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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1 荆州刺史武陵守 鲁阳袁术望南阳

    南阳传来的消息是:荆州刺史王叡与武陵太守曹寅火拼,曹寅兵败身亡,在战中,王叡负了重伤,伤重不治,随后不久也一命归天,却是两人齐亡。

    “这……。”

    荀贞听了这个消息后,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王叡本是死在了孙坚手中,因为荀贞的劝告,孙坚这次起兵没有杀王叡,可没想到,王叡终是命中注定,还是难逃一死,与原本历史不同的是,这回他拉上了曹寅做自己的同伴。

    荀贞细问之。

    却原来是:王叡这个人性格傲慢,不但看不起出身武官的孙坚,也看不起曹寅,两人素来不和,此次关东讨董,因见义兵声势壮大,王叡也就想参一腿,也想起兵响应之,而在起兵前,他放出了话去:一等起兵,就要先杀掉曹寅。曹寅很害怕,於是就先下手为强,先起兵袭攻之,奈何力不如人,虽是王叡尚未召齐部众,可以他一郡之兵,亦难敌之,反被王叡杀败,死在战中,而王叡大意轻敌,也在此战中负了重伤,遂一前一后,两人俱亡。

    听完了王叡、曹寅内斗俱死的起因和经过,一句话浮上荀贞心头:性格决定命运。

    王叡自视甚高,看不起曹寅也就算了,想杀掉曹寅也行,可你还没有起兵,就乱嚷嚷,搞的州郡皆知,这不是在逼曹寅先动手么?如是悄无声息的,等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出其不意,突攻武陵,说不定就会一战功成,顺利杀掉曹寅,也不致身死之局。

    孙坚听了这个消息,和荀贞的表现不同。

    他心情舒畅,笑道:“王叡匹夫,自恃出身高门,素来轻视州郡,数辱於我,要非卿言,我起兵时就会顺路把他杀掉。我未杀他,他却死在曹寅之手,快哉快哉。”

    荀贞心道:“我本以为文台不杀王叡,这荆州刺史就不会落入刘表手中,而今这王叡却依旧身死,看来再过不多时,朝中就会仍如原本的历史进程一样,拜刘表为荆州刺史了。”

    刘表的能力远比王叡要强,有了他去荆州当刺史,荀贞日后想染指荆州就会不易,不过这样也好,有了刘表去荆州,荀贞固是不好对荆州下手了,可想那袁术却定然也会因此而难受一番。

    鲁阳城中,袁术比荀贞更早听说了王叡、曹寅齐亡的事。

    他闻讯大喜,对左右说道:“曹寅不足提,王叡为荆州刺史,今他死,对我却是大有利也。”

    袁术以为汉室衰微,已不可复振,有意取而代之的不臣心思,他左右亲信诸人皆知,都道:“王叡身死,固是对将军大有利也,可如今挡在前边的却还有一个阻挠。”

    “噢?”

    “便是南阳太守张咨。”

    “张咨事我甚恭,凡我所要,他无不应也,何来阻挠一说?”

    “虽是凡将军有所需,他皆恭敬奉上,可他到底是南阳太守,今将军屯兵鲁阳,声势固盛,而却是客军之身,万一有变,恐怕就要不得不俯仰於其之鼻息。我等闻将军兄在河内延揽豪杰英雄,招聚海内智士,朝夕谋议,欲逐韩馥而取冀州以亲领之,又闻颍阴侯、乌程侯在颍川,逼迫孔豫州,其意亦不难测也,又闻徐州牧陶恭祖在徐州,以丹阳兵为心腹,以臧霸诸泰山将为倚,已掌控三郡,并有意继取彭城、广陵,以图握有全州。天下已乱,汉室陵迟,群雄竞起,各有异图,将军如不及早谋划,取据南阳,我等恐来日将军难与冀、豫、徐争锋。”

    袁术沉吟。

    左右又道:“冀、豫皆大州,民众州富,徐州虽稍不及之,然据地利,倚山海之固,有煮盐之利,倘获明主在位,亦足可西争中原。此三州皆强州也,可荆州亦不差之。南阳,帝乡也,民口数百万,兵甲精良,将军如能及早夺据之,便可以之为资,趁荆州现下无刺史之际,号令全州,整顿兵马,麾百万之众,进则可图谋扬、豫,退亦足能观望北方,定进退之计。”

    袁术仍是沉吟不绝。

    左右又道:“将军如迟疑难定,坐视良机空逝,等到将军兄取了冀州,荀颍阴、孙乌程得了豫州,又或陶恭祖占了徐方全州,则以此南阳客军之身,将军威名虽隆,怕亦将无计可施,唯能南向俯首了也。”

    “今群雄讨董,董卓未亡,我如先杀张咨,事传出去,恐有损名声。”

    “将军兄将起兵讨董前,曾对曹孟德说:‘我据冀州之地,兼乌桓、鲜卑之众,南向以争天下,或能成功。’将军兄谋占冀州之意,人皆知也。将军又何惧名声受损?再则说了,今如事成,天下可取,区区名声,又如何能与天下相比?”

    袁术依旧犹豫。

    左右又道:“将军如仍怀迟疑,则一旦良机消逝,日后纵悔,亦难复有为了。”又道,“将军如虑名望,可使一刺客伏杀张咨,世人谁又能知这是将军所为?”

    袁术做出了决定,说道:“好,就按卿言。这刺客需得精心挑选,万不可走露了风声。”

    左右见他终於决定杀掉张咨,自取南阳,无不欢喜,都道:“将军放心,事必无泄。”

    关东群起讨董,二袁做为领袖,却一个图占冀州,一个谋据荆州,都只顾私利,不顾公义,他二人之下,酸枣诸将也都是各怀私心,包括荀贞在内,亦是别有心思,又及曹操、孙坚,虽是奋勇敢战,可说到底,却也不全是为了匡扶汉室,不可否认的亦是各有为自家利益着想的念头,这讨董的义军声势虽大,然最终无功却亦不难理解了。

    得了王叡、曹寅身死的消息,荀贞、孙坚各有不同的情绪。

    情绪虽然不同,但这都是小事,最要紧的,对荀贞、孙坚来说,却是两件事,一个是要尽快打探出曹操的下落,另一个则自就是接着和孔伷斗法。

    荀贞、孙坚等回到阳翟时,和他们走时孔伷没来相送一样,孔伷亦未来迎接。

    荀贞、孙坚暂时的心思都在曹操的下落上,也没多去理会孔伷。

    他两人回军至阳翟的第三天,终於得到了曹操下落的确切消息。

42 固知功业不易立 败而不馁真英雄

    曹操那日兵到荥阳汴水岸边。

    洛阳与山东相连的交通要道共有四条,一是孟津渡,由此可过河入到冀州;一是轘辕关道,即河南尹与颍川郡交接处的那个轘辕关,由此可过嵩山入豫州;再一个便是荀贞、孙坚走的梁县、伊阙关一道,此地乃是从荆州、颍川南部直通洛阳的大道;最后一个就是荥阳这里了。

    从洛阳东出,沿伊洛河谷经偃师、巩县,穿过汜水、荥阳谷道(即虎牢关隘道),可直下郑、汴。

    这一条路的咽喉地带正是在汜水关、荥阳一线。

    所以,曹操在到荥阳前,徐荣可以不大举进攻,然一旦他抵达荥阳,徐荣就必须要进攻了,如再不攻,那就等於是放曹操轻松松地过了洛阳东边的防线,再往西去,直到洛阳,几乎一马平川。

    一方面,曹操到了这里,徐荣必须要大举进击,加以阻挡;再一个方面,这一带也是个险地,基本是处在黄河南岸黄土原的一条狭缝中,每当雨后,泥淖难行,苦不堪言,换言之,也就是说,对娴熟兵法的人来讲,这里也是一个对防守一方很有利的反击佳地。

    故此,徐荣选择在了这里大举迎击曹操。

    曹操与徐荣在此地鏖战了一天,因为敌众我寡,又徐荣统带的俱为精兵,遂大败,兵卒死伤过半,鲍韬、卫兹俱皆战亡,他自己也被流矢所伤,乘的坐骑也受了伤,他从弟曹洪遂以己马让之,曹操初推辞不受,曹洪说:“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执意要将坐骑让与曹操,曹操这才骑上。——由曹洪这句话也可见当时情势之急,“天下可无洪”的话都说出来了,曹洪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曹操骑马,曹洪步从,逃到汴水岸边,水深,不得渡,曹洪沿着河道搜寻,找到了一艘渡船,於是曹操、曹洪两人乃得以逃出生天,乘船渡河,回到了酸枣。

    到了酸枣后,曹操见张邈诸人依旧是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既恼又怒,气得不得了,想他曹操为了讨董,连命都差点丢了,张邈等人倒好,却居然还在这儿饮酒清谈,歌舞升平,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操没能忍住怒气,当面指责他们。

    可再指责也没有用,张邈等人本就怯战,见曹操、鲍信大败而归,更是不敢提“出战”两字。

    把曹操气得,回到帐中,就提笔给荀贞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讲述了与徐荣交战的经过,——荀贞和孙坚便正是从他的这封信里才知了他战败、逃亡的具体过程,讲完这些,他笔锋一转,直言说道:酸枣诸公非可成事者也,徒拥虚名,而无胆能,不足以谋,讨董之事,最终还是得靠我等,只是我兵败荥阳,士卒折损多半,而今兵少,暂不能再与卿联军共进,卿可先在颍川等我,待我去扬州募了兵马回来,再与董战。

    去扬州募兵云云,是因为曹操的从弟曹洪与扬州刺史陈温素善,曹操与丹阳太守周昕又是老交情,而丹阳又是天下知名的产精兵之地,所以他决定去扬州募兵,以补充损失。

    荀贞读完他的信,对孙坚叹道:“先时,起兵前,孟德离洛归家,险死在豫州,今兵击董卓,他又大败於荥阳,复险些身死,数月之间,两陷死地,可观他此封来信,却毫无气馁畏怯之意,仍是雄壮不减,志气愈奋,所谓百折不挠者,说的就是孟德这样的人吧?”

    汉末三国之际,要说“百折不饶”,首先当是刘备,可如细究之,曹操也是一个百折不挠、心志坚毅的人,——事实上,不止刘备、曹操,但凡能於青史留名的,又有几个是软弱之人?

    人生一世,不可能事事遂心顺意,就如羊祜的那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如果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了抱负和志气,那这个人就永远不可能会有了不起的成就。

    荀贞以此自砺,暗暗提醒自己,心道:“黄巾以来,这些年我虽然受过些挫折,可比起孟德今日所受之难,比起玄德将来所受之困,却是无法相比的啊,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遇到这样的挫折和危难,但却绝不可动摇心志,当以孟德、玄德为楷模,磨难愈大,志气应愈奋。”

    曹操从酸枣去扬州、丹阳募兵有几条路可走,其中一条会路过广陵。

    荀贞写了封信给留守广陵的袁绥、姚昇、陈褒等人,叫他们好好接待曹操,倾力相助。

    荀贞这是一番好意,只是,他的这番好意却没有被用上。

    曹操离了酸枣,先回了一趟谯县的家中,问他父亲和族中要了一大笔钱出来,他从弟曹洪家巨富,也从家里拿了很多钱出来给曹操,并把原先留在家里看守门户的家兵也都悉数带上,合计千余,加上曹操本部剩存的人马,总共几千人,然后才开向丹阳而去。

    由谯县东南下,穿沛国而过,到了沛国的北界,面前是一条大河,此即淮水,如再往前走,渡河而南,是扬州的九江郡,如沿着淮水向东,则是徐州的下邳国,过了下邳就是广陵,再从广陵南下,可直接到达扬州的丹阳郡。

    在淮水北岸,跟着曹操一起来募兵的夏侯惇说道:“荀广陵与君交善,我等不如沿水东去,先去广陵,再下丹阳。”

    曹操却是不肯,他立在水边的高地上,按着腰剑,俯瞰淮水浪卷,又举望对岸山川,复又向东看去,远眺徐州地界,说道:“我与贞之共出兵击董,贞之连胜,而我大败,此已耻也,我怎好意思再去他的地界,受他郡臣的款待?”

    夏侯惇说道:“胜败兵家常事,君虽小有一败,而来日胜负尚未可说,荀侯,人杰也,定不可能会因此而小看於君,君素性宽,今却怎反计较起此这等小事来?”

    “贞之先前写信与我,称天下英雄气,我独占五斗。我计较的不是贞之会否小看我,我计较的是我让贞之失望了,又怎还再有脸面去厚颜受他臣下的接待?且待我等募过兵马,返程回时,再过广陵,与贞之的郡臣相见吧。”

    曹操虽是败而不馁,志气愈奋,可将到荀贞的地界,想起荀贞那句夸他独占天下五斗英雄气的话来,再看看自家这败军之身,却是自觉脸热,不好意思再去打扰荀贞留在广陵郡的那些文武臣下,他的这种心态与肚量无关,强要言之,大约更和自尊有关。

    听他这般说,夏侯惇等遂不复言。

    过了淮水,进到了扬州的九江郡。

    扬州的州治历阳便在此郡之中,在此郡的最东边,和丹阳郡接壤。

    扬州刺史陈温闻报,提前遣了人在郡界相候,接到他们,在前导路,把他们迎到了历阳州府。

    入到府中,曹操、曹洪道出来意。

    陈温,字元悌,汝南人,和荀贞、曹操、曹洪都是同州,汝南西边是颍川,东北边是沛国,他很早就和曹洪认识,两人相交莫逆,听了二曹是来募兵的,他没二话说,鼎力支持。

    於是,曹洪留在州府,等陈温给他募兵,曹操则辞别陈温,东往丹阳,去见丹阳太守周昕。

    周昕,字泰明,会稽人,按说他是南方人,就算和曹操相识,南北相隔,也应该很难会有什么太过密切的来往才对,不过周昕在他年少时尝游学京师,师事陈蕃,而曹操身为贵族子弟,年少时常居洛阳,他两人因此而便就得以结识,后来,周昕被太尉府所辟,一直都待在洛阳,所以便和曹操过从甚密,两人交情非同寻常,——不止他和曹操交情好,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周昂,一个叫周喁,和曹操的关系也非常好,尤其是周喁,更是与曹操相交投契。

    荀贞早先遣姚昇来丹阳募兵,打的就是曹操的旗号,要不然,便是姚昇家是吴郡冠族,与丹阳士人多有来往,却也定是难以募兵募得那么顺利。

    知道曹操要来,周昕亲到郡界迎之,把他接到郡府。

    曹操道出求兵的来意,周昕比陈温还要痛快,说道:“酸枣诸公皆畏不敢进,唯卿心怀大义,不惜身,偶有失利,何足以意?我丹阳无它物,唯产精兵,卿为义起兵,讨董事重,既来我地,又何必再去募兵?我现有郡兵六千,可给卿四千,如不足,容我再募召。”

    曹操大喜,说道:“丹阳素产精卒,四千足矣,如真不足,我到时再来讨之就是。”

    两人相对而笑。

    出身贵族、交游广阔就是有好处,曹操、曹洪从兄弟两人,来到扬州、丹阳,只动动嘴皮子,四千丹阳精卒就到手了,曹洪那边没多久传来消息,陈温亦给他弄来了两千庐江上甲,这就是合计六千精锐了,想如换个别的寒门子弟来,便是磨破嘴皮子,怕也是讨不来一兵一甲。

    得了这六千人马,曹操的兵势复为之一振。

    他心念讨董,没有在丹阳多留,与曹洪会合后边从丹阳北上,先入了广陵郡界。

    袁绥、姚昇等得了荀贞的嘱咐,对曹操执礼甚恭,诸人亲把曹操迎入郡界,一番热情的款待之后,又亲把曹操等送出了郡界。送走了曹操,姚昇给荀贞去信,信中写道:“曹将军貌不惊人,而言行豪壮,有龙虎气,吾观其人,必非浅水可居之者也。曹将军兄弟在扬州共募得了六千上甲,吾观望之,俱皆精锐,今其归还,想来等到来日再讨董时,必能为君侯力助。”

    姚昇的这封信刚送出没多久,还没到荀贞的手上,一个叫他惊讶的事情就发生了。

    却是传来消息:曹操、曹洪、夏侯惇等带兵刚回到豫州,入了沛国不久,在龙亢县这个地方,他们从扬州、丹阳募来的那些兵卒却竟不知为何,——也许是因思乡,不想远离家乡,去前线与董卓交战,也许是因为知道曹操早先兵败给了徐荣,不想跟着曹操去送死,总之,图谋叛乱,叛兵夜烧曹操大帐,曹操手剑杀了数十人,乃得出营,被闻讯赶来的夏侯惇等人救下。叛乱的兵卒有的被夏侯惇等镇压了,有的逃散了,事后检点,没有背叛扬州兵的只有五百余。

    真是屋漏逢阴雨。

    先败於徐荣,继又兵卒叛变。

    如再加上最早那一次险死於豫州,这才短短数月,曹操就在生死线上来回三次了。

    但曹操到底是人中之杰,依旧是半点也不气馁,这已经入了沛国,是他的家乡了,既然召来的兵卒多叛,那他索性就又在沛国募兵,龙亢往北是蕲县,从蕲县开始,曹操一路走一路募,经铚县、郸县、鄼县、建平等地,前后共募得千余人众,兵势复稍为一振。

    ——在丹阳时,周昕说兵如不足,他可再为曹操招募,而今既然兵叛,曹操却为何不回去丹阳?这却是:人皆是有脸面的。就像曹操在召到兵前羞於去广陵见荀贞的手下一样,现在扬州兵叛,他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去找周昕了。陈温、周昕半点没有推脱地给他了总共六千精卒,是他自己“没能耐”,这才导致了兵叛,试问,他又怎么才能好意思再去找周昕要兵?

    到了建平县,曹操暂时停驻。

    出了建平再往前,就已不是沛国地界,而是梁国了,过了梁国则即是陈留。

    曹操与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史涣等人商量:“我等今往扬州募兵,半途兵叛,以现在这点兵力,如再去酸枣,或许会被张孟卓诸公嗤笑事小,难以复振击董事大。吾观酸枣诸公终碌碌无为者也,不可成事。以我之意,我等不如舍酸枣而去河内,卿等以为如何?”

    夏侯惇说道:“君意在讨董,袁将军兵势虽众,然其意却不在董卓,便去河内,恐亦难有为也。君与荀侯友善,荀侯、孙侯皆敢战之士,何不去颍川与荀侯合兵,共谋击董?”

    曹操说道:“洛阳山河四塞,非是一路可击之者也。我如去颍川,虽可与贞之合兵,然却只是一路,直去直去,无有响应,董卓易为应对,不如去河内,也许能说动本初,至不济也可试试看能否从他那里借些兵来,如此,便可与贞之南北呼应,两路并进,方为兵家上策。”

    曹操这番话是真心话,他虽有男人的通病,有点“好面子”,可关系到军国大事,他却是实事求是。

    夏侯惇等闻他此言,觉得他说得对,有道理,因便不复再有异议。

    在建平休整了一天,次日,曹操带兵出郡,过陈留酸枣而不停,径去河内投袁绍。

43 轻收万众取来易 乱世清谈难为君

    曹操投了河内而去,颍川这边差点闹出内讧。

    却是孔伷见荀贞、孙坚归来,因连胜董兵、安然撤归之故,荀贞名望愈盛,他在县外营中的帐里常常高客满座,俱是颍川士人,而孔伷的军中却是客人稀少,门可罗雀,完全不能相比,又有那豫州军中的将校也常与谢容等人饮宴欢聚,提及荀贞必钦慕有加,而对孔伷原本就已不多的敬重则是变得越发渐少了,孔伷因此而坐立难安,起了离颍川、归州府之念。

    荀贞、孙坚几乎同一时间就从豫州军的将校那里得知了孔伷的此念。

    荀贞对孙坚说道:“孔豫州欲归州府,我等自不应拦,可他这一走,我豫州义军的声势就会减掉不少,恐将不利讨董。为讨董计,……文台,你说他走前,你我是不是应该去送送他?”

    孙坚不像荀贞说得这么婉转,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孔豫州无能之辈,他想走,由他走去,但他那三四万的部曲却不能由他悉数带走。贞之,你说咱们该让他留下多少兵马才是合适?”

    问孔伷借完了粮,借完了兵械,荀贞、孙坚又开始打他部曲的主意。

    荀贞说道:“孔豫州帐下部曲中,半数为郡兵,难以留下,能借给你我的只有他那两万余的州兵,你我总不好全问他借过来,以我看来,就借一半吧。”

    “那就是万人了?”孙坚觉得少,嫌不足。

    “以你我军中的储粮、颍川的储粮,除养现有的兵力外,最多也就是能再养万人,如再多,粮食就会不够用了。”

    “那行吧,就按卿言,问他要万人州兵。”

    “不是‘要’,文台,……是‘借’。”

    “对,‘借’。”

    荀贞、孙坚相对一笑,孙坚又补充一句:“只不过‘有借无还’罢了。”

    说“借”就去“借”,在打听出来了孔伷带军离郡、回去州府的确切日子后,荀贞和孙坚静静等待,等到这一天来到,得报孔伷果点齐兵马,拔营东行,两人遂也各点兵马,各带了三千精锐,从营中出来,抄小道,赶在了孔伷的行军路前,横插截住。

    孔伷在中军得讯,吃惊失色,问从行身边的孔德、李延诸从事:“我今返州,荀侯、孙侯却为何当道拦截?”问来报讯的军官,“荀侯、孙侯说了什么?可道出了他两人的来意么?”

    “荀侯说是来送使君归府的。”

    孔伷心道:“哪有带兵拦路、迎面堵截这样的送法?”

    他猜不出荀贞和孙坚的来意,甚是惶恐,坐不住,站起身,猫着腰在并不算太宽敞的车中来回绕转,喃喃说道:“他两人到底是何来意?这可该如何是好?这可该如何是好?”

    荀贞、孙坚出郡进兵时,他以为他两人必败无疑,等着看他两人的笑话,却没想到他两人竟连胜归来,声威更振,现在的他,是早已没了再和荀贞、孙坚争斗的念头,要不然也不会主动离开颍川,退回州府,可他已经服软,人都要走了,这荀贞、孙坚却又为何来拦?

    来报讯的军官在车外说道:“使君可要请荀侯、孙侯过来么?”

    “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你去替我对荀侯、孙侯说声感谢,谢谢他两人亲来送我。”

    这军官说道:“荀侯、孙侯就在使君车前不远,使君何不如亲口致谢?”

    “啊?……,在我车前不远?”

    “是。”

    孔伷勃然大怒,不用说,这肯定是前头的军卒不但没有拦荀贞和孙坚,反而主动放了他两人进来,否则,荀贞、孙坚怎可能会悄然无息入到他的军中,出现在他的车前?

    可发怒又能怎样?

    孔伷颓然坐下,说道:“既已至我车前,便请他两人过来吧。”

    孔德在边儿上说道:“荀侯、孙侯既言是来送方伯归府的,那方伯似不宜坐在车中等候。”

    “卿言甚是。”孔伷不得已,起身下车,在车外相候。

    没用多久,他看见荀贞、孙坚两人在几个自家军中军官的带领下,联袂而至。

    孔伷勉强一笑,说道:“何敢劳二位将军相送。”

    荀贞温声说道:“使君归府,却怎也不提前告之我两人一声?要非得讯及时,险些不能来送。”

    “两位将军操劳军务,我这点小事不敢打搅。”

    孙坚不乐意了,大声说道:“今我等共起义兵,相聚颍川,是为国家大义,使君不言而走,折我豫州军威,这怎么能是小事?”

    “我身体不适,故而……。”

    孙坚打断他的话,问道:“使君哪里不适?”

    “肠肚不适。”

    孔伷这话倒是实话,也不知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因为什么缘故,他这几天肠胃很是不适,常常拉稀。本来他是想说个别的病来当借口的,可在孙坚的咄咄逼问下,他一慌神,就把实话说出了。

    孙坚大怒,前趋一步,斥道:“今讨董所为者乃是国家!坚与荀侯冒矢石,蹈危赴险,临董兵,突白刃,献身不顾,纵死而不悔者,正是为了汉室,是为了讨逆,而使君却因一肠肚不适而竟就率军东返,坚敢问使君:在使君眼中,国家大义竟还比不上你的肠肚不适?”

    孔伷自知失言,面赤如滴血,为孙坚气势所逼,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嗫嚅无所言。

    他身边的孔德、李延等从事也都各面带惭色。

    领着荀贞、孙坚过来的那几个豫州军军官则是面带不屑。

    孙坚拔剑在手,插入地上,目视孔伷,说道:“既然国家大义尚不及使君一时的肠肚不适,那使君想走,尽就请走,只是,走前,我却有一不情之请。”

    孔伷很想答一句:“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到底不敢,恭敬说道,“将军请讲。”

    “董卓兵盛,使君如不走,则使君与我、荀侯合兵,差可与董兵一战,今使君要走,我与荀侯兵少,不足再与董兵战,请使君留下两万兵马借给我与荀侯。”

    孔伷说道:“借兵两万?”

    “正是。”

    “我部中虽有四万众,然半为郡兵,我回到州府后,这些郡兵怕都也要各归本郡了,实无两万兵马可借给两位将军。”

    “除去半数郡兵,不是还有两万州兵?”

    孔伷心道:“我就这么两万州兵,都借给你俩,我还当个什么州刺史?”这话不敢说出,诺诺而已。

    荀贞接口说道:“文台,除掉郡兵,州兵总共才有两万余,你我怎能全部借来?”转对孔伷说道,“我与文台也不为难使君,两万,使君借不出来,那减个半,万人如何?”

    孔伷看了看把荀贞、孙坚领过来的那几个军官,这几人都是州兵里的军官,他心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罢了,便将他们都借给荀、孙,看他们来日怎么死在疆场!”知道如果不答应借兵给荀贞和孙坚,他肯定就走不了,遂咬牙狠心,应道,“万人尚可。”

    荀贞又道:“我与文台部中,现下尚稍缺军械、粮秣,使君如有多余,也请再借些来。”

    孔伷心道:“你们出兵前,才从我这里抢去了那么多的粮秣和军械,怎可能转眼缺?”可不答应也不行,应道,“好,好。”

    “那就请使君把借给我和文台的兵马点出,再请使君取粮秣、军械出来罢。”荀贞仰脸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天尚未午,使君如能手脚麻利点,还能不耽误使君今天的路程。”

    孔伷把平时对他不敬、或为他不喜的州兵将校悉数点出,凑够了万人,给了荀贞和孙坚,又打开辎重,取了粮秣、军械,亦给荀贞、孙坚。

    确如荀贞所说,等他办完这些事,天刚过午未久,的确是没怎么耽误他今天的行程。

    得了兵众、粮秣、军械,荀贞和孙坚也不再难为孔伷,任他带兵离去。

    从在孔伷身边的孔德坐在车中,跟着孔伷一起启程,拉开车帘,回望立在路边的荀贞和孙坚,心中叹道:“孔公高谈清论,坐席之间,难逢敌手,而放诸军旅,置之征伐,论及胆烈雄气,却是不及荀侯、孙侯的一支小指。海内如安,孔公不失良主,天下已乱,孔公实非明君。”

    起了离孔伷、改换门庭的念头。

    看着孔伷带兵远去,荀贞、孙坚心情愉快。

    两人来找孔伷前就已约好,凡要来之兵、物,都二一分作五,一人一半。

    当下,他两人就在这道边你一半,我一半,瓜分了那些粮秣、物资,又将那万人的州兵亦分作两份,一人五千,随后,自分别令本部的兵卒抬拿起粮秣、军械,带回营中,又各亲与那万人州兵中的将校们欢快叙话,引他们亦归营中。

    这被孔伷留下的一万州兵,大多是对孔伷不怎么敬重,而却对荀贞、孙坚甚为佩服的,他们对改从荀贞、孙坚不但没有一点抵触,反倒是十分欢喜。

    荀贞的营地在城南,孙坚的营地在城东,两人在城下暂别,各归己营。

    荀贞回到营中,刚到帐中,才下了军令,命晚上设布酒宴,以备与那五千州兵的将校们把酒言欢,并打算把谢容、丁猛、刘秉也请来,共饮宴之,帐外典韦走了进来,报道:“辕门守卒来报,说是有数百少年在营外求见君侯。”

44 龙腾潜渊风云汇 再得虎臣潘与凌

    闻得有数百少年在营外求见,荀贞问道:“哪里来的少年?”

    “有言是从广陵来的,带头的自称是奉有姚昇书信;有言是从东郡来的。”

    “噢?不是从一处来的?”

    “从广陵来的多些,约五百众,从东郡来的少些,约二三十众。”

    原来,这两拨人分是从北、东而来,却在同一时间到了荀贞的营外。

    荀贞心道:“广陵来的既自称拿有叔潜书信,那应是叔潜遣来的,东郡来的却不知是何人?”吩咐说道,“叫他们领头的进来。”

    他在帐中等了会儿,三四个人从外边进来,伏拜在地,参差不齐地自报己名,说道:“拜见将军。”

    这几个人是差不多同时开口说话的,他们自报的己名混在一起,荀贞没听太清楚,叫他们起身,端详打量,问道:“汝等何人是从广陵来的?”

    四人中一人出列答道:“在下是从广陵来的。”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膝行至案前,呈给荀贞,说道,“此是吾兄姚昇奉给君侯的书信。”

    荀贞接过信,一边打开,一边又打量这人,见他年有二十三四,气宇轩昂,笑问道:“叔潜是你阿兄?”

    “是我从兄。”

    “噢。”荀贞打开姚昇的信,见姚昇信中写道:闻将军讨董连胜,广陵上下欢腾,为助将军声威,昇特使家中募召吴郡壮士,得勇敢五百,以从弟姚攽领之,投效军前。在信中,姚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姚攽,说他虽然年轻,不好经术,但颇有勇武,可堪使用。

    姚昇的这封信写於他见到曹操后写的那封信之前。

    他在听到荀贞虽在梁县一带取胜,可兵马却亦稍有折损的消息后,即叫家中在吴郡募召勇士,得了五百人,叫姚攽统之,来颍川补充荀贞的损失。

    要说起来,姚昇其实是大可以在广陵募兵,叫人带来颍川给荀贞的,而他却叫家里在家乡吴郡募兵,并谁也不使,单叫他的从弟姚攽亲带之来投荀贞,却是另有一层深意的。

    荀贞看出了他这层深意,心道:“叔潜先叫他族中散家财,募召壮勇,又使其从弟统之前来投我,这却是倾家以托的意思了啊。”

    荀贞看完信,抬眼见那个叫姚攽的年轻人还伏拜在案前,便把信收起,放在案上,自从案后绕出,亲手把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胳臂,笑道:“汝兄夸汝,说汝勇武超群,足堪大用,……我看汝兄说得不错,确是相貌非常,体态熊虎,非是常人可比。”

    伏拜在帐中的另外三人中,其中一个却哼了声鼻子。

    荀贞瞧去,见哼鼻子的那人比姚攽还年轻,虽已加冠,然胡须稚嫩,看起来至多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或是刚加冠未久也不一定。姚攽是姚昇的从弟,荀贞夸奖姚攽,这个年轻人表示不屑,荀贞不能给姚攽难堪,便就怫然不乐,说道:“此谁人也?无礼帐前。”

    帐门口的典韦大步进来,抓起这人的脖子,就要把他拖出去,却不意刚使出力气,便忽觉手上一松,竟是被这个年轻人给挣脱了出去。典韦顿怒,提拳就要打。荀贞止住了他,心道:“阿韦适才虽未使全力,然此子却能挣脱开去,亦非常人。”於是就又问道,“汝何人也?”

    这个年轻人挣脱了典韦的手,也没起身,依旧伏在地上,此时抬头大声说道:“在下东郡潘璋,久慕将军威名,闻将军起兵讨董,便为将军募了数十郡中猛士,特来相投。”

    潘璋?这名字耳熟。荀贞略一思量,便就记起,孙吴军中有一猛将,便是叫得此名。那人好像也是东郡人。莫非这个潘璋就是那个潘璋?

    荀贞示意典韦先退出去,冷着脸说道:“你既言称是久慕我的威名,那怎还敢在我面前无礼?”

    “璋岂敢在将军面前无礼。将军说的是璋方才发出的那声鼻哼么?那声鼻哼实非是璋无礼而发,而是璋因见将军赞此人勇武,而璋自觉比他更为勇武,故此没忍住,有了那声鼻哼。”

    姚攽是个好侠尚气的人,潘璋刚才那声冷哼时,姚攽就已大怒,此时闻得他又直言说比自己更勇武,更是大怒,脸涨得通红,要非是荀贞在这里,他怕不立刻就抽刀来与潘璋死斗了。

    便是荀贞在此,姚攽也是气忿难平,上前对荀贞说道:“这竖子既自夸比我勇武,便请将军赐刀,由我与他比试一阵。”

    潘璋意态不屑,说道:“何用刀也?我空手让你。”

    荀贞说道:“你自言勇武,可我看你年纪轻轻,我且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英雄岂在年高!”

    荀贞转怒为喜,哈哈大笑,上前把他扶起,说道:“好一个‘英雄岂在年高’,好,好啊,汝此六字,深得我心。”

    他把姚攽叫过来,令他两人握手,笑对他两人说道:“汝二人一家吴郡,一家东郡,今能在我帐中相见,亦是有缘,既然汝二人都是来投我讨董的,董卓未死,两虎岂可相斗?我做个东道主,从今以后,我愿汝二人相交相好,如真想挣个高下,那便军功上见,如何?”

    姚攽、潘璋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刚勇尚气的,一见面就闹个不对付,好在荀贞久与轻侠之辈打交道,却是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他两人的矛盾。两人齐声应诺。

    荀贞便就任姚攽为别部司马,统那五百吴郡勇士,又以潘璋为帐前吏,留在中军使用。

    这潘璋是东郡人,大老远地来投荀贞,而不去投临着东郡、在东郡西边河内的袁绍,也不去投亦临着东郡,在东郡南边酸枣的诸侯,却是有两个缘故。

    一个是他家境贫寒,非士族出身,又方过弱冠之年,无显赫之名,自知便是去投袁绍等人,也难获其用,可荀贞不然,荀贞帐下的不少将校都是寒门出身,在用人上,荀贞并不拘泥於门第之观,潘璋对此是早就打听清楚得了。

    再一个缘故,那就得说到中平元年时了,那一年,荀贞从皇甫嵩讨黄巾,至东郡,兵威壮盛,潘璋时於城外曾亲眼见之,那会儿他还年少,可就已做出了将来要投荀贞、建功立业的决定。

    这第二个缘故,荀贞初是不知的,后来听潘璋说起,这才知晓。

    得知了还有这段“故事”后,荀贞饶是城府深沉,当时也不禁有了点“没想到我是潘璋年少时英雄偶像”而来的自得。因了此层缘故,荀贞对潘璋自也更加地另眼相看。

    却说回帐中,入到帐内的共有四人,荀贞又问余下两人的名字。

    这两人都是跟着姚攽进来的,是姚攽带的那五百吴郡勇士中的佼佼者,姚攽代他们回答荀贞的问题,给荀贞介绍他们的名字、籍贯,年纪大点的那个倒也罢了,说到那个年约二十**的人时,荀贞却是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此人却是吴郡余杭人,名叫凌操。

    凌操这个名字,荀贞有印象,但记不太清此人的事迹,只记得好像有一说,说他是被甘宁射杀的,他有个儿子名叫凌统,因而与甘宁结仇,却也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念头荀贞心中一闪而过,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对姚攽说道:“吾观此二人皆勇士也,欲留为我帐前用,卿意如何?”

    姚攽哪里有什么不同意的?他带来的人被荀贞一眼看中,留在帐前使用,这是他的荣幸。他自无反对。荀贞因以凌操及另一人俱为帐前吏,留在中军使用。

    荀贞晚上是要宴请那五千州兵中的将校的,姚攽、凌操、潘璋刚好来到,因叫他们也一并参与,权当是给他们接风洗尘。

    是夜,荀贞破例饮酒,满席俱欢。

    次日,姚攽、潘璋带来的那些勇士被荀贞编入军中,和甘宁、文直带的部曲一样,都暂时先留在中军,交由中军校尉赵云负责指点、督视他们操练。

    那五千州兵是故豫州牧黄琬留下来的,虽未经历过什么大仗,然在黄琬任上时却亦操练不懈,并有过些平讨州中贼寇的作战经验,荀贞在熟悉了他们的操练程度和目前的战斗力强弱后,让他们休整了两日,然后命之也加入到了整个部队的操练安排中,开始正常训练。

    又过了两日,接到了姚昇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就是在姚昇在送曹操后写给荀贞的。

    荀贞看毕,知道曹操募来了六千扬州兵,也很是为曹操高兴,不过却就在没多久后便又得知了曹操兵叛之事,以及曹操舍酸枣,往河内投袁绍之事。

    荀贞不由为之感慨,替曹操嗟叹:“数月之中,第三次险些身死,孟德起兵,大不易也。”

    曹操召来的兵马既大多叛去,那短时间内,想来他是无法再复振击董了。

    荀贞寻思想道:“孟德不能与我共进,只我与文台,虽得了万人州兵为补充,可只靠我两人这一路,眼下间却也是难以再出郡进击啊。”

    他召来戏志才、荀攸、荀彧诸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诸人皆以为:孔伷东归,颍川只余下了荀贞、孙坚部兵马,那么如果现下再出郡进击的话,就不但要考虑进兵作战的事,还要考虑留守颍川的事,在兵力上原本就已吃力,而曹操现在暂时又指望不上了,这二次击董,恐怕只能往后放放,看看形势再说了。

    好在从孔伷那里弄来了不少粮秣,加上颍川本有的库存,短期内倒是不必为军粮担忧。

    荀彧总结说道:“孔豫州东归,曹将军兵势暂未能复振,今之形势已不同此前,眼下之计,无它良策,唯静待而已。阿兄可在这段时间里先把州兵彻底地融入本部中,再多加操练,训练新卒,以增战力,然后等到时局有变,再议出兵。”

    荀攸以为然,针对“时局有变”只说,他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董兵多凉州人,今驻洛阳已久,天子如未西迁,其或尚可多留,而今天子被迫车驾西去,洛阳又已被董卓烧了个干净,料再用不了多久,那董兵便会起思归之念,待到那时,时局纵然无变,我军亦可再击了。”

    天子如未西迁,洛阳如未被烧,则洛阳为天下之都,繁华之地,董卓的部曲可能会乐不思归,可现下天子去了长安,洛阳又被董卓烧了个干净,而洛阳的百姓也都被迫徙往长安去了,可以说,洛阳现已是成了一片废墟,守着这么块废墟也就算了,还要时刻面对北、东、南几面的数十万关东联军,董卓的部曲早晚会没了士气,会想归家,等到那个时候,诚如荀攸所说:就是时局无变,曹操仍没能复振兵势,袁绍、袁术、酸枣联军依然还指望不上,也都不打紧了,便是荀贞和孙坚一路出击,只要指挥得当,军略明确,也是有取胜的可能性的。

    荀贞同意他们的分析和判断,说道:“卿等所言不错,我等便静观候待,或等时局生变,或待董军思归。”

    这日之后,荀贞、孙坚等日日操练部曲不息,并时刻观望洛阳形势。

    三月中旬,闻得天子已於本月初五那日到了长安。

    得了这个消息,荀贞正在与戏志才、荀彧、荀攸等讨论董卓会不会丢下洛阳,西去长安的时候,帐外入来一人。荀贞看去,却是自己的家丞常林。

    常林入到帐中,神色沉重,面带忧思,拜倒地上,说道:“求君侯救助。”

45 取天下唯造时势 图兵胜当行正奇

    电脑坏了,修了半个多月,刚修好,今天开始正常更,这月还是至少三十更。

    ——

    荀贞讶然问道:“伯槐,卿为何事求助?”

    “林得家中信,林从父为河内王太守收系,举宗震怖,林实在无法,只能求到君侯这里,求君侯相助。”

    原来是常林的从父被王匡给抓了。

    荀贞心道:“伯槐是我的家丞,王公节不会不知,那伯槐的从父被他抓了,想来定是有缘由的。”因问道,“卿从父缘何被王太守收系?”

    常林说道:“林从父家中有一徒客,因小事而触怒了林从父,林从父遂挞之,结果被县中诸生告之了王太守,王太守因将林从父收系。”

    荀贞与荀攸、戏志才等对视一眼,皆觉错愕。

    所谓徒客,也就是佃农、食客之类,触怒了东家,被东家打上几下,作为荀贞来说,他对常林从父的这个举动肯定是不赞成的,这是在仗家资欺人,可实事求是的说,确也不至於罪至被收系,——因为当下本来就是一个存在“贵贱等级”的社会,身为东家,别说打几下佃农、食客,便是把人给打死了,触犯了国法,只要有钱有势也能遮掩过去。

    可常林的从父却竟因此而被收治了。

    常林家在河内也算一个大族了,不看常家的面子,荀贞的面子呢?常林可是荀贞的家丞。王匡也不看?

    细想下王匡到任河内郡以来的各种政令、举措,他不看荀贞的面子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为了给袁绍起兵筹措粮秣、钱饷,同时,也是为了镇压郡中的反对力量,树立威望,王匡这些时在河内着实抓了不少人。王匡年轻时就和蔡邕交情不错,其为人又有侠气,轻财乐施,所以在士人中颇有美名,尤其在正值热血年纪、仰慕大侠名士的年轻士人中很有威望,因此,他就以“诸生”,也就是在郡、县学校里读书的年轻儒士们为耳目,使之探伺郡中,无论士、吏、民,凡有过错者,一概收捕之,考以钱谷赎罪,稍有延期未缴的便灭其宗族,已经夷灭了好几个宗族了,常林的从父是正好撞在他的枪口上,也难怪常林的从父一被抓,他族中人便皆震怖,无有敢出头营救的。

    常林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求到了荀贞这里。

    荀贞心道:“王公节竟真有如此酷烈!”

    当年在颍川,有人说荀贞是酷吏,和今之王匡相比,荀贞自叹不如。

    荀贞对常林说道:“伯槐勿忧,我这就书信一封,立刻遣人快马赶去河内,面呈王太守。”

    说着,他铺开纸墨,提笔给王匡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大概是:今州郡起兵,诛天下之贼,顺应天时是也,河内表里山河、士众民殷,占北国地利是也,倘使能任用贤人,再得人和,则於诸路义军之中,王匡必能独占头筹,高立功名,常林从父素有清名於州郡,闻今以细过而被抓,恐王匡会失郡中人望,不利讨董,因窃以为不如放了他,以示恩德郡中。

    书信写就,封了口,荀贞即叫人进来,命立即送去河内。

    常林伏拜在地,再三致谢。

    有了常林这一打断,等他退出去后,荀贞等便不再讨论董卓是否会退出洛阳,而改以议论当下的军事。

    曹操曾在给荀贞的信中说,说酸枣的那些人不思出战,假以时日,用不了多久,必会因粮尽而散。荀贞、孙坚两部联军现在倒是暂时不愁粮秣,他俩先后从孔伷那里弄来了不少粮食,可是荀贞却也不能在颍川多留,孙坚还好,长沙太守已成了他的旧职,他而今是颍川太守,在颍川待多久都行,荀贞的本职却还是广陵太守,广陵远在颍川东边数百里外,徐州又不安稳,郡外有刺史陶谦阴伺,而荀贞任广陵太守这个职亦是去年才上任的,换言之,虽经过种种的努力措施,他在郡中尽管此时已算根基较稳,可却也不能长时间在外,身不在郡中的。

    所以,主观上来说,荀贞是希望速战的,希望能快点把董卓这事儿搞定,该捞的好处捞到,该得的名望得到,然后他就可以赶紧回广陵,为下一步的群雄逐鹿做准备。

    可是,客观上来讲,却是万难速战。

    酸枣诸军十余万,不动;袁术屯兵鲁阳,不动;袁绍意在冀州,也不动,看似声势浩大的四路义军,除了荀贞和孙坚这一路,只有曹操、鲍信敢於出战,可经过前番之战,他二人大败而归,便是重再分别募兵,锐气已失,短日内也断难再战了,现下敢战、也能出战的只剩下了荀贞和孙坚这一路,前时虽从孔伷手里夺了点州兵到手,可就算把州兵也加上,也不过才几万人马,只凭这点兵马,却也是无法再次出击的,如强要出击,也是落败一途。

    荀贞对此,可谓左右为难。

    不过还好,因清楚历史走向之故,早在出兵前,他对此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为免后顾之忧,提前在广陵布置好了一番局面,至少到目前为止,广陵郡中尚还安稳,陶谦虽窥伺在侧,却因袁绥和姚昇等理政井然、陈褒等陈兵郡界,以及郡中士大夫多拥护荀贞之故,暂时也还没有什么举动,故而荀贞倒是仍可以安心地待在颍川,等待战机,以再次出战。

    “等待战机”,这个战机,指得自然是董卓兵“厌战思归”之时。

    现在天子刚西迁不久,董卓亲坐镇洛阳,又是散财、又是掘墓、又是赏赐妇人,财货美人的激励下,董军上下的斗志尚高,可洛阳毕竟已被烧为废墟,城内外的居民也都被迫迁徙去了长安,待以时日,那董军的将士中胡人众多,便是汉人兵士,因多来自凉、并这些汉胡杂居之地,亦有不少都沾染了胡人的习俗、脾性,换言之,大多是野惯了的,肯定会不耐在此人烟罕见的废墟之所久待,必有思归之意,而只要他们起了思归之意,这仗就好打了。

    说到底,打仗打的是士气、是人心。

    董军将士都想离开洛阳了,不想在这里待了,便是他们人马再多,器械再精,战力再强,人心一去,士气一无,便是袁绍、袁术兄弟和酸枣联军仍不肯出战,只荀贞和孙坚两支人马,荀贞也有一定的把握击败他们,获取胜利。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为何在曹操、鲍信、孙坚接连败北后,孙坚能败而复胜,甚而一鼓作气,抓住机会,长驱直入,进一步地把吕布、董卓都又接连击败,终兵入洛阳,成就为后世赞颂的忠烈威名,其中固是有孙坚猛鸷之因,可最根本的缘故,在现今掌兵已久、熟知沙场兵争事的荀贞想来,应也正是因为那时的董兵已无了斗志,都厌战思归了,要不然,孙坚再猛,肯定也是难以进洛阳半步的,——要知,即使在董卓死后,那凉、并集团却依旧兵势盛壮,还又把持朝廷、扰乱天下了很久,由此足可见其强。

    孙坚之胜,非因人力,实因时势。

    人力有时而穷,时势却是无可违逆。

    荀贞这几年位居高位,通过与曹操等人的结交,也算是亲身介入到了朝中高层中的争斗,通过亲身的感受,加上他对历史发展的了解,两相映证,他渐渐明悟到:争权势也好,争天下也罢,争得不是人力,争得其实就是时势。

    有那么一等人物,能够抓住时势,借时势而起,可在荀贞看来,这等人物却还算不得英雄,至多是个豪杰,真正的人杰应该是不但能借助时势,还能因力施力,在目前时势的基础上再创造出一个有利自己的新时势,此即所谓之“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荀贞之前给曹操的信,信中写天下英雄气,曹操独占五斗,严格说来,这一句话不算“奉承”,汉末之际,群雄并起,可既能抓住时势、又能创造时势的实则无几,曹操为其魁首。

    也因了有此明悟,闲暇时,荀贞现下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时势”了。

    讨董,是个时势,能够借机起兵;董兵思归,也是个时势,可以借此名压诸侯;讨董之后,群雄逐鹿,也是个时势,可借之夺占地盘;可再之后呢?

    荀贞以为,他就该创造时势了。

    不能总是顺应时势,顺应时势的豪杰不少,袁绍、袁术、张邈、桥瑁、刘岱等等这些人,包括后来割据各地的诸色人等,他们都可以说是顺应时势的,要想从他们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非得再造时势不可,只有造出一个有利於自己的新时势,借助其浩浩荡荡、无人可以违逆的势头,也即所谓之“天下大势”,又可称之为“人道天命”,才能轻取天下,再造乾坤。

    可是,这个时势他又该怎么造呢?

    他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

    收回思路,把目光重投注眼下,荀贞听到荀攸正对他说道:“君侯,今我军虽暂归颍川,屯驻休养,可为来日与董军再战计,以我愚见,似最好也不要空坐等机,不防未雨绸缪,先下些闲着。”

    “下些闲着?”

    “正是。”

    “如何下些闲着?”

    “我有一计,君侯如肯按计行施,来日或可用上。”

46 离间难离明智主 谗言每自小人来

    荀贞问道:“是何计也?”

    荀攸说道:“君侯与徐荣为故交,今可多与他书信来往,常馈礼物。”

    “……,公达这是在想让我行‘离间之计’?”

    “正是。”

    “徐荣兵在荥阳,扼守的是酸枣军入洛之途,便是行离间之计,也用不着行在他的身上吧?”

    徐荣现带兵屯驻在洛阳东边,其当面之敌是酸枣联军,上次曹操就是被他在荥阳一带打败的,而荀贞、孙坚如要再战,却是绝不会走荥阳这条路,而还是会选从梁东入河南尹境内的,所以说,便是对徐荣行了离间计,而这个计又即使成功了,对荀贞、孙坚的再次出战似也无用。

    “正因为此,我才说这是一个‘闲着’,……也许没用,但说不定也会有些用处呢?”

    荀攸这话说得有道理。

    反正对荀贞来说,如按荀攸此计行之,就算事不成,也没啥损失,而如果事成,又万一将来真的能碰上徐荣,那就赚大了,——只是,从道义上看,这么做似是有点对不住徐荣,不过话说回来,兵争天下,固是不能不讲道义,可如事事皆依道义,却也不成,那就成宋襄公了。

    荀贞叹道:“公达言之有理,只是如按公达此计行之,那董卓素暴虐酷残,倘真因此生疑,吾恐会不利徐将军啊!吾与徐将军相交多年,见面虽不多,然意气相投,实不愿害他也。”

    戏志才、荀攸相顾一眼,笑而不语。

    荀彧说道:“兄与徐将军之交是私情,今与董卓所争者是大义,私情虽重,然较之天下大义、汉室苍生,却仍远不及也,公达之计,固是闲着,或许无用,可万一真能成、又真能用上,却是必会极有利於我军的,兄长,万不可因私情而忘大义啊。”

    “可我担忧如我这样做,或会危害到徐将军的性命啊!”

    “今我等四路义军、数十万步骑环驻在外,声势浩大,董贼便是再暴虐酷残,断也不敢因一点疑心而就诛前线大将,我料之,纵是计成,真的引起了董贼的怀疑,徐将军也定性命无忧。”

    “文若言之甚是,也罢,就依公达此计,我这就给徐将军写一封信去。”

    荀攸笑道:“君侯信中不需写太多言语,聊聊数语,足托思念即可。”顿了顿,又道,“送给徐荣的礼物也不需贵重,要是平凡无奇越好。”

    礼物如果太过贵重,这就显得造作了,越是平常的东西,比如一件衣服,又或一盒特色的吃食,平凡之中,方越能显出荀贞和徐荣的交情深厚。

    当下,荀贞写了封信给徐荣,又叫人备了点礼物,即令快骑给徐荣送去。

    却说了:与其离间徐荣,何不离间胡轸?毕竟胡轸才是挡在荀贞、孙坚入洛路上的董军诸将。这却是因为,荀贞和胡轸没甚交情,就是写了信去、送了礼去,也肯定是难以引起董卓的怀疑的,想那董卓也是通晓兵法的,必骗不过他,会被他看出这是荀贞在用挑拨离间之计。

    十余日后,徐荣在荥阳附近的董军驻地收到了荀贞的来信和礼物,从这天开始,往后每隔个四五天,就会又再收到荀贞的一封来信、一点礼物。初时,徐荣以为荀贞是真的想他了,不以为意,然次数一多,他难免就会警醒过来,明白荀贞这是在离间计,是想让董卓怀疑他。

    董卓军中多凉州人,徐荣是唯一一个非凉州籍的重要将领,在董卓军中,他的地位本就尴尬,不少凉州将士把他视作外人,把他排斥在圈子之外,而今荀贞书信、礼物常到,少不了就会有人犯嘀咕,更少不了会有人向董卓告密。

    徐荣拿着荀贞写来的信,独坐帐中,看了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荀侯啊荀侯,你这是在逼我啊。”明知荀贞用意,他也没有办法,只是叫来卫士,命之把荀贞写来的信统统送去洛阳,呈给董卓,希望能以此打消董卓的怀疑,自证清白。

    董卓先是接到密报,继又接到徐荣派人送来的荀贞信件,示於左右诸将观看。

    诸将看罢,有人嗤笑说道:“此离间计也!荀贞小儿智拙矣!竟欲以此乱我军心?可笑。”

    董卓以为然,点了点头。

    又有人说道:“却也不可不防。徐荣与荀贞旧年相交,我听说他俩交情不错,徐荣非我凉州人,与我等本就不同心,他要真投到了荀贞那边,却也是个麻烦啊。”对董卓说道,“相国当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先前说话那人不以为然,说道:“徐将军虽非我凉州人,然从相国多年,受相国提拔之恩,忠心耿耿,每遇战,冒矢石,常先登,我有一次曾与他在酒后袒衣比伤,他的伤比我还多,如此忠耿,战不畏死,他又怎会背叛相国?况今山东兵马虽盛,却各存异心,袁氏兄弟、酸枣诸人皆不足提,唯荀贞、曹操稍敢战,而亦皆败北而归,他们肯定是打不赢这一仗的,此识者之所共知,徐将军又怎可能会看不清形势,於此时叛离?……那不是自投死路么?”

    董卓说道:“不错,徐荣素来忠心,绝不会叛我的,这不过是荀贞小儿的离间计罢了。”

    却又有一人说道:“相国,末将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相国知道,我族弟在徐荣军中为军候,去年底,我听他讲,说徐荣尝醉后牢骚,说这些年来为相国出生入死,讨叛羌、平黄巾、击韩遂等,几次险死,而仍遇危不惧,逢战皆愿为先锋,相国帐中诸将,论功他本当第一,可相国此次封赏,却只任他为中郎将,他似意颇不平。”

    董卓狐疑问道:“竟有此事?”

    “真有此事。……另外,我还从我族弟那里听说了另一件事。”

    “又是何事?”

    “日前,徐荣击败曹操、鲍信,获胜后,在帐中夸口,说、说……。”

    “他说什么了?”

    “请相国毋怒,末将才敢言之。”

    “我不怒,你说罢。”

    “他夸口说:相国帐中诸将皆庸碌之辈,设若无他,那曹操、鲍信早入洛阳了。”

47 董卓难断凉并事 吕布驰兵入荥阳

    董卓听得此话,却仍是不信,说道:“徐荣从我多年,任劳任怨,怎会说出这等话来?即便是真的说了,也只是酒后之言,当不得真。”打住话头,不再谈论此事。

    等到左右诸将退出,帐中没了别人,董卓起身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按剑看向帐中的地图,目光落在荥阳一线,却是面色沉凝,阴晴不定。

    董卓非是昏庸之人,这要换在平时,他是绝不会因为帐中人的几句话就怀疑军中大将的,可眼下非比寻常,无论朝中,抑或朝外,他而今可以说是处处皆敌,差不多已成“独/夫”,一着不慎,便难逃覆亡之局,在这么个心理压力极大的情况下,就是再“睿智”的人,也难免会因为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更何况再则说了,那徐荣不是凉州人,从根子上就远了董卓一层,几句诋毁徐荣的话入耳,便是明知这极有可能是荀贞的离间之计,又明知进言那人和徐荣不和,那几句话恐是落井下石、借题发挥的“谗言”,可却也不由冒出一点疑忧。

    董卓心道:“荥阳北有袁绍,东有酸枣,东南又近颍川,地处要冲,乃我洛阳之东门,非上/将不能镇之,吾帐中诸将,虽多猛鸷,可如论智勇兼备、进退从容,能胜过徐荣的却不多,徐荣又才刚刚大胜了曹操、鲍信,於理於情,我现在都不能召他回来。”

    他忖思多时,最终做出了决定:“荀贞狡诈,这定然是他的离间之计,当今正是我用人之际,我万不可中了荀贞的计、上了他的当,反过来却寒了我将士之心,徐荣是断然不可调回。”可却又实在不能做到完全放心,又想道,“奉先自投到我帐下,尚无军功,我待他甚厚,军中/将士已多有不满,干脆趁此机会,我把他派去荥阳,与徐荣共屯虎牢,可为两全其美。”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相貌堂堂,身材雄壮,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早年在丁原麾下时就深得丁原喜爱,做过丁原的主簿,今投了董卓,又深得董卓厚待,先是被董卓任为骑都尉,旋即不久,又被董卓拜为中郎将,并被得封为都亭侯。

    董卓这般厚待吕布,其中固有喜吕布勇武之因,但往深里追究,更主要的缘故却是因了那些丁原麾下的并州军将士:吕布杀了丁原,献丁原首级给董卓后,丁原部下的并州军就被董卓吞并了,一部分归到了吕布手下,一部分由董卓自领,凉、并俱出精卒,并州军是一支和凉州军不相上下的勇悍部队,为得其效忠,董卓必须不吝钱财、名爵,所以他是极力厚待吕布。

    董卓厚待吕布是为了能得并州军之效命,这层用意,他帐下的诸将都懂,都能看出来,可是,懂归懂,能看出来归能看出来,却依然有不少将校对此怀有不满。

    董卓自掌住朝权以来,出於大局考虑,为了不激起士族的更大反感和阻力,对他本部诸将的封赏本就不多,至多拜个中郎将而已,除了他弟弟之外,没有一个授以显贵之职的,这吕布不过是“外人”,且是个“背主求荣”的“无义之徒”,却不但被董卓拜为中郎将,更被封了都亭侯,董卓待他如子,亲赏有加,凉州军里的那些骄兵悍将们又怎会不对此多怀不满?

    凉州军里多骄兵悍将,不满吕布得董卓重用,而那吕布也不是一个良善之辈,丁原是他的长吏,往日也是待他如子弟,丁原为骑都尉时,他是丁原的主簿,主簿等同后世的秘书,这是一个最与长吏亲近的职务,朝夕相伴,可在得了董卓的许诺和好处后,他却说叛就叛,说杀就杀,叛了也就算了,杀了也就算了,还拿了丁原的首级献给董卓,放到后世,这就好比是一个将军的秘书把这个将军给杀了,并献其首级给敌军主将,只这一点,就可看出他的品性,实是一个恃勇而贪的无义之徒,他既然自恃勇武,又无义而贪,今并又得了董卓的信爱重用,非常清楚董卓需要通过他来消化并州军,自也就不会把董卓帐下的那些凉州将校看在眼里。

    一边是做为自家根基的凉州将校,一边是赖以消化并州军的吕布,他们这两边时有矛盾出来,董卓有时也是为难,刚好趁此机会,干脆遣吕布去荥阳,与徐荣共镇虎牢,一则可以解徐荣改投荀贞之忧,二来也可让吕布由此立些战功,军队里边,说到底还是战功说话,只要吕布能立下一些战功,那么董卓再厚待他,凉州将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思忖及此,董卓久在军中,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做就做,当即召来吕布,命他即带本部兵卒前去荥阳。

    不久,消息传到了颍川。

    荀贞闻讯,倒是先愣了一愣,心道:“吕布去了荥阳?”

    原本历史上的“诸侯讨董”,荀贞只知道个大概,早就把许多细节忘了,一时却也分不清“吕布去荥阳”是原本历史上就有的,还是因为这一世有了他行“离间计”而才出现的。

    如是后者?

    荀贞心道:“这就说明董卓中了我计也。”

    荀攸、戏志才闻之,来见荀贞。

    戏志才笑道:“董卓还不算昏聩,没把徐荣召回洛阳。”

    临敌换将,兵家大忌。董卓如真的这么做了,那的确可称一句“昏聩”。

    荀攸却是惋惜,说道:“吕布杀主求荣,此无义之徒,我闻他素恃勇而骄,与董卓帐下诸将多不和,今他去了荥阳?……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徐荣不在伊阙,而是远在虎牢,要不然,说不定君侯和孙将军就能直入洛阳了。”

    吕布自恃勇武,连董卓帐下的凉州将校都看不在眼里,想来更不会把徐荣当回事儿,他到了荥阳后,说不定就会有争侵徐荣兵权之事发生,徐荣在董卓军中常受凉州籍将校的排挤,要说他是一个早就受惯气了的,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吕布如果侵逼过甚,荀贞这边再绣球一抛,他没准儿还真有投过来的可能。

    只是可惜,徐荣是在虎牢,而不是在伊阙。

    如是在伊阙,离荀贞近,他投过来会很顺利,荀贞、孙坚也可借此过关而上,长驱直进;可惜他远在虎牢,便是如荀攸所料,与吕布产生了矛盾,因荀贞离得太远之故,怕却是也难以改投来到荀贞麾下。

    戏志才、荀攸两人一笑、一惋惜,荀贞也跟着笑了一笑,惋惜了一下,不过随即,他就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如荀攸所说,离间徐荣本就是一个“闲着”,闲来无事时下的一步冷棋,反正对己无损,将来能用上最好,将来用不上也没关系。

    却说不受吕布去了荥阳的影响,荀贞依旧时不时地写信、送礼给徐荣,同时常遣斥候、探马深入洛阳近畿,探伺董军动向、察其士气,并日日与孙坚各操练部卒,以备二次讨董。

    时入三月下旬,这日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48 袁太尉满门被斩 贾文和献策分击

    说是令人震惊,也只是令其他人震惊而已,荀贞是早就知道会有此一事发生的。

    即:董卓杀了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袁家婴孩以上五十余口,——凡是在京的袁氏族人,无论长幼,被董卓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消息传到阳翟,戏志才、荀攸、荀彧诸人俱皆震惊。

    荀彧在得到消息的当时就来找荀贞,他义愤填膺地对荀贞说道:“董贼倒行逆施,竟诛袁氏满门,连尺口婴儿也不放过,凶残无道,天人共愤!”

    荀攸、戏志才也相继来到。

    荀攸面带忧色,说道:“袁氏在京者满门被诛,君侯,司空会不会?”

    “司空”说得自是荀爽了。

    戏志才摇了摇头,说道:“司空从车驾,现在长安,不在洛阳,司空智深明远,我闻他又与司徒王公友善,身边并且又有君侯特意遣去的虎士相卫,料应无危。”

    荀爽没留在洛阳,而是跟着天子一起去了长安,董卓身在洛阳,便是想杀荀爽,一时也是杀不到,或者说,恐怕也是杀不了的。

    为何说杀不到,甚至杀不了?因为三个缘故。

    其一,是因为王允。

    天子二月十七离开的洛阳,三月初五到了长安,从行的大臣们中,名位高远的有之,品爵尊贵的有之,而如论“名实兼备”,既有高名、贵位,又有实权的,现下却唯王允一人而已,王允现为司徒,同时是尚书令,司徒乃是三公之一,仅在太尉之下,地位尊高,尚书令掌尚书台,是朝中最有实权的职位,现在长安朝中内外的大小事宜皆委之於王允,他外理朝政,内谋王室,行事举动有大臣之风,极得朝臣和天子的倚仗,是而今长安朝中不折不扣的第一人,——那么说了,如杨彪、黄琬等等这些士族中的名士,都先后被董卓贬压,王允也是一个素有清正刚直之名的名士,却为何能坐到如此高位?无它缘故,只因他与杨彪、黄琬等人的行事作风不同,他一向对董卓曲意逢迎,阿谀拍马,假装服从,所以博取到了董卓的信任。

    王允既得到了董卓的信任,而荀爽曾为他昔日的“下吏”,荀爽前些时有一封信写给荀贞,又在信中隐晦地提到,说他正与王允、何顒等人密议,欲共举诛董之事,换言之,这也就是说,荀爽和王允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两人乃是“一党”,那么有了王允在外打掩护、说好话,董卓就算对荀贞不满,想来应也不会连累到荀爽的。

    其二,是因为荀爽本人。

    党锢之时,荀爽亦受其害,在禁锢之列,远遁汉滨十余年,这么多年,他眼见耳闻,亲身经历了激烈、血腥的朝中政斗,早就深知进退隐晦之道,又精研《易》,是当代有名的一个易学大师,更是明了明哲保身之术,所以在表面上,他对董卓也一直都是并不刻意针对,有时还会“从权”,如王允一样,奉迎董卓两句,故而,董卓也并不是很厌恶、痛恨他。

    其三,那便是因为荀贞派去保护荀爽的卫士们了。

    荀贞因知袁氏满门被诛之事,早有荀爽或会受到自家牵累之忧,故此早早的,就精选了些勇猛忠心的死士,特意派去给荀爽和陈纪,分为他两人的护卫,一旦事有不测,在这些死士的护卫下,即便外有群敌包围,他两人也是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的。

    荀攸、荀彧对顾一眼,两人心里都同意戏志才的判断,面上忧色略收。

    戏志才沉吟片刻,对荀贞说道:“袁氏被诛五十余口,此固人间惨事,可是君侯,君侯与孙将军一直在谋议二次讨董,我窃以为,单对讨董而言,袁氏被诛未尝不是个机会。”

    荀贞说道:“志才你是说?”

    “不错。此次关东群起讨董,袁本初为盟主,袁氏兄弟分在南北,一以冀州为资,一取南阳为用,如论实力,他两人当是最强,而上次击董,袁公路按兵不动,袁本初虽出了数千人马,却亦毫无用处,现下,袁氏在京者满门被诛,袁太傅,袁本初、袁公路之从父也,袁太仆,袁公路之同产兄也,国仇家恨,他两人想来应不会仍屯兵观望,依旧不肯出战了吧?”

    袁隗是袁绍、袁术的从父,袁基是袁术的同产兄,——袁绍是过继给袁成的,他和袁术本为同父异母的兄弟,袁基名为他的从兄,实际上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兄,那么袁隗、袁基两人被杀,对袁绍、袁术来说,就是国事之外,现与董卓又有了血海家仇。

    依常理而计之,袁绍、袁术这回总不该仍观望不战了吧?

    荀贞却是知道,便是袁隗、袁基等袁家的五十余口被杀,袁绍、袁术却依旧是没有出兵的。

    这看来似是无情,可凡是欲争天下者,又有几人会把家事放在第一位?高祖为争天下,那可是连父亲、妻、子女都不顾的,况乎袁隗、袁基只是袁绍、袁术兄弟的从父、兄弟?

    戏志才大约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话里虽然说“单对讨董而言,袁氏被诛未尝不是个机会”,可表情上却并无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淡淡而言之罢了。

    荀贞说道:“为国者,焉能顾家?袁本初意在冀州,袁公路心欲荆州,今冀、荆未定,尚未完全落入他二人之手,袁太傅、袁太仆虽被杀,他两人恐亦不会起兵为之复仇。……不过,我倒是传道檄文,以上匡天子,下为袁氏复仇为名,呼倡各路共起兵,同击董贼,至於事能成否,却非是你我可能为之的了。”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事如能成,固然最好;事如不成,天下亦可知究竟谁才是最忠义之人。”

    这才是戏志才的真正目的。

    身为讨董盟主,族人被杀,如果却依旧按兵不动、不出河内,袁绍的名望必然会稍微受损,而荀贞若於此时传檄天下,相比之下,其名望却或会因此而能够再得到一定的提升。

    荀贞遂叫陈仪写了一道檄文,和孙坚联名并署,於次日传送天下。

    数日后,洛阳董军营中,董卓看到了这道檄文。

    他粗粗地浏览了一遍,随手将之丢到一边,问左右:“河内袁绍、南阳袁术,可有异动?”

    帐下回禀报道:“除闻袁绍、袁术祭奠袁隗诸人外,他两支军马至今皆无异动。”

    董卓不屑地说道:“袁家兄弟空拥虚名,较之胆勇,何及荀、孙!”

    帐下一人说道:“相国诛袁氏之意乃是杀鸡儆猴,袁氏兄弟、酸枣诸竖皆无敢言也,俱恐骇俯首,而唯独荀、孙不识好歹,却敢传檄天下,倡联兵击洛。相国,荀爽,荀贞之族父也,陈纪,荀贞之妻族也,他两人现皆在长安,何不索性把他两人也杀了?以示天下,震奸党之心。”

    董卓看去,说话的是他女婿牛辅。

    牛辅是董卓的亲信重将,又是董卓的女婿,知道董卓诛袁氏五十余口的真正目的,那便是杀鸡儆猴。

    董卓杀袁隗等,其意并不在袁绍、袁术,而是在酸枣联军,他是想以此来恐吓张邈、曹操等人。酸枣的那些诸侯们大多出身名族,世代为官,在起兵前,有的还是常居洛阳,差不多皆有家眷、子女、族人在京,别人不说,比如曹操,他就有家眷在洛阳,曹操当日逃出洛阳时情况紧急,是微服而走,没带几个人,他早年在谯县时纳的小妻卞氏和卞氏给他生的次子曹丕等人都没能跟他走,后来起兵讨董,两军为敌,曹操也没办法派人去把卞氏、曹丕等接出来,所以,他们现皆尚在洛阳,董卓杀了袁隗等人,就是在告诉曹操等:你们要是还跟着袁绍和我为敌,你们留在洛阳的家眷、子女、族人就会和袁隗等人一个下场。

    这是在从心理上打击曹操、张邈等那些跟着袁绍起兵的诸侯们。

    又有一人说道:“相国万万不可。”

    董卓再看去,说话的是讨虏校尉贾诩。

    贾诩素有智名,董卓颇重之,乃问道:“文和,缘何不可啊?”

    贾诩今年四十多岁了,他生在凉州,地处边鄙,年轻时名声不显,只有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有良、平之奇,后来,他被举孝廉,又入朝为郎,因疾病去官归家,在家待了段日子后,得到公府的征辟,又来到洛阳,数迁为太尉掾,董卓入京,因贾诩和他是同州人,遂对其加以重用,先拜他为平津都尉,命以镇守洛阳周边八关中的小平津,前些时把他召回洛阳,改迁为讨虏校尉。

    贾诩恭敬地说道:“袁隗,太傅也,袁基,太仆也,明公先已诛之,朝野惧骇,今如再诛荀爽、陈纪,所谓物极则反,必会使内外不自安,或生离心,反壮二袁声势。”

    袁隗、袁基两个是袁绍的族人,董卓杀了,是杀鸡儆猴,可荀爽现亦为三公之一,董卓如再杀了,那就是短日内连杀两个三公,此前朝之所未见,肯定会引得朝中公卿、大臣人人自危,实不利远在洛阳的董卓加强对长安的控制。

    董卓以为然,颔首称是。

    贾诩又道:“今次关东起兵,盟主乃是袁绍,如荀贞、孙坚者,不过是附从罢了,既无袁绍之名,又无袁绍之众,便是再戆悍勇战,也无关大局,以在下愚见,相国实不必太着意他两人,只需令胡将军牢守伊阙诸关,便足矣。当下之要紧大事,还是应当以二袁为先,只要能先把二袁,尤其是袁绍打垮,关东余辈,跳梁小丑,不足相国定也。”

    袁氏世为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政治力量极其强大,是董卓的强敌,而如荀贞、孙坚等,确如贾诩所说:便是再敢战,也只是他两支人马而已,无关天下政局。眼下最要紧的,的确是要先想办法把袁绍、袁术打垮,只要能将他两人打垮,关东义军就是群龙无首,必星散而去,待到那时,以凉州、并州军马之强,董卓便可以分别一一击之,从容平定。

    董卓说道:“文和,卿言甚是。”顿了顿,又问贾诩,“今我已诛袁氏在京者满门,想来酸枣诸竖应已俱皆胆裂,文和,你以为,下一步我该如何做,才能迫其降我?”

    贾诩早有定计,闻得董卓询问,当下答道:“确如明公所言,袁隗、袁基等被诛,料那酸枣诸竖必已皆惊骇胆裂,心忧在京之家眷,想来应是不敢再公然与明公为敌,可如想迫其星散,或更甚而,使其自缚求降,以在下看来,还得再往柴堆里丢一把火。”

    “什么火?”

    “明公可分遣良将,使统以精卒,分击袁绍、袁术。”

    董卓哈哈大笑,拍案说道:“卿之所言,正吾意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此次关东讨董,其“王”便是二袁,尤其是袁绍,从早前荀贞、孙坚、曹操、鲍信等出兵,而余者不与合兵共出就可看出关东联军气势虽盛,内实各怀打算,那么,在这个基础上,抓住袁绍、袁术这两个为首的穷追猛打,先杀袁隗等,从心理上恐吓余者,再分别遣兵痛击二袁,从军事上恐吓余者,双管齐下,十之**,就能使关东联军瓦解,只要关东联军瓦解,董卓这边就会压力顿减,从而便可以或招降、或进击,从容不迫地分别一一平定之了。

    不得不说,董卓确算是个人杰,有野心,有能力,也有手腕。

    先采取守势,观望关东联军的动向,在看出关东联军内实各怀打算,并非是铁板一块后,当机立断,马上就诛袁氏在京者满门,以为威吓,再改守势为出击,以更进一步地从军事上来对联军进行打击,以迫其分化瓦解。他这一整套对付关东联军的办法是很有章法的。

    只可惜,他忽略了一点,最终导致了他的失败。

49 郭公则拍案痛斥 曹孟德座上借兵

    这个被董卓“忽略”了的“一点”,就是“大势”。

    其实,也不能说董卓忽略了这一点,整个天下的大势现今如此,几乎所有的士族都在或明或暗地反对他,与他一心者几无,他又会岂会不知?只凭他一人之力,是万难与之为敌的。只是,他现在已经上了船,“上船”容易,要想再“下船”可就难了,就算他已明知时势如此,事恐难为了,可现下的形势对他来说,却也是“退不得也”,政斗是你死我活的,但凡他露出一点“退却让步”的架势,袁绍等人恐怕就会马上扑上来,毫不留情地把他撕成碎块。

    所以,他现在虽是已明知“事不可为”了,可却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而又因此缘故,“天下时势如此”,他应对的章法即使再好,也是没甚用处的,顶多能应一时之急,早晚还是落败一途。

    凉州兵精,荀贞在等他们士气低落,一待其士气低落,便会立刻发动二次讨董,——荀贞为何料定凉州兵会有“士气低落”之时?事实上,也正是基於对“天下时势”的判断。如果“时势”在董卓,所谓的“大义”在他,凉州兵又怎可能会士气低落?只会是“士气如虹”。也正是因为“时势”不在他,所以凉州兵如今之精勇剽悍,说白了,不过是一时之表象罢了。

    却说荀贞和孙坚联名署文,传檄天下。

    在董卓看到这道檄文的前后,袁绍、袁术、曹操、张邈等人亦相继看到。

    这些人的反应不一。

    袁绍出示此檄给左右,说道:“贞之以‘上匡王室,下为我家报仇’为名,倡天下英雄共进,齐举兵讨董。卿等以为如何?”

    座上一人首先答话,这人开口就是大骂,拍案说道:“荀贞竖子!此是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其心可诛!”

    诸人看去,说话的是阳翟郭图。

    郭图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不乐意了,接口说道:“公则此言,所为何发?何为‘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吾兄倡天下英雄共击董,既是为国事,也是为将军的家事,赤诚忠义之心,天日可表,如何却是‘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

    诸人再看去,说话的是颍阴荀谌。

    众人皆知,郭图早年在颍川为吏时与荀贞不和,又皆知荀谌是荀贞的族弟,此时闻得他二人一开口就是争执,俱皆面面相觑。

    郭图说道:“荀贞明知因韩冀州掣肘之故,将军现兵、粮不足,难以进击,却以将军的家事为名,邀天下共击董卓,这不是欲陷将军於不孝是什么?”

    座上又一人开口说道:“公则此言,未免夸大。本初,我素知贞之为人,他断非此等样人,他今次所以与孙将军共联名传檄天下,号召击董,必是因见董卓倒行逆施,竟杀卿家五十余口,太傅、太仆诸公无辜遭诛,甚至连卿家的尺口婴儿都没能逃过此劫,故义愤填膺,悲愤难以自抑,遂乃有此檄之出,其意断非是欲陷卿於不孝不义,实是为给卿家报仇也。”

    诸人又再看去,说话的是曹操。

    曹操在丹阳募完兵,知酸枣诸人难以成事,遂舍酸枣不去,径来了河内投袁绍。他和袁绍自少相识,交情莫逆,袁绍见他来投,待之深厚,留在帐下,倚为臂助。

    诸人亦皆知,曹操和荀贞交情甚佳,上次义军击董,二袁、酸枣诸人皆未动,出兵者唯荀贞、曹操数人而已,曹操兵败,去丹阳募兵,归来途中,还在广陵得到了荀贞属吏们的热情款待,他两人可以说是意气相投、志气相仿,或难称“死友”,然却足能称得上“同道知己”四字。

    郭图说道:“就算是像孟德说的那样,荀贞是为了给将军家报仇,‘义愤填膺,悲愤难抑’,故出此檄,这道檄也不应该由他来写!当今讨董,盟主是谁?是将军!他荀贞何德何能,竟敢代将军而出此檄?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人其心可诛!”

    郭图一句一个“荀贞”,提名点姓,又一句一个“其心可诛”,座上又一人不满了,猛然起身,挥袖怒道:“荀侯领军颍川,贵为县侯、行建威将军、广陵太守,郭公则你口口声声荀侯‘何德何能’,吾敢问之:你又‘何德何能’,敢於满座之中、将军帐下,直呼荀侯名讳?”

    郭图看去,见说话的是邺城审配。

    诸人都知道,审配早年时曾为荀贞的下吏,乃是荀贞“故吏”,又都知审配为人刚正,因而见他为“旧主”说话,愤然维护旧主荀贞的名誉,却也都不奇怪。

    郭图可以和荀谌争执,也可以和曹操争执,也可以和审配争执,但在荀谌、曹操、审配都为荀贞说好话时,他却是独力难支了。他转目座上,目视斜对面的辛毗、辛评兄弟。

    袁绍帐下现今是人才济济,武将不说,只说文臣谋士,南阳许攸、逢纪,颍川郭图、辛毗,冀州审配等人,无不是一时之选,尽皆为当代之秀,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一等一的能士,套句俗话,可谓“谋士如云”,如果这么些智谋之士能够被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那么便是以荀贞现下手中的谋士力量与之相比,也最多是只能抗衡罢了,亦占不得上风。

    只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荀贞帐下不同的是,袁绍手底下的这些文臣谋士很多是新近才投到袁绍手下的,虽然大多与袁绍有旧,可彼此间却并不相熟,如此这般,难免就会出现“分别结伙”,互相争权的现象。

    眼下来说,已经隐然形成了三大派。

    一派是以逢纪、许攸为首的,可称之为“南阳系”,因逢纪、许攸又都是跟从袁绍已久的老人,所以这一派似又可称之为“袁绍旧党”,曹操虽非谋士,可也算是这一派之中,且论及在袁绍军中的实际地位,因他出身公族、帐下有兵之故,还比逢纪等高上一点。

    一派是以审配为首的冀州当地士人,可称之为“冀州系”,这一派虽是大多新近才投到袁绍帐下的,可他们是冀州土著,袁绍要想在冀州立足,离不开他们,故而他们现而今很得宠用。

    再一派便是以郭图、辛毗、辛评、荀谌等为首的“颍川系”了,这一系不但有颍川人,也有一些汝南人,又或可称之为“豫州系”,因他们是袁绍的同州、同郡老乡,也很得重用。

    荀谌、曹操、审配三人分别出自三个不同的派系,却异口同声都在为荀贞说话,也难怪郭图没办法招架,只好寻盟友出来,为自己助力。

    颍川系中,荀谌和郭图的交情倒也一般,辛毗、辛评兄弟和郭图都是阳翟人,三人不但同郡,且是同县,因而他三人的关系不错,可辛氏与荀氏是姻族,所以辛氏兄弟和荀谌的关系也很不错,并又因辛瑷现在荀贞军中之故,辛家兄弟见到郭图“求援”,二人对顾一眼,一时却不好出头说话,——不支持郭图不合适,说荀贞的坏话也不合适,只能默然无声。

    郭图气急,对袁绍说道:“将军,我昔与荀贞同郡朝为吏,素知其人,这个人外诚厚而内实奸邪,他为颍川督邮时,郡人目之为酷吏,实在是一个为己利而不择手段之人!将军……。”

    一直没说话的逢纪打断了他,说道:“荀侯檄文已出,不管荀侯是欲为将军报家仇也罢,无论荀侯是‘其心可诛’也好,只就眼下看来,公则,我且问你:当务之急是何?”

    逢纪的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荀贞的檄文已经出来了,现在重要的不是争论荀贞的目的和用意,重要的是袁绍该如何应对。

    郭图早年和荀贞不和,只顾着说荀贞的坏话,却是还没空去想该如何应对,闻得逢纪此问,顿时语塞。

    袁绍久居上位,养有城府,适才郭图等人争执之时他脸上神色不变,谁也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此时听到逢纪的这一问,他徐徐开口,从容说道:“贞之忠义之士,他这一檄显是内愤外露,断非如公则所言。公则啊,你想多了。”对审配笑道,“贞之为人,我久知也,卿毋怒,且快落座。”最后问逢纪,”元图,卿以为现下的当务之急是何?”

    郭图受到众人的围攻,胸中有万千的委屈之言,可见袁绍转开了话题,却也只能作罢,涨红了脸,气鼓鼓坐在席上,时而怒视荀谌等,时而“恨铁不成钢”地转看辛毗兄弟。

    逢纪拈须沉吟,说道:“荀侯以上匡王室,下为将军报仇为名,倡天下击董,将军不可不应只,以我之见,将军应亦修檄一道,传示四方。将军为国事,而家遭不测,檄文一出,定能引得天下心向,待到那时,这讨董就不难了。”

    逢纪这话说的不错,袁隗等人被杀,对袁绍来说,固是家仇惨事,可就政治号召上来说,却是一件对袁绍极其有利的事。就别说“修檄一道,传示四方”了,便是眼下,就有不少冀州等近地的豪杰士人因为“感其家祸”之故而蜂拥来投。可以想见,等袁绍的檄文再一出,来投他的海内义士、豪杰肯定会再掀起一个高峰。

    曹操听出了逢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说道:“‘修檄一道,传示四方’,固应当也。可是元图,我听你话中意思,似是不建议本初应贞之、孙将军之倡,现下出兵?”

    逢纪说“待到那时,这讨董就不难了”,意思很明显,袁绍现在不应该出兵击董。

    座上都是自己人,皆为袁绍亲信,逢纪也不藏着掖着,见曹操问起,索性便直言说道:“董卓虽悖逆天道,为天下所厌,可他不吝财货、妇人,重飨兵士,现下他兵锋尚盛,士气犹高,韩冀州明拥将军为盟主,暗实忌之,常为将军掣肘,以我当下之兵击之,恐不胜也。”

    曹操是个主战派,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有人以种种理由为借口反对袁绍出兵,因而遂又问道:“那以元图之见,何时才是我军出兵之时?”

    “夫举大事,非据一州,无以自立。冀州一日不安,则一日不可出兵。”

    座上荀谌、辛毗、辛评、郭图、审配等人刚才虽因荀贞而产生了争论,此时却又同一立场,俱皆赞同逢纪之话,都说道:“元图所言甚是。”

    曹操心道:“酸枣诸公各存私心,河内诸君亦俱怀别意,袁本初分明是以讨董为旗号,实意在冀州,故而即使袁太傅诸人惨死,我观他也无一丁点的出战复仇之意,……我早前曾与贞之相约,待我募兵归来便二次讨董,只是我兵马不足,难以再次出战,虽久有问本初借些兵马之意,可一直不得机会,眼下倒是正好可趁贞之倡‘共举击董’之机,问本初借些兵马了。”

    早在起兵讨董前,袁绍就对曹操说过:如果举大事不顺,那么他就会占据冀州,再南向以争天下。所以,曹操知道袁绍久屯河内不战,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别的,而就是为了冀州。既然清楚袁绍的想法,曹操了解他,知道再劝也无用,也就不做那些功了,但袁绍不战,而他的本部兵马又太少,不足以二次出战,所以,他是早就有问袁绍借兵的想法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开口,今次正好趁荀贞倡天下为袁绍报家仇的机会,倒是可以开口出言,问袁绍借兵了。

    曹操说道:“本初,元图所言固是,然贞之既倡天下为卿报家仇,卿如无一兵一卒出,却似亦不妥。”

    “噢?然以卿见,何为上策?”

    “我愿领兵与贞之共出战,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我兵马不足,难为一路,还得请你借我些许兵马,以壮声势。”

    “卿欲借多少?”

    “五千足矣。”

    袁绍沉吟片刻,说道:“五千太少,我拨淳於琼部与卿,卿看可好?”

    淳於琼部约有八千步骑,比五千多三千人。

    曹操心道:“我说的是借五千兵马,本初却拨淳於琼部与我,……他这显是信不过我啊!昔在洛阳,本初豪侠意气,宽宏下士,从善如流,我以为他是难得一见的海内英雄,可事到乱起,他先是召四方豪杰入洛,以至董卓生变,遁出京都,来至冀州,居屯河内,他又久不出战,轻重颠倒、举止失措,我为了给他家报仇,今问他借兵,他复又疑我,竟是无半点英雄之气了,难道果如古人所言:唯有遇到大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底细么?”

    曹操问袁绍借兵,袁绍如直接给他五千兵马,那就是把自己的兵马交给曹操暂时统带了,可他看似大方的说“五千太少”,拨淳於琼部给曹操,这实际上却是不肯把自己的兵马交给曹操统带,仍是以淳於琼为那八千步骑的主将,换言之,这是在与曹操“联兵”,而非“借兵”。

    曹操心中对袁绍的这股“小家子气”很看不起,脸上没有流露出来,而是做出大喜之色,说道:“如能得淳於将军相助,我此次出兵,更添三分胜算了。”

    “孟德,卿欲何时出兵?”

    “我这就给贞之写信,与他商议。”

50 忠勇士舍身忘死 善战者后发制人

    荀彧来到荀贞的帐中,见戏志才、荀攸等人已经先到,他坐入席中,问道:“阿兄召我等来,是为何事?”

    “孟德给我来了封信。”

    “信中说了什么?”

    “他向本初借了八千兵马,欲应我之倡,共出战击董,问我打算何时出兵。”

    “阿兄准备怎么回信?”

    “时近四月,将要夏收,等到夏收后再出兵吧。”

    颍川、广陵等地的夏收时间差不多,早的话,四五月份就该夏收了。

    “二次讨董”这个事儿,荀贞虽然肯定是要做的,但这次他传檄天下,其目的却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再提高一下自家的名望罢了,究其本意,实是没想着立即就出兵的,所以他打算以夏收为借口,暂以此回信曹操,把再击董卓这件事稍微拖延一下,以待董军士气低落之时。

    戏志才等人点头说道:“以此回信,最为恰当。”

    荀攸不觉叹道:“诸路义军,除君侯与孙将军外,唯曹将军为匡扶社稷,讨逆慷慨,舍身忘死,可称忠勇二字。”

    曹操已经大败了一场了,几乎战死,在二次募兵的过程中,遇到兵乱,又是差点身死,可在带着新募的兵卒到了河内后,却依然积极主战,敢於进击,确实称得上忠勇之称。

    荀贞心道:“汉末群雄逐鹿,成事者唯曹、孙、刘三家,如袁绍、袁术诸辈,初时虽声势浩大,而最终却落得一场空,不过是‘为王先驱’,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正说话间,外边有人来禀:斥候上报,董军似有异动。

    诸人停下话头,荀贞问道:“有何异动?”

    “伊阙关胡轸部约有五千人出关南下,轘辕关部董军亦有约三千人出关,似有东向之意。”

    荀贞命展开地图,一边看地图,一边问道:“轘辕关部董军现在何处?”

    “在轘辕关西。”

    “可入了我颍川郡内?”

    “尚未。”

    轘辕关就在颍川郡和河南尹的交界处,出关稍微向东走一点,就是颍川郡阳城、轮氏二县的辖地,所以荀贞先问轘辕关部董军现在何处。

    荀贞看了会儿轘辕关一带的地形图,接着把视线投到了伊阙关一带,转而又问道:“胡轸部现在何处?”

    “沿伊水而下,此时大约已到新城附近。”

    新城离伊阙关约六十里,从新城往东南去,约百里上下便是梁县。

    荀贞注目地图多时,问戏志才等人:“轘辕、伊阙诸关的董军忽有异动,卿等以为董卓这是意欲何为?”

    当下敌情不明,只知道轘辕关、伊阙关的董军各有异动,要说“董卓这是意欲何为”,戏志才等人暂时之间也难以断定,粗略算来,至少有三种可能性。

    戏志才说道:“要么是欲合两关之力,分西、南两路,共击我颍川;要么是欲分道进击,以轘辕关之董军东向击我颍川,以伊阙关之董军南下击鲁阳袁公路;要么是欲以轘辕关之董军牵制我部,而以伊阙关之董军进击鲁阳。”

    荀攸、荀彧点头称是,皆道:“志才所言/正是。”

    荀贞问那来禀报之人,说道:“轘辕关出的兵马是步是骑?”

    “步骑皆有,以骑为主。”

    “伊阙关呢?”

    “也是如此。”

    “以骑为主,这就是以奔袭为目的了,……传我军令,命文谦立刻带兵西进,入驻阳城、轮氏县外,以备轘辕关的董军来犯;再令陈午牢守郡南父城,以防胡轸部偷袭。”

    来禀报军情的这个军官接令,待荀贞写好军令,即出帐外,遣人分去给乐进、陈午传令。

    戏志才琢磨了会儿,对荀贞说道:“君侯,我以为董卓这次分道出兵,其意应不是在我颍川。”

    “噢?”

    “义军诸将军家眷、族人在京者多矣,而董卓之前却只杀了袁家在京者五十余口,这分明是‘严惩罪首’之意,杀了袁家五十余口后,他旋即又於今时分道出兵,依我看啊,他此次出兵之目的应也是‘严惩罪首’,其意应在袁公路,……那轘辕关的三千步骑,想来应只不过是为了牵制我部,使我不敢出援鲁阳的罢了。”

    荀攸说道:“志才说得有道理。只是,我军刚连败了胡轸数阵,斩获董兵数千,却也不能排除董卓有报复我军之意。”

    荀彧说道:“轘辕关三千步骑,伊阙关胡轸部五千步骑,合计八千,如是为我颍川而来,这一仗不可轻视啊。阿兄,当下之要紧是不管董卓意在何地,我军先严防守备为上。”

    戏志才、荀攸俱道:“正是。”

    荀贞也颔首赞同,他把在帐外值戍的典韦叫进来,吩咐说道:“遣人去请孙侯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典韦应诺,出帐派人去请孙坚。

    孔伷走了,孙坚已是颍川郡内唯一的长吏,但讨董在前,他却很少住在郡府,常在军营。得了荀贞的邀请,他很快从自家军中来到荀贞军里。

    从长沙出来时,孙坚兵马不少,可与荀贞一样,却是甲械不足,缺了不少,来到颍川后,先后从孔伷那里弄来了不少兵械,又弄来了不少粮食,最后还又吞并了孔伷五千兵马,加上之前和荀贞出兵、共击董卓时,又是连胜几场,他如今的精气神都很高,大阔步来入荀贞帐中,人未入帐,笑声已经先入,只闻得他笑问道:“贞之,叫我来作甚?”

    待他来到帐内,荀贞先请他落座,然后把军报转述给他。

    孙坚真是一员猛将,听得董卓可能分兵两路、共击颍川,他不惊反喜,大喜说道:“正说上回进击,打得太不过瘾,董贼此回自送上门,实是最好不过!”

    “轘辕关离颍川郡一步之遥,因事态紧急,适才我没来得及与卿商议,已遣了文谦先带郡兵去阳城、轮氏县外驻守,以防董军来袭,卿以为可否?”

    孙坚现在的心思多在讨董上,对颍川郡的郡事不太关心,只就眼下来说,却是并不介意荀贞插手颍川郡务,又知乐进是荀贞的爪牙,所以对荀贞调“颍川郡兵”西进屯驻之举,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没觉得荀贞这是在越庖代厨,答道:“董军如出轘辕,快则半日可至阳城、轮氏,迟则亦至多一天,先遣乐校尉带兵驰往,以防不测,正是应该。”

    “现下还搞不清楚董卓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知他是欲来击我,还是欲南下击袁公路,文台……,卿以为我等当下该如何应对,才是上策?”

    “以我看来,不管他董卓意欲何为,当下之上策,莫过於你我分兵,卿屯驻阳翟,以防胡轸部击我郡南,而我则自带本部,西至阳城、轮氏,与乐校尉合兵,共击出了轘辕关的那三千董军步骑。如此,无论董卓是不是来攻我颍川的,进退战守则都已在我手中矣。”

    孙坚的这个提议看似有点粗暴,可细想之,却不失为是一条“好计”。

    打仗打得是主动权,如坐驻阳翟不动,那就是把主动权让给了董卓,董卓想打颍川就打颍川,想打鲁阳就打鲁阳,可如果按孙坚的这个提议,却便是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家的手中。

    不过,孙坚此策虽可称好计,然却难称“上策”。

    荀贞心道:“文台此策,固为好计,可如董卓意在鲁阳,那么文台贸然出兵,却未免就有些鲁莽了。”他说道:“文台此计,诚然善策。”转问戏志才等人,“卿等以为呢?”

    戏志才、荀攸等也都不赞成孙坚的提议。

    戏志才心道:“孙侯起自寒微,以军功起家,急於邀名,故一闻董卓或将来犯,便勇鸷求战,可眼下还没有搞清楚董卓的出兵目的,贸然出战,却是失之於急,不利於后啊。”

    荀攸开口说道:“善战者后发制人。当下形势未明,以我之见,最好还是先不要贸然出战。”

    “噢?公达有何高见?”孙坚问道。

    荀攸答道:“董卓此次出兵,其意如是在袁公路,以我看来,他必就不会只分兵两路。”

    “此话何意?”

    “袁车骑是我等此次起兵的盟主,董卓如欲击袁公路,怎会拉下袁车骑?”

    “你是说?”

    荀攸对荀贞说道:“君侯不妨遣快马探骑,往去河内方向,侦伺有无董军行动。如有,则董卓此次出兵,其意便定不是在我颍川,而是在二袁了。”

    董卓兵马虽众,将士虽精,但袁绍、袁术、荀贞、孙坚等却也无一弱者,只要董卓没得失心疯,他就绝不可能同时进攻河内、颍川、鲁阳三地,至多同时进攻两处,料应已是他的上限。所以,如果河内方向有董军的活动迹象,那就说明董卓这回是要进攻二袁,和颍川无关了。

    孙坚点了点头,同意荀攸的分析,却仍不肯放弃主动进攻轘辕关董军的提议,说道:“便是董卓意在二袁,也不妨碍我进击轘辕关啊。”

    “确是不碍。不过,以我之见,将军与其先击轘辕关,不如暂且稍等,等先探察清楚了董卓的意图,然后再议进军事不迟。”

    “此话怎讲?”

    “将军如出兵轘辕,那么倘使董卓此次南下之军意在袁公路,我军就难以再分兵驰援之了。”

    孙坚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公达之意,我知之矣!”

    荀贞、孙坚兵马有限,又要守住颍川这块地盘,防止伊阙关的胡轸部趁机奔袭,所以不能分兵太多,至多能分兵两路。如果孙坚先去击轘辕关的董军,那么倘若董卓此次出兵的目的是在袁术,荀贞、孙坚两人就难以驰援袁术,只能坐看袁术与董卓相争了。

    “只能坐看袁术与董卓相争”,这看起来是“坐山观虎斗”,好像和荀、孙没什么关系,似是无害於颍川,可实则不然。

    鲁阳挨着颍川,袁术部队的战斗力不知道怎么样,万一他战败,唇亡齿寒,下一个被董卓全力进攻的就极可能会是颍川了。所以,尽管荀贞对袁术的观感不佳,为大局起见,倘使董卓此次的目的真是要进击袁绍、袁术兄弟,却也是不能冒着袁术战败的危险,坐视不理的。

    故而,荀贞以为孙坚此策虽算是好计,然难称上策,也所以,戏志才等人皆不赞同孙坚的这个提议。

    当下诸人议论定,先以乐进镇守郡西,以陈午坐镇郡南,守好郡界,然后遣斥候往去河内,探看有无董军动静,再观望轘辕关、伊阙关两部董军的具体动向,待形势明朗之后,再议出兵之事。

51 兵前先有礼臣至 软在硬后声威夺魂

    遣去河内附近探视有无董军动向的斥候方离军营,奉命西去阳城、轮氏的乐进亦刚带部开拔,阳城那边忽有人来报。

    来的是阳城县的县主簿。

    他却不是来找荀贞,而是来找孙坚的。

    不管怎么说,孙坚现在是颍川太守,所以县中有事,县吏肯定是先来找孙坚禀报。他先去了孙坚的军营,闻得孙坚来了荀贞帐中,遂又赶来荀贞营里。

    孙坚、荀贞对顾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道:“阳城主簿忽赶来求见,莫不是轘辕关的董军来袭?”

    孙坚说道:“快叫他进来。”

    阳城主簿入到帐中,头上汗水涔涔的,身上穿的官衣也都被汗水溻透,脸上灰头土脸,一道汗、一道尘土,一看就是刚从阳城到的阳翟,来不及休息,便赶着来求见了。

    荀贞、孙坚两人眼见他这般模样,皆心头一跳,更觉得恐怕是董军奔袭阳城了。

    只是,荀贞心中稍有狐疑,他心道:“刚接报说董军出了轘辕关,轘辕关到阳城数十里地,便是骑兵,也不可能奔袭得这么快啊。”

    孙坚问道:“有何要紧之事?让你这么急匆匆的?”

    阳城主簿拜倒行礼,旋即起身,答道:“府君、将军,少府阴公到了阳城。”

    “少府阴公?”

    这说的是曾为颍川太守、做过荀贞长吏的阴修。阴修在颍川当了几年太守,后被征至朝中,数迁而得拜为九卿之一的少府。荀贞为魏郡太守时,阴修在朝中算是帮过他些小忙。

    阳城主簿额上汗淌,迷住了眼,火辣辣的疼,他先抹了把额头和眼角,把汗水拭去,这才勉强把眼睁开,回答孙坚:“正是。阴公称是受朝廷所遣,专程来见府君与将军。”

    荀贞、孙坚再又对视一眼,听得不是董军奔袭,两人都松了口气,但阴修无缘无故地忽然来到,两人又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诧异和奇怪。

    荀贞心道:“‘受朝廷所遣’?现今哪里还有什么朝廷!阴公应是被董卓派来的。……董卓那边调动军队,作势欲攻,这边却忽然遣朝廷重臣来见我与文台,却是为了何故?”原因不难猜到,荀贞随即就想到了,他心道,“是了,‘先礼后兵’,这定是为‘劝降’而来的。”

    孙坚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问那阳城主簿:“阴公现在何处?”

    “本是想请他在阳城稍待,待下吏报知了府君与将军后,再请他来郡府,但阴公不愿等,说是身负朝廷重委,不可久候,故而与下吏一起来了阳翟。”

    “已到阳翟?”

    “为能使府君与将军早知此事,故而在离阳翟还有二十里时,下吏暂辞阴公,舍车就马,疾驰先来,阴公在后坐车缓行,现下离县应还有十来里地。”

    “好,这事儿你办的不错,看你满头大汗的,先下去歇歇吧。”

    阳城主簿应诺,又抹了把脸上的汗,恭谨地行了个礼,倒退出帐。

    待他出去,孙坚转对荀贞笑道:“贞之,你猜阴少府来是为何事?事先也没打个招呼,也没一道‘朝旨’,他以贵为九卿之尊,忽然就这么到了,……贞之你说,他这是何意?”

    “不该问他是何意,该问董卓是何意。”

    “哈哈。以我料来,他定是来‘劝降’的。”

    “我也这么想。”

    “那咱们是见他,还是不见?”

    “阴公昔日曾为我之长吏,今为朝廷九卿,他既来了,你我不可不见。”

    “噢,对!当年他为颍川太守时,你曾是郡中督邮。”

    “不错。”

    “那咱们就见上一见?”

    “既然要见,你我就应当出迎。”

    “说得对,他乃是朝中九卿,身份尊贵,你我是应当远迎之。”

    孙坚、荀贞几句话敲定了见或不见阴修,决定了不但要见,而且还要出外远迎,两人遂对顾一笑,携手而出,召来仪仗,带上戏志才、荀攸、荀彧、吴景、孙贲等人,共出营往去迎接。

    在县外约四五里处,荀贞、孙坚接住了阴修的车驾。

    依照朝廷典制,九卿出行,是有相应的车舆制服的,远望之,前导、从行的车骑颇盛。荀贞、孙坚两人的车驾在起队伍前头停住,使人过去通报,自在路边下车相候。

    不多时,从对面停下来的车驾仪仗中出来了几人。

    荀贞看去,中间那个正是阴修。

    较之当年在颍川时,阴修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发髻稀疏,行路不快,不过精神还算矍铄,在两个属吏的陪同下,他往荀贞、孙坚这边行来。

    荀贞快步迎上,下拜行礼,口中说道:“北部督邮荀贞拜见府君。”

    这却是在以旧时的彼此官职相称。

    阴修露出了笑容,把他扶起,上下打量,笑道:“贞之啊!昔年郡中说你是颍川乳虎,当时我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名扬海内,成就不可限量,今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设如无公当年不以贞愚钝而厚以拔擢,也就不会有贞今日。”

    “你我初次相见,我记得是在西乡,白驹过隙,岁月转逝,掐指算来,已是十来年前的事了。”

    “我来给公介绍,这位便是乌程侯、颍川太守、行讨逆将军孙文台。”

    “文台啊,我是见过的。”阴修转过眼,又去打量孙坚,说道,“比之昔日,孙侯越见精神了。”

    孙坚在洛阳待过挺长时间,在洛阳时,他和阴修见过。

    他也下拜了一礼,说道:“昔日洛阳一别,不意今日又在此与公相见。”

    阴修叹了口气,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说实话吧,我也没想到会能与孙侯再次相见。”

    孙坚问道:“闻听说公今来鄙郡,是奉了朝旨?”

    阴修下意识地瞧了眼跟从在他左右的那两个少府属吏,苦笑一声,说道:“然也,正是。”

    孙坚转回头,召侍立在不远处的吴景、孙贲过来,等他两人来到,指了指阴修左右的那两个属吏,令道:“拉到一边儿去,砍了。”

    孙坚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毫无征兆,那两个属吏还没回过神,已被吴景、孙贲两人拽着拉去了路边,直到被强迫着跪倒在地,他两人才反应过来,瞥见吴景、孙贲抽出了腰剑,他俩面色惨白,叫道:“孙侯!孙侯!这是做什么?……阴公,阴公,快救救我俩,救救我俩啊!”

    阴修也被唬了一跳,忙问道:“孙侯,这是作甚?”

    “如我估料不差,这两人应是董卓的手下吧?”

    “……,是。”

    孙坚虽然猛鸷,然却非粗心,很多时候,他也是个能察言观色的细心人,只从刚才阴修“下意识”地一个举动,他就猜出了阴修左右那两个属吏必是董卓派来监视阴修的,此时闻得阴修承认,他笑道:“那不就得了。”说着,冲吴景、孙贲做了个手势,把手往下一挥。

    那边的吴景、孙贲即举剑下砍,两声惨叫过去,一个人头落地,——之所以“一个人头落地”,却是因为吴景两人用的是剑,不是刀,本就不合适砍头,而孙贲更是从没砍过人的首级,所以吴景下手的那人,脑袋被砍掉了,孙贲下手的那人却只被砍断了半拉脖子。

    孙贲想拔剑出来再砍,可剑刃被那人的颈骨给卡住了,拔了两下没能拔出,从脖腔里喷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衣甲,喷到了他的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对吴景说道:“借剑一用。”从吴景手里借来了剑,又再劈斫,连砍了两下,才把那属吏的脑袋砍下,任之滚落道边。

    这一幕血腥残忍的景象,使得跟从阴修来的那些人无不惊骇,有胆小的乃至腿软坐倒地上。

    阴修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倒没有“腿软坐倒”那么不堪,但却也脸色刷白,他颤声说道:“这、这……。孙侯,这是为何?”

    “我与贞之所以兴义兵,离本郡,会师於颍川者,乃是为了讨除国贼!贞之尝言:‘汉贼不两立’,我深以为然。那两人既是董贼臣属,便是我之仇雠,杀之犹不解我恨。……阴公,你问我‘这是为何’?我倒是却奇怪了,难道阴公觉得我不该杀他俩?”

    “这、这,这倒不是。”

    “那阴公还问什么?”孙坚抬眼往阴修的车驾从众们看去,问阴修道,“彼辈中还有谁是董贼臣属?”

    阴修左右为难。

    “怎么?阴公不愿说?”

    不是阴修不愿说,是孙坚的这个问题没法儿回答。如说没有,孙坚肯定不信;可如说有,那么等将来回到朝中,恐又该难逃董卓毒手。

    阴修心中叹道:“我这趟就不该来,……可董卓恃兵为雄,操持朝廷,残忍无道,连袁太傅都被他杀了,他既然要我来,我又怎能不来?”

    方才孙坚叫吴景、孙贲杀人时,荀贞没说话,他知道孙坚这是在给阴修下马威,用意是省得阴修开口劝降,这时见他在杀了那两个属吏后,又逼问阴修,心知是到该自己开口的时候了。

    他冲阴修行了一礼,说道:“阴公,车驾西迁,去了长安,而今洛阳,废墟一片。公今既得出朝,以贞陋见,那就不要再回去了。”

52 阴少府哀伤洛城 孙讨逆嗟叹往事

    阴修这回来颍川,确如荀贞、孙坚所料,确是奉董卓之命来劝降的。

    阴修是不想来的,可又不得不来。

    来的路上,他也曾做过犹豫,到底劝不劝降荀贞和孙坚?

    这好容易到了阳翟,还没进城,就先被孙坚给来了个下马威,接着又被荀贞说“不要再回去了”,从孙坚、荀贞的态度上,阴修看出了他两人是绝不会应董卓之劝降的,於是索性也就不再犹豫矛盾,做出了决定,心道:“罢了,既然孙坚、贞之‘汉贼不两立’,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便如贞之所言,此次既然出京,逃得樊笼,干脆就不回去了。”

    他心中做出了决定,言语上便不再吞吐,变得痛快起来。

    从行他来洛阳的这些人中,有董卓的人,也有他自己的人,他叫来了一个自己人,命道:“凡董相国派来之人,你都一一给孙将军指出吧。”

    吴景、孙贲带着兵卒上去,先令随从阴修来的那些人列成队伍,然后由这个人一一点出,凡是董卓安插进来的,无一漏免,被点出一人,兵卒便当场砍杀一人,尸横遍地,血流满道。

    董卓安插到阴修身边的人着实不少,几乎占了一多半,有百十人之多。

    这百十人中,有文臣,更多的是武士,有那不甘受死的,试图拔剑相抗,或者想要逃跑,可是吴景、孙贲早有准备,近处有甲士步卒,远处有骑兵巡弋,却是不但没有一人能够逃走,更是因有人抵抗之故,遂皆如先前被杀的那两个属吏一样,俱被砍了脑袋,无一人能落全尸。

    等洗清了队中的董卓的人,余下的都是阴修的人了。

    孙坚吩咐吴景:“把首级带上,悬挂县门,告诉城内外百姓,就说这些都是董贼的走狗。”

    吴景应诺,自与孙贲命人将那些砍下的首级堆到车上,等会儿带回县中。

    这等路上杀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一杀就是上百,且悉数枭首的举动,看来是十分“残暴”,但而今乱世已至,莫说荀贞、孙坚等,便是从阴修来的那些文臣们,之前在董卓血洗洛阳时也曾见过比这等举动更要“残暴”的行为,所以在知道不会伤及己身后,他们倒是没有再表现出害怕恐惧的模样,甚至还有几个一向痛恨董卓的,不觉为之拍手叫好,大感解气。

    荀贞笑对阴修说道:“阴公,天色不早,请入城吧?”

    “请,请。”

    孙坚在前导路,荀贞陪阴修一道,众人返回县中。

    没有再去军营,而是直接去了郡府。

    到了郡府,暮色已至,孙坚吩咐下去,府中安排了酒筵,是夜给阴修洗尘接风。

    次日早起,荀贞、孙坚联袂来见阴修。

    阴修昨晚酒没喝多,可到底年纪大了,一路风尘,疲惫不堪,所以早上起得晚了些。

    荀贞、孙坚在外等了会儿,阴修穿衣、洗漱完毕,请他二人入内。

    阴修住的是郡府后宅的主室,这本是该孙坚住的地方,然为示尊敬,故孙坚将之让给了阴修。

    荀贞、孙坚两人来到室中。

    彼此见礼毕,分宾主落座。

    孙坚笑问道:“阴公车骑劳顿,昨晚酒也没喝得几杯,……这卧室住着还惯,昨夜睡得还好?”

    此时的孙坚笑语殷勤,哪里还有半点昨天在路上杀人的凶悍?阴修知他是武夫本色,对昨天他的杀人举动却也没有太过介意,闻他这时座上询问,遂乃答道:“室中布局,与我昔在颍川时几无变化。我这也算是重温旧梦,昨晚睡得很好。”

    “噢,对,公尝为鄙郡太守,当时住得便是这屋。”

    “正是。”

    孙坚哈哈大笑,说道:“如此说来,昨夜却是旧主驾临,……贞之,看来我让房是让对了啊。”

    荀贞微微一笑,说道:“阴公为旧主,文台是新主,新也好,旧也罢,本是一家。”

    “‘新旧本是一家’。这话说得好!”孙坚抬眼看向阴修,笑容顿敛,正色说道,“阴公,公从洛阳来,当知洛阳事,不知洛阳眼下情形如何?”

    阴修长叹一声,哀然说道:“董相国……。”

    “董相国?”

    “不,董卓。”

    阴修久在朝中,身在董卓的眼皮子底下,左近周围多董卓耳目,平时不敢稍有不敬,称董卓为“董相国”称呼习惯了,一时忘了改口,得孙坚提醒,忙改口,直呼董卓之名。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董卓不顾公卿劝阻,一意孤行,非要天子西迁,天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纵兵大掠洛阳,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内里,几无鸡犬之存,又尽徙民从车驾,亦使长安去,复使吕布掘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种种恶行,罄竹难书!想那洛阳,乃我天下名都,国之京城,人烟盛时,何止百万!现如今却是百里无人烟,遍地见人骨。”

    说到激愤处,阴修握起拳头,捶打案几。

    “这些事,我等已有所闻。阴公,我想问的是:现今洛阳周近的兵事如何?”

    “兵事?”

    “对。”

    “……,董卓十分谨慎,从不谈讲兵事,我对此所知者不多。”

    “都知道些什么?”

    “董卓入京后,先后收并了北军、西园军、故大将军与故车骑将军的部曲,复又使吕布杀丁原,吞并了并州兵马,洛阳诸军,早就悉入其手。”

    荀贞插口问道:“我闻皇甫将军、盖京兆早前被董卓召到了洛阳,不知他两人现下可好?皇甫将军留在三辅的部曲、盖京兆留在京兆尹的部曲现下又是归谁统带?”

    听荀贞问及皇甫嵩,阴修摇了摇头,叹道:“皇甫公一世英名,到今乱时,却反倒糊涂!”

    “噢?”

    “他如是听了盖元固之议,恐也不会有后来的天子西迁事,更不会有他险些丧命洛阳之事。”

    “险些丧命洛阳?”

    “可不是么?董卓召他入洛,盖元固劝他不要应命,他的长史梁衍也劝他不要应命,都说应当响应关东义军,应该起兵抗拒董卓,可他却不肯听从,舍弃部众,轻骑来了洛阳。一到洛阳可好,就被董卓诬造罪名,被抓下狱。”

    “竟有此事?”荀贞急忙问道,“这是何时的事?现在皇甫将军还在狱中么?”

    皇甫嵩原是左将军,董卓征他入洛时,改授以城门校尉之职。按此,荀贞本是应该称皇甫嵩为“皇甫校尉”才对,可他一口一个“皇甫将军”,明是不认董卓的任命。

    “不久前还在狱中,不过现在已经出来了。”

    荀贞松了口气,说道:“皇甫将军威名盖世,本朝名将,董卓素嫉惧之,当闻将军应召入洛时,我就有将军或会被董卓所害之忧,不意竟果险成事实。董卓既素惧忌将军,已把将军下狱,而前不久却又把将军释出,这必是有人相救之故。”问阴修,“不知将军是为何人所救?”

    “是被其子皇甫坚寿所救。”

    “我闻皇甫坚寿不是在长安么?”

    “他原是在长安,后闻其父被囚,便从长安驰来洛阳,他到洛阳时,董卓刚好在置酒高会,他於是就入到董府,来到席上,直前质问,责以大义,叩头流涕,时在筵上之人俱为之感动,皆离席恳求,共同请求董卓释放皇甫公。皇甫坚寿素与董卓友善,董卓因便起身,握其手,让他与自己同坐,遣使令免皇甫公,不但释放了皇甫公,还复拜皇甫公为议郎。”

    人的性格不同,为人处世不同,交的朋友也就不同。

    董卓忌恨皇甫嵩,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曾建议皇甫嵩杀了董卓,可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却和董卓的交情一向不错,也正是得亏了皇甫坚寿和董卓有交情,皇甫嵩也才侥幸免了一死。

    孙坚喟然叹道:“皇甫公固当代之楷模也,但有些时却未免太过、太过……,唉。”

    当年讨黄巾时,孙坚、荀贞都曾效命军中,不过孙坚当时是朱俊的部将,而荀贞则是皇甫嵩的直系下属,并得皇甫嵩重用,深受其拔擢之恩,所以孙坚虽觉得皇甫嵩有时未免太过迂腐,可当着荀贞的面前,这话却不好说出,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最终只是长叹了口气。

    老实说,别说孙坚了,就是荀贞本人,他也觉得皇甫嵩虽然知兵善战,堪称当代第一名将,并且收名敛策,不争战功,当年讨黄巾时,把豫州之战的战功让给朱俊,又把冀州之战的战功劳让给卢植,可称谦厚君子,但有些时,的确是太过迂腐。

    皇甫嵩至少有两次可以杀掉、或者至少大大削弱董卓实力的机会。

    一次是在董卓不奉灵帝诏令,不肯把兵马交给皇甫嵩时。当时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在军中,对皇甫说“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强烈建议皇甫嵩抓住这个“董卓逆命”的机会,把董卓给杀了,可皇甫嵩却以“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为由,也即“董卓不从诏书是有罪的,可我如擅杀他,却也是有过错的”,不肯从皇甫郦之谏。

    再一次就是盖勋建议皇甫嵩和他自己共起兵响应袁绍等时。当时皇甫嵩麾下有三万精卒,屯驻三辅,与盖勋联兵,两部人马三万余众,且多善战老卒,如与袁绍等人呼应,便等同是断了董卓西去长安的退路,不但不会有天子西迁的事情再发生,在荀贞、孙坚、曹操、鲍信联兵进击时,他和盖勋还有与之东西呼应,两面夹击董卓的大好机会,说不定就能一战获胜。

    可这两次机会,皇甫嵩都因想做一个“汉家忠臣”的缘故而将之放过了。

    念及此,荀贞心头不由浮起了一句话:“小忠,大忠之贼也;小利,大利之残也。”

    虽是心中如此想,可皇甫嵩毕竟是他昔日的长吏,对他深有恩惠,且他本人也是很佩服皇甫嵩的杰出军事才能和谦厚爱民之品德的,故只是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嘴上没说什么。

    孙坚却是意犹未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如是皇甫公肯从盖元固之谏,董卓恐早无今日之猖狂;又或如是故太尉张公肯从我之谏,更不会有今日之董卓为患!”

    “又或如是故太尉张公肯从我之谏”,孙坚说的这是张温讨边章、韩遂时的事了,当时董卓对张温不敬、言出不逊,孙坚时在张温军中,便建议张温把董卓扣下,行军法杀之,可张温因顾及董卓熟悉羌人情况,又勇猛能战,还想着要倚仗他平定叛乱,所以没听。

    荀贞不想在旧事上多讲,拉回了话题,笑道:“皇甫将军、张公当时或是各有别虑,故使董卓苟延至今,文台,往事已矣,今朝为国‘讨逆’,当看你我!”

    孙坚的将军衔是“行讨逆将军”,荀贞这一句“今朝为国‘讨逆’,当看你我”却是一语双关,是在暗指孙坚定能在此次讨董之战中大放异彩,成就功勋。

    孙坚哈哈一笑,不再说过往的旧事。

    荀贞对阴修说道:“皇甫将军幸得无恙,此天佑也。阴公,只是不知皇甫将军和盖京兆留在三辅的兵马,现由何人统带?”

53 劝降非是一路使 临敌当有两手备

    阴修答道:“我闻之,皇甫公和盖元固的旧部,合计大约三四万人,被董卓分划为数部,分别交给了他遣去长安的诸将统带。”

    荀贞心道:“果然如此。”

    在兼并了洛阳诸军后,董卓本就实力大增,今又得了皇甫嵩的那三万精卒、盖勋的那数千兵马,实力更是上了一层。不过好在皇甫嵩、盖勋的部众都在三辅一带,而为了稳妥起见,料来董卓是断然不会把他们调来洛阳的,所以暂时倒还不必为此太多担忧。

    孙坚问道:“董卓遣了多少兵马从驾去了长安?”

    “我刚才说了,董卓十分谨慎,从不让我等参与军事,他军营内外亦戒备森严,外人不得出入,故此,他究竟调了多少人马从驾西去,我却也是不知,只是听说……。”

    “怎样?”

    “说法不一。有的说他调了两万人马,有的说他调了万余兵马,也有的说除留守伊阙、轘辕、虎牢、孟津诸关的兵马之外,凡余下之军马,他共分出了一半,遣去长安。”

    孙坚转眼,看向荀贞。

    荀贞沉吟了下,斟酌说道:“‘分出一半,遣去长安’,这应不可能。”

    洛阳北、东、东南三面皆有义军,四路义军合计不下二三十万步骑,面对这么多敌人的兵马,董卓铁定是不可能把留守洛阳的兵马分出一半,遣去长安的。

    孙坚以为然,颔首说道:“确然。”

    “‘调万余兵马’,则又嫌少。”

    三辅一带现有皇甫嵩、盖勋的旧部,合计三万多人,皇甫嵩、盖勋虽被董卓调离了军中,可这三万多将士中必有不少倾向皇甫嵩、盖勋的,故此,为防万一,董卓也不可能只遣万余兵马从驾去长安。

    孙坚亦以为然,说道:“这么说来,董卓应是遣了两万兵马去了长安。”

    “即使不是两万,数目必也相差不大。”

    “董卓部原有十万上下,今分兵两万,则留在洛阳周边及洛阳城中的应是还有八万左右的步骑军马。”

    “应是如此。”

    孙坚扼腕长叹,说道:“可恨酸枣诸军屯驻不出,二袁将军亦拥兵观望,皆无斗志,要不然,趁此董卓分兵、实力稍减之际,吾等诸路合兵,四面齐击,何愁不胜!”

    阴修说道:“我在洛阳时,尝与洛阳诸公议起,说到诸位将军起兵讨董之事,有一事,我一直不明。”

    “何事也?”

    “我闻此次义军起兵,袁本初是为盟主,而上次击董,却为何只有将军、贞之与曹将军等人出击,不见袁本初动静?”

    孙坚说道:“闻是韩冀州阴为相阻,袁车骑军粮不继,又调不动冀州军马,故难以出兵。”

    “可惜、可叹!韩文节为袁氏门生,他去冀州上任前,我与他常在朝中相见,还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却没想到他上不顾国家大义,下不顾袁家之恩,而竟因私利而坏诸位将军的大事。”

    韩馥出任冀州牧前,在朝中做过御史中丞,和阴修是曾同朝为臣,他家在颍川,当年阴修为颍川太守时,又曾照顾过他的家中,所以,他两人有过些来往。

    阴修的这一叹也不知是出於真心,还是附和孙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荀贞和孙坚两人对此也都不在意,他二人的心思现都在洛阳的军事部署上。

    荀贞等阴修对韩馥的“批评”告一段落,复又开口问道:“阴公,公可知董卓留了多少兵马在洛阳,又各分了多少兵马把守诸关?”

    “我来阳翟前,听说董卓刚增兵伊阙诸关。”

    这个消息是荀贞和孙坚所不知道的。伊阙诸关和荀贞、孙坚的讨董路线密切相关,联系到之前探知到的胡轸部出关南下,又和颍川郡的安危战和息息相关,两人顿时皆提起了兴趣。

    荀贞从容问道:“阴公可知他增兵了多少?”

    “几千人吧,可能不到万人。”

    “是步是骑?”

    “应多是步卒。”

    伊阙诸关的胡轸部本有三万步骑,经前番一战,折损了数千,今又得董卓补充数千,也就是说,胡轸麾下现仍是有三万上下的部众。董卓给胡轸补充的多是步卒,这说明董卓此次给胡轸补充兵马并不是为了让胡轸进攻、奔袭,而应是为了加强伊阙诸关的防御。

    荀贞沉吟说道:“董卓给胡轸补充了数千步卒,多为步兵;胡轸遣数千人马出关南下。文台,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胡轸这次遣军南下,不是为来攻我颍川,而应是为袭鲁阳。”

    阴修不知他两人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遂开口相问。

    荀贞把之前得到的那道“胡轸遣五千兵马出关南下”之军报告诉了阴修。

    阴修仍是没有明白,问道:“胡轸遣军南下,董卓补充他数千步卒,……贞之,你是怎么就从中看出了胡轸这次遣军南下是为去奔袭鲁阳?以我看来,他也是有来颍川的可能的啊。”

    荀贞笑道:“如果董卓给胡轸补充的多是骑兵,那胡轸这次遣军南下,就确有可能是为来击我颍川,可既然董卓给胡轸补充的多是步卒,那其用意便显是为增强伊阙诸关之防御,其所防者何人也?在我看来,防得就是我和文台啊。如此推之,他既要防我,那么此次南下进攻的,应便是鲁阳了。”

    “……,这未免牵强。”

    “暂时也只是我与文台的猜测之言。”见阴修对胡轸部遣军南下并不奇怪,荀贞问道,“胡轸遣军南下之事,阴公是否早已知晓?”

    “我快到轘辕关的时候,听说了此事。”

    “可有闻董卓遣军去河内?”

    “这倒是未曾听说。”

    “阴公此次离洛,不知在临行前,董卓有何嘱托?”

    “还能有什么嘱托?不过就是让我劝降你与孙侯罢了。”阴修顿了下,又道,“此次离洛的不但有我,还有大鸿胪韩公、执金吾胡毋公、将作大匠吴公、越骑校尉王公。”

    大鸿胪韩公,这说的是颍川人韩融;执金吾胡毋公,这说的是王匡的妹夫胡毋班;将作大匠吴公,这说的是吴修;越骑校尉王公,说的则是王瑰。

    荀贞、孙坚对顾一眼,皆了然於胸。荀贞心道:“韩融、胡毋班诸人必是受命分去了河内、鲁阳,劝降袁绍、袁术。……董卓这番派来劝降的人倒是精心选过的。韩融,天下名德之士,与二袁同州,颍、汝接壤,乃是旧识;胡毋班,王匡的妹夫;阴少府,我之旧日长吏。”

    孙坚说道:“韩公诸人可是分去了河内、鲁阳?”

    “正是。”

    孙坚问荀贞,道:“贞之,你觉得袁车骑、袁将军可会愿降?”

    “董卓方诛袁太傅、袁太仆等袁家人五十余口,若是换了个胆怯的,或会愿降,可二袁将军久有高名,俱海内英杰,又怎会舍国仇家恨不报,於此时降董?”

    孙坚大笑说道:“我亦以为然也。”

    他对阴修说道:“阴公,公与大鸿胪等诸公出洛,注定劳而无功。昨日贞之说了,公此番既然出了洛阳,离了虎穴,便干脆不要再回去了。公如想留在颍川,我这郡府任公居住,公如想回乡,且待胡轸那五千董军退回伊阙诸关后,我与贞之便选精兵护送公归。”

    “虎穴、虎穴。孙侯所言不差,那洛阳而今真是一座虎穴。董卓淫威逼人,公卿之下,无不战兢,难以自保。前时袁太傅满门五十余口遭诛,……贞之,若非卿族父荀公之力,早在月前,朝中恐就会有三公受诛了。”

    孙坚问道:“此话何意?”

    “董卓早前召朝臣议西迁事,众皆不欲,然惧董卓兵威,无敢言之,唯故司徒杨公、故太尉黄公直言不讳,当面谏止。董卓因怒。幸得贞之族父司空荀公出面转圜,以话开解,杨公、黄公这才没被董卓罪责。”

    荀爽给荀贞来过信,在信中略微提到过此事,——荀爽提此事倒非为“炫耀”,而是为揭示董卓的残暴无道。因此,荀贞知道此事。

    听阴修说到了荀爽,荀贞问道:“阴公在朝时,可与我族父常见?”

    “卿族父离洛伴驾西去长安前,我与卿族父时常相见。”说到这里,阴修微蹙眉头,略带担忧地说道,“董卓肆虐朝中,卿族父殚精竭虑,那日他伴驾西去长安,洛阳城外相别时,我见他气色似有不佳。……,唉,在洛阳时还好,这一去长安,关中水土与我中原不同,贞之啊,我很担忧卿族父的身体。”

    闻得阴修这么一说,荀贞也担忧了起来,可也没有什么办法。

    与阴修说了这么会儿话,阴修到底年迈了,昨晚新到阳翟,也没怎么睡好,荀贞见他有些倦怠之意,便与孙坚告辞出来。

    临出门,荀贞又重复了一遍孙坚刚才说过的话,对阴修说道:“公请先在阳翟安居。公若如欲返乡,则请稍待,胡轸今遣部南下,或是去击鲁阳,或是来击我颍川,不管他是要往哪里去来,颍川往南阳之路暂皆难通,且等形势分明,候其败归,我与文台再遣精卒护送公归。”

    阴修家在南阳,他要想回家,非得经过颍川郡南、鲁阳一带,眼下形势,不合适他回去。

    阴修对此也知,说道:“好。”

    离了阴修,孙坚、荀贞两人来到前院堂上。

    孙坚说道:“贞之,按阴少府所言推测,胡轸此次遣军南下,其意必在鲁阳。你说,你我两部眼下该如何行事?”

    “以卿之见呢?”

    “一面集结兵马,遣人去与袁公路通消息,预备与之联兵击敌;一面叫乐校尉严守阳城、轮氏一线,不得使轘辕关董军有一兵一卒入境。”

54 私愤何及国事重 兄弟阋墙两不和

    孙坚是很有大局观的。

    虽然他早前在借道南阳来颍川与荀贞会师时,拒绝了袁术的招揽,可在判断出胡轸部的攻击方向可能将会是鲁阳后,却主动就提出了“与袁公路通消息,预备与之联兵击敌”。

    对他这一点,荀贞很欣赏。

    所谓“唇亡齿寒”,荀贞尽管看不大起袁术这个人,可却也是和孙坚一样的想法,如果胡轸部真是要进击鲁阳的话,他肯定是会遣兵过去相助的。

    只是,就如阴修所说的“未免牵强”,只凭“董卓增援给胡轸的兵卒多为步卒,其用意似是为增强伊阙诸关的防御”这一点就断定胡轸部是要南击鲁阳,确实有点不太稳当,——就算是有九成把握,可兵者凶事也,却也不能就此便下绝对的判断,万一判断有误?

    荀贞想了下“判断有误”的后果,心道:“如是万一判断有误,……只要不出击轘辕关,按文台说的‘与袁公路通消息,预备联兵击敌’,对我颍川却倒也无碍。”

    只要不进击轘辕关,只是“备战”的话,确是不管胡轸部欲击何处,对颍川都无妨碍。

    荀贞因道:“卿言甚是,便依卿言。”

    荀贞嘴上说话,心中想道:“胡轸部五千兵马南下,行迹难掩,袁公路想来也应早知,却是不必再专程遣人过去告之,只需派人过去商议联兵事即可了。”

    “遣人去鲁阳告之军情”和“遣人去鲁阳商议联兵击敌事”是不同的。

    如是前者,可随便派遣一人,但得快马赶去;如是后者,胡轸部南下的兵马尚在新城一带,距离鲁阳、颍川都还各有一段距离,却是不需太过着急,但得挑一个合适人选。

    荀贞沉吟稍顷,问孙坚:“文台,你觉得遣谁去见袁公路最为合适?”

    “如说最合适,自是志才、公达,然今胡轸兵将临,他二人不宜远行,……贞之,我听说前些时有几个南阳人投到了你的帐下?”

    “不错。”

    “那便从中选上一人,遣派过去就是。”

    戏志才、荀攸不能去,其实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程嘉。

    只是程嘉身量太短,容貌太丑,孙坚、荀贞皆知袁术的脾性,那是个贵公子,向来眼高过顶,必是会以貌取人,蔑视程嘉,就算程嘉“忍辱负重”,联兵击敌事最终仍能谈成,却也肯定会受一肚子气,主辱臣固应死,可明知臣会受辱仍遣派之,却也非明主当为,故不能遣他去。

    戏志才、荀攸、程嘉都不能去,退而求其次,就只能在荀贞部中的南阳人中挑拣人选了。

    於是,此事就这么定下。

    荀贞决定遣文直去鲁阳见袁术,商议联兵事。

    荀贞交代文直:今胡轸部南下,我与文台虽然暂断定他是欲攻鲁阳,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来攻我颍川之可能,你到了鲁阳后,可与袁将军相约,如是胡轸部击鲁阳,我与文台则出兵助之,如是胡轸部击我颍川,则请袁将军亦出兵,由后击之,与我合力,共破此敌。

    文直应诺。

    送走了文直,荀贞和孙坚各传令军中,命各部厉兵备战。

    数日后,去河内一带探察的斥候归来,回禀荀贞、孙坚:“河南平阴一带现有大股董军活动。”

    “河南”说的不是河南尹,而是黄河南岸。平阴,是黄河南岸的一个县,与河内隔河相望。

    荀贞对孙坚说道:“先是董卓多遣步卒,增援胡轸,加强伊阙诸关防御;今又得报,平阴有大股董军出现。……文台,综合这两方面情报,董卓此次欲击者,确应是二袁将军无疑了。”

    孙坚说道:“今晨得报,新城一带的胡轸部在停驻了几天后,又有继续南下之意,……莫不是大鸿胪韩公已被袁术所拒,故而胡轸部将攻鲁阳了?……贞之,文直回来了么?”

    “还没有。”

    董卓这次遣出三路招降使者,胡毋班等去了河内,阴修来了颍川,往去鲁阳的则是韩融。

    较之阳翟,鲁阳距洛阳稍微路远,韩融和阴修是同日出的洛阳,他到鲁阳的时间应会比阴修到阳翟的时间晚一点,也就是说,韩融可能是刚到鲁阳不久,而胡轸部先前在新城一地屯驻了好几天没有动静,今晨的军报,说这五千董军兵马又有了南下之意,结合这两方面的情况推断,的确是很有可能袁术拒绝了韩融的招降,因而胡轸部的那五千兵马乃又准备继续南下。

    “掐算路程,文公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当天下午,文直回来了。

    荀贞把孙坚请了来,共召文直来见,问道:“可与袁将军约好了?”

    文直说道:“本该早日回来,只是我昼夜兼驰,到了鲁阳后,求谒袁将军却不得见,在城里等了两天,才总算得以见到袁将军。”

    “等了两天?”

    “是啊。”

    “可曾请人通传,说是为军事而来?”

    “不但请人通传了,而且在当天未得见袁将军后,我还贿赂了那通传之人,请他再次传报。”

    “结果还是等了两天?”

    “正是。”

    荀贞看了孙坚一眼,孙坚面色已变。

    孙坚拍案怒道:“胡轸部欲攻的十有**是他鲁阳,贞之,你我主动与他相约互助,最得利的也正是他鲁阳,他却这般拿大,实在可恨可恼!”

    荀贞倒是沉得住气,接着问文直:“等了两天,见到袁将军后,他怎么说的?可愿与我和文台约定?”

    “他……。”

    “不需隐瞒,直言道来。”

    “是。我把君侯和孙侯的意思对袁将军表明后,袁将军模棱两可,当时没有给我答复,我下午再次求见……。”

    孙坚问道:“下午再次求见?”

    “正是。”

    孙坚越是恼怒,对荀贞说道:“今义兵讨董,袁氏为盟主,袁公路既留驻不出,罔顾国事,又不思报袁太傅、袁太仆之仇,你我为大局计,遣人去鲁阳与之相约,他却不但两天不见,见了面还模棱两可、不置一词,致使文公二度求见。……贞之,我虽知他袁公路素来气高,却也未曾料到他竟傲慢至此。……罢了罢了,你我一心为公,最终却是自讨其辱。”

    荀贞没有动气,袁术的态度好坏,自己有无受辱,这些都是虚的,他不在意,他重视的是实际,继续问文直:“下午再次求见,可见到袁将军了?”

    “见到了。”

    “袁将军仍是不置一词?”

    “大约他与左右谋士商议过了,此次见面,倒没有再不置一词,而是同意了君侯和孙侯的建议,愿与我军相约。”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袁将军既愿与我军相约,这就好,这就好啊。”见孙坚犹有不快,笑道,“文台,较之军国事,一点半点的闲气算得什么?”

    孙坚哼了声,说道:“宽厚大度,我不如卿。”

    荀贞哈哈一笑,问文直道:“文公,公此去鲁阳,可见到朝廷派去的使臣了么?”

    “君侯说的是大鸿胪韩公么?”

    “你见到了?”

    “见是没见到,不过听说了,听说他是奉董卓之令,去鲁阳劝降袁将军的。”

    “袁将军拒绝了他?”

    “不错。”

    “韩公现在何处?还在鲁阳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文直急着回来给荀贞回讯,没有功夫打听别事,因此只知道韩融劝降、为袁术所拒,至於在被袁术拒绝后,韩融是留在了鲁阳,还是回了朝廷,他却是不清楚。

    荀贞点了点头,笑对文直说道,“公数日间,驰行来往数百里,辛苦了,便请先回去歇息,待来日董军若果击鲁阳,我与文台遣兵去助袁将军时,少不得还得倚公之力。”

    文直是南阳人,熟悉郡中地形,胡轸部如真是去击鲁阳,荀贞、孙坚遣兵往去驰助,确是需要像他这样的本地人参谋军事。

    文直应诺告退。

    出到帐外,抬眼看见文聘外头,却是文聘闻得他归来,特地从本部营中赶来与他相见。

    文聘一边陪他往营外走,一边问道:“叔父这次去鲁阳,怎么去了这么多天?一切还都顺利?”

    “袁公路离洛,初至鲁阳时,族中还有人提议去投他,於今观之,幸亏当时没有投他,如真去投了他,莫说建功立业,怕是连宗族都难保了。”

    “……叔父缘何突发此言?”

    文直把去见袁术的经过细细给文聘说了一遍,说道:“这般自傲慢士,能成何大事?当初如举宗投他,早晚难逃宗族覆灭之结局。”

    文聘久从荀贞,知道一些文直不知道的事儿,对此却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他对文直说道:“叔父有所不知,袁公路怠慢叔父实是有缘故的。”

    “有什么缘故?”

    “袁将军尝请与荀侯交,而荀侯却独与袁车骑相善,叔父知道的,袁车骑、袁将军虽为兄弟,却内不和,因而,尽管荀贞对袁将军亦甚礼敬,可袁将军却因此故,对荀侯实是久衔恨也;又,孙侯数月前从长沙来颍川,道经南阳时,曾被袁将军招揽过,可孙侯没有答应,仍是来了颍川,与荀侯合兵,所以,袁将军对孙侯也是颇有衔恨的。……叔父今去鲁阳,奉的是荀侯之命,可以想见,他显然是不会给叔父好脸色看了。”

    文直说道:“原来如此。”

    他复又叹道:“‘兄弟阋於墙,外御其侮’,此古人之所教也!今二袁兄弟各拥雄兵,分据南北,为天下所望,袁太傅之死,更又使天下豪杰、士人多悯其伤,他两人如能并力齐心,肯和荀侯、孙侯联兵共击,董卓何足惧也?却一因私利,二因私怨,而彼此视为仇雠,兄弟不和,更至使荀侯、孙侯亦受牵累。二袁皆非成事之人。

    “……仲业啊,我与荀侯多年未见,今时再见,荀侯已大不同於往日了,如把当年之荀侯比作乳虎,而今之荀侯已是有了升龙之像啊!我闻汝南许子将称誉荀侯是‘荒年之谷’,此评甚当。乱世已至,明君难遇,你我今能效命於像荀侯这般的明君,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你我当尽力效从,以求能攀龙鳞,附凤翼,来日或可成就一番富贵功名。”

    文聘从十几岁就跟着荀贞,跟了这么多年,不用文直说,他也会尽心效忠的,恭谨应诺。

55 两千兵足灭獠寇 智浅何如相国高

    四月初三,得来军报,胡轸部那南下的五千步骑到了梁县附近。

    已至阳城、轮氏驻防的乐进部也传来军报,说是轘辕关外的那三千董军仍按兵不动。

    荀贞帐中,孙坚诸人齐至,议论军事。

    孙坚说道:“贞之,胡轸部南下,已至梁县西,而轘辕关董军却仍按兵不动,董卓的意图很明显了,他这就是想用轘辕关的董军吸引、牵制我颍川义军,然后以胡轸部击鲁阳。”

    荀贞问戏志才、荀攸等人:“卿等以为呢?”

    荀攸说道:“应是如此。”问道,“河内附近的董军可有动静?”

    荀贞答道:“尚无最新军报。”

    目前为止,最后一道有关河内董军的军报是前天晚上传来的,那时黄河南岸的董军还没有动静。

    戏志才说道:“梁县离鲁阳不远,距父城、郏县也近。好有一比,南下的那五千胡轸部兵马就好像是一张弓,已然拉开,可是弓上的箭究竟要射向何处,不等箭矢出弦,终难知也。……君侯,纵是有九成把握,他们要攻击的可能是鲁阳,我军却也不可掉以轻心啊。”

    为将者,行事当重。

    这个重,也可以理解慎重。

    兵事常被人以下棋来做比喻,所谓“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可真实的战争到底与下棋不同。下棋输了,也就是输掉几个棋子,输掉一盘棋,可打仗如果输了,输掉的就不是棋子,而是成千上万兵士的性命,而且一旦大输,便是想翻盘恐怕也会再无机会。

    所以,能带兵打仗、且能打胜仗的将军们,有一个重要的地方是常人比不上的,那就是他们的胆略和心理素质,逢变不惊,遇事稳重。

    有的人纸上谈兵,滔滔不绝,一上战场,却就手忙脚乱,还没怎么着就慌了,稍有风声鹤唳便忙着下军令,进退失据,左右不是,心理素质不行,那肯定是要打败仗的。

    故而,眼下虽有九成把握断定胡轸部的那五千步骑,很有可能是去攻击鲁阳的,荀贞这边却也不能放松。

    荀贞点头说道:“志才所言甚是。”召来帐外典韦,令道,“即刻遣人,赶去父城,告诉陈午,命他务必谨守城池,不得妄动。”

    之前,荀贞已经给陈午传过一道命令了,现下胡轸部开始了异动,需得给陈午再传一道军令,以示事态之严肃性。

    典韦接令,自出帐遣人去父城传令。

    由阳翟到郏县八十里地,到父城百余里,传令的兵士快马兼程,次日一早到了父城县中。

    荀贞刚到颍川不久就把陈午、臧洪两人分别派去了郡南的父城一带和郡北的鄢陵一带。

    陈午在父城已经待了好几个月。

    他带的多是新卒,这几个月里,他日日操练不息,虽然没有参加上次的讨董之战,可却也过得十分充实,最主要的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操练,他麾下的部曲将士已有了一个不小的变化,尽管还远不能与荀贞帐下的精锐义从相比,可至少也已有了一点“成形军队”的样子。

    闻得荀贞军令传到,他忙叫传令兵士进来。

    “君侯有何军令?”

    “伊阙关胡轸部五千步骑已至梁县西,君侯令:命陈午谨守城池,不得妄动。”

    陈午接过军令,叫这个传来兵下去休息,召来左右,先是出示了荀贞的命令,然后说道:“胡轸部五千步骑到了梁县西,梁县距我父城不远,百数十里而已,离郏县更近,只有百余里。君侯叫我等谨守城池,不得妄动,父城这里有我亲自坐镇,郏县那里谁愿代我去守?”

    陈午部下五千人,主力在父城,在郏县的兵马不多,以眼下形势而言,需要再派部分兵卒过去。

    陈午帐下的兵士虽多新卒,但左右的军官却多是久从荀贞、征战沙场的宿将。这几个月在父城,这些军官看着荀贞带兵击董,数战取胜,斩获甚多,跟从在荀贞帐中的诸将皆多立功劳,早就手痒难耐,这时闻得陈午询问,顿时争先恐后,都抢着去郏县。

    陈午因出身寒微之故,昔年在赵国时,虽有能力、也有政绩,是个有手段、能做事的“干吏”,可转来转去,却也只能在亭长的位置上打转,历任了三个亭的亭长,从来没能更进一步,可以说也算是“饱经蹉跎”了的,凡久受蹉跎之人,常深沉内敛,故此,临敌交战时他虽不惜死,是个敢於蹈危赴险的勇猛悍将,可在战前,他却是个谨慎持重、不争功抢名的将领。

    他心道:“君侯军令的意思很明白,是要我谨慎守城。这遣去郏县之人,不能是个急躁求战的,而应是个踏实稳重的。”

    他环顾帐中,选了一人,却是他当年在赵国为亭长时的“故人旧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荀贞位高身尊之后,早年在繁阳亭跟着他的那些人遂跟着相继发达,陈午亦不例外,他当年投到荀贞手下时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跟了一些他当时的“下吏”和朋友,现而今,这些人在他的帐下也都各拥兵马,分掌部曲,最低的也早已成了一队之长。

    被他点名的那人得令,大声说道:“校尉放心,吾必保郏县万全无失。”

    这边荀贞传令陈午,陈午点兵派将,加强郏县守御,那边鲁阳城中,袁术也得了胡轸部五千步骑进至梁县西的消息。

    袁术帐下谋士、武将,聚於他的帐中。

    袁术高踞座上,说道:“胡轸部五千步骑,在新城待了好几天没动,韩融刚走,他们就开拔南下,现已到了梁县西,……哼哼,董卓老贼这分明是先礼后兵啊。”

    座上一人起身说道:“区区五千兵马,也想来攻我鲁阳?董卓匹夫,太过小觑将军!”

    袁术看去,说话者是他帐下的一员上/将,名叫张勋。

    又一人起身说道:“末将愿请三千精卒,出城进袭,为将军破此小敌。”

    袁术看去,说话者乃是他帐下的另一员上/将,名叫桥蕤。

    又一人起身说道:“何用三千精卒?两千足矣!只需两千人马,末将就能为将军灭此獠寇。”

    袁术看去,这回说话的却是他帐下有名的一员猛将,名为雷簿。

    见得诸将踊跃请战,士气高昂,袁术心中自得,抚须而笑,笑道:“前数日荀贞之、孙文台遣使而来,与我相约,请求与我联兵共击此敌,不过少少的五千人马,就把他两人吓成这样,真不知他两人上次击董的那一仗是怎么打胜的!……如论胆略,他两人何能与诸君相比啊。”

    张勋、桥蕤、雷簿虽然口出大言,性亦骄傲,可如比之骄傲的程度,却还是比不上袁术的。他三人是具体领兵的,皆知兵法,却是深知荀贞、孙坚上次击董之胜实为不易,见得袁术小瞧荀、孙,他三人心中虽不赞同,却因知袁术脾性之故,口中俱无话出。

    “将军,荀侯、孙侯固然胆怯,难称勇壮,那南下的五千董军亦固然兵少,不足为惧,可以在下之见,将军似也用不着遣兵出城,主动迎击。”

    袁术看去,说话者是他的长史杨弘。

    他说道:“噢?长史有何高见?”

    “董军多骑,善野战,将军如逆击之,便是取胜,恐亦会颇有伤亡,以在下之见,不如以守为主。将军不妨勒兵候之,同时遣使往去颍川,令荀侯、孙侯出兵,待董军至,将军以坚城为固,外以荀、孙夹击,胜之易也。”

    袁术又岂会不知董军骑兵多,善於野战?他刚才那些话,只是一为了壮自己士气,二也是顺便发泄一下对荀贞、孙坚的衔恨不满,究其本意,他才没有蠢到主动派兵出城,舍己之长,反以己军之短,去击董军之长的地步。因而,在听了杨弘的话,他哈哈一笑,说道:“长史所言甚是,此正吾之意也。”即令道,“遣使去阳翟,叫荀、孙派兵来助。”

    杨弘接令,当即便出了帐外,唤人去阳翟请荀贞、孙坚出兵。

    梁县西,胡轸部五千步骑军中。

    此次带兵出击的主将不是胡轸的部将,而是董卓特地调来的一个帐下都督,名唤华雄。

    华雄带兵出了伊阙关后,先行军到了新城,然后暂时驻军,以为韩融、阴修等人的“后盾”,换言之,也就是说,暂时作为一种“武力威吓”,来当成是对韩融、阴修等人劝降的支持。

    老实说,华雄是懒得扮演这个角色的。

    在他看来,关东有人不服,那就打到他们服气就是。什么袁本初,什么公族子弟,什么士族清流,他们如果真有能耐,黄巾乱时他们怎么不去平定?边章、韩遂乱时他们怎么不去平定?到最后靠的不还是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武人?那帮士人,除了清谈高会,还有什么本事?

    至於上次胡轸被荀贞、孙坚连败几场,华雄则认为,那是出於两个缘故。

    一个是:孙坚不是士人,他本来就是个武人,能打仗、会打仗一点儿不奇怪。

    再一个是:守卫伊阙诸关的不是他,是胡轸,胡轸没本事,打了败仗,可如换成是他,却肯定不会打败,只会取胜,说不定不但取胜,还早就把荀贞、孙坚给消灭了。

    所以,他对董卓命他“先屯驻新城,以待韩融等劝降结果”的这道军令是很不以为然的。只是,这既然是董卓的军令,他不以为然也好,不理解也罢,他都只能无条件地服从。

    在新城无聊至极地待了好几天,总算得到了消息:荀贞、孙坚、袁术都拒绝了董卓的招降,孙坚还把董卓安插在阴修身边的人给杀了个干干净净,董卓因之传令,命他开拔进击。

    华雄接到这道军令,大喜,当天就带兵离营,继续南下,很快便到了梁县西。

    就在袁术军议后的次日,华雄在梁县西也召集了一次军议。

    他召来斥候,问道:“颍川、鲁阳的贼军可有何新的动静?”

    斥候禀道:“父城贼军新近分了千许人马去郏县驻扎;鲁阳贼军无有异动,唯锁城自守。”

    “阳翟的贼军呢?”

    “没有任何动静。”

    “可有往父城、郏县增兵?”

    “无有。”

    “鲁阳与阳翟间可有使者来往?”

    “昨天有一使出了鲁阳,往阳翟去了。”

    华雄笑对诸将说道:“鲁阳遣使去阳翟,此必是为求援而去,而阳翟贼军按兵不动,没有增援父城、郏县,哈哈,哈哈,果如相国所料,荀贼、孙贼、袁贼,皆以为我部是要进攻鲁阳。”

    左右诸将也皆大笑,都说道:“荀贼、孙贼、袁贼,智浅识陋,又哪里能有相国高明?”

    正说话间,外边有人急匆匆进来。

    华雄看去,见是他军中的文史,遂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都督听说了么?王匡把胡毋班、吴修、王瑰等人给杀了!”

    “杀了?”

    “正是啊!听说是袁绍下的令。”

    华雄心道:“这必是胡毋班等人劝降不成,故而被杀。……这王匡倒也真能下得去手,吴修、王瑰几个倒也罢了,那胡毋班可是他妹夫,他竟也说杀就杀了。”嘿然说道,“王公节可真是袁本初的一条忠狗啊!”他向来对胡毋班这等士人没甚兴趣,听了这个消息,也就是随口发了一句评价,便不再当回事儿,说道,“相国在河南早有部署,既然王公节不肯投降,那他就等死便是。……诸君,兵贵神速,趁此荀、孙、袁诸贼中计之时,我等兵发父城去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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