他与关羽的,日夜相处,彼此相熟,上到战场里去,自然也就配合默契,杀起敌来,就能够事半功倍。

    许仲於是颔首说道:“如此,就由云长从校尉营中选用兵士。”

    刘备、关羽齐声应诺。

    他两人既然接下了攻取徐县的任务,就先告辞离开,回去准备。

    临出帐前,关羽说道:“入夜之后,羽便带兵渡淮,至迟明晨,定有捷报传给将军!”

    刘、关两人离开之后,帐中相继又先走了几人。

    这几人有文职,也有武职。

    文职的几人,有的是去为关羽准备渡河船只的,有的是去为关羽准备后勤辎重的,还有的,则是去和阙宣留下的人联系,负责关羽和阙宣之间的沟通的。

    武职的几人则是奉了许仲之令,归营调兵遣将,准备为关羽接应,或者为他后援的。

    诸项渡河前的工作在入夜前都准备妥当。

    当天黑之后,许仲、荀攸等人亲自来到河边,为关羽送行。

    关羽没有只带五十甲士,也没有如许仲所说,带足五百人,从队伍规模来看,他大约从刘备营中选出了有二百多人,这二百多人中,披重甲的不多,大多数穿得是轻甲,有的甚至没有着甲,——这倒不是因为关羽轻傲的缘故,而是出於实际考量,毕竟在到达徐县前,他们需要先横穿淮河,虽然选的这个渡河地点是周边一带淮水最窄的地方,可到底还是有一段水上距离要走, 并且又是夜间偷渡,所以,士兵们不能穿太多甲,万一走到半截腰,船忽然翻了,身上都穿着重甲,就算再好的水性恐怕也是浮转不开,说不定就徐县没见,淹死半路了。

    果然是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

    刘备虽为汉家宗室,然其家没落已久,与其说他是天潢贵胄,不如说他更像是豪客轻侠,带出来的兵士对他都很服气,皆愿以死相报,因而,尽管这些兵士们都知道此去渡淮击徐,若是胜利,倒也罢了,如是失败,恐便要全军覆没,可却没有一人露出怯色。相反,士气很高。

    隆冬腊月,天气寒冷,夜间的气温尤低,河边水气出来,较之陆上,温度更是低了不少。

    许仲令人取酒,给关羽等将士一人分了一碗,自己也拿了一碗,共同举碗,将酒饮下。

    酒是好酒,入了喉腹,顿起一条火线,让人浑身都暖了一些。

    喝完酒,诸人把碗丢下。

    许仲望了望不远处的河面,河面上有的地方结了冰,但冰层不厚,不足以支撑兵马行走。

    在渡河的过程中,如果遇到这样的浮冰,关羽的兵士可能还需要破冰而行,这给渡河又增添了一些难度。

    许仲望了两眼河面,又抬高视线,眺望了一下河对岸的远方,夜色下,一无所见。

    他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简短地对关羽说道:“吾在军中,候云长佳讯。”

    夜虽寒,水虽冰,刀甲更凉,寒意与杀意相浸逼人。

151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许仲、荀攸等人给关羽在岸边送行。

    为了不引起对岸的注意,给关羽预备的船只都不大,虽然不大,一艘船却也足可乘立二十来人。关羽共选出了二百余精卒,一艘船二十人,也即十余艘船便足矣了。

    当下,诸人络绎离岸,登船横渡。

    夜色深沉,冰河泛寒。

    望着关羽等人渐渐消失夜色之中,许仲身为主将,不可能在岸边久留,遂与同来给关羽送行的荀攸等人返回大营,去处理下一步的军事,为全军渡河做准备,而刘备关怀心切,却是不肯立刻就走,仍是留在岸边,尽管已经看不见关羽等人以及船只的身影,却还是远眺不止。

    眺望良久,他握了握悬挂腰上、早已冰凉刺骨的环刀剑柄,既对关羽此去充满期待,又不觉为关羽担忧,心情所至,不禁对身边的简雍说道:“云长此去,若顺利取下徐县,则下邳已入我军手中!若有不克,……我军恐就将要陷入苦战啊!”

    简雍知他话里虽是在关心战局,实则是心中在挂忧关羽的安危,遂启齿一笑,从容答道:“云长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去所率又都是我们部中的精锐,皆忘死敢战之士,兼得有阙司马与徐县当地的水湖豪杰相助,更又是趁夜突袭,趁敌不备,料来攻下徐县并非难事。”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希望如此。”

    简雍望了望水上,唯见河面安然,早没了关羽等曾经经过的半点影子,於是笑道:“水畔风寒,玄德,你便是在这里站上一夜,也丝毫不能给云长帮得半点忙。而今大战方启,君久怀壮烈之意,万一在此受了风寒,日后上不得战阵,空见他人夺功,未免可惜。所以啊,你我还是归营吧。”

    “好吧。”

    刘备一步三回头,与简雍等随从离开岸边,自归营而去。

    却说关羽等人。

    跟从关羽渡河的,有一人是阙宣家的门客。

    这个阙宣门客的任务是有三个。

    一个是做为中间人,联系徐县当地的水湖豪杰;一个是做为传令人,命令阙宣布置在徐县庄园中的人配合关羽;再一个就是并有导路之责,关羽等人都非下邳本地人,渡河之后,即为敌地,他们人生地疏的,不可没有熟悉当地道路的人来做向导。

    阙宣能把这个门客派来担当此三项重任,一来可见这个门客必是阙宣的得力助手,再一个也可见这个门客本人的胆气,交战之场、立尸之所,敢参与进来的,没有胆怯之人。而事实上,这个门客本为淮陵县里的一个恶少年,后来便正是因其胆勇,而才被阙宣招揽并被得以重用。

    河上虽然有风,但风不大,更非逆风,各条船上的兵卒都是壮汉,划动起来,船速甚快,若非被水面上的一些浮冰耽搁住了些许,他们渡过淮水、抵达对岸的时间还能更早一点。

    饶是如此,当关羽等人顺利渡过淮水、到达对岸的时候,天离亮尚早。

    笮融虽在淮水北岸沿线布置了些屯防兵卒,但淮水由西而东,贯穿了整个下邳郡,整条河段蜿蜒曲折,总长度约有三四百里,便是去掉与淮水北边的湖群接界、无需设防之段,余下的也有两百来里,以笮融的兵力数目,他的这条防线显而易见,肯定是不会有多森严的,而且淮水南岸的淮陵等县原本都是笮融的地盘,他本也不需要在淮水北岸设置多严密的防线,再加上现下有熟悉道路、了解北岸设防虚实的这个阙宣门客为向导,故而关羽等人却是无惊无险地就抵靠了北岸,悄无声息地登上了淮北的陆地。

    为了不让对岸的敌人过早地发现他们的踪迹,关羽令部卒将乘坐的船只悉数凿沉,看着它们都沉入了河底之后,这才带领兵士离开岸边,由这个阙宣的门客前头带路,避开大道,挑选小路,趁着天尚未亮,急行军地往东边的洪泽湖湖群一带开去。

    ——关羽确是虎将,他的这个凿船之举虽不能与韩信的破釜沉舟相比,可从他的这个举动中,却也可以看出他对夺取徐县怀有必胜的信心,如若不然,他不可能会把自己的的退路断掉。

    他们登陆的地段离洪泽湖的湖群地区不远,相隔只有数里地。

    行未多时,前头水气扑面,波澜起伏之声已入耳中,关羽远望之,夜色中,看到前边的道路尽头处芦苇丛生,却是已至湖群边上了。

    关羽因令部卒暂停前进,召来便在近处的那个阙宣门客,询问道:“前头可便是湖边了么?”

    那阙宣门客答道:“是。”

    “你家主人联系的湖中豪杰何在?”

    阙宣的这个门客翘足往芦苇丛中望了几望,转回身,答道:“我家主人於昨日军议后即奉许将军之命遣人渡河,联络湖中,此时定已把消息传给了他们。这里正是我家主人与他们约定的会和地点。想来他们已在湖边,只是不知军司马来历,所以不敢轻易露面,或许正远窥我等,尚请军司马勿急,待在下过去一探便知。”

    刘备如今升了官,从别部司马升为了雍奴校尉,关羽也随之升迁,现为刘备部中的军司马。

    关羽抚须颔首,说道:“你且去。”

    这个阙宣的门客因便径往湖边而去。

    关羽一边令部卒备战,以防有变,一边盯着那门客,看着他沿路潜行,进入到芦苇丛中,不多时,又见他从芦苇丛中钻出,身边却是多了三个人。

    关羽心头稍微一松,却仍是令部卒戒备,等得那门客与那三人来到近前,细细观看,见随那门客来的那三人都是短衣打扮,黑巾包髻,各携刀剑,年岁各有不同,然皆十分精干。

    关羽心道:“临渡河前,闻阙宣言说,这湖中愿助我军攻打徐县的水贼共有约七八百人,多是徐县、淮陵等地的贼寇,亦有别处来的亡命,这三人想应即是他们中的头领了。”

152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那湖水中的水贼,虽被阙宣称之为“豪杰”,许仲似也对之默认,便是关羽,在口头上亦以“豪杰”相呼,可众人皆心知肚明,彼等之辈又哪里称得上“豪杰”二字了?分明就是一群贼寇。故而,为大局起见,关羽嘴上虽是称他们为豪杰,心中对他们的行事却是不以为然的。

    只是,心中虽对之不以为然,话到嘴边,却还是以“豪杰”、“壮士”相称。

    关羽见阙宣的那个门客带着这三人来到近前,遂乃说道:“君等必就是阙司马所说的湖中壮士了?”

    那三人虽是水上行凶讨生,手底下已不知各有人命,此时面对关羽,态度倒很恭谨,尽皆行礼,其中一个年岁较长的人回答说道:“关司马在上,小人等确便是在水面上讨些生计,‘壮士’二字万不敢当。”

    这人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却也难怪,淮水北岸、下邳境内的这片湖群浩渺雄阔,超过百万亩计,期间的水贼盗寇何止数千之多,如今世道虽然纷乱,可这些水贼盗寇隐伏各个湖中,以劫掠为生,逍遥自在,而笮融又一意崇佛,毫无讨伐他们之意,较之寻常百姓,这些人的日子过得实在不错,也正因此,这次荀贞击下邳,愿意冒着战败覆灭的危险,出来相助荀贞、攻取徐县的只有他们这七八百人而已,要非他们是有些自知、有些远见,料来断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听得此人称自己为“关司马”,关羽心知这定是阙宣的那个门客已把自己的身份告之了这帮水贼。一来关羽本是骄傲之人,二来也是见此人回答尚算恭谨,於是关羽便没有起立威之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闻尔等愿助我军攻徐,此事可真?”

    “建威将军神威,小人等岂敢有虚言妄语!”

    “好,既然如此,此次攻徐县,二等可奋力勇战,但凡有功,吾必不没之。”

    “诺!”

    见此人虽口中应诺,而状若吞吐,似是还有话想说,关羽便说道:“尔有何话想说,尽管说来,不必吞吐!”

    “是。司马公在上,建威将军固威名满天下,广陵军亦以勇武为四海闻,可是……。”

    “可是如何?”

    “小人听说陶曼说司马公此次渡淮北来,只带了二百余军士。司马公可能有所不知,徐县虽非徐州的一等大县,却也是城高壁坚,而今的县中守将亦是笮融麾下的有名上将,素以勇猛知名郡中,只以司马公所带的二百余军士,小人恐……,恐不好打下徐县城。”

    陶曼,便正是阙宣那个门客的名字。

    关羽抚须睥睨,顾视拜倒在地的这三个水贼头领,说道:“小小一个徐县守将,也敢称勇猛知名?尔等无需忧虑,且只管随我击之,取城如反掌间!”

    这三个水贼头领俱不敢再多说,唯唯诺诺,口中应是。

    依照定好的计划,关羽渡淮之后,首先是和水贼汇合,然后是去阙宣在徐县县外的庄中,再与阙宣布置在庄中的人手汇合,几路人马合成,再底下就是攻打徐县城了。

    关羽望了望天色,离天亮已快不远,他沉吟稍顷,问陶曼道:“我听阙司马说他的庄坞便在这片湖面的对岸,离湖不远,可是么?”

    陶曼答道:“正是。”

    “由此渡湖,再到阙司马的庄坞,具体需要多长时间?”

    陶曼默算了片刻,答道:“此处湖面不宽,只有十余里长短,渡过湖后,再去我家主人的庄坞,算上上船、下船、隐藏船只的时间,顶多一个多时辰。”

    下邳境内、淮水北岸的这片整个的湖群,最宽处从北到南近百里,从东到西的总长度亦有百里之长,“十余里”的长度确然不宽。

    阙宣也给关羽说过,说渡湖、然后再到他的庄坞,快一点的话,只需一个来时辰。

    关羽尽管是个骄傲的人,可骄傲不代表轻忽,况且他跟从荀贞征战多年,亦受到荀贞遇战谨慎的影响,故而有再次向陶曼确证渡湖及至阙宣庄坞需要多长时间的这一举动,

    这时听陶曼所言与阙宣所言不差,关羽乃於心中想道:“眼下天尚未亮,渡过湖后,最多也就是天蒙蒙亮,正可借机先入阙宣的庄中隐蔽。闻阙宣说,从他的庄坞往北沿道行约十余里,就是徐县城,到阙宣庄中后,稍作休整,待阙宣庄中的人进入徐县后我即可夺城了。”

    下邳境内、淮水北岸的这片湖群绝大多数的湖面区域都是在徐县的东边,同时,也有一部分从东边的主湖区向西边延伸过来,复又向北延展,却正好是把徐县包在了其中。

    关羽等人现下所在的位置便是处於湖区向西延伸的地方。

    所以,也就是说,渡过他们面前的这片湖后,先是可到阙宣的庄坞,继而便是徐县城。

    至於会不会在去阙宣庄坞的路上碰见行人,这并不是个问题。

    徐州遭过大规模的黄巾,至今元气未复,笮融又崇佛,搞得民不聊生,不少人离家背井,逃离去了外地,下邳如今的人口骤减,现下又是寒冬,非农忙之时,想来天方亮时应是少有行人,正好可以隐蔽行迹,——如真是在去阙宣庄坞的路上碰上了行人也不打紧,抓了就是。

    想及此处,关羽因便说道:“既是阙司马的庄坞离对岸不远,吾等现便渡湖吧。”

    那三个水贼头领和陶曼在前头引路,关羽带着军士随在其后,二百余人到了湖边,近处看去,才看到在湖边的芦苇丛遮掩处外,已经停靠了十几只船艇。

    这些船艇正是水贼们为关羽所带的军士渡湖而准备下的。

    关羽即带人登船,泛舟行水。

    此时夜色已薄,视野可以稍远,远望之,湖面开阔,四下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回头看时,岸边芦苇摇曳,向前观之,满天的星月之光倒映在湖面之上,影迹点点,木浆划动,带起水声悦耳,虽然此行是去奔袭攻城,尽管所从皆是虎狼甲士,眼前之景,却令关羽心旷神怡。

    关羽立於船头,迎风按剑,喟然叹道:“此真好水也!”

    他久居北地,见者多山,今入此湖,也是难免生兴。

    只是此回攻徐县,不但是孤军轻进、深入敌腹,而且更是以少击坚,激战在即,他竟还能如此惬意享受,自如至斯,却顿让同船的陶曼和那三个水贼头领不由为之心折。

    适才与关羽对话的那个水贼头领心道:“方才他说取徐县如反掌,我虽不敢反驳,却也不敢全然信之,现观他眼下的这番姿态,确非常人能为。……只是,攻徐实不易,以他这点兵马,纵再加上我等部众,再加上阙宣的人手,到底能否攻下?”他却还是对能否攻下徐县有疑虑。

153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徐县在春秋时是徐子国的地界。徐国曾经很强大,是大禹时的封国,历经夏商周三代,到周穆王时,徐国的国君嬴诞得到周边三十多个国家的臣服,自称为王,是为在历史上颇留下名声的徐偃王,於是反周,但为周穆王所败,战败后逃隐山林中,他的儿子被周穆王封为徐子,公侯伯子男,这个爵位不高,由此有了春秋时期的徐子国,后来被吴王阖闾所灭。

    因了这段历史,所以入到前汉,当随着人口繁衍,到了需要在此地置县的时候,便以“徐”为此县之名。汉武帝时,置临淮郡,徐县为郡治,光武中兴,仍以徐县为临淮的郡治,到了明帝永平十五年,改临淮郡为下邳郡,这才改郡治为下邳县。

    由此可以看出,徐县虽不是下邳郡的郡治,但历史悠久,并曾长期为下邳郡的前身,——临淮郡的郡治,其居民之广多,其城墙之坚固,在下邳郡的诸县中却也是数得着的。

    这也就难免那个水贼的头领会忧心忡忡,生怕关羽攻打徐县不克。

    船行湖上,随着水贼头领们的号令发出,不断有其它船只从别处驶出,汇入关羽所在的这支船队中,短短十余里的水程,待到了湖对面的岸边时,船队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五六十艘之多。

    等船只靠到岸边,关羽带着军士们登岸,将那三个水贼头领唤到眼前,吩咐说道:“尔等的部众不需随我去阙司马的庄坞中,尔等去安排一下,叫他们便在这岸边的芦苇丛中偃伏,至迟今日午后,我会遣人来召他们。”

    一直代表另两个水贼头领、和关羽对话的那水贼首领犹豫说道:“我等人手虽少,也有七八百人,虽然可以在水中藏隐,但司马公午后相召,一旦出了湖面,只恐路上为人所见,露了风声。”

    “召了他们之后,便是攻城,有何风声可怕走漏?”

    听了关羽此话,那三个水贼头领吓了一跳,带头那人问道:“司马公是想今日午后攻城?”

    “正是。”

    三个水贼头领面面相觑。

    带头那人说道:“司马公,白日难掩行踪,……难道不是应该等到入夜后再攻城么?”

    “尔所言者,常理也,却不宜今次用之。吾料淮陵被我军攻取的消息此时必是刚传到徐县不久,县中定正慌乱,攻守无措,进退难定,吾正可趁此良机,克城取之!”

    “这……。”

    “拔城克敌,不需尔等,得了我的召令后,你们的部众只管跟从在吾部兵马的后边,摇旗呐喊便是。如战胜,少不了尔等的功劳,即便战败,尔等也能逃离,又何惧之有?”

    关羽的意思是不用他们这些水贼攻城,只需要他们出个人场,壮壮声势,如果战败了,也确如关羽所言,他们於战场上的位置在关羽本部兵马之后,的确是有机会逃掉的。

    见这个三个水贼头领仍是不肯应声,关羽也不恼怒,只淡然说道:“尔等今既从我军,当守军法。军法:不从军令者,斩!”

    这三个水贼头领无可奈何,只得应道:“诺。”

    关羽留下了两什军士,令他们和水贼们一起留下,一个是担负午后的联络之责,再一个也有监视这帮水贼的意思,布置完了,他又把那三个去给部下传令的水贼首领唤来,问道:“都安排好了么?”

    “是。”

    “那尔等三人便随我去阙司马的庄坞吧。”

    “我等也去?”

    “还有攻城诸事与尔等商议,尔等自是要去。”

    关羽察言观色,早就看出这三个水贼头领分明是已起了怯意,当此关键时刻,又怎会肯把他三人便留在湖上?万一他们因怯生叛,改了主意,使得徐县城中闻讯,却是不妥。

    这三个水贼头领有心不跟着关羽同去阙宣的庄坞中,可看看周围那些杀气盈/满的甲士,拒绝的话又哪里说得出来,只好应道:“是。”

    陶曼在前带路,关羽带着麾下军士和那三个水贼头领沿着湖边小道,前往阙宣的庄坞。

    光武之所以能够中兴汉室,本就是因为他借助了豪强地主之力,所以,与前汉建国时,功臣多“布衣将相”的局面不同,中兴以来,一直都是豪强大族得势,朝廷中的官员固多为势族显姓的出身,地方上,也是豪强名族得势,加上朝廷的放任,虽往年太平时,土地兼并也很严重,州郡国县中到处星罗棋布地遍布着各地豪强右姓所建造之占地广阔的庄园坞壁,况乎而今天下大乱,为了自保,各地的庄园坞壁自是更多,并且论其高大坚固的程度和占地的规模大小,新建的当然比旧建的强,便是旧建的,也有不少再经过了改造修扩,亦是胜过往昔。

    阙宣的这个庄坞,他建之已久,本就不小,前几年的黄巾乱后,他借机吞并了不少贫户的土地,遂加以改扩,占地愈广,壁垒高固,坞中各种负责产生日用品的作坊齐全,并有果林、菜畦,以及一些田地,乃是一座标准的可以自给自足的庄园坞壁,此外,他庄中还有足可供五百人食用半年的储粮,并且除了日常劳作的徒附等等之外,又有三十多人的专门护卫武装力量,——这三十多人,便是阙宣对许仲说的他在徐县和庄中布下的“三十余剑客”。

    三十多人,看似不多,可这三十多人都是精选出来的勇士,能被阙宣“剑客”之称,可见这批人的武力,当遇到有部队或者贼寇来攻时,这三十多人只不过是守卫庄园的主力而已,另外的那些徒附之众,也是可以参与防御的。

    把庄中全部的徒附调动起来,即使去掉老弱妇孺,阙宣的这个庄坞至少也能够动员出三百多战力。

    故而,阙宣这个庄坞的防御力和战斗力委实不小。

    事实上,兵法云“未虑胜,先虑败”,倘使关羽攻徐县不利,阙宣的这个庄坞便是许仲给他预备的退路,他完全可以退守此坞,等待许仲大军渡淮来援。

    关羽等到达阙宣庄坞的时候,天刚亮未久。

    他们一路行来,道上并未遇到行人,却是悄无声息地就入了庄中。

154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到了庄里,自有来接头的庄中总管遣人带关羽麾下的军士们去休整的地方,暂作休憩,又遣人奉去饮食,并请关羽等军官来入庄里的正堂中落座。

    关羽却不肯去堂上,而是带着一众军官,和军士们一起,来到早就给军士们备下的房舍处,等饮食送来,也不肯搞特殊,不去吃专门给他做的饭食,而是与军士们同食。

    吃过饭,关羽命军士们荷甲而卧,枕戈暂歇,而自向庄中总管和陶曼问话。

    “阙司马说徐县城中有各家心向建威将军的,共可聚百余壮士,彼等可知我已至县外了么?”

    庄中总管答道:“昨日晚间,我家主人的命令送到了我庄中,我当即遣人入城,已与他们都联系上,并叫他们做好接应司马公的准备了。”

    入夜后,徐县的县城门肯定是会关闭的,城中也会宵禁,而这个庄中总管却能派人入城,并分别与投靠荀贞的城中各家一一联系上,由此一点,便可见阙宣在这里的势力和影响力。

    “好。你现在再派人,立即入城,告诉他们,我将会在今日午后的未时三刻率部攻徐,命他们到时响应。”

    庄中总管和那三个水贼头领一样,闻得此言,亦是大惊,说道:“今日午后未时便攻城?……司马公,会不会太急了点?以小人之见,最好是等到今夜再说。”

    关羽说道:“你只管听我军令,即刻遣人入城去罢。”

    庄中总管还想再劝,见立在关羽身后的陶曼连连冲他们眼色,又见陶曼身边的那三个水贼头领都是面带苦笑,心知定有蹊跷,当下不敢再言劝说之话,诺诺应是,便即遣人去城中送讯。

    离午后还有几个时辰,关羽叫一众军官和那三个水贼头领也去休息,自己则命人取来徐县的地图,展开细看。

    趁他看地图的空儿,庄中总管凑到陶曼边儿上,低声说道:“徐县城坚,守将勇而敢战,关司马却为何定要午后击城,连等到晚上都不肯?”

    陶曼示意他跟着自己往远处走了些,然后回答说道:“你却不知,这位关司马的名声虽然不大,可他却是刘雍奴的部属。”

    “此话怎讲?刘雍奴又是何人?他便是刘雍奴的部属又待怎样?”

    “刘雍奴素得荀侯信爱,今次攻徐县,我临来前,主人特地嘱咐我,无论大小急缓,万事都务必要听关司马的命令,所以你刚才想劝关司马改变战期时,我对你使眼色,叫你不要多说。”

    “刘雍奴再得荀侯信爱,这打仗可不是儿戏,万一战败,攻城不利?”

    “你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主人门下的两条走狗。主人新投荀侯,在荀侯军中全无根基,这征战之事,便是主人眼下也还插不上嘴,何况你我?却非是你我可说之事,只管听令就是。”

    “可若此战败了?”

    “你没见荀侯的部曲,我昨天在淮陵时跟从在主人的左右,有幸得见,真是虎士群集,熊罴满营。我也是见过笮融部曲的,又哪里能比得上他们这支勇锐精甲!纵是关司马此回攻徐县有失,也是一时之小负而已,待许将军率大军北至,徐县也就是一鼓而定的事儿。”

    陶曼虽和庄园主管以及那三个水贼头领一样,对关羽能否攻下徐县保留怀疑,但与庄园主管和那三个水贼头领不同的是,因为他见过荀贞的部队,对徐县之早晚必克却是充满信心。

    庄园主管还是很相信陶曼的眼光的,听了他这番话,也就姑且把担忧先收了下去。

    关羽细看地图。

    这徐县城,西临数里宽广的湖水,北为比西边湖水更为宽广的蒲阳陂,——陂者,池塘之意也,蒲阳陂也就是一处名叫蒲阳的大池塘,说是池塘,以它的规模计,实亦为湖了,而且是一处大湖,西、北两面都是水,不利交战,能够选择地进攻及入城地点便只有东边和南边。

    东、南两个方向细究之,又以南边为上。

    选择南边,却是出於需要给“给守军留一条通达无阻的逃跑路线”的考虑。

    所谓“围三缺一”,攻城战,只要进攻的一方没有全歼守军的打算,那么通常都会给守军留一条逃跑的道路,否则守军退无可退,或许就会死战,导致攻城不易,伤亡过大,甚或失败。

    放在眼下来说,此即为最好选择从南边进攻的主要原因了。

    因为徐县的南边虽然没有水,可向南三四十里便又是洪泽湖的湖群,前有湖群阻道,不利城中的守军逃跑,故而就不能选从东边进攻及入城,只能选从南进攻,把东边留给守军撤逃。

    关羽抚须观图,心中未免觉得可惜,心道:“惜我此次带的兵马不多,若能有两千甲士在手,我便可直击徐县之东,再列伏兵於南,尽歼城中守军!”

    如果他手上能有两千训练有素的精锐甲士,首先,就不必考虑会不会因为守军的死战而难以攻下徐县,其次,也能有充足的兵力在南边设伏,如此一来,也就确如他之所想,是有很大地把握可以将徐县的守军全部歼灭掉的。

    不过话说回来,十全十美的事不好遇见,在战场上更难碰到。目前的形势而言之,要么选择虽不能全歼城中守军,但却可以快速地攻下徐县,为主力继续北进开道,要么选择全歼徐县守军,但却会拖慢之后整个的战局,甚至会使之后的战局陷入苦战,在这两者之中只能二选一,而两者选其一,自是快速地取下徐县更合乎整体的战略利益。

    定下进攻的方向,关羽随便找了间屋舍,入内休息。

    庄园总管派去城中联系的人回来后,给庄园总管回了信,庄园总管和陶曼去找关羽复命的时候,正听见关羽在屋舍内鼾声阵阵。

    这庄园总管没有见到关羽在渡湖时的惬意风姿,此时闻得他的鼾声,却是在惊讶他激战临近、仍可安眠的同时,不知不觉间,竟对取下徐县多了几分信心。

    屋舍外的卫士见是军情回报,遂入内叫醒关羽。

    关羽唤庄园总管和陶曼入内相见,便卧在榻上,听了庄园总管的回报,听得城中投靠荀贞的各家都回话说必会在午时前做好响应准备,点了点头,问道:“徐县城中情形如何?”

    “小人也问了,那回话的人说:城中慌乱,街上多见兵士来往调动,县市关闭,诸里亦多闭门。”

    “县市关闭”,这话说的是县里的市场都关闭了;“诸里”,自是县中百姓居住的各个里巷,也大多闭门了。

    “县市、诸里既已关闭,城门想来必也关闭了?”

    “正是。”

    听到这里,关羽没有再问那往城中传讯之人是怎么进城的,却是因为既然昨晚这庄园主管就能在夜宵关城门后派人入城,那么今日他所遣之人自然也能入城。

    关羽心道:“却是与我预料得一样!这城中果是刚得知淮陵为我军所占的消息不久,正一片慌乱的时候,此次取徐县城易矣!”他当下对陶曼说道,“你可去通知湖中的那些壮士,叫他们午时抵达庄外。”说完,挥手示意他们离去,翻个身,又复酣然睡去。

    陶曼两人出到舍外,陶曼自去传讯。

155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快到午时,那数百水贼来到。

    关羽被卫士叫醒。

    他披衣而出,命卫士取来凉水,时值腊月,天寒地冻,用凉水洗过脸后,精神顿时抖擞。

    在各个屋舍中休憩的军士们已经都起来了,并在半个时辰前都又吃了顿饭,此时已经活动过身体,皆列队庄中用来晒麦子的大场上,由本队的军官带领着,秣兵整甲,等待关羽。

    新来的数百水贼也各由那三个水贼头领分别带领,亦列队相候,——早前关羽留在这数百水贼中监视他们的两什军士现已归了本部的建制。

    关羽由卫士给自己披上甲衣,配好环刀,自提了铁矛,一切准备妥当,随之出到庄中的晒麦场上,环顾了一下列好队伍的本部兵士与那数百水贼,他叫来庄园主管,指着另列一队、站在边侧的数十人,说道:“此便是庄上的剑客么?”

    “是。”

    “传我军令,命他们先潜入城中,与县中的内应接头汇合,待到未时三刻我部至时,可共起之,由内夺取南边城门。”

    “诺。”

    庄园主管去传令,关羽又召来陶曼,问道:“尔等来时,可露了风声?”

    “小人等是分散前来的,路上虽碰见了些农人,但并未露了风声。”

    数百人看似不少,分成数十股后,各股的人就不多了,而且从湖上来阙宣这座庄中的道路不止一条,这些水贼多是本地人,熟悉道路,再分成几条道走,确是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关羽再又召来那三个水贼头领,说道:“我意未时三刻攻城,待会儿出了庄子,尔三人可各带本人部众,跟在我的部曲后头,还是那句话:等到攻城时,不需尔等先击,只管在后鼓噪!”

    三人应声:“诺!”

    安排好水贼,关羽这才命本部军士里的几个军官过来,给他们分派任务。

    关羽此次虽然带的军士不多,只有二百多人,却都是刘备部中一等一的精锐,其中军官所占的比例很大,单只队率就有三个,曲军侯也有一个,其余如屯长、什长、伍长之属更是繁多。

    关羽这次叫过来的几个军官都是队率以上的,共有四人,他一一给他们分派任务。

    先是令一个队率带三十人做为先锋。

    他命令道:“我与城中已然约好,未时三刻我部攻城,令他们到时响应,由内夺门。汝与此三十军、吏皆在甲外裹布衣,先我部行,伏至南城门外,到时闻城内声起,便可先突击入内,控制城门,不使有失。”

    这个队率应令。

    再令一个队率带二十人为后阵。

    关羽命令道:“汝带二十精卒为我殿后,需时刻注意那数百水寇,倘使有变,或有临阵而逃者,汝可斩之!”

    这个队率应令。

    最后是余下的那个队率和另一个曲军侯。

    关羽令道:“汝二人各带五十人,为我左右翼,从我攻城!攻入城中后……”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看向那个曲军侯,令道:“汝即由陶曼为前导,疾击县寺,寻找县中守将和县令等吏,尽斩擒之,并示众,使城中军民知道。”

    这个曲军侯应令。

    接着,关羽又看向剩下的那个队率:“汝则与张济合兵,夺取城楼。”

    张济,即是被关羽命令殿后的那个队率。

    这个队率应令。

    关羽的军令传命完毕,他最后又说道:“此战虽有数百水寇、百余徐县内应及数十阙宣庄中的剑客为我军助战,但汝等需得牢记:开战后能够依赖的只有我们自己人,徐县内应和阙宣庄中的剑客还好,尤其是那数百水寇,万不可倚重。”

    不管是战斗力,抑或是信赖力,那数百水贼和徐县内应,以及阙宣庄中的剑客,的确都是远不及关羽的本部军士的,他们这些人,正如关羽所说,徐县的内应和阙宣庄中的剑客还好一点,因为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悬挂在这一战上了,倒是不必担忧他们随时会“反戈一击”,可那数百水寇可就说不准了,打顺风仗的时候,固然他们不会有二意,然而一旦战有不利,这些人说不定就会一哄而散了,毕竟他们在徐县没有恒产,大不了再逃入湖中当贼寇就是。

    这四个军官应诺。

    看了看时辰,日在天中,已过午时。

    又等了会儿,掐算时间,估计那先走的三十余庄中剑客已经入了城了,关羽乃令本部军士以及那数百水贼出庄,按照定下的部署,分成前、中、后三军而行,奔向徐县。

    那先行的三十军、吏以布衣在外,散行急到徐县城外时,还不到未时。

    他们伏在城外的林中田间,仰望北边不远处的城池。

    只见城门虽然紧闭,可是城头上的旗帜却不整齐,虽有兵士在城头驻守,可却矛歪戈斜,毫无森严景象,更时或看到有守军的军士凑到一处交头接耳,又或者看到有守军的军官从城头上匆忙过往,也不知都是在干些什么。

    带队的这个队率心道:“我军二十六日出的东阳县,二十七日夜便攻下了淮陵,一日夜间行军一百四十里,并拔县克坚,一举拿下淮陵,已是突入下邳郡南腹地,抵至淮水南岸,……如此神速,这般锋锐,真如破竹,委实不可挡,也难怪城中的军心惶恐。”

    本是急行十余里来到的城外,甲外又有布衣,穿得也略厚,这个队率和那三十名军、吏们的身上都出了点汗,正当午后,阳光晒在身上更增暖意。

    四周的林木早掉了叶子,唯余坚硬的树杈和粗粗细细的树干指向天空,田野中亦早空旷,唯存野草之类,顽强地生长在干燥的土地上。

    日晒虽暖,而景色却未免萧瑟。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景色,或许才更适合即将展开的这场渡淮之后的奔袭城战。

    日渐西移,未时已至。

    复等一会儿,时到三刻。

156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时至未时三刻,城中未乱,关羽所带的攻城主力先至。

    伏在城外的那个队率最先不是看到关羽等来至,而是最先看到城头上的守军士兵忽然大乱,有仓皇举矛的,有匆忙张弓的,并有掉头就往城下跑去的,紧接着不多时,又听见城中鼓声大作,又见城头上各色军旗一片乱舞,目睹这番情状,那队率心知断然不是城中内应能够掀起的,遂便回顾身后,这才看到了关羽所带之兵。

    他看到的那会儿,关羽带的兵马离城门尚远,所以他没有听到动静,但城头上的守军居高望远,却是可以看到。

    这队率心知,城中内应若是夺门,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因令部曲:“备战!”

    果如他所料,城头上刚乱了一会儿,城中的喧闹声就传出了城外。

    这队率按住跃跃欲试的部曲们,伏地瞻望,耐心等待,很快,就见城门打开。

    直到此时,这个队率才一跃而起,简短下令:“杀!”

    他们这三十来人在伏下掩藏后就脱去了用来在道上伪装的布衣,这时都是轻甲环刀,直扑洞开的南城门。

    因了久经沙场,老於战事的缘故,向南城门奔杀去的路上,这个队率还有余心想道:“阙宣果是下邳大豪,先是淮陵,今又是徐县,此两城之得,他功劳甚大!”

    要非是阙宣在这两县有极大的影响力,提早布下内应,便是以荀贞兵马之精,也是难以这么快就连克两城的,更别提关羽可以无声息地横渡淮水,——至於能不能打下徐县,却非这个队率之所疑,他既相信本部兵士的战斗力,更相信关羽的武勇万人敌。

    这队率与他麾下的那三十军、吏所埋伏之地,离城不远,疾奔之下,很快就到了护城河。

    没工夫等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这队率二话不说,带头跳下,身上的暖意和汗水被冷水一激,顿消失无踪,化作了一股冰寒直冲脑门,却是寒意更助热血沸腾和杀意激昂。

    此时城门内有内应与守卒厮杀,城头上的兵士则大多还被关羽的部队吸引,没有反应过来,在他们游过护城河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支箭矢射来,完全没有威胁性。

    过了护城河,城门便近在咫尺。

    这队率当先,诸军吏紧随其后,杀入城门洞中。

    城门洞里与守卒厮杀的还有二三十人,这队率略略一看,认出许多熟脸,却都是阙宣庄中的剑客。——阙宣庄中的剑客们都是本地或来自外地的轻侠猛士,多习格斗之技,又身体壮健,相比城中各家凑出的百余内应和那数百水贼,他们的战斗力都是最高的,因为久被阙宣豢养,这些轻侠之徒本就尽皆思以“义”相报,这会儿接战,更是谁也不愿被别人小瞧,故而一个个轻死忘身,战斗的意志也是很强,所以,这次袭夺城门,便是以他们为中坚,至若城中各家的内应很多没有参与,而是在城中四处放火,以图引起骚乱,从而进一步地动摇守军军心。

    这些剑客和内应们虽是趁关羽军至、引起守卒慌乱的机会,突其不意,打开了城门,可等城门守卒反攻过来时,他们到底没学过军阵,又甚少带有箭矢强弩,只凭个人武勇,渐渐难以支应。那队率与军吏们适时地杀了进来,顿时扭转了城门洞内这块战场的局势。

    《司马法》里讲战阵兵器时,有一句话说的是:“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意思是,轻兵器多了,如果遭到敌人的猛烈进攻,就会容易使战阵混乱,而重兵器多了,则会在取得上风的时候影响逐北杀敌,扩大胜果。

    放在两支军队分列阵型以野战时,这句话一点没错,可放在眼下这场城门洞内的小规模接战,这句话却是不太合用了。

    因为如大戈、铁矛之类的重兵器,过长,在相对狭窄的空间内挥动不开,甚会误伤己军,明显是不适用的。最适用目下情形的只能是轻兵器,所以这队率及麾下军吏使用的都是环首刀。

    环首刀是轻兵器,堂堂之阵、两军对攻时,这等轻兵器大多数时只能用来自卫,然而此时,肉搏近战,却正可借了轻兵器的“锐”,只要突入敌阵,展开近战,便可击敌取胜。

    那队率这边都是环刀锐击,兵器整齐划一,而反观城门洞的守卒及仓促来援的其他守军,却是有用矛戈的,有用短兵的,兵器混乱,对敌那些没有经过战阵操练的剑客、内应时,他们能占据上风,可一旦与那队率及其麾下军吏对阵,便立刻进退无据,很快就溃败散逃。

    杀散守卒,这队率没有追击,而是第一时间命人放下了吊桥。

    吊桥放下时,关羽的大队人马正杀到护城河外。

    阙宣的庄中养有四五匹好马,出庄时,关羽自骑了一匹,余下的没有分给军官们,而是分给了最能战的几个军吏,这时他一马当先,带着那几个有马的勇士,直上吊桥,驰入城门。

    入了城门,马不停蹄,他拿矛在手,先是追杀散逃的城门守卒,继而待大部队进来,喝令那个曲军侯:“即往县寺,杀擒贼首,悬我军旗!”

    曲军侯接令,带部奔进,袭往县寺。

    关羽兜着坐骑原地半转,找到了个城中的内应,喝问道:“贼将何在?”

    那内应仰望马上关羽的威风,心中惊叹,口上答道:“在城北。”

    本朝元初三年,时任下邳相的张禹在蒲阳陂上开了三道水门,引水灌溉,后岁至垦田千余顷,邻郡的贫者很多都来此地落户,室庐相属,其下成市,却是徐县最为富饶繁华的所在,因而县中守将把他的军营设在了县北城中。

    关羽即按之前的安排,令两个队率带领本部的大部分人马为主力,又令水贼分出人马五百,由两个水贼头领带着为辅助,悉上城头,夺取城墙,又令剑客、内应们和余下的水贼分去县中各处,一来清剿各处的守卒,再则控制地方,分派完毕,他自引步骑十余人径奔城北。

    他这却是要深入敌营,袭杀敌将!

    但凡守城之军,多会把兵马主要布置在三个地方,一个是城头,这是直接担负守城任务的,

    一个是城中军营,这是轮值休息的后备队,所谓“守城先守野”,再一个就是当兵力充沛时,还会在城外布些人马,这是为了能使之与城中成犄角势,呼应相守。

    此外,还会在城中的仓库、诸里、街亭、路口和城中的高处等地也布置些人马,这是为了守卫物资,同时弹压城中百姓,维护城内治安,以防有人作乱。

    徐县的守将本是在城外设了一营的,但前些时,笮融调走了一部分他的兵马,一些改派去巡防淮水,另一些则改驻淮陵等淮南诸县,以图加强淮南的守御,所以,他手头上的兵力顿便有些不足,因就把城外的营给撤掉了。

    也就是说,他现下的兵马主要分布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城楼、城墙上,一个便是城北军营。

    他那军营中虽不知有多少兵马,但总归不会少於数百,关羽只带了十余步骑就要去冲营,立时使那些剑客、内应、水贼等等,无不惊诧,而被他点名要从他冲营的那十余步骑却皆面色如常,毫无吃惊,又或惧怕的样子,——这自是因他们知关羽之能,并本身亦是勇士之故。

    那些水贼们见果如关羽所料,虽是白天攻城,却也顺利入了城中,此时虽是惊诧,倒也不敢口出劝言,陶曼却是想劝说两句,毕竟而今城门既下,已有六成胜算在我,关羽身为主将,似无需冒险涉危,万一他因为“冒进”而战死,实在得不偿失。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关羽即已拍马而去。

    无奈之下,陶曼只得奉他军令,与剑客、内应们分杀去县中各处。

    其余的军吏、水贼也各按令行事。

    此刻县中已是混乱一团,火起多处,黑烟腾腾,到处是叫嚷哭喊之声,一些青壮百姓各持武器,守在各自的里门内,以求自卫,更多的百姓畏藏家中,心惊胆战地不敢露头。

    突上城头的军吏、水贼与城头守卒刀枪交战,往城中各处杀去的剑客、内应、水贼则与不时碰上的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县中各地守卒接战,而那袭杀县寺的曲军侯则已到县寺外,与县寺的守卒、县吏们展开了厮杀。

    群民惶乱,战火处处。

    关羽扑向县北,却扑了个空。

    却原来是那城中守将在接到城中大乱后,立刻整队出营,往城南支援了。

    关羽不是本地人,走岔了路,和这守将失之交臂。

    从被守将留在城北营中的老卒口中问出守将的去向,关羽二话不说,打马转走,即又回头往城南去。这回他走对了路,循着那守将去的街路,走未及太远,遥遥就望见前方人头簇簇,喊杀声盈耳,远观旗号,乃是一支水贼与那城中守将碰上了。

    关羽驰马奔至近处,他骑在马上,视线能够越过前边的守卒队伍,看到两军接战的地方。

    见有一披重甲之将,冲杀在守卒的最前,徒步奔杀,呼喝不绝,左矛右刀,远则矛扫,近则刀斫,势极猛武,所向披靡,约百余人的水贼无一人可挡他一合。

    水贼中有人带弓矢的,从后方射箭,然那敌将身上的铠甲既厚且坚,却是大多的箭矢都不能射透,便纵有射透的,也只是箭镞稍入甲内,造不成杀伤。

    关羽心道:“闻那水寇头领说,徐县守将‘以勇知名’,想来这当先冲阵的敌将便是此人了。”见水贼已经不支,节节败退,大约很快就会溃败,遂吩咐左右,“且呼那敌将!”

    有从卒问道:“可是呼他来战么?”

    “观彼鼠辈,焉值我与战?叫他回首便是。”

    十余步骑便齐齐大呼:“前头敌将,可敢回头来看?”

    一边呼喊着,这十余步骑一边杀入前边守卒的后阵,他们是从后袭杀,又都是勇士,立刻便突进无前。守卒后阵一乱,前头的那个敌将便是没听见呼声,也不由停下脚步,回头观视。

    他刚一扭身回头,迎面就见一道黑影呼啸而至,还没反应过来,胸前便受到猛烈的冲击,紧接着,随着冲击之力,大步地踉跄后退,直退了十余步远,撞入水贼阵中,又接连撞到了七八个水贼,这才止住退势,他以矛支地,勉强站住,低头去看,看到胸前多了半截的矛身。

    这铁矛正是数十步外的关羽所掷,不但越过守卒的阵伍,击中了这个敌将的胸口,穿过前后两层甲,透体而出,并且还把这个敌将带得退了那么远,一掷之威,乃至於此!

    这个敌将这时才感到疼痛,抬头看向铁矛的来处,视野已然模糊,只隐约看到了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影,随即便口喷出几大口鲜血,颓然倒地。

    这敌将一倒,那些守卒先是茫然片刻,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顿时尽皆胆颤,一个个魂飞魄散,有的呆立原地,不知所措,有的转身想逃,却前后有敌,无路可逃,遂丢下兵器,拜倒求饶。

    那百余水贼俱皆骇然,望着关羽凛然身形,许多人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些拜倒求饶的守卒一起拜倒,只是他们却非求饶,而是高呼:“司马公虎威!”

157 潘文珪负甲拔县 关云长渡淮克城

    敌将被杀,不久后,县寺被攻破,徐县的县令见事不可为了,遂捧印投降。

    如此一来,虽是城头和城中各处仍有守卒顽抗,他们却已是大势已去,在关羽的亲自带队剿杀之下,很快就土崩瓦散,或降或逃。

    未时三刻攻的城,至暮,城中大体已定。

    县中的内应们奉令召集人手,熄灭了城中各处他们早前点起的火,又有军吏带着兵士们分头巡行城中,高声喊话,安抚县中百姓,同时捕杀欲趁乱劫掠的恶少年们,以保证城中治安。

    关羽又命县令遣派县吏去把城中各里的里长和街亭的亭长等人都叫到县寺,对他们示以荀贞的安民告示,明白地告诉他们:“笮融逆行倒施,崇佛虐民,今义军西击,只诛首恶,望百姓各自安居,如有心怀不测,抑或趁乱生事者,汝等虽民,军法可饶,而国法不饶。”

    这些安民的事情本该是文吏去做,不过关羽此来,没带什么文吏,所以暂时只能由他亲为了,好在关羽不是只知战阵厮杀的武夫,不止识文断字,且还读过《春秋》等经,又见过市面,在魏郡时跟着刘备治理过一县之政,这点安民之事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

    各里的里长和街亭的亭长等人连连应诺,待关羽交代完毕,各归本处去给百姓传达。

    关羽瞧了眼战战兢兢立在一边的县令,又看了看堂外院中被军吏们团团围住的各级县吏,问那县令道:“你是朝廷的命官还是被笮融所任?”

    “下吏是去年得朝廷诏命,来到本县就职的。”

    “笮融无朝廷诏命,窃居下邳郡职,尔既是朝廷命卿,却缘何甘心从贼?”

    县令颤声说道:“笮融虽无朝廷诏命,却是被陶方伯派来的,兵精马壮,罪吏实无力反抗。”

    “便是无力反抗,当那笮融崇佛虐民之时,尔为何不但默不作声,更且助纣为虐?”

    关羽入到徐县地界处,见到了不少处的浮屠,显都是笮融来到下邳后建造的。当此战乱之世,民不聊生,道有饿殍,建一座浮屠都是浪费,况乎徐县境内有好几处?也不知因了这几座浮屠,徐县境内又有多少贫民或劳作而死,或饥寒而死。说这县令助纣为虐,半点不差。

    这县令两股战栗,无话可答。

    “既已助纣为虐,我义军今至,尔又据寺顽抗,……吾且问尔,尔自觉该当何罪?”

    这县令浑身抖得根乱麻似的,大冷的天,汗如雨下,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关羽哼了声,懒得再理会他,吩咐堂下:“把这位‘县君’带下去,看押起来,等候许将军发落。”

    堂下兵士接令,上入堂中,如提小鸡也似,将那县令带下。

    对那院中的县吏们,关羽不屑多说,除了命户曹等的吏员把户牍和县中粮储等数据送来、等候呈给许仲、乐进外,亦叫兵士们将他们悉数看押。

    诸般事务处理罢了,夜色已至,关羽出了县寺,带着数十兵士巡察县中,并巡视城头。

    今暮时,城中初定后,关羽即遣了人立刻渡淮南下,去给许仲、乐进报捷。许仲带的主力兵马众多,渡河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别的不说,只船只一项,就不是三五十条便够用的,昨夜算一晚,今日算一天,大概算来,最早也得明天许仲才能够带部过河,换言之,也就是说,只打下徐县还不算完,接下来,关羽还得把徐县守住,直等到许仲率部到来,这才算是完功。

    故而,关羽半点没有懈怠,处理完安民诸事,便就立即巡视城中。

    许仲尚在淮南,现下在淮北的仍是只有关羽一支孤军,当此之时,要想让徐县不会得而复失,县内的安定就至关重要。关羽已传军令,命入城的兵士及水贼、剑客、内应等,各守城墙、城门,不许擅自离队,在城中抢掠扰民。军令尽管早已传下,可总有不肯听从命令的人在。

    在县中巡视一周,关羽接连遇到了五六起扰民之事。

    这五六起扰民事,有的是被临时组建的县中治安队抓住的,有的是被关羽亲自抓住的。

    五六起中,绝大多数是水贼、剑客、内应所犯,亦有一起是关羽所带的本部兵士所犯。

    关羽虽然看不起水贼的人品,但是在维护军纪方面,他深受荀贞影响,却是不分亲疏,以法为纲,丝毫不会掺加个人的喜好与情绪,故而,对这些人他一视同仁,视其所犯之事而分别给以惩处。

    只不过,在维护军纪方面,他虽是一视同仁地对待,但在甄别这些人所犯之事的轻重下,他却有所区别:凡是侵掠贫民的,皆给以重惩,凡侵害富户的,则惩处较轻。

    之所以他会这么做,一则还是受荀贞“爱民”的影响,二来却是与他的本性有关,他本来就是一个傲士大夫而亲卑下的性子。

    巡视过了城中,又巡察城头,关羽一夜未眠。

    这一晚上,大约是因徐县方陷,消息还未传到之故,无论是西北边较远的夏丘,抑或是南边较近的淮北笮军,都没有什么动静,无有敌军来至。

    次日早上,也是没有动静。

    到了中午时分,有一支人马从南边来了。

    远远望去,这支人马旗帜如林,队伍整齐,粗略估计,约得有三千来人。

    关羽得讯,即刻令城上擂鼓,命守在南、东各段城墙的兵士、水贼等备战,——如前文所述,徐县的北边是蒲阳陂,西边是大湖,这两个方向实是不利攻城,所以,关羽把防御的力量主要布置在了南、东两处,传了命令,他随之登上最高处的城楼,远观瞧之。

    看不多时,那支部队越行越近,已是可以看清楚他们的旗号、服色。

    关羽从容传令:“开城门。”点了随从在左右的军官数人,“从我出城,迎接刘君。”

    却原来,来的这支部队乃是己军,而打在最前头的旗号,正是刘备的“雍奴校尉”旗。

158 刘玄德两战援徐

    关羽带着那几个军官来到城下,各自上马,出了城门,过了吊桥,往前相迎,在道中与来军相遇。到了来军前头,他看到最前数骑里被簇拥其中的正是刘备。

    关羽勒住坐骑,下马行礼,说道:“幸不辱许将军之命,幸未给校尉丢脸!”

    刘备挥手叫停部队,慌忙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关羽身前,埋怨地说道:“你我之间还行甚么虚礼!”让他站好,仔细地上下打量,把关羽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看了好几遍,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形,脸上显出喜悦、欣慰之色,用力地拍了拍关羽的臂膀,笑道,“云长!你此次可是立了大功啊!……不,当是奇功一件!”

    关羽说道:“此皆军吏用命,羽无尺寸之功。”

    “有没有功,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刘备甚是开心,哈哈大笑。

    这时,从部队的后方驰来了数人。

    关羽看去,见是江鹄、陈即等军官,还有一个文吏,却是参军司马陈矫。

    却是他们几人见前边部队停下,不知发生了何事,故而过来探询,看到原来是关羽来迎,他们几人都下马上前,两下叙话,俱是对关羽交口称赞,都说他这回立下了大功。

    关羽问道:“许将军呢?”

    刘备答道:“许将军闻你取下了徐县,十分欢喜,知你兵少,复忧夏丘等地的笮军会来反攻夺城,所以遣吾等先行,来给你驰援。许将军、乐相等还在后头,大约今日晚上可抵达此间。”

    却原来刘备等人是先行渡淮,专为给关羽驰援而来,也正因此,他们才能如此迅速地到达徐县城下,而许仲所带的剩余部队,还是如关羽的预料,应是中午才能成行,晚上才能抵至。

    关羽对江鹄、陈即等人说道:“诸君疾驰来援,将士们想必都累了,县北城外有原笮军屯驻的营地,就请诸君率部暂且入驻吧?”

    江鹄、陈即等军官应道:“如有现成的营垒,自是最好不过。”

    虽有现成的营垒,也只是能暂作休整而已,因为许仲的部队晚上将到,做为先锋,江鹄等必须在许仲到来前先给他建好营地。

    於是江鹄等人便各归本部,带本部将士往县北城外而去,刘备叫简雍带他部中的将士也去县北入营,自己则与关羽一道前去县中。

    和关羽一起去县中的还有陈矫。

    陈矫,字季弼,本姓刘,因过继与母族而改姓陈。

    此次从许仲、荀攸等兵入下邳的主要文吏有郭嘉、许季、李续等几人,陈矫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广陵东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年轻,但在地方上很有名声,荀贞到广陵来任太守后,遂把他聘为属吏,自得荀贞用后,他颇现才能,因此荀贞和对待郭嘉、许季、李续等颍阴旧人一样,这次也给了他一个参军司马的名衔,叫他跟着许仲等来下邳,——荀贞这么做,一来是想把他放到战场环境中,试试他的真实才能如何,二来也是存了历练他的心思。

    因他是东阳人,东阳临着下邳,离徐县不到两百里远,所以他较为熟悉徐县的士族、豪强以及民风等情况,故而许仲遣他从刘备等先来徐县,接替关羽,专责处理战后的安民等事务。

    到了城中县寺,关羽命兵士把县令、县吏等押出来,交给陈矫,并及之前拿到的户牍等册文也都转交给陈矫,这些事情办完,陈矫自去处理县务、民事,而关羽和刘备则来入县中堂上,关羽请刘备坐入主席,自在侧侍立,又叫军吏奉上水巾、汤水。

    刘备等人是在昨夜接到关羽克取徐县的消息后不久就动身渡淮北上的,行了半夜半天的路,因见关羽立功,他的精神头倒是还挺好,只是满面风尘,口中也确实干渴,待擦拭过脸,又一口气把汤水饮毕,放下木椀,这才和关羽说起他这次渡淮来援的经历。

    说经历前,他先叫关羽入座。

    待关羽坐下后,他这才徐徐道来。

    却是:昨晚送行过关羽后,许仲回到帐中,便立刻遣人西去虹县,见韩当。当日荀贞决意击陶谦时,曾遣荀谌、江禽到豫州谯县往见孙坚,请他派兵进驻虹、萧二县,以给下邳郡和位在下邳郡北部的彭城国分别形成西线的压力,——彭城相薛礼自恃控扼要地、兵甲精良,既不服陶谦,也不肯接受荀贞的拉拢,故而也需要对他施压,省得在荀贞与陶谦的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时,这家伙跳出来横插一杠。孙坚与荀贞的交情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打出来的交情,两人可谓是生死之交,并且荀氏乃豫州冠族,孙坚做为寒门出身的一个武夫,要想在豫州站稳脚跟,目前亦十分需要荀氏这样的名门士族支持,所以,尽管孙坚眼下在豫州所面对的形势也颇为严峻,可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荀贞的请求,分别遣派孙河进驻萧县、韩当进驻虹县。

    许仲遣人去见韩当,目的很明确,便是要请他带兵出虹县,做出进击下邳西界的架势,以给笮军、进一步给陶谦的部队施加压力,从而使战场的形势更有利己方。

    遣人去虹县见韩当之后,许仲又遣参军司马郭嘉、许季等人督促船只、粮秣等各项军需物资的筹备和运输工作,一夜加上大半天的紧张工作,到次日下午,关羽攻克徐县的捷报传回时候,各项军需物资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妥当,也正因此,才能在接到捷报的当时,没有丝毫的耽搁,许仲就派出了刘备、江鹄、陈即等做为先锋,立即带部登船,来援关羽。

    他们带的兵马多,船只也多,行在淮水上,声势不小,本来想着可能会被对岸的守军发现,也许还需要一场鏖战才能登陆,却没料到对岸竟只有数百人来战,自是被他们一击而破。

    上了岸后,他们叫船夫驾船返回,去接许仲带的后续部队和军需物资,然后,他们没有停顿,直接就往徐县而来,在来徐县的路上,却是碰见了一支笮军的兵马正往徐县去,约有千余人。

    江鹄、陈即等人皆是悍将,况且他们本就是去驰援徐县的,两军相逢,自是不会退让,因笮军没有防备,又都是步卒,陈即带着骑兵一阵冲锋,便将这千余人打得落花流水。

    抓了俘虏一问,才知道这支笮军乃是淮水北岸的一部守军,也就难怪刘备等人登陆时只有数百笮军阻击了。当时刘备等人就说:不专意守淮,却欲反攻徐县,笮军进退无据,败之必矣!

    ——刘备等人其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试想一下,淮南的淮陵被荀军占领,淮北的徐县又被荀军占领,对守卫淮北沿岸的笮军来说,他们这就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不把背后的徐县夺回,面对淮南的荀军主力,他们又怎能安心守淮?特别是在打听到夺取徐县的荀军部队只有二百多人,其他都是杂牌水贼的情况下,他们肯定是会想要先把徐县夺回的。要说守淮的笮军有没有错?也有错,他们只错在了一点,没有想到对岸荀军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半点耽搁没有的就派出了驰援徐县的部队。

    因为不知道还没有别的笮军兵马反攻徐县,刘备等没有追击溃敌,稍做整军,便又往徐县进发。这一回,路上没再碰到笮军,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徐县城下。

    听完刘备的讲述,关羽说道:“昨日取下徐县后,我就猜料或会有笮军反攻,却一夜无事,今又无敌,本正纳罕,却不意是来攻徐县的笮军为君等所败!”叹道,“若非许将军反应迅捷,若非君等来援甚速,那千余笮军到城下时,羽必陷苦战!”

    攻城的时候,数百人施以奇计,或许就够了;守城则不然,那么大范围的城墙区域,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万难布置出妥善的防线的。那千余笮军如真的抵至城下,就凭关羽手头上那二百来人的本部兵士肯定是不够用的,——至於那数百水贼,攻城时关羽不信任他们,守城时更不会信任他们。

    关羽攻下徐县看似虽易,却主要是因为他的谋划和武勇,换个别人来定就不会如此“轻易”,他这一仗固然有大功,刘备等人驰援及时,一路上两次激战,皆击溃敌军,却也是有功。

    两人正说话间,闻得外边有人声,似是有人求见关羽。

    关羽抬眼去看,见是那三个水贼的头领,遂令守卫堂前的兵士叫他们进来。

    三个水贼头领进来,二话不说,拜倒当堂,口称:“拜见将军、司马公!”

    关羽说道:“起来说话。”

    一边说,他一边心中想道:“莫非是因昨夜我巡城时,斩了几个他们在县中劫掠的手下,故而他们不满了么?”

    那三个水贼头领却不肯起来,只管伏拜在地,对堂上的刘备说道:“将军驾至徐县,小人等未能远迎,还请将军勿怪!小人等有一个请求,恳请将军答允。”

    刘备笑道:“今取徐县,君等皆有功。有何请求,尽管说来。”

    “小人等求将军答允,把小人等及部众拨给关司马管带。”

    刘备愕然,心道:“此三人口称‘将军’,我以为是在对我说话,却原来是把我当作了许将军!”

    校尉虽比将军位低,但秩比二千石,却与中郎将的品秩一样,刘备听他三人称自己为将军,本以为他们是在奉承自己,却没有想到他们是认错了人,心道:“是了,必是因见我与江校尉等来到,而又单独是我被云长请入了县寺中来对谈,所以他们把我误认作了许将军。”

    想及此,他当下说道:“我乃刘备,却非许将军。”心中好奇,因又问道,“君等为何请求入关司马部中?”

    这三个水贼头领见拜错了人,也求错了人,顿皆尴尬,然见刘备坐主席,关羽仅是侧坐相陪,心知刘备定是在荀军中的地位比关羽还高,亦不敢不回答刘备的问话,之前那个一直代表水贼和关羽对话的水贼头领遂便答道:“关司马神威横绝,真天人也,小人等深服,故虽自知无能,亦厚颜妄想,恳求为司马部曲,只是奢求能沾到一点点司马的神光。”

    这几个水贼头领从怀疑关羽的部署,到对关羽心服口服,听了这水贼头领比任何阿谀奉承都更使人熨帖的诚恳回答,饶是以关羽之傲,亦不免抚须微笑。

    刘备大喜,笑道:“君等的请求,我必转报给许将军。”

159 赵子龙三捷击相

    当日晚上,许仲、乐进、荀攸等率余下的部队抵达徐县。

    反攻徐县的淮北沿岸笮军在被陈即等击溃后,因见荀军的援军已渡淮北至,随后不久又闻虹县的孙坚部有异动,似有与荀军联手、越界来攻的意思,两个消息传出,包括原先在淮北留防、没有参与反攻徐县行动的笮军,也都皆无了斗志,无不惊惶震骇,除了少数还坚守阵地外,其余的要么穿过徐县境北上逃去夏丘,要么干脆就丢盔弃甲,结伴还乡去了。

    也正因此,许仲等渡淮到徐,一路上都没有碰上有效的抵抗。

    到了徐县,虽已入夜,许仲却无休息之意,稍稍安排下部队的驻扎等事宜后,马上召集江鹄、刘备等将校,与乐进、荀攸等人一起,和大家聚议军事,部署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军议便在县寺的正堂中举行。

    等到诸将到齐,许仲先是令关羽上前,对他说道:“此回克徐县,君功最大,我已上书建威将军,为君表功了。”

    关羽道:“若无刘校尉、江校尉、陈军侯等援助及时,羽虽克徐县,恐亦难守。”

    他这却是在为刘备表功了。

    许仲点头说道:“玄德诸人渡淮两战,不但解了徐县之危,亦为我部渡淮扫清了障碍,他们的功劳,我也已上书建威将军了。”顿了下,许仲又道,“我闻玄德言,说助君取徐县的那些壮士请从君征战,我也一并将此事报给了建威将军,想来不日就会有命令传下。”

    关羽应了声“是”,行个军礼,退回到了刘备身后。

    来参与军议的诸位军官,除了许仲和诸校尉,只有骑军的军司马张飞是因为虽名为“军司马”,而实为这支从许仲征战的骑兵的最高军官有坐席,其余的校尉以下军官都是无位的,关羽是刘备部中的军司马,也没有坐席,他虽是立下了大功,然此时从立在刘备席后,却是毫无以功自满的模样,与往常对待刘备的态度一模一样,这番情状入到诸人眼中,都是暗暗赞叹。

    一是赞叹关羽忠义,二是赞叹刘备得人。

    说过功劳,话入正题。

    许仲环顾堂上诸人,说道:“入下邳不过数日,我军先下淮陵,又克徐县,淮水之险已不复存,但诸君切莫骄恣,需知:淮陵与徐二县之所以能得,并非只是因为君等的战功,更是因为阙司马及他早先布下的内应之功,如无阙司马,我军断履险如夷,连拔两县。”

    诸人道:“是。”

    许仲接着说道:“打下了徐县,接下来就是夏丘。夏丘一战,将会不易,诸君可有何良策?”

    许仲向来寡言,军议上说起话来更是言简意赅,他说“夏丘一战,将会不易”,只是说了一个结语,没有说原因,这乃是因为他认为原因根本就不必说。他虽是觉得原因不比说,可在场的诸军官中却未必人人明白,所以荀攸当下开口,把夏丘不易取的缘故讲述了一遍。

    荀攸来到悬挂在堂上的地图前,对诸军官说道:“许将军言夏丘不易取,此言甚是!”

    他指点地图,给诸军官分析:“诸君请看,徐县在此……”他的手指从徐县往西北划动,停在了夏丘,“徐县西北不到百里,是为夏丘。”从夏丘,他的手指又往北边划动,“从夏丘向北一百五十里,是下邳县。”指出了这三座县城的位置后,他把目光转向堂上的诸军官,接着说道,“夏丘与下邳两县间虽还有僮国、取虑、下相三县,但夏丘离下邳实近,且夏丘与下邳间并无什么天险地隘,故而我军一旦围击夏丘,下邳县内的笮融必会驰救之。”

    诸军官俱以为然。

    荀攸说道:“笮融必会驰救夏丘,此其一;淮北沿岸的笮军许多都逃去了夏丘,彼等虽是败军,毕竟人数颇多,却也增强了夏丘的防御力量,此其二;淮陵、徐县之克,半是因阙司马之功,而夏丘城内,却无可以响应我军进攻的内应,此其三。综此三点,取夏丘实不易。”

    阙宣是下邳郡南部的豪强,他的影响力能达到淮水北岸的徐县已是不易,至若夏丘,他是完全无能为力了。

    听了荀攸的分析,诸军官都表示赞同。

    荀攸察看了下诸军官的面色,见他们虽都表情凝重,却没有什么惧战之色,反而神情振奋,颇有遇难而喜的斗志,心中满意,微微一笑,说道:“取夏丘虽有三不易,却也有两利。”

    席位仅次许仲、乐进、荀攸的刘邓闻得荀攸此言,立即大声说道:“韩当率部出虹县,此为一利,只是不知另一利是什么?”

    “不错,韩义公得了许将军的传书,从虹县出发,现已至了垓下聚。”荀攸回过目光,又看向地图,找到了垓下聚的位置,指给诸军官看,“诸君且看,有韩义公的兵马在此,吾料之,笮融驰救夏丘的援军定彷徨两顾,不能安心救援夏丘。此,即对我军之一利也!”

    垓下聚即昔年汉高围项羽之处,此地位处在虹县北边,徐县西边,夏丘西南方,紧临沛国与下邳的边界处,而离夏丘不过八十里。韩当的兵马屯驻在此,离夏丘不到八十里,急行军的话,一日便可抵至,有他这支兵马在,虎视眈眈,援救夏丘的笮军又怎能安心与荀军交战?

    荀攸讲完垓下聚的韩当部,手指向地图的东北方划去,越过夏丘、僮国两县,停在了下相县,他笑顾诸军官,说道:“今日午前接到子龙的军报,他已率部出了淩县,入下邳境,三战皆捷,正疾进往下相去!子龙只要抵至下相,笮融必惊惶无措。”

    堂上的诸军官尽皆闻言大喜。

    张飞笑道:“子龙既将至,下相必危矣!”

    刘邓哈哈大笑,说道:“便是打不下下相,只要把下相围住,笮融那竖子就断然不敢放手来援夏丘!这的确是对我军的第二利。”

    夏丘离下邳县固近,下相离下邳县更近,它紧挨着下邳县,离下邳县只有不到八十里的距离。赵云只要兵临下相,笮融肯定就会如坐针毡,陷入两难:夏丘得救,下相更得救,那么该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两处都救。而两处都救就必将会造成一个结果:不能集中兵力。

    救援的兵力不能集中在一处,那么对赵云和许仲来说,他俩就都不会面临太大的压力。

    荀攸笑道:“不错,这正是对我军的第二利。有此两利,取夏丘固不易,却也不是不能。”

    确如荀攸的分析,赵云出淩县,连战连捷,逼近下相的消息紧随徐县已被荀军占领的消息传到下邳县后,笮融果是大惊。

160 笮融急求东海府

    笮融在下邳的日子本来过得挺好,手握一郡生杀,深得陶谦信用,锦衣玉食,前呼后拥,拜拜佛、修修浮屠,每日与从远方来的高僧们谈谈经,和左右亲近的属吏、子侄们饮饮酒,时不时搞个佛事,施舍些酒食给百姓,何等的舒服自在,好日子却就在前两天一下子结束了。

    自荀贞突然发兵进攻,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他没有分毫喘息的机会。

    淮陵失陷的消息才到,徐县失陷的消息又来,紧接着又闻知淮北防线崩溃,荀军主力轻松渡淮,兵锋直指夏丘,这倒也罢了,竟又传来军报,说豫州的孙坚部队也蠢蠢欲动,北至垓下聚,俨然与荀军形成了东西呼应之势,给夏丘等地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这还不算完,又接到军报,说赵云自淩县出,入下邳境,三战三捷,正急速地逼近下相。

    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让笮融焦头烂额。

    在接到赵云逼近下相的军报时,他刚召开完有关荀军主力已至徐县、下邳该如何应对的军议,却又闻知此变数,没办法,只好把才离去不久的军官、郡吏们又召了回来。

    等参会的人员到齐,笮融命侍从把接到的军报传给他们观看,说道:“你们看看吧,赵云快到下相了。”

    与会的人有下邳郡的郡吏,有下邳郡军中的军官,也有陶谦遣来援助笮融的部队军官。

    诸人闻之,无不震惊。

    笮融既已把军报的内容说了出来,这军报也就没有传看的必要了。

    立时便有一人起身说道:“许仲方入徐县,赵云又近下相,韩当狼窥在侧,凭我一郡之力,断难抵挡。府君,需得再向州府求援,当立即遣人快马加急赶去郯县啊!”

    说话之人名叫笮方,乃是笮融的从子,现在下邳郡军中掌控军权。

    笮融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你说么?叫你们来前,我就已又写了急报一份,送去东海了!”问余下的诸人道,“今下邳三面受敌,岌岌可危,方伯就是明天就再遣援军来,一时解不了我下邳的近火,当务之急,还是需得先设法渡过眼前局面,君等可有何御敌的良策?”

    一人说道:“刚才的军议上,府君已定下立即援救夏丘之策,现下看来,夏丘得救,下相也不可不救。”

    “君有何策?”

    “若说良策,下吏也没有,无非是既救夏丘,也需得立即遣兵去援下相而已。”

    这人说的都是废话。笮融不死心,又问余下诸人:“君等还有别的应对之策么?”

    又一人猛然站起。

    笮融见他起身动静不小,以为他必有良策,忙殷切地看着他,问道:“君有何策?快快说来!”

    这人名叫杨虔,是下邳本郡人,现为郡中兵曹的主事。

    杨虔说道:“要我说,本就不该有荀广陵攻我下邳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没头没尾,诸人皆是愕然,笮融问道:“君此话何意?”

    “荀贞之善战,海内皆知,破黄巾、败黑山,战无不克,想那盟军讨董之时,号称百万之军,可敢战者有几个?最终击破董卓,功震天下的又是谁?不过荀贞之、孙文台两人罢了。这样的英雄人物,我就不解了,……”杨虔冲着东海郡的方向拱拱手,“方伯是去招惹他作甚?”

    笮方大怒,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是方伯去招惹他?方伯身居刺史位,荀贞之不服州命,怎么反倒成是方伯的错了?”

    杨虔“哼”了声,冷笑说道:“吾只闻‘一手独拍,虽疾无声’!”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荀贞之咄咄逼人,方伯就得步步退让?把整个徐州都让给他?”笮方恼怒至极,转对笮融行礼,大声说道,“杨虔怀贼心,口出反逆之言,请府君立斩之!”

    杨虔不再理他,也没有理会笮融的反应,自顾自坐回席上,昂着头,望向门外。

    笮融倒真是有心斩了杨虔,可现下局势危急,杨虔出自本郡名族,如是斩了他,必会引得郡中更加动乱,只会使郡中的形势雪上加霜,因此,亦不得不忍下气,只当没听到笮方的请求。

    堂上诸人陷入沉默,只有笮方因为愤怒而发生的响亮鼻息之音。

    过了会儿,笮融对笮方说道:“你先归席坐下。”

    等笮方坐下,笮融心知从堂上诸人这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应对目前局面”的“良策”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看来现下也只有分别驰援夏丘、下相两地之一策了。”

    当下,笮融写下军文调令,给笮方等军官,命他们去调派人手,驰援两县。

    笮方看到军文,却又有话要说:“府君,我观公两道军文,却是把下邳县的守军调出了足足半数,这……。”

    “这又怎么了?”

    “下吏只恐这会使下邳县的防御空虚啊。”

    听到这等蠢货之言,笮融连气都懒得生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且问你,夏丘和下相如失,下邳县还能保得住么?”

    “……保不住,但只要方伯的援军到达……”

    “等到方伯的援军到达,下邳县还能是防御空虚么?”

    陶谦的援军如果来得晚,夏丘、下相两地一丢,下邳县便是有再多的守军也孤木难支,难以守住;而如果陶谦的援军来得早,那么下邳县就算没了那一半的守军,也不是没有守住的可能。

    笮方想了想,确是这个道理,看笮融气色不好,便不敢再多说,唯唯应声而已。

    笮融自觉精疲力尽,挥了挥手,对堂上诸人说道:“君等请各自归去,办理军务吧。”又道,“望诸君齐心合力,使我下邳能渡此难关。只要过了这关,方伯必不吝厚赏!”

    诸人应道:“是。”然后各离席出堂。

    看着诸人散去,笮融到底是不放心,不知陶谦的第二批援军究竟何时能到,心里不安,於是提笔又写了一道求援的文书,唤了在外侍候的吏员进来,命立即再遣人快马送去州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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