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三国之最风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6 陶恭祖荏不可轻 荀友若敢问争徐

    初平元年,腊月底。

    荀贞从颍川回到广陵已有数月,乐进虽早被孙坚表为下邳相,而荀贞在这几个月里却一直按兵不动,把部分军卒裁撤、改为屯田后,他每日所做者,无非勤修内政、督粮重农、礼贤下士、广纳良才,同时扩展外交,如秦松、陈端等广陵名士并及程嘉诸辈之属,几乎日夜不停,不断地奔波於徐州各地,代表荀贞结交各地吏员、名士,便是在闻知陶谦暗结袁术,潜往鲁阳运送粮秣、军械,明显是欲以此来借袁术之实势而自固后,他也仍是不以为意,并不理会。

    这日,又接到孙坚来信。

    孙坚信中言道:由五日前始,郯县往鲁阳之辎车,卫士加倍,除徐州旗号,颇有丹阳、泰山劲卒,日行夜宿,戒御森严,沿途并有当地豪强接应,已无可趁之机。

    荀贞得孙坚信时,夜色方至,他刚与戏志才、荀攸、荀彧、荀谌、荀衍等人吃过家饭,正在后宅室内和诸人闲谈,看罢孙坚此信,他把信递给戏志才等人传观,笑道:“被文台劫了几次道,陶恭祖却是学聪明了。”

    诸人看罢,荀谌笑道:“陶恭祖内荏之徒。豫州境内,能劫其粮秣、军械者,唯孙府君一人,我料之,他必是已知劫他之人乃是孙府君,而却竟不敢发一词,唯加派卫士而已,可笑可笑。”

    荀衍亦嗤笑说道:“真不知当年黄巾作乱,陶恭祖是怎么平定徐州的。”

    荀谌从袁绍那里出来,到了荀贞这里后就没有再回去,留了下来。

    荀衍则是在荀贞从颍川回广陵时,跟着荀贞一起来的。

    他两人因目下尚无军功,故而虽是荀贞亲族,但现在荀贞帐下并没有什么任职,只是常从荀贞左右,献计呈策,备位咨询。

    荀贞现下的地位不比往日,名声也远胜往昔,早在他起兵之初,从其左右的荀氏族人实是不多,其中能为其股肱的唯荀攸、荀成两人罢了,现下不但跟从他的族人多了不少,素为州郡所重、身是荀家俊杰的荀彧、荀谌、荀衍兄弟也都入了他的府内帐中。

    荀氏族中,荀贞、荀彧这一辈,除了荀彧兄弟外,还有一人,亦是名声在外,此人不是别人,便正是荀彧兄弟的从兄、“荀氏八龙”里“大龙”荀俭的儿子荀悦。

    荀贞早时也是想请他来入自家府中帐下的,只是荀悦此人和荀彧、荀攸等人不同,他的长处在治学,他的兴趣也主要是在治学,换言之,他是一个搞学问的人,对政治、军事的兴趣不大,当此天下乱兆已起、群雄各据地纷争之际,与其和荀彧、荀攸等人一样跟从荀贞,他更愿意闭门读书、研习经典,因而虽得荀贞再请,他仍是婉拒,没有跟荀贞一起来广陵。

    荀贞之所以两次邀请荀悦来入自家帐下,看重的其实也正是荀悦在治学上的能力和名声,但荀悦既然清洁高志,不肯前来,也就罢了,有荀彧、荀谌、荀衍兄弟愿从,荀贞已是颇为满意了。

    当下从荀贞的荀氏族人有数十,多是此次荀贞从颍川归广陵时跟荀贞一道前来的,荀贞按其能力、所长,或置之军中,有的为部校尉、曲军侯之辅,有的分担一点辎重、后勤之事;或放之府内,有的分掌部分日常文牍之事,有的分掌一些书信文辞之事,也有学问不错,被荀贞任为郡学经师的,亦有颇通农事、律法,有治民实干之才者,被荀贞下派到各县,以郡府吏员的名义,监督诸县事的。

    数十荀氏族人中,以荀攸、荀彧、荀成、荀谌、荀衍五人最得荀贞器重,较之能力才干,也是以此五人最优,当下军中已有传言,将此五人并称,呼为“五荀”。

    因是家宴,故而诸人座次不以地位高低,唯按年岁、辈分,荀攸在荀氏诸人中的辈分最低,座次最靠后,他是最后一个看信的,看完之后,他把信奉还给荀贞,自归席上落座,拈须沉吟片刻,说道:“昔在洛阳,陶恭祖尝面辱故太尉张公,其人性实刚强,今虽迫於时势,不得不忍气吞声,可细究之,仍是实不可轻觑也。”

    戏志才同意荀攸的话,说道:“而今天子西迁,山东纷乱,陶恭祖位临徐州,手握雄兵,虽无州牧之名,而久有州牧之实,除掉广陵、彭城,他犹有三郡之地,地广民众,械精粮足,此三郡中的杰士、大豪多为其用,丹阳、泰山素产精兵,曹豹、臧霸皆有勇名,他诚为山东之强雄也,孙府君劫其粮械,而他之所以隐忍不发者,在我看来,不过是顾虑二事罢了。”

    荀谌问道:“哪两件事?”

    “明公、孙侯各拥精卒,有善战之名,一旦联手,南、东夹击,丹阳、泰山之兵亦难敌也,此陶恭祖所虑之一;当山东讨董之时,诸路兵马多不敢动,唯明公、孙侯尽忠忘死,两出颍川,与董卓先后数战,终光复洛阳,逐走董卓,名满天下,为四方敬颂,此陶恭祖所虑之二。”

    戏志才分析得很对。

    陶谦之所以而今陷入目前这个局势,说到底,错还是在他自己。

    他总共错在两个地方。

    一个地方是:如果在荀贞刚到广陵上任时,他不顾忌荀贞的武功、家声和“靠山”,强硬到底,荀贞是很难发展起来的,那会儿两边要是开战,荀贞很可能就会落败,可陶谦当时却顾忌了,当荀贞驱逐他在广陵的影响力时,他默认了,这就给了荀贞做大发展的机会。

    他另一个错的地方是:当荀贞响应袁绍,起兵讨董时,他因为觉得袁绍断难成事,故而没有接受荀贞的“邀请”,没有跟着一起起兵,结果却没料到,袁绍等人固然是没有“成事”,可荀贞、孙坚两人却竟击败了董卓,光复了洛阳,这就造成了荀贞、孙坚一下名动海内,被四方士人敬颂的结果。

    现今荀贞挟大胜之威归来,不但通过战争增强了实力、得到了更大的盛名,而且又与摇身一变,成了豫州刺史的孙坚结下了盟约,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变局,实力上没了必生的把握,名望上也落在了荀贞之后,那么陶谦进退失措,即使在被孙坚打劫后也只能忍气吞声,不得不保持隐忍亦是在所难免。

    不过,正如戏志才所说,要是因为就低估了陶谦,却也是不行的。

    荀贞以为然,说道:“陶恭祖毕竟经营徐州日久,今他虽忍让,我等却不能因之轻视。”

    荀贞欲得徐州的心思,如今便是军中的中高级军官亦已大多皆知,在座的荀家诸人更是对此清楚,见话题说到此处,荀谌因出言问道:“陶恭祖连月募兵操训,复潜结袁公路,纵是新募之兵不足战,袁公路或不会出兵助他,然吾闻之,‘迟则生变’。今将军归广陵已数月,军政诸事皆谐,粮秣亦得足备,敢问将军,不知打算何时出兵争徐?”

117 袁本初议废天子 戏志才笑其无谋

    荀谌问荀贞打算何时出兵争徐,荀贞正待回答,门外忽有人来报:河内急信。UU小说,www.uu234.com

    却是河内袁绍遣人送来了私信一封。

    荀贞即令将信呈上,展开观看,看罢,心中想道:“这件事终於来了!”抬头看向堂上,见戏志才、荀攸等人都在看着自己,等自己说话,遂令左右把信递给戏志才,叫诸人传看。

    戏志才看罢,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荀彧看罢,双眉紧蹙。

    荀衍、荀谌兄弟看罢,面面相觑。

    荀攸看罢,神色未变,只是在把信递还给荀贞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袁本初不足与谋。”

    荀贞接住信,随手放在案上,问向诸人:“诸位都看过此信了,对袁将军在信中的所言,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荀彧自看过信始就深深不满袁绍信中所言,如鲠在喉,遂当先开口说道。

    他挺身正坐,严肃地说道:“天子虽尚未归洛,而董卓已败退长安,今董卓又废五铢,铸小钱,倒行逆施,长安百姓民不聊生,民怨沸腾,而关东州郡,现今无不以反董为号,天下之势不可逆也,由此可见,董卓之败只是早晚的事,而如按袁将军信中所言,则天下将危。”

    荀贞点了点头,问戏志才,说道:“志才,卿何见也?”

    戏志才轻笑了一声,说道:“观袁本初此信,满篇读下来,我只看到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无谋’。”

    “噢?”

    “袁氏四世三公,为国所重,当董卓乱朝之时,天下志士无不跷足以望之,何以?无它,唯望袁氏可解国难、扶汉室而已,不辞千里而奔从袁本初者如云。山东起兵,共讨董卓,袁本初为盟主,怀国仇家恨,而却安兵不动,已失天下人望,今其复又欲行废立事,可笑可笑!”

    却原来,袁绍此信中,讲的不是别事,正是他想要废掉当今天子,改立刘虞为帝。袁绍在信中说:我与韩文节共谋长久之计,要使海内见中兴之主,如今长安名义上有幼君,却不是汉家血脉,而公卿以下官吏都媚事董卓,如何信得过他?以我与韩文节之见,当前应举二事,一则派兵驻守关津要塞,使董贼衰竭而亡,二来便是东立圣君,如此,太平之日指日可待。

    在信末,袁绍询问荀贞的意见。

    当初灵帝末,灵帝喜欢幼子刘协,想立为太子,可一直没能立成,灵帝驾崩后,他的嫡长子刘辩继位登基,便是后世所说的“少帝”,刘辩的舅舅是何进,所以刘辩是得到何进、袁绍等支持的,可最终刘辩却被董卓废黜,刘协登基成为了当今的新天子。可以这么说,刘协的这个帝位本来就是没有得到袁绍和一些士人的认可的,那么袁绍在这个时候,提出废掉刘协,改立天子,看起来好像是“不可思议”、“胆大妄为”,可从袁绍和那些本就不认可刘协的士人们的角度去看,却也是顺理成章,可以理解的。至於袁绍信中所说:长安的今天子不是“不是汉家血脉”云云,这显是污蔑之词,只是为了给废立天子找到一个借口。

    袁绍以己度人,他觉得他不认可刘协,韩馥亦同意他的观点,那么他就认为荀贞做为“士人一党”,做为“袁党”的一员,应该也是会同意他的这个建议的,所以写了这封信来,虽是在信末“礼貌客套”地“询问荀贞的意见”,而实际上他是期望能得到荀贞的“支持”。

    荀贞现今为一郡太守,在群雄中,地盘虽不大,只是普通,但他帐下精兵强将,又有光复洛阳之名,故而,袁绍是很看重荀贞的支持的。

    听完戏志才的意见,荀贞又问荀衍、荀谌兄弟:“二兄以为如何?”

    荀衍、荀谌的年龄都比荀贞稍大,因而荀贞称他两人为“兄”。

    荀衍说道:“天子无失德,虽西迁长安,而罪不在天子,此董卓之罪也。袁本初妄提废立,难道以为他是伊尹和霍光么?”

    荀谌同意荀衍的意见,说道:“昔年郑国和息国因言语不和而失和,息侯伐郑,而最终大败而还,君子是以知息国将亡。‘不度德,不量力’而欲行废立,袁本初可谓今之息侯。”

    荀贞问荀攸:“公达,卿以为呢?”

    荀攸说道:“袁本初不臣之心,昭然已揭。”

    戏志才、荀彧等人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所以荀攸没有多讲。

    荀贞说道:“如此,卿等是都认为:我应该拒绝袁本初此议了?”

    戏志才说道:“正该如此。”顿了顿,先环顾了一下堂上,然后复看向荀贞,又接着说道,“袁绍此议如得行,则河内必将独大,久之,不可制矣!”

    袁绍的这个提议算是翻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他不但要“挟天子”,——刘虞一旦被立为天子,肯定不能再待在幽州,或是去洛阳,或是就在冀州,那自然便是将会身处袁绍的势力范围,为袁绍所控制,——而且袁绍还是更进一步,要“废立天子”,要得个拥护之功,一旦他的此策得以实行,确是如戏志才所说,那他必将会在群雄中独大,无人可与抗衡了。

    闻得戏志才此言,荀彧兄弟倒也罢了,荀攸深以为然,说道:“确然如此!”

    荀谌提出了一个问题,说道:“若是即便不得将军支持,而袁绍一意孤行,又该如何是好?”

    荀彧沉吟说道:“刘幽州素有忠仁之名,想来纵便是袁本初提出此议,他也肯定不会接受的。”

    戏志才笑道:“正如休若所言,今天子无失德,罪在董卓,刘幽州汉家宗室,久负盛名,向来爱惜名望,以我料之,断然不会昏了头去听袁本初此议的。”

    荀彧是从刘虞平时行事的风格出发来做的分析,而戏志才的这句话虽说得隐晦,在座诸人皆聪明人,却也都能听得明白,他这却分明是“诛心之言”了,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在说:刘虞如果接受了袁绍的此议,那他往昔的“盛名”必然会不复再有,刘虞既一向爱惜名望,那他肯定就是不会接受袁绍的此议了。

    荀贞以为然,他是知道历史走向的,也正因此,听了荀彧、戏志才的分析,才更佩服他两人的“先见之明”。

    荀攸这时又起身离席,伏拜堂上,正色说道:“袁本初空拥高名,而已显不臣,为扶助汉室,攸敢情将军早定取徐之策。”

118 谋议取徐分优劣 战起要在以速胜

    戏志才、荀攸、荀彧等人,虽是共同辅佐荀贞,均为荀贞现在倚赖重用的股肱心腹,可在“辅佐荀贞”这件事上,他们的心思还是有所不同的。UU小说,www.uu234.com

    比如戏志才、荀攸,久从荀贞,和荀贞的关系最为密切,同时他两人又都是智谋之士,而非“唯忠君为上”的“纯儒”,故而在而今天下乱兆已显的情况下,他两人自是首先从荀贞的角度出发,希望荀贞能够更进一步,以期可在将来成长为能与袁绍、袁术抗衡的“一方雄主”。

    而荀彧则不然,荀彧当然也会为荀贞本身的利益着想,但至少就现下来说,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荀贞本身的利益,而是汉室、天子。

    话说回来,不管荀彧、戏志才、荀攸等人的心思各有什么不同,单就和陶谦争徐州之事,他们的意见却是一致的:都支持荀贞这么做。

    只不过,戏志才、荀攸是为了荀贞本身的利益,荀彧则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扶持汉室,——现今天下,不臣者众,便不说董卓,如袁绍、袁术诸辈,亦皆都显露出了不臣之心,那么要想扶持汉室,使汉家再次中兴,不用说,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壮大自身的力量。

    听了荀攸请求自己早定“取徐”之策,荀贞沉吟了下,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打算,而是反问荀攸,问道:“公达,以你之见,何时取徐为好?”

    荀攸、荀彧等荀家人不必说,戏志才也是早就和荀彧、荀攸等人相好,现今他们俱在荀贞帐下,平时互相之间来往甚多,针对“取徐”一事,他们私下里已经议论颇久,有了共识了。

    荀攸当下答道:“将军返郡已数月,政、军诸事悉已善妥,现今广陵兵精粮实,外有暗援,以我等愚见,明年春暖之时,便当是‘取徐’之季。”

    老实说,对争夺徐州这件事,荀贞做是一定要做的,而且荀贞对此也是有一定把握的,但如果究根追底,要说对此究竟有多少把握,荀贞却也是有点拿捏不准。

    毕竟陶谦治徐已有数年,虽因行事刚强之故,得罪了一些本地士族、豪强,可一则,他是“朝廷命官”,正儿八经的是由朝廷任命的徐州刺史,二来,他手底下有泰山、丹阳两支精兵,又控制着东海、琅琊、下邳三郡,无论是从名义来说,还是从实力来说,他都是占优势的。

    听荀攸说明春当是“取徐”之时,荀贞不觉心中想道:“明春‘取徐’,我亦此意。”

    想及自己的担忧之处,荀贞开口说道:“当日击董后,文台表文谦为下邳相,而自归广陵以来,我所以不先为文谦取下邳,而却全力理本郡之政,治农储粮,裁汰部曲,外结朋援,正是因为忌惮陶恭祖势强力雄,而今我虽军、政皆已妥帖,可以我一郡之力,击彼三郡之大,我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的把握啊。”

    戏志才起身说道:“将军之所忧虑,我知之。将军言陶恭祖‘势强力雄’,所谓‘势强’,无非是因他有朝廷诏命,所谓‘力雄’,不过是因他有三郡之地。以我之见,这两点都好对付。”

    “噢?愿闻高见。”

    戏志才笑了起来,说道:“将军何需问我高见?”指了指荀贞的肚腹,笑道,“我的高见,其实早在将军的肚中了!”

    荀贞问道:“何出此言?”

    “当日击董后,孙将军表乐文谦为下邳相,将军此着,不就是为了破解陶恭祖‘势强’么?”

    荀贞嘿然一笑,说道:“知我者,志才也。”

    陶谦是名正言顺的徐州刺史,荀贞做为州中的一个郡太守,不能无故兴兵,与之争徐,所以早在数月前,他就下了“表乐进为下邳相”这一步暗棋。乐进一成为下邳相,荀贞就可以进兵下邳,而荀贞一进兵下邳,陶谦明显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陶谦不坐视不理,荀贞就可以借机与他开战,那么如此一来,荀贞就成功地绕开了“以郡犯州”这个麻烦,换言之,也就是说,成功地把陶谦有“朝廷诏命”这个麻烦给化解掉了。

    荀贞笑罢,又说道:“势强固是不难破,然欲破‘力雄’,实不易也。”

    大义是个麻烦,但说到底,大义只是个名头,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契机、合适的说辞,不难化解;然而,“力雄”却是硬实力,要想也将之破解掉,没有捷径,只有靠自身的实力。

    而如把荀贞和陶谦各自的实力做一个对比就会发现,荀贞只在一个方面占优,那就是兵士的精锐。对自家帐下将士的战斗力,荀贞是充分信任的。毕竟这些年南征北战,他手下着实是磨砺出了一批能战的将校,浴血杀出了一批敢战的精卒,较之陶谦的部队,肯定精锐得多。

    可同时,荀贞的劣势却有三点,一个是兵力不足陶谦众,一个是粮食没有陶谦多,再一个就是地盘不及陶谦大。

    这三个劣势加在一起,就决定了如果“争徐”,荀贞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陷入久战,一旦陷入持久战,只靠广陵一个郡,肯定是打不赢陶谦三个郡的。

    那么,到底能不能速战速决,取得速胜?

    这一点,正是荀贞有一定把握,可却又拿捏不准的。

    戏志才说道:“陶恭祖兵众地广,人、粮远多於我,从表面看,将军似不占优,可如细较之,陶恭祖实际上只不过是一棵病树罢了,看起来枝繁叶茂,而内实已枯虚,只需一点外力,即会轰然倒塌。”

    “噢?”

    “先说兵众,陶恭祖所倚仗者,丹阳、泰山二军而已,而在这两军之中,他能确切指挥的又只有丹阳兵罢了,泰山军是一支客军,必不会为陶恭祖效死力,只要将军在战事起后,以迅雷之势,给予陶恭祖以重大打击,泰山军定就会犹豫狐疑,可用计图之了。”

    荀贞点了点头。

    这些月,荀贞加大了和臧霸的联系,所图者,正是为了能让臧霸在将来自己与陶谦的争战中保持中立,至不济,也要让臧霸不彻底站在陶谦那一边。

    “再说地广。陶恭祖虽有三郡之地,可只要泰山军狐疑观望,便就断了他的一郡;将军可遣使再赴彭城,许以好处,彭城相见识短鄙,即使不能说动他出兵相助,可只要能说动他列兵於国界,对将军而言之,就是多了一郡。如此,陶恭祖少了一郡,将军多了一郡,彼此都是两郡之地,陶恭祖‘地广’之优自不复存。”

    荀贞颔首称是。

    “至若粮多,却是一桩好事。”

    荀谌没听明白,插口问道:“陶恭祖粮多,为何是件好事?”

    戏志才笑道:“以将军之兵精,使泰山狐疑,得彭城之为助,取徐易也,徐州已然易主,粮多自是好事。”

119 郭奉孝东阳说反 刘玄德广陵先至

    荀贞帐下的文臣谋士现下虽多,然如陈群、郭嘉、徐卓诸子,年岁稍轻,阅历稍浅,在军事战争上的经验尚且不足,如程嘉、宣康、李博、岑竦、陈仪、栾固、邯郸荣、文直、秦松等等诸辈,或长於外事、或精於律法、或长在文辞,或早已是改行政事,又或专擅军事后勤等方面,而至若具体的军谋战略,则皆非其长,又如张纮,此公虽有谋略之能,但新投荀贞未久,毕竟在亲密度上还有待提高,还不能如戏志才等人一般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故而,而今荀贞在军事上的谋主实际上仍然还是以戏志才、荀攸为主,只不过多加入了一个荀彧。∑UU小说,www.uu234.com

    所以,当戏志才、荀攸、荀彧三人意见一致,并且齐心合力地辅助荀贞定下了取徐的时间以及策略之后,这件事就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这之前,“荀贞早晚会与陶谦争徐”这件事,不但许仲、荀成、乐进等这些军中的高级将校心里有数,包括陈褒、文聘、赵云等这些中级将校也是很清楚的,只不过,在此之前,这件事一直没有放到桌面上来讲,都是大家心领神会而已。

    现在,通过和戏志才等人的计议,荀贞正式定下了此事,把“争徐开战”的时间定在了明年二月,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最多两个月后,就要和陶谦开战,就要兵进下邳。

    顿时间,广陵方面整个的军政系统就因为此事而高度紧张地运转了起来。

    在和戏志才等人定议过此事的次日,荀贞接连秘密下了两道召集令,一道是召集分布在各县的宣康等人来郡府议事,一道是召集军中“校尉”以上的军官亦至郡府议事,并有部分实际上在各营担任监军、参谋任务的“司马”级别的军官也得到了召集令。

    这两道召集令把荀贞帐下得力的文臣、武将悉数囊括其中。

    不用说,这自是荀贞要亲自给他们下达备战的命令,同时,并要在会议上给他们分析一下现今的天下大势和“广陵”在整个天下大势中所处的位置,以此来给他们讲清楚“为什么要和陶谦争夺徐州”,——虽然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如果能把战争的原因和目的讲清楚,让将校们都能知道“为何而战”,那么显然是会极有利於备战工作以及将来的作战进程的。

    这两道召集令都是秘密发出的,宣康、许仲等文臣武将也都是分批到达、入府的,时逢年底,将快到新年的正旦,从表面上看来,这只是荀贞在值此辞旧迎新之际“宴请群臣”,因而,陶谦布置在广陵的暗线对荀贞此次召集群臣的实际目的并不清楚,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宣康等人分布在各县,一来有远有近,二来各有农、政之事需要处理,不能一接到命令就马上赶赴郡府,所以,荀贞给他们定下的聚会时间较为靠后。

    许仲等武臣,大多都是率部在广陵县附近驻扎,去郡府路近,而即使是那些带部在广陵各县或边境驻扎的,军令如山倒,荀贞一道命令下来,他们也都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轻骑简从,星夜来赴,因而,许仲等武将的聚会就比文臣的聚会要早好几天。

    荀贞现下的地位虽然今非昔比,可一则,受前世的影响,他不认为自己就比兵、农尊贵,二来,也是有意为之,所以,在这许仲等这帮旧人干将面前,他一如既然,还是没有丝毫的架子,当约定集会之日到来,他亲至府门相迎诸将。

    前几天下了场雪,雪不大,时至今日,积雪已化,天气晴朗,暖阳当头,晒人身上颇觉舒意。

    荀贞未着铠甲,亦未着官衣,穿了件黑袍,头上没带冠,裹了条黑帻,腰间悬剑,在戏志才、荀攸、荀彧、陈群等亲近左右的簇拥下,立在府门,含笑迎人。

    武将中,头一个到的不是许仲,也不是荀成、乐进,而是刘备。

    刘备内着铠甲,外穿轻裘,骏马宝剑,和关羽联袂而来。

    远远见到荀贞在府门相迎,刘备忙招呼关羽,一起跳下马来,把坐骑丢给随从,两人快步来至近前,就要下拜行礼。

    荀贞上前将他扶住,打量了他几眼,笑道:“旬日未见,玄德精气甚佳啊!”又看了看关羽,笑道,“怎么才一个多月没见,云长就又益发雄壮了!”

    刘备渴求功名,坐不住,也闲不住,讨董之战时被荀贞表为了雍奴校尉,从荀贞回到广陵后,因知荀贞早晚就会“为乐进取下邳”,故而两次请缨,求驻东阳。东阳县在广陵郡西,临着下邳,一旦荀贞用兵下邳,肯定会经过此地,到那时,刘备如能在此县驻扎,熟悉周边地形,必然是会得到大用的。东阳本有驻兵,乃是陈褒及所部,早在荀贞出兵讨董时,陈褒就被荀贞派驻在了此地,以镇郡界,防止外侵,按理说,陈褒既已驻扎在此,那没甚特别缘由的话,理不该撤换,奈何刘备两番恳请,荀贞只好由他,召回了陈褒,改以刘备率其本部屯驻东阳。

    刘备得偿所愿,兴高采烈地去了东阳,这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了。

    不过,刘备虽去了东阳,却不是常驻县中不动,十天前,他才又回了广陵一趟,给荀贞送了一点下邳郡的产出,并给陈芷、唐儿诸人也都以“下邳特产”之名,各送了一些礼物。

    倒是关羽,自到了下邳,就没有离过军营,这是月余来的头次回来广陵县。

    刘备转脸瞧了眼关羽,转回头,笑对荀贞答道:“非是云长益为雄壮,实是天寒,棉衣太厚。”

    荀贞哈哈大笑,望了望刘备、关羽所带的从人,问刘备道:“宪和、奉孝没有来么?”

    宪和,即刘备的谋主简雍;奉孝,自是郭嘉了。

    荀贞改遣刘备驻东阳时,为起到锻炼人才的目的,给郭嘉了一个“军司马”的职位,把他也一道遣去了,——徐卓当时也和郭嘉一起,亦被委了个军司马,被外放到了荀成的军中。

    刘备顾盼左右,见左近没有外人,遂低声说道:“奉孝日前和下邳郡内的一个豪强搭上了关系,正在说其助明公取下邳,故而未能与我同来。宪和也留在了东阳,为其协助。”

    “噢?下邳郡内的一个豪强?”

    “正是,其人名叫阙宣,乃下邳郡南有名的一方豪强,奉孝闻过往东阳县境的下邳人云‘阙宣信道,素忿笮融重佛’,因而心动,遂派密使潜入下邳,和阙宣搭上了关系。”

    荀贞顾看戏志才、荀攸、荀彧、陈群诸人,笑道:“阙宣之名,我亦有闻,本想过了新年正旦,我就遣人去见他,却没料到奉孝才去了东阳一个多月,就先把这件事办下了,好,好啊!”

    郭嘉在荀氏的私学里读了几年书,当时荀攸从在荀贞身边,不在家里,荀彧是在家的,故而对郭嘉非常了解,而且之前他也是一直在荀贞面前夸赞郭嘉的,此时听了荀贞此话,笑答道:“奉孝实我郡之龙凤也,单论其才,胜我十倍。”

    荀贞摇了摇头,笑道:“这话说的太谦虚啦!”

    刘备适时接口,笑着说道:“明公乡里英才荟萃,奇士辈出,如论龙凤,何止奉孝一人!便不说他人,只在场诸君,又何尝不是龙凤。”

    戏志才等皆颍川郡人,得荀贞信用,且本人也确是各有长才,故而刘备这一句话倒不算奉承。

    戏志才见刘备只夸了自己等人,却没有提荀贞,因而调笑刘备似的问了一句:“缘何只讲‘在场诸君’,不说府君?吾等皆龙凤,府君如何?”

    刘备收起笑容,端正严肃地回答说道:“龙凤者,翱翔於九天,犹可见也,如府君,非龙凤可比,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荀贞又是一笑,见刘备、关羽都内着铠甲,因对他两人说道:“天冷,着甲身寒。今召卿等来,非为公事,私宴而已,可去甲衣。”唤来左右,命引刘备、关羽至府侧的塾室内,让他两人去甲。

    刘、关脱去了内甲,顿觉身体轻松,裘衣近体,浑身暖舒,出了塾室,两人没有入府,而是便立在荀贞身后,随荀贞一道迎后至诸将。

120 昼聚虎狼争为战 夜宴当以军法行

    荀成、乐进、赵云、刘邓、陈到、陈褒等等诸将络绎来到,夏侯兰等掌责军法、阀阅的军官们也先后来至,被改派到屯田军中的江禽等将也都来了,所有应召的将校中,许仲到得最晚,他来到的时候,荀贞已经没有在府门前等候,而是与荀成、乐进、刘备等人都在堂上坐了。UU小说,www.uu234.com

    外边典韦进来禀报:“许将军至。”

    ——早年时,许仲因杀人而由荀贞给他改了个姓名,唤作“姜显”,上次朝廷大赦,荀贞借机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现下他已改回了原姓,因“仲”这个名不够“大雅之堂”,所以他干脆就仍以“显”为名了。

    许仲一直是荀贞手下最得重用的将领,现今虽有荀成、乐进与他地位相当,可如论在军中的威望,荀、乐两人却还是不及他,诸如陈到、陈褒等人,有的是他的旧部,有的现在仍归他统带,即便是不曾在他营中听命的,有的也曾在战争时受过他的节制,故而,一听许仲到了,上至荀贞,下到荀成、乐进,再到赵云、刘邓、陈到、陈褒等等在场所有的军官,尽皆站起了身。

    许仲本就寡言,掌军多年,越发深沉,他在堂外脱去鞋子,着袜登入堂上,抬眼看见荀贞起身相迎,忙至堂中,下拜行礼,口中说道:“末将来迟,岂敢劳主公起身。”

    “我知你军务繁杂,来得迟点才是正常,……起来吧,坐。”

    许仲确是军务繁杂,荀贞这些时日把精力主要用在了农、政、粮、外事上边,军中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了许仲主办,荀成、乐进等协办,所以许仲今天来晚,实是不得已。

    许仲的坐席在右边上首,仅次戏志才一人,尚在荀攸、荀成、荀彧等诸荀之上,由此也足可看出他在荀贞军中的地位以及荀贞对他的信重。

    许仲闻命起身,至席间,等荀贞坐下,又请戏志才、诸荀等人坐下,他这才跟着坐下。

    看他坐下了,赵云等人亦相继落回席上坐定。

    大堂上相对摆放了几十个坐席,荀贞撒眼看去,没有了空的坐席,席上皆已有人,这说明该来的人都来了,既然人已到齐,荀贞也不啰嗦,直接就话入正题,开口说道:“今召诸卿至,所为何事,想来不必我说,卿等也应有数了?”

    位在中下的高素昂首大声,头个开口,应声说道:“敢问主公,可是为进兵下邳之事?”

    “主公”一词,非是官方用语,顾名思义,有个“主”字,实是偏重私人附属关系的一个用词,荀贞帐下诸人中,乐进因长时间地不跟从在荀贞身边,为表示对荀贞的忠诚,因而他算是较早用此词来称呼荀贞的,他开了这个头之后,荀贞军中的诸将校、军官们,特别是那些西乡旧人,有些也就跟着用此词来称呼荀贞了,不过这个称呼主要还是只限於军队内部,文官系统里边,如新投的张纮,原来的栾固、秦松等等诸人,大多还是以“明公”或“明将军”之类的词来尊称荀贞,除程嘉、宣康等寥寥数人外,极少有跟风,也改用“主公”来尊称荀贞的。

    高素向来大大咧咧,好美服,性张扬,今次受召所来的诸将,大部分都和许仲、荀成一样,不重衣着,着甲佩剑而已,最多铠甲外边再穿个袍衣,如刘备那般,穿个裘衣的已是少见,而高素却更加奢侈,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披甲的,华衣美服,腰中宝带,便连穿的袜子都是上等罗绸所制,衣服还熏了香,往那儿一坐,香气能飘到荀贞的位儿上。

    经过了前汉的雄浑开拓、本朝此前的重文敬儒,时下贵族、士人们的审美开始转向阴柔,

    流行熏香,有的还傅粉,荀贞对此早已见惯不怪,他府中的官吏、幕僚中就有很多熏香的,但干这事儿的多为文士,而且即便熏香了,大多也不会熏得很浓烈,比如荀彧,他从小就喜在衣上熏香,可那是清淡之香,人嗅之后,只觉心旷神怡,武将里边熏香的,尤其出身不高的军官里边几乎是一个没有,唯仅高素一位,更且高素所熏之香浓烈十分,闻之简直如处百花园中。

    挨着高素坐的是高甲、高丙兄弟,他两人也是西乡旧人,与高素相熟,且因三人同姓,如今关系处得不错。高素适才挺身说话,难免衣服波动,香味因而越发浓烈地透了出来,高甲是个直脾气,当即把脸扭向了另一边,用手在鼻前扇了两扇,说道:“老高,便是进兵下邳,你也去不了啊。”

    高素问道:“为何我去不了?”

    “就你身上这味儿,迎风散十里,兵还没到,就被笮融闻到了。兵法云‘兵贵神速’,有你这身味儿在,怎么也神速不了啊!”

    堂中诸将哄然大笑。

    高素急赤白脸,骂道:“大字不识一筐,倒也知道兵法了?有那功夫,先把你的名改改吧!”

    高甲、高丙,他兄弟两人的名和许仲一样,都是乡野常见之名,换成后世的话就是高大、高三,仅仅叙个年齿大小,是个能被称呼的代号而已,没什么文化内涵。

    ——至若高甲为何会知晓一些兵法,这正是荀贞近些年来的功劳。

    荀贞早年在颍川时,为便於练兵,就编写过一本类似后世军事操练的“兵书”,并教过高甲、高丙等人认字,前两年又叫戏志才、荀攸、荀成等人合力,把这本书充实、提高了一下,凡军中中级以上的军官,人手一本,由专门的教员教导他们,荀贞也给他们讲过课,故而高甲、高丙这些西乡旧人虽是出身乡野,而如今却也是既有实战经验,也有军事上的理论基础了。

    凡世上之人,天才是极少的,痴蠢者亦是不多的,绝大部分都是中人之才。

    包括荀贞本人在内,他自认也就是一个中人之才。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一个是他有前世的知识,对当下这个时代的发展进程比“当局者”清楚,再一个是他“出身好”,族为颍阴荀氏,从小识字、读书,接触士族这个“统治阶级”,距离政治较近,通过和本族、各地士人的接触,开阔了视野,提高了眼界,知晓了天下大势,故而先天就得比广大的乡野农人占了便宜,当然,还要一个方面,这就和性格有关了,荀贞一直坚信两句话,“性格决定命运”、“态度决定一切”,一个好的性格、一个积极的态度,是成就大事不可缺乏的两个因素。

    除却性格、态度,能决定一个人成就的就是“知识”和“眼界”了。

    荀贞手下这些西乡的旧人,虽是出身乡野,可这些年他们跟着荀贞南征北战,见的东西已然不少,随着荀贞身份地位的提高,他们接触的人的层次也都跟着得到了提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接触的人层次得到了提高,他们本身的层次自然也就不知不觉地得到了提高,本身见到的、日常接触的,这两方面综合,故而,在“眼界”这一块儿,他们现在已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再把“知识”提高上去,荀贞坚信,他们中必然会有一批人留名青史。

    高丙不像高甲,不是性格直露之人,平时说话不多,可一旦被惹怒了,说话就会凶巴巴的,这会儿听了高素嘲笑自家兄弟的名不好听,他虽没有动气,却也忍不住接嘴,说了一句:“吾兄弟名虽甲、丙,可却也不会因被主公恩擢为校尉便就手舞足蹈。”

    这说的却是当日高素被荀贞擢为校尉时,高素竟兴奋得差点就当场手舞足蹈之事,这件事后来传遍军中,底层的军官、兵士自是不敢多加评论,和高素不熟的也不好多说,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可在高甲、高丙等这些西乡旧人中,却是每当提及此事,必对高素大加调笑。

    高素却压根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听高丙提起这茬,反倒洋洋得意,乜视高家兄弟,说道:“我今得为校尉,汝兄弟二人呢?想当还当不上!”说着,起身离席,拜倒堂上,高声对荀贞说道,“素以末功,而得主公不弃,竟被擢为校尉,每当思及此事,素常感恩涕零。”

    见高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且更借机起身拜谢荀贞,高丙也是无言以对,和兄长高甲对视了一眼,两人悻悻然不再说话。

    堂上诸人又是一阵笑,荀贞也不由失笑,对高素说道:“一校尉何足道哉!卿言不错,我此次召卿等毕至,正是为出兵下邳一事,待战端开了,卿如能再立功劳,中郎将亦可表也!”

    高素大喜,俯首叩拜,大声说道:“笮融竖子强占下邳,早该给他夺下,让文谦上任才是!必不负主公重望,此回击下邳,定得一个中郎将!”

    荀贞叫他起身回坐,顾盼堂上这群虎狼,说道:“我刚才那几句话不只是说给子绣的,卿等皆知我军法,赏罚唯明,战事一开,卿等凡立功劳者,我必不吝重赏,何惜‘将’、‘校’!”

    堂上这些将校、曲军侯、司马们,既是军人,自是渴望战争,以求功名,故此他们其实是早就盼着荀贞进兵下邳、争夺徐州了,此时亲耳听到从荀贞口中说出了“将要进击下邳”之话,尽皆喜奋,都离席起身,齐齐来到堂上,依衔职高低,分为数列,拜倒一片,都道:“唯公命是从!”有的又道:“愿为主公效死!”有的又道:“敢情为明公先锋!”有的又道:“区区下邳,弹丸小国,愿请三千精卒,便能为将军平之!”有的又道:“请主公下令,现在即可出兵!”

    一时间,堂上闹哄哄一片。

    许仲、荀成两人站了起来,转过身,约束各自的部属,叫他们不要多话。

    堂上慢慢静了下来。

    荀贞见军心可用,士气旺盛,心情愉快,哈哈大笑,说道:“出兵之事,现下尚不需急。今召卿等来,一为此事,给大家通通气,二来,已是年底,快到新年正旦了,自回广陵以来,与卿等中的许多人相见不多,久为叙谈,借此机会,我宴请宴请大家,……夏侯兰!”

    与诸人一起伏拜堂上的夏侯兰起身应道:“在。”

    “今晚宴席,当以军法行酒,你便做个行酒官,无醉不归!”

121 陈群筹粮械颇备 荀彧荐高才使彭

    一夜欢饮,通宵达旦,至天亮方散。±UU小说,www.uu234.com

    诸将中酒量浅的,早醉得人事不省,荀贞令典韦带卫士把他们扶到后院休息,酒量好的也大多已然醉了,说起话来大着舌头,走起路来歪歪斜斜,荀贞也令典韦把他们扶到后院去休息。

    许仲、荀成等人因为责任重,在酒宴时没有喝多少的酒,苏则、陈到等人是今天各营的值日军官,也没喝多少,还有几个平时滴酒不沾的,这些人则没有留下,分别拜别荀贞,各自还营,坐守军中。

    荀贞喝了不少,饶是他酒量还行,也颇觉醉意,回到后宅,陈芷早叫唐儿给他熬下了醒酒汤,他大口地喝了两碗,大冷天的又用凉水冲了个澡,酒意去了八分,顿觉精神一振。

    戏志才、荀攸、荀彧、陈群诸人肩负着此次进兵下邳的各项准备职责,故而都没有喝多,趁荀贞洗澡的空儿,他们也各喝了点醒酒汤,盥洗一番,然后聚在后宅的书房中,等待荀贞。

    陈群把窗户推开,冰凉的空气扑面而入,几人中有本来稍觉困倦的,也立时清醒了起来。

    戏志才踱步到门口,挑开厚厚的棉布门帘,望外边看去,见远远的后宅门口,典韦带着卫士们还在或扶或抬着大醉的军官们进来,笑顾荀攸三人,说道:“军心可用,士气甚嘉啊。”

    喝了一晚上的酒,荀攸倒不觉得困,只是太阳穴有点疼,他一边用手揉捏,一边接了戏志才的腔,说道:“自君侯起兵起来,历战多胜,实常胜之军,又讨董功成,光复了洛阳,军中的虎士们心气正高,回到广陵休整了这几个月,养精蓄锐又足,军心可用,自是正常。”

    荀彧觉得有点冷,看见案后的席上有块毯子,便拿过来,遮盖在膝上。他坐好的时候,正好荀攸把话说完,他因而接口说道:“虽是军心可用,此次击取下邳,亦当慎重。”

    荀攸点头说道:“这个自然。”

    昨晚宴请诸将,陪从荀贞的文士不止他们四人,程嘉等也去了,但散席之后,程嘉等人有的大醉,被扶去了房中休息,有的今天还有公务,已经告辞离去,只有戏志才、荀攸、荀彧、陈群四人,因或为荀贞军事上的谋主,或了解广陵政务,或总责着军中财粮之故,留了下来。

    看起来,荀贞在用人上“偏私”,戏志才这四个而今在荀贞帐下最有影响力的人,或是他昔年在颍川时的旧交,或是族人,或是姻族,没有一个“外人”,但一来,用“乡人”、“族人”掌权本就是通行之事,二来,戏志才等四人确是皆有大才,戏志才、荀攸两人不用多说,既有高才,资历也深,荀彧虽是新来的,资历上有所不足,可就在这么些短短的时日里,他已把广陵上下的政、农诸事搞了个清清楚楚,荀贞近期下发的行政命令,其实很多就是由他起草成文的,而年纪最轻、资历也浅的陈群,自荀贞把军中的财粮事委托给他之后,他也将之管理得井井有条、公正清明,所以,军中的将校、府中的那些幕僚们对此却是都没有什么异议。

    荀攸回答过荀彧,转问陈群:“长文,前些天君侯就让你储粮积械,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群答道:“幸赖邯郸与蒲二君,群足不出营,粮、械已然颇足。”

    邯郸,是邯郸荣;蒲,是蒲沪。

    讨董时,为鼓舞士气,荀贞大规模地任命了一批校尉以上的军官,邯郸荣因其过往的资历和功勋,得被表为督粮校尉,那时他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征粮,一个是押送,现下回到了广陵,不再需要他有时亲自上阵,押送粮草了,但因荀贞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故而没有改变他的职衔,把依照命令从各县征收粮秣之事全部交给了他去掌责。

    ——现今荀贞军中粮秣的来源有二,一个是之前的屯田,一个是从各县征收,因为之前屯田的范围不是太大,而这次屯田的范围虽然得到了不小的扩大,可离收获尚早,故而目前来说,主要还是依靠各县。

    蒲沪是个多才的人,会治水,也精冶炼,广陵有铜山,荀贞造的有冶炼场,以前是由魏光等人掌责的,现在荀贞把此事转交给了他,由他负责。

    ——荀贞的这个冶炼场,主要分为两块,一个是冶炼农具、日常用具,还偷偷制钱,这一块儿用的是铜,再一个就是制兵械了,这一块儿也有用铜,但大部分用的还是铁和钢,至於铁的来源,有的是从糜竺那里买来的,有的是从彭城国买来的。彭城产铁,对荀贞买铁的需求,彭城相虽非完全配合,可也保持了持续地供给,也正因此故,彭城相虽不肯全面地倒向荀贞,反倒有利用荀贞抗衡陶谦、从而自保其地位的心思,可荀贞却还是能一再地忍让、迁就他。

    “钱呢?”

    “有藏功曹、袁主簿、秦上计相助,钱亦颇足了。”

    陈群资历虽浅,可身出名门,他的祖父陈寔名重天下,前几年去世时,从各地赶来致悼会葬的士人、门生有三万多人,有这样的家声,再加上他是荀贞的姻族,并且他本人又不是傲慢自大之辈,不但有才能,为人亦谦逊,所以各方面的人员都愿意积极地配合他完成任务。

    戏志才这时笑道:“卿非但长文,亦长财也。君侯使你掌军中财粮,正是得人其用。”

    说话间,戏志才瞧见荀彧面色庄重、正身危坐地在席上,遂笑道:“室内又无外人,文若,何必如此拘礼,……我看你面色深沉,可是在考虑进兵下邳之事么?各县而今的农、政诸事如何?”

    荀彧说道:“郡中农、政诸事皆好,即使今日起兵,也断然不会生乱。……志才,我不是忧虑此事。”

    “那是?”

    “虽说较之陶恭祖,无论从人心,还是士气,君侯皆占优,可此战的关键,却还是在泰山兵和彭城啊。”

    之前的议论上,荀彧等人都认为荀贞在军事、政治上的很多方面都占优,并且提出了解决荀贞所提出来的“兵寡、地狭、粮少”这三个不足的地方的办法,其中一个就是尽力拉拢臧霸,使他至少不为陶谦尽死力,同时说动彭城相,让他至少能出兵郡界,以给陶谦造成压力。

    戏志才颔首说道:“确乎如此。”

    荀彧说道:“而今既已定下来年二月进取下邳,泰山兵和彭城那边也该再遣人去了。”

    荀攸说道:“此二地事关全局,这回遣去做说客的,却需得精细挑选。”

    戏志才问道:“卿等以为该遣谁去最好?”

    荀攸对该何人去见臧霸早有腹案,答道:“程君昌去过琅琊,见过臧霸,此次仍以他为主当是最好。”

    戏志才问道:“彭城那边呢?”

    对该何人去见彭城相,荀攸有点迟疑难定,他说道:“玄德去过彭城,但此次……。”

    “玄德寡言少文,似难当此任?”

    “我正有此虑。”

    陈群插口问道:“秦上计如何?”

    “秦文表文雅高士,如是往见州中士人,他自是最好人选,惜乎威横不足,却是难说彭城。”

    通过和彭城相的接触,荀攸认为他是个狡赖、不重信用的人,对这种人,只用文辞、文雅是说不动的,关键时刻,也许还得需要一点霸道,秦松只有文雅,没有霸道,显然不行。

    陈群挠了挠头,说道:“那该何人最好?”

    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诸人看去,是荀贞来了。

    荀贞见戏志才挑着门帘,立在门口,笑道:“不冷么?”戏志才让开路,请他入内。荀贞入到室中,觉冷风拂体,转眼瞧见窗户大开,又笑了起来,说道,“难怪志才立在当门不觉冷。”

    陈群忙过去要关窗。

    荀贞止住了他,说道:“开着罢,有点风,人精神,……你们刚在说什么?”

    陈群答道:“讨论去琅琊、彭城的使者人选。”

    “可有定议?”

    陈群看向荀攸,荀攸答道:“我以为君昌可赴琅琊。”

    “彭城呢?”

    “玄德寡言,文表少威,似皆不适。”

    “志才、文若,卿二人可有举荐?”

    荀彧说道:“我有一人,文武兼资,高才亮能,胆雄心细,如使之前往,必不辱君命,只是此人年岁稍轻,恐君侯不肯委之。”

122 刘备奉使出彭城 郭嘉出谋迫薛礼(上)

    荀彧说道:“我有一人,文武兼资,高才亮能,胆雄心细,如使之前往,必不辱君命,只是此人年岁稍轻,恐君侯不肯委之。√∟UU小说,www.uu234.com”

    荀贞问道:“何人也?”

    荀彧说道:“奉孝是也。”

    荀彧本就是个举贤荐能、不遗余力的人,而同时,郭嘉又曾在荀氏私学中读过书,算是荀家的“私塾子弟”,所以说,不论於公於私,他都希望看到郭嘉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荀贞不由而笑,说道:“文若,我猜你就是举荐奉孝。”

    “君侯以为可否?”

    荀贞沉吟稍顷,说道:“以奉孝之能,固然是足以担此重任,只是……。”

    “君侯可是虑其年轻?”

    “这倒不是。”

    “那是?”

    “实如卿昨日所言,奉孝乃我郡中龙凤,吾之宝也,今去彭城,需经下邳,我担心如果消息走漏,笮融恐怕会横加阻拦啊。”

    “原来君侯是担心奉孝的安全。”

    “正是。”

    “这却也不难解决。”

    “噢?”

    “君侯帐下尽多虎士,择一人,使之与奉孝同往,不就可以了么?”

    荀贞仍是犹豫。

    荀彧虽是爱郭嘉之才,却知“温室中长不出劲松”的道理,因又说道:“乔装潜行,笮融如何能知?即便万一走漏消息,侧有猛士相从,外有君侯之威,料来笮融也定然不敢妄为。”

    荀攸说道:“我闻玄德不是又曾向君侯请命,欲为君侯再使彭城?玄德,猛士也,关云长,更万人敌也,君侯何不使他两人与奉孝同往,必万无一失。”

    荀贞心道:“今使彭城,奉孝必能功成,他先已说动阙宣为我取下邳之内应,再加上此功,待到来日我得了下邳后,他的功劳便足可排上前数,如此,我也可委他以重任了。”

    想到这里,荀贞定下了主意,说道:“卿二人所言甚是,好,就按此行之吧!”

    此事既然定下,荀贞也不拖延,当即手写军文两道,一道给程嘉,命他明日前赴琅琊,面见臧霸,一道给刘备,命他明天就回去东阳县,和郭嘉、关羽一道前往彭城,面见彭城相。

    两道军文写就,荀贞叫来两个卫士,命分别送走。

    办好了此事,荀贞落座,开始和戏志才、荀攸、荀彧、陈群四人密议起兵进击下邳的军略、郡务、后勤等等细节。

    这且不必多言,只说刘备昨晚喝得不少,卫士给他送军令时,他已睡着,等他醒来,看到军令,大喜之极。

    和刘备共榻而眠的关羽比他先醒,这时刚下床榻,刘备遂半仰起身,举起荀贞的军令,兴奋地对关羽说道:“云长,吾兄取下邳、攻徐州,乃以小博大,风险不小,如想功成,彭城国是个关节。今吾兄将此重任托付给我与奉孝,如果能顺顺当当地将此事办好,必是大功一件!”

    虽然荀贞常当着众人的面亲热地呼刘备为“弟”,但刘备为表示恭谨,却极少在众人面前,甚至即便私下与荀贞独处时,也很少称荀贞为“兄”,可在和关羽、简雍以及跟从他的那些涿郡少年面前,刘备有时却会“不经意”地叫一声荀贞为“兄长”,很显然,这自是刘备为自抬身价、凝聚部属忠心的一点“小心思”了。

    关羽也很高兴。

    关羽尽管因为“性傲士大夫”的缘故,对荀贞一直都不太服帖,宁愿跟在刘备身边做个“司马”,也不肯离开刘备、受荀贞的“人情”,做个“校尉”,可他到底也是个少见的将才,有万夫不挡之勇,既有此能,当然也就不会甘愿一直屈居下流,也是很想能随着刘备的升迁而他也得到升迁的,故而对立功之事虽不及刘备那么渴望,却也是很期望能有的。

    关羽对士大夫傲慢不假,但他对郭嘉的印象还不错,一来,因郭氏虽是阳翟大姓,族中颇多累宦之家,但郭嘉这一脉却家声不显,名为出自阳翟郭氏,实是与寒门无异,二来,也正因出身寒门,郭嘉平时的为人举止不像那些名族子弟那般“矫揉造作”,反是和关羽等很相近,在礼节上不是拘束,在言辞上也没有太多讲究,不拘小节,所以,关羽和他挺能处得来。

    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关羽已是较为了解郭嘉的才干,对刘备说道:“奉孝才高,有他为佐,此行必能成功。”

    荀贞写给刘备的军文中,并没有说他和郭嘉谁为主、谁为辅,刘备也没在意此事,听得关羽此话,他喜笑说道:“然也!”

    提及郭嘉,关羽倒是想起一事,对刘备说道:“奉孝军谋出众,其才实为我之罕见,年岁虽然尚轻,然已不逊戏、荀诸君,今攻下邳,君在东阳,必得重用,既然奉孝已在东阳,君何不上书一道,请君侯干脆就任奉孝为我部军师?如能得奉孝为辅,君将如虎添翼。”

    “此事我亦早有意也,待出使彭城归来,我便上书君侯。”

    郭嘉现下虽在东阳,职衔也比刘备低,刘备是校尉,他是司马,但在统属上他并不归刘备管带,荀贞遣郭嘉去东阳的目的是为了锻炼他,而不是让他给刘备当辅佐的,事实上,在荀贞遣郭嘉去东阳时,还专门给他配备了一屯精锐的兵士以及两个娴熟军务、牍文的幕僚,也正是有了这些“班底”,郭嘉才能“独立自主”地和下邳郡南的豪强阙宣搭上了线。

    刘备有一点和荀贞很像,即“求贤若渴”,奈何他名声既小,官职又卑,且非士族出身,故而直到如今,除了关羽、简雍等这些从涿郡起就跟着他的老班底外,还没有什么别的出众人才投靠他,追随他,大约也正是因自知在军谋这一块儿有短处,所以刘备一直都想从荀贞手底下请个才能之士来帮助他,戏志才、荀攸这些人他是没资格去想的,早先他看上过徐卓,可旋即不久,荀贞被朝廷拜为颍阴侯,随之,徐卓便被荀贞任为了“侯府”的“庶子”,成了荀贞的“侯府私臣”,他自是没办法再向荀贞提及此事,现在,他又看上了郭嘉。

    徐卓、郭嘉有两个共同点,一个是皆有奇才,再一个是年纪都不大,都是二十出头,虽得荀贞重视,两人却都还没有掌握重权,简而言之,也就是说,他两个人是不折不扣的“潜力股”,徐卓现下不用说了,在刘备看来,既然郭嘉还没有进入荀贞的“权力中枢圈子”,尚处在“历练阶段”,那么在哪里历练不都是一样的么?如果他提出请求,荀贞想来应是不会拒绝。

    刘备因而心中暗暗想道:“此次出使彭城,路上正好可多与奉孝独处,我当对他多加吹捧,这样,将来才能得其力用。”——却是已经把郭嘉看作是自己将来的谋士辅佐了。

    又从郭嘉、进击下邳不由想到了即将到来的“攻徐”,刘备又心中想道:“以君侯之威,以戏、荀诸君之谋,以我军之精,攻徐虽非易事,亦非不能。待到战胜,君侯尽有徐州五郡,可以想见,必将又会大举封赏功臣,我只要尽心去做,便是不能得一二千石,亦可为一中郎将矣!”

    想到此处,刘备精神振作,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洗刷过后,虽是天已过午,却不肯再多在郡府停留了,衣甲整齐,带了关羽去见荀贞,当面辞别。

    荀贞勉励了他几句,亲送他和关羽及其部从到县门,望其远去,这才归府。

123 刘备奉使出彭城 郭嘉划策迫薛礼(二)

    刘备怀着立功的热切渴望,一路上没有停留,几乎是昼夜不息地驰回到了在东阳县外的驻地。

    刘备现虽居“校尉”之职,但部曲并不太多,原本有千余人,前些月荀贞裁撤“弱兵”,按照帐下各个不同营头的精锐程度,分别给各个“校尉部”、“别部司马部”下达了不同的裁撤指标,规定了不同的裁撤数额,与许仲、荀成、辛瑷、赵云、典韦等这些主力“校尉部”相比,刘备部在精锐程度上自是逊色得多,按理说,他这千余部曲至少要裁撤掉三分之一,不过看在“他是刘备”、“吾弟也”的面子上,荀贞给他放了水,打了个对折,只给他下达了一百五十人的裁撤指标,故而,在裁撤掉这一百五十人后,刘备部现尚有一千左右的兵士。

    ——之前讨董时,为鼓舞士气,荀贞一口气表了许多得力部属为“校尉”,但在这些校尉中,却有不少都不是负责直接前线作战的军官,而是担负参谋、军法或后勤任务的,真正担负作战任务的其实只有十几人,又在这十来人中,其部能被称为精锐、主力的只有数人,即中军的赵云、典韦,前军的许仲,后军的荀成,和骑部的辛瑷等,至於其它,如臧洪、陈到、高素、刘备等这些,以及得为“别部司马”的文直、甘宁这类,都只能算是不够精锐的二线部队。

    荀贞这次回到广陵裁撤部曲,被裁撤的大多是二线部队,主力部队被裁撤掉得并不多。又在二线部队中,有一支部队被裁撤掉得最多,或者说,干脆是被撤销掉了编制的,即江禽部,江禽转为了掌责屯田,他本部的那两千部曲,除少数精卒被分给了许仲等人,余下的那些就都跟着江禽转入屯田,也正是靠了这一千多旧部,江禽才能顺利地搭建起整个屯田军的构架。

    却说刘备本部兵卒被登记在兵籍册上的,现下虽只有千人左右,可刘备实际上的战力,并非全然是依靠这千人的兵卒。他还有一部分“暗实力”,即他的门客。

    刘备本性任侠,好与豪杰交,自投荀贞以来,他虽没招徕到什么高明的人才,却依靠他宽厚、交人以诚、不吝钱财的魅力以及“君侯,吾兄也”的名头,不论在赵国、魏郡,抑或颍川,乃至广陵本地,都陆陆续续地得到了不少各地轻侠的投奔,刘备没有把这些轻侠列入兵册,而是“留勇去怯”,不够勇武的,给些钱财,随其自去,而其中的勇武之辈,他便以门客的形式把他们养了下来,截至时今,这部分的门客亦有百人之数了,——养门客是存之已久的世俗,是以,在刘备来说,他压根没想起把这事儿告诉荀贞,而在荀贞来说,他虽是早就风闻了此事,却也没有在意。

    刘备的这百来门客,看似人数不多,然其中着实不少勇悍之徒,这就好比荀贞当年在西乡时蓄养许仲等人一样,隐然已是刘备的“班底”,——当然,前提是刘备能够得到做大的机会,如不能得到实际控制的地盘,不能得到扩充实力的机会,他有再多班底也只能为别人卖命。

    这回去广陵县,随行刘备、关羽的除两伍兵卒外,剩下那二十多个随从便都是刘备的门客。见到了东阳县的驻地,前边不远就是本营,两个随行的门客给刘备说了一声,拍马先行,疾至营外,一是叫开营门,二是叫营内的军官出来迎接。

    闻得刘备归来,简雍适在营中,忙召集中军司马、各曲军侯,齐出辕门相迎,并有那听闻了消息的门客们,亦纷纷出迎。

    一时间,冷冷清清的辕门顿时热闹了起来,数十人分作两队,一边是军中的军官们,一边是门下的门客们,两边相计,不下四五十人,俱迎刘备归还。

    简雍立在最前边,远远看到刘备、关羽一行迤逦驰近,当先带头,领着众人徒步前迎。

    刘备治军虽亦明军法,重赏罚,但不如许仲、荀成等严,与陈褒相类,长之在宽,平素对本部的这些军官们都很宽容,从不克扣军饷,更不会无故责罚,有好处也都不忘他们,是以虽是简雍带着徒步前迎,这些军官却也不觉得简雍太过“阿谀拍马”,更不会觉得刘备架子大。

    等和刘备等碰头时,简雍已带着军官、门客们走了一里多地。

    刘备翻身下马,笑道:“宪和,你这不瞎胡闹么?”

    “我哪里瞎胡闹了?”

    “不在营里待着,出来迎我作甚?便是迎我,在辕门待着就是,大冷的天,还劳动诸位走这么一截。”

    听了刘备这亲近的话,诸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简雍笑道:“君去郡府多日,雍思之如渴,夜不能眠,方才闻君归来,差点雀跃快喜,却是一刻都等不得,故此前迎。”

    “你这个宪和,真生了张好嘴!……我看你不是想我,而是在想我的酒罢?”

    “知我者,玄德也。”

    简雍其人,简傲跌宕,他与刘备是故交,是以而今刘备虽已正儿八经地成为了他的“主官”,他有时却也还是不拘礼仪,会当众、当面直呼刘备的字。

    刘备哈哈大笑了几声,看向迎接他的人群,和他们分别说话。

    他的话不多,有的一两句,有的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只一个拍肩、捶臂的动作,便都透出浓浓的亲热,无论军官、门客,皆皆欢颜。

    众人往营中去,路上,刘备问简雍:“奉孝没在营里么?”

    “前天阙宣的使者回下邳,奉孝送他到了县里,之后就没再回营,已是连着两个晚上没有回来了。”

    “阙宣的使者前天走的?”

    “是啊。”

    身边人多,非是细谈阙宣之事,刘备因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问郭嘉,问道:“既已将阙宣之使送走,奉孝为何连着两晚不归?”

    “我听说县里新开了一家酒垆,当垆卖酒的酒娘年轻貌美。”

    刘备闻得此话,会心一笑,说道:“‘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沉吟了下,顾对关羽说道,“君侯的军令不可延搁,云长,你去县里一趟,请奉孝回营。”

    关羽应诺,待走,刘备的话还没说完,把他叫住,问道:“带钱了么?”

    关羽轻财重义,本非重财之人,再说平时跟在刘备身边,吃喝不愁,他身上就没带过什么钱,因不知刘备何以有此一问,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刘备招呼随从,命取了一块金饼给关羽,说道:“到了酒家,问问那个酒娘是什么人,如是酒家的婢妾,就再问一问,看肯不肯卖,如肯卖,便买下来,送给奉孝。”

    关羽接住钱,应诺,待走,刘备又把他叫住,说道:“如能买下,顺带再买些酒。”

    关羽心道:“买酒娘就买酒娘,买酒作甚?”他和刘备名为主臣,情同兄弟,不懂就问,遂问道:“为何?”

    左近有营中的军官,刘备不好细说,笑而不语。

    简雍明白刘备的意思,也不在意身后不远便有几个军官随从,笑对关羽说道:“只买酒娘,恐奉孝不收。”

    关羽顿时明悟,心道:“原来是要以送酒为名,稍带个温酒的酒娘。”应道,“诺。”

    刘备、简雍自与诸人归营,关羽带了两个兵士,上马驰去县城。

124 刘备奉使出彭城 郭嘉划策迫薛礼(三)

    回到营里,刘备问起阙宣之事。

    和阙宣搭上线,虽是郭嘉独自而为的,但郭嘉不是贪功之人,他年纪虽不大,却因出身寒微之故,深谙人际关系的重要,所以并不以荀贞的宠爱而就据功自傲,反是主动把这份功劳分给了刘备、简雍一些,因而此次阙宣的使者来,简雍参与了整个会谈,知道整个的详情经过。

    事实上,刘备对这次会谈也是知道一些的,只不过,他只知道阙宣的使者来,却不知道会谈的成果,——阙宣使者来到东阳的时候,他还没有离开营地,若非因荀贞的召集军令中规定了明确的至府时日,他是很想能再多留几天,等这件事谈出了一个眉目之后,再去郡府的,这样,他也好当着荀贞的面亲口把此事道个清清楚楚,显一显这份他有参与其中的功劳。

    简雍说道:“笮融在郡,大兴佛事,广收苛捐,阙宣家为郡南豪强,受盘剥尤重,对笮融,他是怨之已久,只是慑於郡兵、州兵,故忍气吞声,今闻我部可为其援,自是求之不得。”

    “这么说,事情谈成了?”

    “正是。”

    “好,好啊!”刘备大喜,从席上起身,来到帐中,搓手踱步,又问简雍,“阙宣可聚多少人兵?”

    “阙氏乃郡南豪族,门客、徒附颇众,昔黄巾乱徐,他家中也有人参与,现今黄巾虽灭,余烬尚存,他的使者自言:阙宣登高一举,至少可聚两千人兵。”

    阙宣怨恨笮融,一是因受盘剥太重,二则也是有点“佛道之争”的意思,他家中既有人参与黄巾起事,可见他即便不是太平道的信徒,也定是和太平道有些关系的。他族里的门客、徒附本就不少,再加上下邳郡中残存下来的那些太平道信徒,聚兵两千确是不难。

    不过,荀贞一旦进兵下邳,迎来的便是陶谦这个大敌,两千个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兵卒并不能起到什么大的作用,所以,刘备紧接着就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徐县可能为我所得?”

    徐县是下邳郡的一个县,位置在下邳郡的中部偏南一点,东边是富陵湖等湖群(即后世之洪泽湖的前身),南边即是淮水。

    将来荀贞进兵下邳,这个徐县将会是决定成败,或言之,决定荀贞能否速胜的一个关键要点。

    为什么这么说?

    这要首先从下邳郡所处的位置说起。

    下邳郡在广陵的西北,在州治郯县所在的东海郡的南边。

    其次,要从下邳郡的地理形状说起。

    如按贯穿下邳的淮水来分,下邳可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淮水以南为一部,淮水以北为一部。

    如按人口、县邑的多寡来分,下邳可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西边就是在广陵郡西边的这个部分,东西狭窄、南北长,下邳郡的大部分县都聚集在这个部分中;东边即是广陵郡北边的这个部分,南北狭窄、东西长,这个部分里只有三个县。

    广陵和下邳接壤的郡界共约有八/九百里长,这八/九百里长的郡界,有一半是在广陵的西边,和下邳东西接壤,由北而南,约三四百里,另一半是在广陵的北边,和下邳南北接壤,由西而东,亦是约三四百里,从郡界的长度来看,将来荀贞攻下邳,似乎是有很多的进攻方向可以选择,八/九百里长的郡界,哪里不能进攻?

    可因了下邳郡的位置、地形,却决定了荀贞将来只能从郡西选择进攻地点。

    原因很简单。

    两个缘故。

    首先,下邳郡大部分的县都在广陵郡的西边,从广陵西边的郡界出兵,可以快速地占有地盘、人口、粮秣,从而得到兵员、粮食等等各方面的有力补给,达成以战养战之目的。

    其次,下邳的北边是东海,而下邳被夹在广陵和东海之间,也即在广陵郡北边的这个部分又是南北狭窄、东西长,并且还有淮水这道天险流经,那么也就是说,荀贞如果从郡南发起进攻,那么必然很快就会碰上陶谦的援兵,甚至会因此而被阻之在淮水南岸,出现才一开战就不得寸进,从而陷入苦战的不利局面。

    因了这两个缘故,因此,荀贞将来最好的选择就只能是从广陵郡的西线选择进攻地点。

    既然荀贞最好的选择是从广陵郡的西边出兵,那么徐县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徐县是下邳西边这一部中距离淮水、富陵湖湖群最近的北部县城,若能快速地占取此县,那么富陵湖湖群和淮水这两个下邳郡南部的天然屏障就将会不复存在,荀贞的部队就能长驱直入,攻伐郡北;可若不能快速地夺取徐县,因了淮水、富陵湖的阻隔,就有可能会付出极大。

    所以,当郭嘉来到东阳后,他就积极地探察下邳西部各县,尤其是徐县的情况,亦是因此而积极地和阙宣搭上了线。

    也是因此,刘备最关心的就是徐县能否被阙宣拿下的问题。

    简雍说道:“阙宣非徐县人,不过徐县临下邳郡南,与阙宣家只隔了一道淮水,故而阙宣与徐县的豪强、轻侠颇多来往,并有姻族在徐县,听他的使者说,有六分把握为我内应。”

    “六分?不行,把握太小。”

    刘备不是不敢赌的人,放在平时,莫说六分,便是三分、两分的把握,他也敢试上一试,可夺取徐县这件事太重要了,为了能漂漂亮亮地立个大功,至少也要有八分把握才行。

    他在帐中转了两圈,下了决心,说道:“待出兵之日,我当使云长带我家中剑客,去与阙宣会,先混入徐县,助君侯取城!”

    简雍点了点头,说道:“云长万人敌也,君门下诸客皆虎士,有他们去,可增两分把握,……只是,这些门客都是君这些年来辛苦养聚的,如遣去徐县,或恐会伤亡不小,何如当进兵之日,上请君侯,请君侯择军中猛士,潜去徐县,为我内应?如此,既可得功,又可减损。”

    “宪和,你说的这种功劳太小,欲立大功,非亲为不可。天下虎士多矣,而立大功之机却少,如能因此得立大功,何惜勇士?”

    说到这里时,刘备刚好踱步到帐篷的门口,他立住脚,顾望帐外,见帐外无人,遂长叹一声。

    简雍见他叹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便凑趣问道:“立功在即,缘何叹息?”

    刘备说道:“惜乎益德今在玉郎军中,若不然,他与云长俱往,何止增两分把握!”

    见刘备提起张飞,简雍顺着话头问了一句:“此次去郡府,君可与益德相见了么?”

    “益德留镇骑营,未参此会,没有见他。”

    简雍说道:“益德在辛校尉军中,我闻是愈得重用,已是辛校尉之下的第一人了,这次攻下邳、取徐州,他若再立下功劳,也许就能与君并驾齐驱了。”

    “益德猛锐,有三军取将之勇,我不及也,得此重用,理所应当,便是越我而上,也不足奇。”

    说是“理所应当”、“也不足奇”,脸上一副喜看张飞得用的模样,刘备心中却颇怅然若失。

    张飞被调离刘备后,起初和刘备常有来往,但后来一因驻地不同,毕竟比不上朝夕相处的方便,二来也是因地位提升、责任变重,平日军务繁忙,故而和刘备的联系就渐渐变得有些稀少起来,不过,虽然稀少,每有给刘备去信,张飞却一样都还是以前的态度,既尊敬,又亲近,也正是他这份一如既往的态度,才略微减轻了点刘备因他离调而产生的惆怅。

    不过,虽心头怅然,刘备在嘴上,却从不埋怨张飞半句,倒是关羽,有时会说上一句半句的。

    刘备不再说张飞,把话题拉回,问简雍道:“可取徐县之讯,报给君侯了么?”

    “奉孝说等君回来,再联名上报。”

    刘备心道:“奉孝年岁虽轻,行事却稳。”对郭嘉等他一起上报之事非常高兴。

    他虽是急着把“可取徐县”的喜讯告诉荀贞,却因了郭嘉尚未归来,不好独自上书,所以只能按捺情绪。他从广陵归来,一路没怎么休息,风尘仆仆,遂唤门客打水沐浴,沐浴过了,困倦上头,强支着问了两遍,郭嘉仍未回来,他伏在案上,不觉睡着。

125 刘备奉使出彭城 郭嘉划策迫薛礼(四)

    快到傍晚时,郭嘉回来了。±UU小说,www.uu234.com

    那个卖酒的酒娘是酒家的妾侍,关羽买了下来,但郭嘉没有要,只收了酒。

    郭嘉年纪轻轻,“慕少艾”是正常的,不会有人多说他什么,可如收受刘备的“馈赠”,这却就是另一回事了。郭嘉知荀贞对他期望甚高,又自知自家才能,很有建立功业的抱负,平时在一些事情上就很注意,分功给刘备是源於这个缘故,不受刘备的“馈赠”亦是因为此故。

    因了刘备之前有交代,吩咐郭嘉一回来,就立刻请郭嘉来见,因而,他虽然才睡了没一会儿,简雍还是把他叫醒了。

    “奉孝回营了。”

    刘备顿时清醒,揉揉眼,出到帐外,就着凉水洗了下脸,看向左近,不见郭嘉,问道:“在哪里?”

    简雍一指,说道:“那不是么?”

    刘备顺着看去,果见郭嘉从远处走来。

    虽为“司马”,手下亦掌了两屯兵卒,郭嘉却未着甲衣,黑衣黑帻,革带腰剑,行走间,如玉树临风,衣摆飒飒,长袖飘摇,远看去,好一个翩翩少年。

    刘备整了下衣冠,迎上前去,与他并入帐中。

    刘备已从简雍处得知了郭嘉不肯收受那个酒娘,坐定后,因笑道:“酒娘已买了下,奉孝却为何不收?”

    郭嘉跪坐席上,一边掖衣角,一边回答说道:“酒娘酒娘,在酒垆中方有滋味,养之宅院,便寡然无趣了也。”

    刘备哈哈一笑,说道:“奉孝雅士,情趣非我可知。”

    “君侯今召诸将集会,可是为取下邳之事?”

    “奉孝料事如神,确然如此!已经定下,明年二月,春暖时,便是出兵之日。”

    “可定下方略?”

    “方略军谋,君侯当然是已有腹案,只是却未详说,想来要待到出兵时,君侯才会指派。”

    郭嘉点头说道:“自古成事者,慎密为第一要。兵机大事,确然不可早/泄。”

    广陵有不少陶谦的间细,荀贞图谋下邳这件事不用泄露,陶谦也知道,可具体的用兵方略却不可早/泄,以免为陶谦侦知。

    郭嘉见刘备面有倦色,额头和脸上还留着适才枕臂而睡留下的印迹,因而问道:“昨天集会才罢,校尉今天怎么就赶回来了?为何不在郡府多留些时日?”

    “君侯交给了你我一项重任。”

    “噢?”

    刘备取出荀贞命他两人出使彭城的军令,郭嘉离席接住,也不归座,便站着浏览,细看过后,把军文还给刘备,说道:“取下邳,彭城固为关键,此任确实很重。……校尉打算何日出发?”

    “自是越早越好,明天如何?”

    “校尉由广陵归东阳,昼夜行二百里,不累么?要不明天校尉再休息一日,后天再去?”

    “这些年我从君侯征战,昼夜不息,与贼浴血的次数很多,只是赶了两百里路算得甚么?”

    “好!既然如此,那便明早出发。”

    刘备叮嘱说道:“此去彭城,需经下邳,你我当乔装潜行之,不可带太多兵士跟从。”

    “不需校尉叮咛,我自晓得。”郭嘉顿了顿,又说道,“正好借此机会,沿途看一看下邳的兵备、山川地貌。”

    “正是!”

    郭嘉看刘备欲言又止,有迟疑之态,知其心中所想,笑道:“阙宣可为君侯取徐县之事,校尉可知了么?”

    “已听宪和说过。”

    “明日校尉与我就要出使彭城,这件事情,便今晚报给君侯罢。”

    刘备颇有城府,喜怒不形於色,闻得此言,心中欢喜,脸上不露声色,答道:“好,便劳烦奉孝,由君起笔罢。”

    “嘉职卑低,当由君主文。”

    刘备不再客气,便叫简雍书成军报,署上郭嘉和他的名字,郭嘉之名在前,他的名字在后,唤来兵士,即令立刻送去郡府。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刘备交代了些军务,命由简雍代理,然后只带了关羽等五六人,郭嘉也只带了三四个兵士,一行十余人扮作行商,离了营地,过东阳不入,径往彭城而去。

    由东阳去彭城,需斜穿过下邳,一路向西北方向,渡过淮水,经徐县、夏丘、取虑,再过睢水,前行不远,即是彭城郡界。

    下邳郡的郡治下邳县在取虑的东北边,离取虑不远,只有约百里地,笮融的兵马有约半数都驻扎在此,因而刘备、郭嘉特地绕了点远路,过了取虑后,去下邳县转了一圈,荀贞欲图下邳的传闻早就有了,但下邳县虽为郡治,其县内外的警备却并不严密。事实上,整个下邳郡的西部中也只有淮水南边的县警备较严,过了淮水之后,北边县邑的警备都不严密。

    刘备说道:“笮融自恃有淮水之险,竟这般大意,这是天要把下邳给君侯啊!”

    笮融越是自恃淮水,夺取徐县就越能成为大功,刘备甚是喜悦。

    出了下邳县,来到笮融的兵营附近,郭嘉细细远望之,对刘备说道:“兵营重地,却有浮屠出入,军纪荒嬉至此,笮融便是想警备森严,亦不能也。”

    刘备颔首说道:“你我沿途所见,下邳流民成股,乡人食不果腹,道见饿殍,时当寒冬,无冬衣、乃至赤膊者屡现,百姓困窘如斯,而笮融却大兴佛事,敛财建寺,以华衣美食蓄养佛徒,此实自取灭亡之道。”

    关羽体恤百姓,沿途历历入目,早就忍耐不住,这时忍不住说道:“笮融这么倒行逆施,陶恭祖身为州刺史,却竟就置之不理,任之由之么?”

    刘备说道:“陶恭祖也是没办法啊。”

    “怎么没办法?只因为笮融是他的乡人,他就这般放任,真是岂有此理!”

    刘备说道:“笮融是陶恭祖的乡人,这只是其中一个不重要的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

    “陶恭祖行事刚强,州人怀忿者不少,他只能依赖笮融,才能掌控下邳,此其一也;黄巾虽覆,余存尚有,那阙宣何以大言说能聚两千人兵,不正就是因为下邳还有黄巾余孽?为荡清余孽,笮融大兴佛事,倒也不失一个办法,只是他做得太过了。”

    郭嘉接口说道:“校尉所言甚是,不过以我之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缘故。”

    “是何缘故?”

    “我闻浮屠之说,有轮回善报之辞,今世受苦,来生富贵,以此言论,实是乱世愚民、驱人如狗的不二良策。笮融兴佛事,而陶恭祖任其妄为,其中应是也有这个原因。”

    “奉孝高才,博览广闻。”

    佛教讲善恶轮回,本是导人向善,是很好的,可如被有心人利用,却未免就会成为愚民之法。对佛教的这些理论,刘备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因他对佛教没什么兴趣,一时没有想到这么深。

    刘备、郭嘉、关羽等人在下邳郡内大摇大摆地晃了一圈,从下邳县取道,西行三四十里,入了彭城国界,再前行百余里,便是彭城国的国都彭城县。

126 刘备奉使出彭城 郭嘉划策迫薛礼(五)

    听到刘备、郭嘉求见的时候,彭城相薛礼正在和主簿仓由谈经论典。↗UU小说,www.uu234.com

    “刘备、郭嘉?”

    来报的郡吏恭谨答道:“是。”

    薛礼迟疑了下,看向仓由,说道:“他两人怎么不声不响地来了?”

    仓由蔑然一笑,说道:“荀广陵穷兵黩武,以一郡之力,养数万之卒,广陵空乏已久!现今年末,正青春不接之时,他两人现在来,除了为讨粮还能是为什么?”

    “荀广陵一向倒是挺重农事,我闻他自颍川回来后,又裁撤兵士,大举屯田,现今只留了万余兵马,粮,应不是很缺了吧?”

    “他一直有意图取下邳,若不是为粮,那便是为铁了。”

    “上月刚给他送去了一批铁啊。”

    “明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何当讲不当讲?有话尽管说来。”

    “早前,陶恭祖倚强凌弱,谋我彭城,逼迫甚急,明公为自立,外交荀广陵,以求援也,此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现而今,荀广陵挟讨董之威,图谋下邳,已成陶恭祖头号的心腹大患,陶恭祖已无暇再顾我彭城,当此之际,以在下愚见,明公似不必再任随荀广陵予取予求了。”

    薛礼叹了口气,说道:“奈何沛郡临我西界!”

    彭城的西边是沛郡,沛郡是豫州州治之所在,即现今孙坚屯兵之地。孙坚和荀贞是盟友,薛礼有心不再给荀贞粮、铁,可又害怕孙坚会为此出兵,左右为难,是以,现而今对荀贞买粮、买铁的要求,他虽不肯尽数卖与,却也不能一点不卖,最多打个折扣,给个六折、七折。

    仓由不以为然,觉得薛礼是在杞人忧天,说道:“孙文台豫州刺史之位得来已是不正,又岂敢无故犯我郡界?”

    薛礼摇了摇头,虽以为仓由言之有理,担忧却总难放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了,遂对那来报的郡吏说道:“叫刘备、郭嘉进来吧。”

    薛礼是见过刘备的,没见过郭嘉,问仓由道:“郭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人了,在荀广陵府中,此人担负何职?”

    仓由身为薛礼的主簿,相当秘书一角,时刻要备薛礼的咨询,所以对荀贞下过很大的功夫研究,对荀贞左右的重要人物皆有了解,当下答道:“郭嘉此人,没在荀广陵府中任职,他是荀广陵的郡里人,早年在荀家的私学里读过经,之后在荀广陵身边做了个门客之类,甚得荀广陵看重,前些时,被荀广陵委以司马之职,现与刘备一起,同驻在东阳县。”

    “是颍川人?出身何族?”

    “说是出身阳翟郭氏,只不过是个疏远的偏支而已。”

    听说郭嘉只是个“司马”,又非是出身名家右门,薛礼虽说不上因此而便轻看他,却也就没再把他当回事儿。等得不多时,薛礼见门外有三人到来。

    这三人皆布衣,当先一人三十来岁,举止虽礼,掩不住器宇轩昂,身侧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朗眉星目,左顾右盼,最后一人身高体伟,颔下长须,行走间,按剑雄视,气概绝俗。

    薛礼认得当先那人便是刘备,最后一个是关羽,心道:“原来郭嘉还是个年轻人,怪不得虽为荀贞看重,却也只是做了一个司马。”却不起身相迎,只是叫仓由出门迎接。

    仓由没有出门,立在门槛内,候刘备三人走近,长揖一礼,说道:“玄德兄今来鄙郡,却为何不先告知一声,也好让我早作准备,县外迎候啊。”

    刘备三人还礼,刘备笑道:“兄乃彭城高士,岂敢劳兄迎候?”

    “鄙郡府君已在堂中等候,兄等请登堂吧。”

    刘备三人在堂外除去鞋履。

    门口的侍卫想收走他们的佩剑,郭嘉说道:“剑者,君子器也,岂可离身!”

    仓由瞧了他一眼,示意侍卫退开,侧身延手,请他三人入堂。

    刘备在入堂前,就已看到了在堂中安坐的薛礼,现下入到堂中,三人遂行礼谒见。

    郭嘉这是头次见薛礼,见他细面塌鼻,相貌狭弯,心道:“既有狭弯之相,难怪行事乖张。”却是在腹诽薛礼既与荀贞结盟,又不肯倾心与广陵交往。

    待他三人行过礼,薛礼说道:“请起,请起。”

    刘备三人起身,和仓由各自落座。

    两边叙话,薛礼先是问了下路途是否辛苦,寒暄了几句,旋即话入正题,说道:“君等不辞劳寒,来我郡中,想来定是荀公有所托吧?不知荀公遣诸君来,是为何事?”一边说,一边心中想道,“若是为粮、铁而来,说不得,我得叫几声苦,能少给多少就少给多少了。”

    刘备说道:“今吾等来贵郡,确是奉我家府君之令,乃是来给明公报喜讯的。”

    刘备寡言,不是太善言辞,所以在路上时,他就和郭嘉细细商议过等见到薛礼后,该如何对答、说话,这句“报喜讯”的话便是郭嘉提议他作为开场白来说的。

    “喜讯?”

    “正是。”

    “什么喜讯?”

    “我家府君欲与明公共分下邳。”

    “啊?”

    “淮水以北,尽归明公;我家府君只取淮南五县。”

    “这、这,……这是从何说起!”薛礼完全没有想到刘备、郭嘉这次来,既便是为粮,也不是为铁,而竟是为取下邳!一时间,他心神震动,言辞失序,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仓由也是心中震动,但见薛礼失神,他顾不上震动,忙来救驾,不及细想,脱口而出,说道:“下邳已有主,何来共分之说?”话出了口,惊觉不对,连忙又改口,说道,“二千石任免,出自朝廷,人臣岂敢妄议妄为?君缘何出‘共分下邳’之语?”

    “不错,二千石任免自当是出自朝廷。前时讨董,故颍川兵曹缘乐进忠耿为国,奋进杀贼,功劳卓著,已被孙将军表为下邳相。”

    “可下邳现有笮融为相,他也是得了上表的啊!”

    ——笮融这个下邳相是陶谦上表的。

    “笮融有何功劳,能居此位?他之所以能鸠占鹊巢,不过是因借故下邳相病亡的机会,沐猴而冠罢了,论其实质,实乃私取下邳。”

    仓由也没话可对了,说道:“这、这,……。”

    薛礼稍微缓过了神,说道:“纵笮融是私取下邳,徐方前些年才经过黄巾之乱,百姓苦矣,何必又再兴兵戈?”

    郭嘉这时慨然开口,说道:“明公缪矣!”

    “怎么错了?”

    “我家府君之所以兴兵取下邳,正是为了百姓!”

    “此话怎讲?”

    “乐进曾经多次请求我家府君助他取下邳,但我家府君怜民,不愿使百姓受兵乱流离之苦,故虽与乐进交好莫逆,却还是一再拒绝,并百般劝喻乐进,为了百姓,不让他兴兵举战,却不料笮融倒行逆施,兴佛虐民,致使下邳如陷水火,不断有下邳士民拥至吾郡,恳求乐进入主,听闻下邳百姓的种种惨状,我家府君为之潸然,为了能够让百姓安居、不再受苦,所以我家府君於日前最终决定,要相助乐进,攻取下邳。此诚上奉朝命,下应民心之举也!”

    薛礼、仓由面面相觑。

    笮融、乐进这两个“下邳相”本就是一笔糊涂账,两人都得了上表,同时,两人也都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换句话说,也就是两人都只是由别人代交了一个申请表而已,在太平时代,不得朝廷的诏令任命,是绝不可能因此而就能掌理一郡的,别说一郡,一个县都不可能,可现今乱世已至,朝廷迁至长安,对关东已经没有掌控力了,那只要走过“上表”这个“任命官吏过程中的前一半程序”,表示过“对朝廷的尊重”,剩下的就是“兵强马壮者为王”了。

    如果笮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乐进与之争下邳,当然会名不正言不顺,可现在的问题就是:笮融这个下邳相也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而是和乐进一样,都只是由别人上表了一下而已。

    这么一来,荀贞再打出“为民”的旗号,——而且他这个旗号还是对的,笮融确实在下邳搞得不像话,那么薛礼、仓由还真的就无话可驳了。

    无话可驳是一回事,因此而就答应与荀贞联手是另一回事。

    薛礼和仓由讨论过这件事,陶谦在徐州当了好几年的刺史了,现在有三郡之地,手底下有丹阳兵、又有泰山兵,还有徐州的州兵,数万之众,并与袁术结了盟,荀贞只有一郡之地,就算外有孙坚为盟,可孙坚在豫州还有不少的反对者,两边相较,怎么看,都是陶谦的胜面大。

    这是整体的两方实力对比。

    再一个,彭城的战略地位虽重要,可辖地却小,东西纵深总共不过二百多里地,南北纵深也只有三四百里,一旦陷入和陶谦的战争中,稍有失利,那就是全军尽没、地盘丢失的下场。

    所以,薛礼是绝对不可能会和荀贞联手,把自己卷入这场战争中的。

    他定了定神,说道:“荀公爱民,让人敬佩,只是鄙郡兵少民寡,恐难与荀公共举此事。”

127 刘备奉使出彭城 郭嘉划策迫薛礼(六)

    薛礼说道:“荀公爱民,让人敬佩,只是鄙郡兵少民寡,恐难与荀公共举此事。UU小说,www.uu234.com”

    听得他这么说,刘备、郭嘉对视了一眼,两人与关羽起身,行礼告辞。

    这出乎了薛礼的意料,没想到刘备、郭嘉这么干脆?

    薛礼下意识地看向仓由。

    仓由也很惊讶,见刘备三人已经行过了礼,看着是真要转身就走,急忙仓促离席,说道:“君等远道而来,道路寒苦,当在鄙郡休息两日方是,何必着急就走?”

    刘备神态忠厚,言辞客气地说道:“我等不是回广陵。”

    “那是?”

    “我家府君还给了我等另一项任务,需我等尽快完成。”

    “是何任务?”

    “我等临行前,我家府君交代:彭城薛公惜民重义,或不会愿兴兵戈,如果被薛公拒,可入沛郡,向孙将军借兵。”

    仓由怔了一怔,说道:“向孙将军借兵?”

    “正是。”

    刘备顿了一顿,冲着堂上呆坐的薛礼又行了个礼,笑道:“待到那时,少不了还要再请薛公帮忙。”

    “请我帮忙?”

    “夹而击之,兵法之道。来日取下邳,我家府君由南而发,孙将军则必会由北而下,由北而下,自就少不了要向明公借道。”

    薛礼心中咯噔一跳,头个想到的便是“假道灭虢”的故事,心道:“借道?借道!”脸上不能再保持端严的神色,眼中透出了骇然和惊惧,眼见刘备、郭嘉都是嘴角带笑的模样,心中又不由想道,“莫非刚才他俩请我出兵相助荀贞,只是在为孙坚找假道我彭城的借口?”

    他追悔不已,后悔不迭,只悔刚才没用答应刘备、郭嘉的请求,可自矜身份,不愿因此露怯,却又不好立刻改口,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仓由。

    仓由也是心中惊骇,孙坚兵精将勇,如由他率兵入境,这彭城的主人不必多说,肯定是要换一个人来当了。

    他忙堆出笑容,挡住刘备等人的路,不让他们走,说道:“君等稍驻,且莫急走。荀公兴兵,上顺朝廷,下应百姓,此大义之举也,正如玄德兄适才所言,我家府君也是一个爱民重义的人,对此事,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至於该到底如何襄助荀公,我等不妨再细细商议。”

    刘备、郭嘉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笑意。

    “要求薛礼列兵郡界,以牵制陶谦部分兵力”之事,也就是他们此次出使的目的,已经成了。

    确如刘备、郭嘉所料,在接下来的会谈中,薛礼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荀贞的要求。

    郭嘉趁机又提出了两个附加的要求,一个是买粮,一个是买铁,上头有“孙坚借道”压着,薛礼这回没有再有半点推脱,一点折扣没有打的,完全答应了郭嘉的所请,不但答应所请,还因荀贞兴兵是“顺天应民”之举,而主动提出愿意给荀贞一个低价。

    当晚,刘备、郭嘉、关羽等在彭城郡府住了一夜。

    次日,诸人辞行,薛礼亲将之送出府门,仓由则把他们送出了县门。

    离开了彭城县,郭嘉勒马暂停,回顾县城,对刘备说道:“薛彭城眼高手低、胆薄志远,今迫於威慑,虽答应了君侯的要求,可这个‘答应’,实在是不很可靠啊。”

    “他既已应下,岂还有反悔之理?”

    “我是担忧陶恭祖啊。”

    “奉孝的意思是?”

    “不错,我正是忧陶恭祖会遣人来拉拢薛彭城。”

    陶谦和薛礼虽然不对付,但就目下的形势而言之,陶谦和薛礼之间的矛盾已不是他们彼此间的“主要矛盾”,他们两人各自现在所要面对的“主要矛盾”,都已经变换成了荀贞。

    荀贞如得下邳、徐州,陶谦将无立身之地。

    而就不要说得徐州,荀贞只要得到下邳,他的兵马就随时可扣彭城之门,对薛礼来说,这便是陶谦之外,又多了一个威胁。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陶谦是极有可能遣使来见薛礼,与薛礼定盟的,而从薛礼一贯来的表现看,他还真是十有八/九就会答应陶谦的盟约。

    一旦薛礼答应下陶谦,希望他牵制陶谦部分兵力的这个目标,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达成了。

    刘备说道:“此事确有可能,那以奉孝高见,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一点,你我能看出来,君侯又岂会看不出?君侯所以仍旧还是遣我等来见薛礼,所为者,不过‘上下两求’罢了。”

    “‘上下两求’?”

    “如薛礼果肯诚心相助,列兵郡界,自是最好不过,此为‘上求’;薛礼如不肯相助,改与陶谦为盟,而有你我来这一趟,吓他一吓,料他定然也不敢直接出兵相助陶谦,此为‘下求’。”

    “若非奉孝说明,我是怎么也领会不了君侯的这两重目的。能人高士,果非愚者可及。”

    郭嘉一笑,说道:“校尉宽厚诚义,能得人死力,人杰是也,何需过谦至斯!”

    刘备、郭嘉、关羽等顺利完成使命,自归东阳。

    回到东阳,两人上书荀贞,把见薛礼的详细经过,以及薛礼愿低价卖粮、卖铁,并及在下邳沿途的所见都一一写得清楚,随之,遣人快马送去郡府,面呈给了荀贞。

    这时,已是初平二年,过了正旦数日了。

    ……

    这个新年的正旦,陶谦过得很不痛快。

    大早上的,他独坐在书房中,说是看书,其实完全看不进去。

    不痛快的原因有好几个。

    总的来说,可分为两块,一块儿是私事,一块儿是公事。

    私事这方面主要是两件事。

    一个是他的两个儿子还是那么不靠谱,不能委以重任。眼看着每过一年,陶谦就老一岁,岁月相催,而徐州这么大的一块基业,却竟似是后继无人。

    一个是他后宅两个得宠的妾侍争风吃醋,不管陶谦见到两人中的谁,这人都必会说另一个的坏话,让陶谦想在温柔乡里避开一点现实的无奈也是不能。

    公事这方面主要也是两件事。

    一个是正旦这天,来谒见他,或给他送礼恭贺新年的人比往年少了一些。

    一个是他召臧霸来见,臧霸来虽是来了,可一见面就是要兵要粮。

    私事也好,公事也罢,陶谦其实自己也知,之所以他会觉得公私不顺,事事不谐,不管看见什么都觉得不痛快,归根结底,根子还是在荀贞身上。

    这世上若无荀贞,或者如果荀贞不在徐州,那今年的正旦,本该是这几年来陶谦过得最痛快的一个正旦了。

    董卓乱政,天子迁去了长安,关东无主,诸侯兴起,没有了朝廷的纲纪诏令,放眼看周边无不是兵强者为雄,当此这般数百年难逢的良机,他坐拥一州之地,这是何等的好运道?本该此时此际,正是英雄丈夫大展手脚、以立事业的绝佳良机!若无荀贞,至迟到今年春夏,他自觉就可把彭城、广陵彻底纳入手中,然后再以五郡为资,北上南下,西出中原,即便成不了千秋伟业,追随春秋时齐桓公的事迹,做一个“九匡诸侯”的霸主却不是没有可能。

    只奈何,世上有一个荀贞,这个荀贞还偏偏就在徐州!

    想起前两天广陵的细作来报:近日广陵兵调动频繁,粮秣征运,荀贞似有兴兵之意,陶谦更是觉得心头发堵,丢下手上的书,看向室外,见院中树木凋零,枯枝萎干,越发不痛快起来。

128 广陵兵动徐方沸 鲁阳坐视豫州盟(一)

    冷风吹动院中的枯树,干枝晃动,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使人心烦。¤UU小说,www.uu234.com

    陶谦猛地站起身,大声对门外的侍从说道:“把门给我关上!”

    门没有关上,倒是随着他这一声厉喝,外头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曹宏,一个曹豹。

    见是自家的两个亲信来到,陶谦稍微放松了语调,原本严厉的面孔也松弛了一点,说道:“你两个来了。”

    曹宏、曹豹听到了陶谦的那一声大喝,此时来入室内,又见陶谦面色不豫,曹宏遂笑道:“哪个不开眼的惹怒了明公?明公给我说说,我去叫他来负荆请罪。”

    陶谦勉强笑了一笑,回入席上坐下,叫他两人也落座。

    曹豹是个武人,性子上耿直急躁一点,坐到席上,开口说道:“还能是谁?徐州五郡,敢惹怒明公的,除了广陵那一位,还能有谁?”

    曹宏问道:“明公果是因此动怒么?”

    陶谦叹道:“卿二人皆我心腹,我之心思,卿二人岂会不知?”

    曹豹说道:“明公,我与曹君正是为荀贞之而来。荀贞之在广陵调兵征粮,近日来,他的举动越发频繁,显是将有异样,敢问明公,不知对此可定下决策了?”

    得悉荀贞调兵、征粮后,陶谦就与曹宏、曹豹密议了一回,当时讨论的结果是分以两策应对,一个是调泰山兵出琅琊、入下邳,一个是调徐州的州兵集驻东海郡南。

    泰山兵入下邳,当然是为了增强下邳的守备力量。徐州兵集驻东海郡南,则是为了能够对广陵造成逼压,——如前文所述,下邳郡处在东海和广陵间的郡土是东西狭窄的,从东海郡南到广陵郡北,最短的直线距离只有八/九十里,徐州兵如屯驻在此,足以能够对荀贞造成威胁。

    陶谦和曹宏、曹豹商议出的这两策,不可谓不积心处虑。

    泰山兵、徐州兵都不是陶谦的嫡系,由这两支人马当头阵,如能威吓住荀贞,使他不敢妄动,自是最佳,如不能吓住荀贞,也完全可以用这两支人马来消耗荀贞的实力,然后,再伺机遣丹阳兵进击,如此,就算不能全胜,也定然不致落败,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借机削弱已渐尾大不掉的泰山兵,和越来越有点不听话的徐州兵,从而达到丹阳兵独强州中的前景。

    可惜,他们的这个算盘打得虽妙,泰山兵、徐州兵却也不是傻子。

    徐州兵倒也罢了,虽然因为荀贞的拉拢,他们中有些出身本州士族的军官,对陶谦已生三心二意,可他们作为徐州的州兵,毕竟是不敢拒绝陶谦的调动的,最多偷懒耍滑,十分力里只出个五六分,——这已是他们“不合作”的最大限度。

    臧霸却不然,他是“客军”的身份,原本军饷、补给,都要仰仗陶谦,陶谦的命令他是非听不可的,可这些年陶谦为得泰山兵的助力,以压制本州士人和广陵荀贞,对他是百般放任,而今他虽非郡守,却俨然已是等同占有了琅琊一郡,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不听陶谦的调遣。

    前几天,陶谦召臧霸来见,叫他率兵去下邳。臧霸怎么回答的?叫苦连天,要粮要兵。——让陶谦心烦意乱的几件事中,这正是其一,而且是最重要的一个。

    泰山兵调不动,徐州兵就算能调得动,又有何用?

    荀贞帐下的部曲有主力、有二线部队,陶谦也是一样。

    陶谦帐下的头等主力是丹阳兵,甲械最精,粮钱最足,战力也是最强,而且经过从去年到现在的不间断扩充,兵员人数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现今已有近两万之众,真可谓是人强马壮;其次则是泰山兵,兵卒亦锐,甲械也全,虽因客居徐州,离家日久,有不少兵士陆续私逃回了泰山,可臧霸却也一直都在召兵,现仍约保持在万人左右;至若徐州兵,因了陶谦一贯抑制的缘故,现而今只能算是二线甚至三线罢了,老弱病残,战力不强,装备也差,斗志更低,又因陶谦为壮大丹阳兵,而数次减其饷粮、大加裁撤之故,现存的兵员人数也不是太多,只约有五六千人,没有泰山兵在下邳呼应,只靠他们实在是难挑大梁,断然是威胁不住荀贞的。

    所以,臧霸不肯动,陶谦、曹宏、曹豹三人的“妙策”就无法得以施行。

    听曹豹问自己可有对策了没有,顿时烦恼又上了陶谦心头。

    他心道:“当年我临危受命,匹马入徐,数月间扫荡五郡,弹指尽平灭十万黄巾,一州束手,名士尽伏,生民称颂,万众传美,是何等的畅快!却怎么就落入了今日的困境?”

    其实,陶谦一点没有落入困境。

    对比一下荀贞。

    荀贞只有一郡,陶谦有三郡。

    裁撤过部曲后,荀贞只留了一万多兵马,而陶谦只精锐的嫡系丹阳兵就有近两万人。

    怎么看,胜面都在陶谦这边。

    陶谦唯一的问题是:他年纪大了,地盘多了,也就难免瞻前顾后,没有了当年的果断勇鸷。

    陶谦如能还有着当年平定黄巾时的那种气概,泰山兵不动、徐州兵不行,都没有关系,便就干脆亲率近两万的丹阳精锐,进军屯兵,与荀贞决死一战,只要稍获胜面,泰山兵、徐州兵必就不敢再三心二意,到时一拥而上,三军齐动,只有一个广陵郡、缺乏足够纵深、同时也缺乏足够兵员、后勤补给的荀贞,如何能胜?

    然而,陶谦却没有了昔日的勇气,面对锐意进取的荀贞,他自就会觉得陷入了困境。

    陶谦拈须半晌,不发一语。

    曹宏进言说道:“宏有一策,或可解臧霸不从调动之困。”

    “噢?卿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曹宏先痛骂了臧霸几句,骂道:“臧霸受明公大恩,却与荀广陵眉来眼去,心怀二意,不从调动,显是存了坐山观斗之念,实在可恨,只是现在没工夫找他算账,只能姑且先放他一回。”

    陶谦没工夫听他骂臧霸,追着他“可解臧霸不从调动之困的一策”问道:“良策为何,卿速道来。”

    “臧霸不从调令,明公可以彭城相代。”

    “以彭城相代?”

    “彭城产铁,兵械素精,明公可遣一人往使,说动薛礼,叫他出兵下邳,助笮相守地,然后,再如前议,用徐州兵屯郡南,以胁广陵。”

    “此策固佳,奈何我与薛礼有隙,他未必肯听我调动啊。”

    “广陵如兴兵,必首取下邳,而下邳一旦为广陵得,广陵就会兵临彭城门户,到那时,东为明公,南为广陵,西又是孙坚,彭城小国,处三大国间,自保难矣!我意薛礼必是不愿广陵得下邳的。昔时小隙,如何能与今之身家性命相比?明公可许他婚姻,结以盟约,料他定从。”

    “卿言之有理,……只是,许他婚姻?我二子皆已婚配,亦未尝闻薛礼有女啊。”

    “薛礼无女,可从其族中择之;明公二子皆婚配,可娶小妻。”

    当下之时,尚无后世的礼教森严,男女婚姻,有时并不重大妻、小妻之分,贵族名门家的女儿嫁给别人当个小妻,并非罕见之事。退一步说,即使薛礼对此介意,可他没有女儿,只是从族中选个女子,嫁给“身为一地诸侯的陶谦”之子做小妻,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陶谦沉吟了下,说道:“卿言甚是,薛礼还真是不太会愿意广陵兵临郡界,……好!就按卿计,我今日便遣使去彭城,与薛礼相约婚姻,使他兵助下邳。”

    “除此之外,明公可遣一使,再去鲁阳,问袁公路借兵。”

    十天前,陶谦已遣了一使去鲁阳见袁术了,可至今尚无回信。陶谦点头应道:“便依卿言,我再遣人去鲁阳见袁将军。”

129 广陵兵动徐方沸 鲁阳坐视豫州盟(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荀贞调动兵马这件事,陶谦就算再保密,也难以瞒住所有的州府吏员。州吏都是徐州本地人,大多出自各郡的士族,他们一知道此事,各地的士族也就知道了。

    徐州五郡的士族,有的彼此时有来往,有的互结为姻亲之家,东海、琅琊、下邳等郡的士人,不少和广陵的士人有着或远或近的关系,当闻知这等大事后,为了自家宗族的利益,这些士人不可能无动於衷,於是,他们纷纷遣人、或者写信,去向广陵的熟人打探此事的真假虚实。

    广陵的士人,有倾向荀贞,因而口风严的,也有觉得荀贞、陶谦是一丘之貉,两人都是图谋徐州的“外州子”的,自就不会给荀贞隐瞒,知道多少便说多少。

    没用多久,东海等郡的士人就确定了:荀贞的确是在调动兵马,准备进兵下邳了。

    确知了此事后,各郡士人们的表现不一,看待此事的角度不同,但总体来说,没多少人为陶谦担忧,反过来,却有不少人都在暗暗期望荀贞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说到底,陶谦在徐州这几年,行事刚强,一味以势压人,州中的那些名士不少都吃过他的苦头,乃至有因为不配合陶谦而被下过牢狱的,现今荀贞要和陶谦争徐,虽说他两人皆非徐州土著,俱为“外人”,可毕竟一来荀贞出身名族高姓,虽系荀氏远房,却也算是个“公族子弟”了,一向来的名声不错,又有讨董的战功,二来,看荀贞在广陵的为政,也像是个宽容的人,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获得了胜利,徐州改由他来当政,总该是会比陶谦强一些的吧?

    这一日,州典农校尉陈登借休沐之日,在头天晚上回到了家中。

    陈登家在下邳郡淮浦县。

    淮浦是下邳郡最东边的县。“浦”者,“水边或河流入海的地区”之意也,顾名思义,此县紧邻着淮水,位在淮水北岸,淮水过了此县之后,再向东百里,即汇入海中。

    淮浦离东海郡和广陵郡都不远,北上百里是东海郡,向东四十里或向南百里则皆为广陵郡界。

    这个地理位置决定了将来荀贞、陶谦一旦开战,淮浦必定躲不过战火。

    所以,当在获悉荀贞开始备战,也许很快就会挑起战争后,陈登已是顾不上陶谦可能会因“他忽然归家”而出现猜疑,刚一等到休沐,就提前连夜快马赶回了家中,和父兄商议该如何应对此事。

    陈登的父亲陈珪是灵帝时太尉陈球的从子,其族世代二千石。

    陈珪之前做过县令,后来离职归家,他本人的这个县令之职当然不算高官,但他的两个从兄弟,即陈球的两个儿子,却都是有着被朝廷任为太守的资历的。

    陈家既有此等声资,因而在下邳当地、以至在整个徐州的士族中都是名列翘楚的。

    陈登掌州中屯田事,在休沐前两日,他就找了个有关屯田方面的借口,提前离开了州治郯县,先去了厚丘,厚丘在郯县东南,离淮浦不远,只有一百多里地,休沐日的前一天,陈登傍晚出发,一夜疾驰,次日上午便回到了在淮浦的家中。

    到了家中,他顾不上盥洗,也顾不上换衣,径往后宅,来见他的父亲。

    陈珪却竟还未起床!

    陈登催促侍女快把陈珪叫起。

    在室外等待的时候,他心中想道:“荀广陵秣马厉兵,备战下邳,淮浦离广陵甚近,父亲与广陵士人多有交好,不可能没有得知消息,当此时刻,却高卧不起,想来定是已有成算了吧?”

    果然知子莫如父,知父也是莫如子。

    陈珪确是已有成算。

    荀贞此前就曾多次遣人和陈登交往、和陈家交往,如今兴兵在即,自是不会忘掉陈家,便在陈登赶回家中的前一天,荀贞才刚又遣秦松来到陈家,和陈珪密谈过一番。

    陈登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陈珪从室内出来。

    见儿子立在室外廊上,被寒风冻得脸颊通红,陈珪一边整头上冠带,一边笑道:“虽是入了春,天尚寒冬,你不在郯县待着,跑回来作甚?”

    “今日休沐,故得空归家,拜见父亲。”

    “我看你不是回来拜见我,是在郯县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父亲料事如神!登的确在郯县听到了点风声,因事关重大,不好遣人送信,故而趁着休沐,赶回来一趟,想与父亲商议。”说完这句话,陈登又问道,“不知我二兄何在?”

    陈登的兄弟不少,有两个兄长,三个弟弟,弟弟年少,不足谋大事,是以他问两个兄长何在。

    陈珪说道:“你回来得不巧,他俩都不在家。”

    “……,去了哪里?”

    “一个去了良成,一个去了广陵。”

    良成是下邳最北边的县,在下邳的西部,离下邳县不远,离东海郡更近,北上四十里便是东海境。陈登长兄的妻子是良成人,这去良成的,定然就是陈登的长兄了。当此时刻,陈珪让次子去广陵,而让长子去良成,用意很明显,必是让长子去说服他的妻族,为荀贞出力了。

    陈登眼前一亮,说道,“父亲是想?”

    “昨天秦文表又来了家里,给我带来了一封荀广陵的亲笔信。”

    “敢问父亲,荀广陵在信中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外乎斥笮融之恶,责陶恭祖之偏私。”

    “就这些?”

    如果只有这些内容,陈珪怎么会把长子遣去良成,把次子派去广陵?

    陈珪笑道:“就这些还不够?”

    “……,父亲!”

    “哈哈,荀贞之信中说,素闻你才华卓亮,雄气壮节,文武胆志,实乃徐州之英,天下之杰,是以,想嫁个贤女给你。”

    陈登愕然:“嫁个……,给我?”

    “是啊,荀广陵说他族中有一女,按辈分是他的族妹,素有贤淑之名,可为汝之良配。”

    “可我早已娶妻。”

    “荀广陵愿把她以小妻配汝。”

    荀贞此举,却是和曹宏建言陶谦拉拢薛礼的办法不谋而合。

    对陈家来说,如能与荀贞结为姻族,一旦荀贞取胜,那么他们陈家在徐州的地位自是牢不可破,这要比封官行赏的许诺更令人心动。而对荀贞来说,陈登之才,他前世就知,如能得陈登为自己的“族妹夫”,那就不但有利争徐,而且有利日后发展,实实在在地是赚了一大笔。

    “父亲答应他了?”

    “颍阴荀氏乃豫州望族,且与我家同为‘公族’,与我家门当户对,我为何不答应他?”

    荀爽出任过三公,陈球也出任过三公,两家都是“公族”,政治名望上没有差别;而如论族名家声,家在中原的荀氏,事实上还要比偏居徐州的陈氏高出许多。於情於理,陈珪的确是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万一荀广陵落败?”

    “你在州府为吏,难道还不如我看得清楚么?荀广陵虽弱,郡中军民一心,外有孙坚为援,陶恭祖虽强,州里各怀心意,袁术实难依靠,战事一开,胜者必荀广陵是也。”

    陈登其实也是这个判断,见陈珪意思已决,遂不复多言,只是从天而降一个“荀家贤女”,转眼他就要成为荀贞的“族妹夫”,这感觉总有点古怪,心中不由想道:“我幼弟尚未婚娶,荀广陵既有意与我家结为婚姻,却为何不选我幼弟,反而选我?”

    他却哪里知道,荀贞对他的才干实是垂涎已久了也。

    便不说前世所知,只说今世所闻,陈登为州典农校尉才多长时间?州中农事已大有改观,黄巾乱徐时留下的破坏已被修复得七七八八,数年间,州府已从贫乏变成到充盈。

    这等实干之才,荀贞岂会放过?

    陈登收起心头的古怪异感,对陈珪说道:“父亲所言甚是,登亦以为荀广陵虽弱,未尝不能胜也。”

    “陶恭祖以霸道治州,任人唯亲,行刚强之举,却又色厉胆薄,今乱世已至,吾观其能,实非可以安境保民者也!”陈珪喟叹一声,接着说道,“吾州方经黄巾未久,士民的元气还没尽复,我又何忍州中再起烽烟?只是为吾州的长远而计,陶恭祖实不如荀广陵啊。”

    陈珪选择支持荀贞,愿和荀贞结为婚姻之家,并非只是因为觉得荀贞会取得胜利,他更多的是为了徐州的未来,换言之,是为了徐州士人的未来,是为了能在乱世中保住徐州士人的元气。

130 广陵兵动徐方沸 鲁阳坐视豫州盟(三)

    陈珪支持荀贞是为了保住徐州士人的元气,却并非所有的徐州士人都有这样的“远见”,更多选择支持荀贞的只是为了自家的利益。UU小说,www.uu234.com

    便在陈登归家的次日,州别驾从事糜竺等来了他的弟弟糜芳,兄弟两人相聚密室,亦议“闻荀贞备战”之事。

    糜竺、糜芳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多,年龄相近,兄弟二人感情甚好,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之前糜竺做出的卖给荀贞农具、粮、铁等决定,固然主要是糜竺本人的决定,但其中也是有着糜芳的赞同和支持的。

    糜家世代货殖,资产钜亿,钱多了,自然也就利於学文修武,糜竺、糜芳兄弟皆是文武全才,两人在兵法、军谋上可能有所欠缺,但在经术、骑射上,却俱精通,故而其家虽名为商贾之家,实则两人与士族子弟并无差别,甚至还要比大部分的士族子弟都要强得多。

    糜芳字子方,糜竺唤他的字,说道:“子方,正旦前后,我从府中听来一事,说荀侯近日频繁调动部曲,把许多精锐的部队都调到了广陵郡西一线,似有进兵下邳之意。”

    糜芳对此倒不奇怪。

    荀贞对下邳有图谋之意,自去年孙坚表乐进为下邳相后,在徐州士人的圈子里,几乎就早已是人人皆知。唯一令糜芳奇怪的是:荀贞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开始准备对下邳动手。

    糜芳说道:“荀侯早对下邳有意,我本以为去年他就会下手了,不意他竟有耐心拖延至今。”

    “荀侯行事,一向谨慎,不准备充足,他断然是不会动手的。”

    从荀贞到广陵后不久,糜竺就和荀贞开始了生意来往,和荀贞打了这么久的叫道,对荀贞的为人行事,糜竺已是颇为了解。

    糜芳点了点头,说道:“阿兄这话倒是不错。去年冬天,荀侯以‘广陵乏粮、赈济百姓过冬’为名,从我家买去了大量的粮食,我听说去年底,也就是上个月,彭城还卖给荀侯了一大批粮及铁,……,而今看来,哪里是为百姓过冬?荀侯这分明就是在为开战而做储粮之备了。”

    “不错。”

    见糜竺眉头微蹙,似有心事,糜芳知他所想,因笑问道:“阿兄可是在为此担忧么?”

    “我倒是不忧荀侯。”

    “那是?”

    “下邳非广陵对手,荀侯一旦进兵下邳,方伯必驰援之,而方伯一旦驰援,徐州必将全境陷入战火,等到那个时刻?”

    “怎么?”

    “我家与荀侯做了这么久的买卖,许多的粮、铁、甲械,荀侯都是从我家买去的,倘若方伯战有不利,我担忧他会泄怒於我家啊!”

    糜竺的这个担忧绝非是不必要的,之前为了稳固统治基础,收揽可以收揽得到的士心,陶谦可以对“糜竺与荀贞做买卖”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荀贞和陶谦开战,而又如果陶谦在战场上有失利,那么陶谦没准儿就会把“之前那些对糜家积累已久的不满”借机发泄出来,把怒火倾泻到糜竺、以至糜家的身上。

    糜芳迟疑说道:“不至於吧?”

    糜竺说道:“今州中形势,弟有所不知。”

    “请阿兄开示。”

    “方伯刚强,州中士人本就已对他多存不满,此事,弟知也。”

    “是,这个我知道。”

    “荀侯宽柔,广陵士人多颂其德,此事,弟亦知也。”

    “是,这个我也知道。”

    “故而,闻荀侯将取下邳,明眼者皆知荀侯必是意在徐州,今州郡之中,着实有不少士人为此欢跃。”

    “这又怎样?只能怪方伯一向来的行事太过刚硬,与我家又有何干?”

    “方伯如胜,倒也罢了,倘有小败,州中士人必越发离心背德,等到那时,……,子方,你说方伯会怎么做?”

    糜芳悚然而惊,说道:“阿兄的意思是说?”

    “我深恐方伯会杀鸡儆猴啊!”

    糜家卖粮、铁等物给荀贞虽是战前的事情,但如果追究,却也可以硬说成是“资敌”,往大了说,这就是“背主”,陶谦如用这个借口把糜家给诛了,既可得糜家的亿万家资,充实军用,又可杀鸡儆猴,威吓那些离心背德的士人,一举两得。试问之:陶谦何乐而不为之?

    糜芳坐不住了,从席上站起,惊惶地绕室而走,想来想去,没有一点主意,遂问糜竺:“兄可有对策?”

    “而今之策,唯有一途。”

    “阿兄是说?”

    “秦文表年前来见过我一次,虽未明言,从他话风里我却听出:荀侯如得徐州,必不会亏待我家。”

    “这……,可信么?”

    “如何不可信?”

    糜芳也就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听到糜竺的反问,就知道自己问错了,凭着糜家和荀贞的关系,凭着糜家的财富,凭着糜家在徐州的地位,最主要的是,凭着荀贞一直以来的信用,秦松这句“荀贞必不会亏待糜家”的话肯定是可信的。

    糜芳有点犹豫,说道:“方伯虽为州人所恶,但是兵强马壮,拥三郡之地,荀侯兵不足之、地不足之,胜负犹且难说啊。万一我家投向荀侯,荀侯最终却落败了?”

    “荀侯外有孙坚为援,内有我等相助,如何会败?”

    “只靠我家相助,恐用处不大。”

    “不止我家,这几天我与州府同僚相聚,凡议及此事者,无不心向荀侯。”

    “可兵权没有在我等手中。”

    “你可能还不知道,正旦时,方伯召见臧霸,我听说他想调泰山兵入下邳,结果却被臧霸拒绝了。荀侯帐下有一人,名唤程嘉,你知道此人么?”

    “我当然知道。”

    “程嘉此人,很早前就去见过臧霸,去年底,他又去了一次琅琊,所去为何,不言而明。”

    “所以臧霸拒绝了方伯的调动?”

    “虽不知荀侯给臧霸许了什么好处,然以我度来,这两件事总是有些关系的。”

    糜芳大喜,说道:“泰山兵如肯相助荀侯,徐州将易主矣!”

    糜竺摇了摇头,说道:“臧霸未必会相助荀侯。”

    “此话何意?”

    “臧霸拥兵万众,虎踞州北,西临泰山,进退由意,其势已成,无论方伯,抑或荀侯,不管他两人谁掌徐州,都不能不默认他的存在。我想,他应该打的是坐壁观斗、寻机扩充的主意。”

    糜竺猜得很对,臧霸打得确就是这个主意。

    糜芳立在门口,低头思量片刻,抬起头来,说道:“即便如此,荀侯的胜算也大大增加了。”

    “正是,泰山兵不动,方伯就等同先断一臂,既断一臂,复州人离心,荀侯胜之必矣!”

    “那既然是这样,就按阿兄的办法来应对此变吧!”

    糜竺的办法虽未直言,但通过刚才那几句话就清清楚楚地表明出来了,那便是投靠荀贞。

    糜竺之所以决定投靠荀贞,除了因为“自身不正”,担忧会被陶谦“杀鸡儆猴”之外,其实还是有另外一个缘故的。

    他对糜芳说道:“今天下已乱,当有英雄命世,吾观荀侯,实命世者也。贾者:下贾财、中贾名、上贾国。你我兄弟值此变世,焉能久雌庸碌之下?必不使秦不韦专美在前!”

    糜芳被糜竺说得很激动,大声说道:“不错!阿兄说得很是!你我兄弟必不能久雌庸碌之下。”

    他心潮澎拜,声音太大,吓了糜竺一跳。

    糜竺急忙起身,来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看了看,见周近无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糜芳说道:“小声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9/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作者:赵子曰所写的《三国之最风流》为转载作品,三国之最风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之最风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之最风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之最风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之最风流介绍:
一个年轻人穿越汉末,从亭长做起,争雄天下。
新书上传,每天两更,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群:6225573109796938三国之最风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最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