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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最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赵子曰     三国之最风流txt下载     三国之最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 督邮属吏

    全文字无广告前天晚上没睡,昨天下午又办了一下午事,结果今天就起来晚了,下午又出去了会儿,更的也就晚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十点再有一更。

    ——

    阴修有没有后悔,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

    ……

    荀贞诸人出了太守府,郭图略向诸人一揖,召来候在门侧塾内的提灯家僮,自先行离去。

    钟繇瞧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道:“郭公则素有智才之誉,往昔在郡中亦颇有美名,今为取三署郎官,为了一己之私而便就弃正忘公,不顾郡北数十万民之疾苦,令人嗟叹!”

    荀贞问道:“为取三署郎官?此话怎讲?”

    “国朝制度:岁举计吏为郎。每年岁末,郡国上计的计吏常有被留在朝中,诏拜为郎的。郭公则前任五官椽时虽无异迹,也还算守正奉公,能为百姓出声,今夜在堂上却为何突然一改前态,恍若两人?无非因其被府君任为了计吏,年底便要进京觐见公卿,自恃才高,以为取三署郎如俯拾地芥,将得志於朝廷,为自身计,故不愿得罪朝中的贵臣和权宦罢了!”

    钟繇的“三署郎”,是朝两类郎官中的一种。朝之郎官分为两类七署:虎贲郎、羽林三郎和三署郎。前两者专掌宿卫,兼及征伐,后者则是朝代的后备官员,虽无具体职掌,以散给事为职,但却是大部分高官的必经之路,一旦被外放,起步就是县令长、郡丞、侯国相。朝明帝年间,馆陶公主求为郎,明帝宁愿赐她钱千万,也没有答应,可见其职之清重。

    今天子西园卖

    官,卖的官里虽也有郎官,陈蕃上书:“陛下以郎一把菜”,但毕竟还没几年,且也只卖羽林、虎贲两种,没有最为清高的三署郎,郎官仍还算一个职位。

    钟繇道:“子曰:‘君子喻於义,人喻於利’。吾今信也夫!信也夫!”

    这是把郭图比作见利忘义的人了。

    荀贞、荀彧以为然,但都没有话。在谨言慎行这方面,他俩倒是一致。钟繇顿了顿,复又对荀彧道:“文若,今夜多亏了你,才能动府君。”荀彧不居功,谦虚了两句。

    钟繇问荀贞:“贞之,府君已,待他写完公牒后,便就再遣你巡行九县,驱除奸恶。你可有信心把此事做?”

    “贞必竭力而为。”

    “咦?我你似有忧色?却是为何?”

    荀贞实话实,道:“诸县长吏悉从外来,长则数年,短则数月就会转官别处,便是有害,亦不过数月数年,有限而已。豪强则不然,他们都是地人,长地方,百年不移,较之浊吏,对百姓的危害更大!但今夜在堂上,府君却只答应了手写牒文,驱除浊吏,没有提整治豪强。……,我之所忧,便在於此。”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等你把郡北九县的那些不法官吏驱逐走后,我会再请求府君的!”

    “也只能如此了。”

    话虽如此,荀贞还是很担忧。

    他不仅担忧豪强,担忧钟服不了阴修,而且还担忧荀彧整治郡北不法官吏的计策能否管用。如果郡北的那些不法官吏寡廉鲜耻,在了阴修手写的公牒后,却没有像荀彧的那样自辞离任,又该怎么办?究荀彧此计之意,当是“先礼后兵”之策,可是瞧阴修的意思,“先礼”,写公牒分明已是他的极限了,再请他“后兵”,施刑罚?几乎没有可能。

    ……

    他忧心忡忡,既是怜民,又是忧这些百姓日后会成为“反民”。在和荀彧、钟繇分手后,他回到督邮舍。前院,程偃、任、夏和那些个轻侠都还没睡,一边在树下笑,一边等他。

    他强打精神,与他们了会儿话,问了问他们这些天都做了什么,得知他们遵从他的命令,一直在舍内射箭习武,从没有出去过后,很高兴,吩咐程偃:“过几天我还要去郡北行县,到时候会带你们同行。来阳翟不少日子了,也不能总闷在舍里,明天你们出去逛逛吧。”

    程偃他们都是轻侠勇士,动不静,一连二十天待在舍里没出过门,早把他们闷坏了,听了荀贞的话,都非常高兴,轰然应诺。

    荀贞回到后院,唐儿已备下热水,供他沐浴。

    由唐儿伺候着,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只是虽洗去了灰尘污垢,却没有洗去他心中的担忧。唐儿和他最为亲近,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整治郡北是大事,牵涉太广,不能不谨慎。荀贞谨言,不肯,只随便糊弄了两句,又为使她不再追问,免不了用些手段。一时间,室内春光盎然,只闻细喘连连,偶有娇

    吟轻呼,不外乎:“慢些”或“快些”。

    洗过澡出来,宣康和李博也没睡,他俩从屋中出来,三人在树下又了半夜的话,的主要是此次荀贞出行的见闻。谈及郡北百姓之惨状,李博亦抚髀叹息。只是当他俩问到今夜见太守,太守有何时,荀贞亦如对唐儿一样,也是一字不言,只:“来日我还要行县,到时尚需仰仗两位之力。”李博、宣康不傻,听出了他的弦外音,不再问了。

    ……

    次日,早起,荀贞换上官袍,佩上印绶,一个人也没带,独自前去督邮院。

    督邮院在太守府内,分为两个院,一个是北部督邮院,一个是南部督邮院。和郡中的其它诸曹相比,督邮院的属吏不多。因为督邮常要巡行部内诸县,院内也经常冷冷清清。荀贞到时,南部督邮院内就没有一人,院门紧锁,料来南部督邮应是行县去了。

    荀贞来入北部督邮院中,出示了除书、遣书,院内的佐史吏们慌忙聚集堂上,伏拜觐见。荀贞数了数人头,共有七八个吏,叫他们起来,和颜悦色地一一问过姓名,道:“我今初任督邮,不知惯例故事,以后若有事体,还需尔等多多协助。”

    他这话虽很客气,诸吏却不敢有半点轻视於他。荀氏乳虎的大名早已传遍郡中。在繁阳亭任上,夜救邻亭;任西乡有秩不足一月,就灭了第三氏一族。这样的“杀星”,谁敢轻视?虽都奇怪他怎么在除书下后二十多天才来就任,但满堂吏没一个敢开口询问的。

    督邮的工作主要是行县,是在地方,在郡府里的时候是很清闲的,没什么事儿可做。荀贞不太喜欢一群人围着他转,因此在见过了诸吏后,即叫他们把此前历任督邮所留下的公文案牍搬来,堆积榻边,随后便打发他们各回“便坐”,一人独坐堂上,翻览观。

    他重点的是前任北部督邮费畅留下的那些文案。数目不多,十来卷竹简。

    其中,有奉太守之命,下县中查案的;有受刺史调用,察郡北诸县令长善恶的;有督查各地邮置,审核账目的;又有追案盗贼的;又有录送囚徒的;又有为郡府催租的。——督邮之职是监察部内诸县及管理部邮置,但因其常年在外,职在督查属县,所以其部属范围内的有关事宜,如追案盗贼、录送囚徒、催租点兵、捕系罪犯等等此类,均也可奉诏处置。

    荀贞观览了一遍,见牍上载的多是鸡毛蒜皮的事,心知这必是费畅怠於公务的缘由。

    他想道:“若只观文牍,郡北九县可称太平盛世。”由此想起一事,抬眼瞧了瞧堂外,心道,“费畅任督邮多年,院内的诸多吏也不知是否已都和他同流合污?等过几天再行县的时候,我且再细细察。”

    官吏上值的时间有严格规定,不得迟到,更不能无故不到,下班的时间并无明确规定,督邮院内又清闲,荀贞待到下午就提前走了。他打算趁着这几天无事,再去访一访戏志才。临出院,他交代吏:“前北部督邮费畅在时,减免了部分西乡给西乡邮置的月用,对么?”

    “是。”

    “费君与我同县,我来任督邮前,又也在西乡为有秩蔷夫,萧规曹随,对西乡的减免一如费君在时罢。”

    “这,西乡在郡南,该归南部督邮管。”

    “我知道,我自会与他的。……,给你们先一下,只是怕我到时忘了,等南部督邮归来,你们得提醒我一下。”

    “诺。”

    诸吏恭送他出院。待他走远,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荀君被郡人称为乳虎,以为是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不料却这般温和平易。今日观其举止言语,先是‘惯例故事’,方才又‘萧规曹随’,把前督邮比作萧何,把他自己比作了曹参,应是不打算改前督邮之制了?”

    ——

    1,国朝制度,计吏有干才者,诏拜为郎。

    “(汉和帝)兴十四年:‘复郡国上计补郎官’。……既云复,则有拜计吏之制”。

    汉桓帝时,因为留拜为郎的计吏太多,经杨秉的谏言,此制曾一度遭到停废。“自此终桓帝世,计吏无复留拜者”。严耕望先认为:“文曰:‘终桓帝世’,则灵帝世或又复旧制矣”。

    2,郎官。

    春秋时已有郎官,称为郎中。“郎”为“廊”之省文,“廊中”,指君主所居的宫殿廊庑中,为君主私官,职在宿卫。

    汉武帝为了加强君权,设内外朝,以一部分郎官为基干组成了内朝,又以一部分郎官给事外朝公卿。郎官由此分为两类。又至西汉末年,内外朝制度已臻完备,郎官给事已无必要,於是,给事内朝的郎官乃**为官,转化为内朝常设官职,如尚书郎、黄门侍郎、侍中等,给事外朝的郎官则向外朝官转化,亦成为外朝卿属的常置官属,如治礼郎、望郎,从事郎中等。

    再到东汉,光武帝又对郎官进行了精简改组,把西汉的郎官改组为七署,即三署郎、虎贲郎、羽林三郎。三署郎由五官、左、右中郎将分别统带,虎贲郎由虎贲中郎将统带,羽林三郎则是由羽林中郎将统带的羽林郎和羽林左、右监分别统带的羽林左右骑。

    其中,虎贲、羽林专掌宿卫,前者陛戟殿中,后者出充车骑,羽林郎还常以禁军的身份参与征伐。三署则是后备官员的训练储备之所,“进三署为郎是大多数高级官吏的必经之路”。

    三署郎因是后备官员,没有固定的职掌,以散给事为职,若被补为吏,通常在三百石至六百石间,在朝可为尚书郎、谒者、侍御史、卿属官吏、列将军和公府的椽等,不过更多的是出为县令长、侯国相、郡国的丞和长吏。(羽林郎也能出为吏,但通常只是三百石的丞、尉。)

    三署郎的来源:察举选郎、博士弟子射策甲科选郎、荫任选郎、服阙还拜郎官。

    四类之中,察举选郎占多数,又分为:岁举孝廉选郎,诏举对策选郎,计吏选郎。此三种又可分为孝廉郎、诏拜郎。当时的舆论重视孝廉郎,轻视诏拜郎。汉乐府:“大子二千石,中子孝廉郎,子无官职,衣冠仕洛阳”。有子为孝廉郎,是家门的荣光。大多数的时候,孝廉郎补为吏的机会也更多。这是因为孝廉郎是由地方选举上来的,而诏拜郎是被皇帝诏书任除的,官僚集团出於自身的利益自然要抑制皇权。不过到了东汉晚期,当权的外戚、宦官又为了自身的利益常借助皇权打压官僚集团,从而诏拜郎的出路却又往往过了孝廉郎。

    汉末群雄之中,曹操、袁绍、袁术、董卓、刘焉、公孙瓒、公孙度、陶谦、臧洪等都是郎官出身。

12 琴心剑胆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更。

    ——

    荀贞出了督邮院,没有直接去戏志才家,而是先回到舍中脱下官袍,去掉印绶、冠带,换上了日常穿的便服,随便裹个帻巾,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带,马也没骑,步行前去戏家。

    戏志才这回在家。

    应门的还是他妻子,见是荀贞,迎入院内。

    荀贞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喧哗大叫。他边与戏妻话,边往屋里。屋门没关,三四个人围坐地上,正在博戏。荀贞哑然失笑,心道:“这戏志才还真是嗜赌如命。容易在他家找着他一次,还是在与人博戏!”

    戏妻也有点不意思,脸上微红,道:“家君今日正在家温书,友人来访,便就、便就……。”上次荀贞来,戏志才出门“访友”,这次在家“被访”,也难怪她面红。

    荀贞一笑,道:“博戏似易,实不易,攻守进退,暗合天道,非大智大勇者不能玩之。天子尚爱,何况吾辈?我要非因智低能浅,眼高手低,实在不擅此道,也定会鏖战不辍的。饶是如此,每见人对博,我还常忍不侧立旁观,终日不倦。”

    “侧立旁观,终日不倦”云云,显然是假话。戏妻不知,听了后神态略有转。

    戏志才对门而坐,见了他,也没起身,只大喜召手,呼道:“卿来正巧!快来,快来。”指着荀贞,对和他赌钱的那几个人道,“我的钱囊来了。你们如果胆怯,就快些投降!”

    与他对赌的三人,两个粗衣青年,一个儒服少年。

    三人齐齐转目屋外。

    坐在戏志才对面,正在与他博戏的儒服少年似是想要起身行礼,被戏志才一把拽,催促:“局战正酣,枭棋将成,将军岂能离席?快些掷茕!”

    茕即骰也。“枭棋”是棋子的一种。博戏的玩法是棋局分十二道,对博双方各有六个横放的方形棋子,名为“散棋”,当棋子行至规定的位置,即可竖起,名为“枭”。又有圆形棋子二枚,一黑一白,名为“鱼”,置於棋局两头当中的“水”中。棋若成“枭”,即可入水食“鱼”。吃掉的对方的“鱼”名为“牵鱼”。每牵鱼一次,获得博筹两根,牵鱼两次,获得博筹三根。先获博筹多者为胜。博筹共有六根,若全部赢到手,则是为大胜。

    荀贞入屋,与那三人微笑示意。坐在棋盘左侧的粗衣青年往边儿上挪了挪,给他空出了点位置。全文字无广告荀贞也学他们一样,盘腿坐下,探首观。

    儒服少年拿起骰子,在手里握了一握,念念有词,也不知嘟哝了几句什么,把骰子投出。戏志才按腿,倾起身子,睁大了眼,盯着转动的骰子,叫道:“不二!不二!”

    荀贞往棋盘上,儒服少年这边的棋子中,走在最前的那个只差两步就能竖起为枭了。他再戏志才和儒服少年身边的竹筹,戏志才身边两根,儒服少年身边三根。这个骰子若转为二,儒服少年就能竖棋为“枭”,戏志才这局便就输了。

    儒服少年紧张地握紧拳头,也叫了起来:“二,二,二!”他的口音不似地人。因当时话的发音与后世不同,荀贞也听不出他来自哪里。骰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停落下来,却正是个二。

    儒服少年大喜,将剩下的最后一根博筹抢在手里,手舞足蹈:“戏君,你输了。”

    戏志才坐下身子,唉声叹息。他的赌资都在身边摆着,不多了,只剩四五个钱,拿了两个递给了儒服少年,对荀贞道:“一局两钱。所存不多矣!卿可取钱囊与我。”

    荀贞很干脆,取下了腰带上的玉佩,道:“我刚回舍中换掉官袍,没带钱。这个玉佩不,只值钱两千,先押上充数,我现在就回去拿钱。”

    儒服少年问道:“足下才回舍中换掉官袍?请问,可是在县里为吏么?”

    戏志才也奇怪,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对了,贞之,你何时来的阳翟?不会是上次来没走吧?”荀贞任北部督邮一事,知者不多,戏志才以为他还在西乡当有秩蔷夫。

    荀贞答道:“承蒙府君厚爱,贞已离任西乡,现为北部督邮。”

    儒服少年、两个麻衣青年闻言惊讶,又想要起来行礼。荀贞忙将他们拦,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志气相投便是兄弟。我亦博戏,与诸君正是志气相投。万莫多礼。”戏志才也是一愣,道:“是你上次来找我时任的督邮么?”

    “然也,只是随后就出城了,昨天傍晚才回来。”

    戏志才心道:“刚就任就出城?一去二十天?”结合荀贞在西乡诛灭豪强、赈抚贫民的一贯务实作风,猜出了他出城的目的,“必是行县去了。”也没多问,随口道,“原来昨天才回!”

    “可不是么?想回来后就再来找你的,只是公务要紧,所以先去觐见了太守,今儿个又去了下督邮院,见了见院中属吏,耽搁到此时才有空来你家。”着,荀贞起身,整了整衣襟,笑道,“督邮舍离你家不是太远,我去去就回。”

    戏志才也没拦他,更没因他现在是督邮而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只道:“快去快回!”

    那两个麻衣青年适才虽欲行礼,但更多的只是礼节,此时闻戏志才指示郡督邮去拿钱,都安坐不动,似是觉得这没甚奇怪的。儒服少年略有不安,不过也只是目送了荀贞出门,也没阻止戏志才。唯有戏志才的妻子非常不安。她就在门外,清清楚楚的到了戏志才漫不为意的姿态,把荀贞送出院门外,局促地解释道:“拙夫任诞狂放,督邮幸勿怪之!”

    “何怪之有?若要怪,也只能是怪我这次来的匆忙,忘了拿钱。哈哈。”

    ……

    荀贞拿了钱回来,放在戏志才身边,陪坐在侧,观他们博戏。

    直到快要入夜,屋内昏暗,不清骰子上的数字了,那三人才弃棋辞别。

    戏志才的妻子颇是奇怪,她心道:“往日若在家中博戏,至夜,他们定会由胜家出钱,沽酒买肉,畅饮达旦。今夜有贵客在此,却怎么都走了,不留下相陪?夫君也不阻拦?”

    戏志才抓了一把剩下的钱,对他妻子道:“我与贞之未相见,今夜要月下畅谈,不可无酒肉助兴。劳驾辛苦,去买些酒肉菜肴。”完,对他妻子端端正正作了一揖,双手将钱奉上。——他一向不为礼,对妻子却这么尊重,荀贞啧啧称奇,不过因戏妻在场,不调笑。

    他妻子恍然大悟,想道:“是啦,夫君与荀君未相见,今晚必会畅谈,故此没留他的那几个朋友。他的那几个朋友想来也是因不欲打扰夫君与荀君叙谈,才没有留下。”

    戏志才的赌早输光了,给他妻子的钱是荀贞带来的。拿荀贞的钱请荀贞吃饭,他妻子虽想明白了戏志才友人辞别不留的缘故,挺感谢他们的善解人意,可在面对荀贞时,仍难免觉得尴尬难堪,接过钱,没就走,先取出不多几根的薪烛,给他们点亮取明,这才出门去了。

    见她离开,荀贞笑道:“卿果有大志,终必能伸展於万夫之上。”

    “此话怎讲?”

    “卿傲慢少礼,我为北部督邮,位在朝右,卿命我取钱,如呼僮仆,而刚才在令妻前,卿却低眉顺眼,气不敢出,阿谀谄媚之态如鼠事猫。莫非是卿有专诸之疾?”专诸,春秋之刺客也,有万夫莫当之气,然却惧内,当街欲与人斗殴,闻妻一呼,即回。人问何故?他答道:能屈服於一个人手下的,必能伸展在万人之上。——荀贞这是在嘲笑戏志才惧内。

    戏志才正色答道:“卿为朝臣,我为草莽,位不及君,志不让君。卿纵两千石,於我眼中,一同道友也。吾妻年十五嫁我,到现在八年了。自结发至今,我放浪形骸,日以博戏饮酒为业,县人多以为我轻狂,非议轻视,吾妻不改恭顺。有时大输,连着一两天吃不上饭,她也从无怨言,不仅不埋怨我,反而还会千方百计地给我找吃食。寻来点吃的就给我,自己饿着肚子,却还瞒我她吃过了。吾妻爱我至是,我不能以富贵养之,已深怀愧疚,又怎么能以无礼相待?”

    荀贞以前只到了他轻世傲物的一面,今夜方知他还有柔情缠绵的一面,叹道:“如君者,可谓琴心剑胆,侠骨柔情。”跪拜道歉。

    ……

    过了挺长时间,戏志才的妻子才回来,回来就奔厨房,火做饭。

    荀贞和戏志才在屋内话,互叙自上次别后的经历作为。坐得了,薪烛烟味呛人。

    戏志才道:“月朗无云,夏风暖人,不若移座院中。”

    荀贞自无不可。

    坐下跃下,又叙谈多时。两人一个潇洒不羁,一个晏然从容,脾气不同,话却越越投机,宾主皆欢。戏妻将饭菜做,没出厨房,唤戏志才进去,把酒菜一一端出。因有了戏志才方才之语,荀贞虽诧异他在他妻子面前的温柔顺色,也没再出言调戏了。

    酒菜齐备,戏妻仍不出厨房。当世礼俗,若是通家之,妻子固然可与客人同席吃饭,但依照礼节,不出来也是应该。荀贞是客人,不什么。戏志才也不提,频频劝酒。

    两人酒足饭饱,把案几搬到一边儿,重新落座。

    戏志才道:“酒已足,饭已饱,别后之情也已叙毕。贞之,我有一言想要问你。”

    “请问。”

    “卿何日要再出城行县?”

    “此话何意?”

    “卿不是欲治郡北么?”

    荀贞大吃一惊,“欲治郡北”之事除了昨夜太守府堂上的几个人知道,荀贞连唐儿、宣康、李博都没有,戏志才从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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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志才出山

    全文字无广告荀贞大吃一惊,“欲治郡北”之事除了昨夜太守府堂上的几个人知道,荀贞连唐儿、宣康、李博都没有,戏志才从何知道的?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戏志才笑道:“卿方就任便就出城,此必是行县去了。全文字无广告既已行县,以君在西乡的雷厉风行,接下来肯定不会没有举动。闻卿言,你已见过太守,今又见君与我畅谈,虽谈笑晏晏,却时常不自觉地展目远顾,如有所思,若非太守即将要整治郡北,并且是派卿前去整治,卿又怎会如此呢?

    荀贞佩服,道:“君见微知著,被你这么一,我倒像是一个藏不心事的人了。”见他既然猜出,也不隐瞒,叹了口气,道,“志才,你猜得一点没错,府君的确是准备派我前去治理郡北。郡北的吏治很不乐观啊。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此番行县,也只是想采采郡北风谣,熟悉一下地方情况,却实在没有想到郡北的民如此艰难!我在郡北走了一圈后,如今是真的想把郡北澄清,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了。只是我能力有限,深恐不能办此事,故此心忧。”因问计於他,“……,卿之才胜我十倍,可以教教我么?”

    戏志才摇了摇头,道:“卿之忧,恐非在己,而在太守。”

    “这话怎么?”

    “卿在西乡,仁足以惠下,威足以讨奸。西乡虽,足见卿才,区区郡北,何足道哉?今所以不能展眉,如有心事者,必非在己,而在太守。”戏志才调整了下坐姿,背靠院中的大树,拿手指点荀贞,笑道,“你肯定是在担忧太守不能狠下心来,不能下辣手惩奸除恶。”

    荀贞叹服,道:“知我者,君也。……,志才所料不错,太守确实犹豫。今府君虽已决定遣我治郡北,我也已下定决心为民除害,可若无府君的支持,正有一比: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问计,“卿为奇才,必有妙计教我。贞愿闻之。”

    “太守能进善,不能诛恶,这明他想得贤名,又不愿招祸。”戏志才对阴修的分析与荀彧一模一样,他道,“当今之计,要想彻底整治郡北,唯有两策,一为上策,一为下策。”

    “愿闻之。”

    “上策,服太守。下策,先斩后奏。”

    荀贞心道:“‘先斩后奏’?”顿时想起了昨夜在太守府堂上被郭图提起过的两个人:岑晊和赵都。这两个人,一个不奉诏书杀人,一个不守法杀人,最终一个亡命江湖,一个获罪身死。若是“先斩后奏”,岂不就和他俩一样了?他道:“愿闻上策。”

    戏志才笑了起来,道:“所谓上策者,完美之策也。人世间事,岂有完美者?不如意常十之**。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儿,太守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以卿北部督邮之尊,尚且无计可施,我一个乡野鄙人,又怎么会有办法动他呢?此策难行。”

    荀贞哑然,不过回忆自己前世过的那些书,也的确如戏志才所言:但凡谋士之策,若有上中下三策者,上策基上都是实现不了的,埋怨似的道:“既然难行,卿又何必言之!”

    戏志才哈哈大笑,道:“聊以备数耳。”他这个回答很诚实,荀贞也无话可。以戏志才的智谋才干,尚对阴修无计可施,再加上荀彧也是如此,对“服阴修”这个上策,荀贞也就死了心,不再去想了。既然无法服阴修,那剩下来的,似也只有“先斩后奏”一途了?他沉默了片刻后,不再此事,岔开话题,提点精神,转而起了在郡北的见闻,也不谈民疾苦,只自家游览凭吊过的那些山川林泽和古战场遗迹。

    戏志才见他转开了话题,也就不再提此事。他对兵事是非常感兴趣的,每当荀贞提起一处古战场或一处山川林泽,往往不等荀贞再往下,他就已把发在该处的古代战事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并对之详加评点,议论风。荀贞有前世的见闻,穿越后对兵事也下过很大的功夫,别的不,至少熟读兵法,也能“纸上谈兵”。两人谈论的越发对味投机。

    直到月上中天,庭如积水,荀贞才恍然发觉,已然夜深。

    “哎呀,不知觉间,夜已深了。志才兄,我这就告辞罢。”

    戏志才知他现为北部督邮,必有办法应付宵禁,也不挽留,送他出院。戏志才的妻子一直待在厨房里,这时见他要走,再不出来就要失礼了,方才出门来送。荀贞走出院外,长揖辞别,起身定,不经意掠过戏志才妻子的头上,惊觉她的头发少了大半。

    “这?你,……。”

    戏志才笑道:“吾妻之发,已成卿之腹中酒食矣。”

    “这,这,……。”这个变故大出荀贞意料,他心道,“我她怎么藏在厨房里一直不出来!原来是因把头发剪了,为我换了酒食,故不愿示人於前。”不知什么,最终道,“唉,这又是何必?不是还有钱么?钱若不够,我这里还有,何必把头发剪了呢?”

    戏志才的妻子道:“拙夫不辞君钱,那是因为你们是朋友。今君在我家用饭,我为东道主,亦不能不尽地主谊,怎么能用君的钱请君吃饭呢?”她双颊绯红,似颇为剪去头发这事儿感到难为情,但话却得很坚决。

    荀贞感慨万千,道:“志才,你有佳妇!也唯有此等佳妇才能配得上你的才学啊!”复又对戏志才的妻子道,“也唯有志才兄这样的奇士,才能配得上你啊。”戏志才家甚是寒酸贫苦,然於此时再从院外他们家的穷苦景象,给荀贞的却是另一番温馨暖人的感觉了。

    他心道:“计算时日,我仲兄也应已去过陈家、纳过采了,或许不日就有信来,也不知那陈群的从姊是个什么样的子?”他没指望陈群的从姊会貌比天仙,也从没指望她能尽合己意,如果纳采、占卜都顺利,两人可以成婚,在婚后是否能情投意合更是想都没想过,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也不是为了这些,事实上,他自穿越以来,满门心思都在保全性命上,对婚事也不太重,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真的是有点羡慕戏志才了。

    ……

    送走了荀贞,戏志才和他的妻子闭上院门,回到院中。

    戏志才边帮他妻子收拾酒食残羹,边关心地问道:“你在厨里待了半夜,饿了没有?”

    “夫君往外端酒食时,不是给妾身留了些饭菜么?妾身吃过了。”

    戏志才点了点头,帮妻子收拾完,两人沐浴洗过,携手进屋,也没点灯,借着月光上了床榻。他倚墙而坐,突然道:“贞之怕会将有祸事。”

    他妻子正在脱衣,闻言停下了手,轻轻打了他一下,不乐意地道:“荀君以知己待你,你怎能诅咒他?”

    “不是我诅咒他。他以知己待我,我又岂会不知?当今之世,天下以族姓家訾选士,士子交往也多对方族姓。我寒家子,族姓不显,又家贫,自束发至今,所交之友不过四五人。便是在我的这些朋友中,能像贞之这样对我的也不多啊!

    “昔他在西乡时常有信来,随信并往往附有馈赠,有时我不回信,他也不恼,来信依然如故。今他为北部督邮,郡之极位,才上任二十天,两次登咱家之门,便衣步行,婉婉和容,不以权势傲人,更难得的是,也没有不起与我一样家贫的阿美、阿范和少年孺子的阿熙,待我之友如待我。……,吾之友中,文若、玉郎最佼佼,论以风神美妙,贞之不及玉郎,论以清雅素静,贞之不及文若,然若论与人交赤诚相爱,玉郎、文若皆不如贞之。他视我为知己,我与他见面虽不多,其实也已视他为知交了啊。我又怎么会诅咒他呢?”

    “那你又为何他命不长?”

    “因他不懂惜身。”

    “什么意思?”

    “今夜我们在树下的谈话,你在厨内应也听到了。当起‘治郡北’事时,他问我有何策?我有上下两策。他问我上策该如何行之?我笑言此策难行。随后,他沉默不言。我观其神色,似有行我下策之意。若行下策,则岑晊、张俭之殷鉴不远。”

    戏志才的妻子不知书,嫁给戏志才后,戏志才教她认字读书,也常对她一些天下名士的故事。岑晊、张俭,她都是知道的,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名士,因为与贵人、权宦作对而获罪於身,不得不奔逃亡命。

    她立时紧张起来,提心在口,道:“有这么严重么?夫君,我得你曾经对我过,大丈夫处世应守道直行,为民除害也算是‘守道直行’吧?守道直行是事儿,也会招来祸患么?……,纵如你所,会有危险,也不致就此殒身吧?就像那岑晊、张俭,他两人不也没死么?我还得你曾对我,他二人反因此名满天下了。……,这,也不算坏吧?”

    “天下人因守道直行而招祸的还少么?……,为人处事自应守道直行,可在才华未得到施展之时却一定要懂得惜身保存之道。《传》曰:‘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如此,但如能与岑晊、张俭一样,就此名满天下也不算坏事吧?怎能是祸事呢?”当今天下,士子重名节胜过命,若能因此名满天下也确实不是坏事,不但不是坏事,还是事。

    “大凡世人之才,分为三类,大、良、庸。庸才不足提,良才死州郡,大才死天下。我观贞之在西乡的种种作为,才明勇略,异於常人,堪称人杰,是当死天下的大才,今若因行我下策而获罪,竟死於郡国,太可惜了。就算侥幸能够像岑晊、张俭一样亡命,也很可惜!”

    “良才死州郡,大才死天下?”

    “人孰能无死,每个人早晚都有一死,可是要怎么死才算死得其所呢?司马史云:‘或有重於泰山,或有轻於鸿毛’。大才如能因天下死,就是重於泰山;若因郡国死,就是轻於鸿毛。‘君子韬光以待时’,贞之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不应死郡国,而应死天下!”

    戏志才的妻子挺高兴听他夸荀贞的,道:“夫君这是在荀君的才干胜过岑晊、张俭么?”

    “如岑晊、张俭者,介乎庸、良之间,顶多算个才罢了,岂能与贞之相比?再则了,他两人虽被天下称赞,但观其行事,我实不以为然。”

    “为何?”

    “岑晊违诏杀人,引天子大怒,不仅自招其祸,且累及成瑨。成瑨,其主也,因受其累,伏法欧刀。此岂为臣子之道?吾郡贾伟节素与岑晊亲友,在他亡命投奔时,却独闭门不纳,人问其故,他:‘《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岑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以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贾公此言,甚得我心。

    “张俭更不必,因一人故,牵累天下人,有多少士族因为隐匿他而被灭族?死者何止百千!郡县为之残破。……,如此二人者,为邀一名,不惜致君主死路,为存一命,不惜使郡国残破,这能他们是人们的榜样么?像他俩这样的人,死不可惜,如今竟能活命,且得浮名,已是侥幸!……,诚如贾伟节所言,我不能手刃之,已是恨事,又怎能对他们的行为以为然?”

    戏志才到此处,似是有感而发,慨然道:“为人处世不应求虚名,应办实事。父母我,圣人教我,难道是为了让我轻寻死的么?丈夫若得志,有机会尽舒己学,自当守道直行,就算为此死了也无遗憾!可是如果终泯然无闻於人世,不能得志,就应该惜身存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此三不朽也。德与功皆不能立时,该立言。”

    他妻子躺入他的怀中,闻其言语,既是自豪夫君的志向,又不由嗔怪他平时的酗酒浪荡,道:“你既知不得志时应该存名惜身,又为何日日博戏赌酒?难道你就不惜你自己的命?”

    “你不知我姓戏么?姓戏的人博戏,此即夫子之所云:率性(姓)是谓道。”

    他妻子啐了口:“夫子的是姓氏的姓么?你不要乱解夫子的话。”

    “,我便不乱解夫子的话。你莫我现在日日博戏赌酒,若有朝一日,我能得志,……。”

    “如何?”

    戏志才在别人面前可豪言壮语,在相濡与沫的妻子面前却从不空话豪言,不再了,只爱怜地摸了摸她剪短的头发,调笑似的道:“谚云:‘贵易交,富易妻’。我若得志,要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换了你这个糟糠!”

    他妻子知其为人,知他只是调笑,也不气,娇嗔了几句,很担忧荀贞:“若真像你的那样,你该帮帮他。”

    “他以知己待我,我当然要帮他。此前,他多次邀我去西乡,我没有去,是因为他在西乡做的有声有色,用不着我;现在既然到了他身处危险之中,既为报答他的知己,也为他的才干,为了防止他做傻事,我当然要帮他。

    “怎么帮?”

    “如今之计,上策难行,下策危险,唯有寻用中策。”

    “何为中策?”

    “我会和他一起去郡北,为他出谋划策,尽力将整治郡北之事办。若真办不,也不能让他‘先斩后奏’。”

14 阳城治吏(上)

    全文字无广告这一更是昨天的。今天的大概下午或晚上。

    ——

    阳城县的县长姓国,汝南慎阳人,据是春秋时郑国大夫子产的后人。

    他名隗,后改名为叕。隗者,高峻状也。叕者,短也,不足也。

    这位国县长之所以把名字从“高峻”改为“短、不足”,非因有自知之明,自知修养不足,能力不够,而是为了避他“举主”的讳。他的“举主”便是汝南袁家的袁隗。——熹平二年,他走通了袁家的关系,求时任司徒的袁隗给他写了一封举荐信,因被当时的汝南太守举为孝廉,从此开始了仕途之路,先被拜为尚书郎,任期满后,外放补吏,除为阳城长。没有袁隗的那封举荐信就没有他的今日,为避袁隗的讳,也为表示自己的谦卑与感谢,他就将自己的名改为了“叕”。

    阳城虽是个县,长吏不称“令”,称“长”,却是个极的肥差。

    首先,它离帝都洛阳不远,是豫州、徐州境内大部分县士子、商人上京的必经之路。其次,境内有铁,有不少的冶铁作坊。再次,紧邻名岳嵩山,濒临名川颍水。

    临山濒水,保证了此地有足够的雅趣。冶铁作坊多,保证了此地有足够的外快可捞。两州大部分士子、商人上京的必经之路,又保证了此地诸般商品货物不缺,同时还有机会认识一些路过的名士、世家子弟。有此三利,自认为是个雅士、也是个名士,同时也承认自己有点“贪财,寡人之疾”的国叕自上任以来便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常对门下亲近吏:“阳城长的俸禄虽只六百石,但是地方太了!就算给我一个千石县令,我也不换!”

    他也还算是勤政的,每五天上一次堂,处理县中政务。政事毕了,其它的时间或悠游山林之下,望月长啸;或垂钓颍水之边,半日清闲;或赴县中大户宴请,肴馔纵横。若有外地名士、世家子弟经过,则便在丝竹弦乐里,美人歌舞中,坐高楼而迎风,执拂尘而清谈。既有山水之乐,又得美食之享,复能与佳士畅谈。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果然是逍遥自在的风流。

    只可惜,这神仙般的逍遥风流,却在这天下午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客人来自阳翟,匆匆来,匆匆去,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太守欲治郡北,北部督邮将到。新任北部督邮荀贞,名家子,动无畏惮,性搏击,昔为繁阳亭长,越境击贼,夜杀百人;再迁西乡有秩,未及一月,族第三氏,又杀近百人,威横颍阴,豪姓战栗。全文字无广告此二事,君应知之。今他将至阳城,君请早虑!仆家主人因受过君之恩惠,故遣仆冒死来报。”

    这个客人走得很急,急到国叕都还没来得及问一下他的主人是谁。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国叕在阳城当县长当了几年了,招待过很多从郡府里来的吏员,也许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是这个信使送来的消息:“太守欲治郡北,北部督邮将到”。

    这个消息真是莫名其妙。的日子不过,太守怎么突然想起来治郡北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跟他开玩笑。不过随即想到,他怎么也是堂堂俸禄六百石的一县之长,谁会这么无聊?谁又会这么大胆地来戏弄他?他呆坐了半晌,摸不着头脑,蓦然想起,这个信使对荀贞做了着重的介绍。莫非此中有深意?

    荀贞此人,他是知道的。

    “第三氏被族灭”一案是颍川郡这些年唯一的一桩灭族大案。一次数百人被捕,流的流,杀的杀,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豪强大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从此灰飞湮灭。得最先听到此事时,他正在沈家喝酒,着实被吓了一跳,酒杯都差点被摔掉。沈家的家长沈驯也啧啧惊奇。他两人还感叹:“荀氏以儒学传家,族人多贤惠仁德,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杀星呢?”

    难道?……,国叕想到了一个可能:“太守任郡一年有余,一直清静无为,今却要治郡北,实在蹊跷,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莫非是就是因为荀贞?”荀贞不是才任北部督邮么?以他在西乡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拿第三氏开刀的前例,这分明是他上任立威的故技。国叕是县长,郡中的人事任免他都知道。费畅被朝廷擢为郡丞,荀贞被太守任为北部督邮的事,他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越想越有可能。

    他顿时坐不了,急召院中吏,命将主薄叫来。

    主薄姓沈,名容,是沈驯的侄子,在县略有才名,素被他重亲信。沈容急忙忙赶来,听他完,也是一愣,低头思忖片刻,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判断:“这肯定是因为北部督邮刚上任,想要立威!”

    国叕是个雅士,是个名士,唯独不是个勇士。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在阳城这几年,他贪污违法的事真做了不少。多收口算、受贿、见知故纵、徇私枉法,这要被翻出来,必死无疑。

    他脸都白了,揪着胡子道:“这,这,这可如何是?……。”长吁短叹,“唉,唉,费郡丞离任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妙,闻得是那荀乳虎接任,我更觉得不妙。果然,果然,我所料不错,这大祸可不就来了?”

    当今天下,贪腐成风,郡国县道,贪污、违法的官吏比比皆是。荀贞在西乡时,不就办过一个“亭长接受馈赠”的案子么?他虽以“律设**,礼顺人情”八个字将此案了结,没有治那亭长之罪,可若依法去办的话,那亭长确实是违法了,也确实算是贪污了。亭长尚且如此,何况郡守县长?不过话回来,贪腐这种事儿,素来是上头不管,下头就太平无事的。可再回来,上头要是管,下头就要血流成河了。

    国叕因攀附上了袁氏这棵大树,仕途一帆风顺,都是贫寒子弟求之不得的,举孝廉、拜尚书郎、除阳城长,一气呵成,中间连个坎都没有,顺当是足够顺当了,可却也带来了一个不的后果:不经磨难,缺乏历练,碰见大事不免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沉不气。

    他“腾”的从榻上起,绕室乱转,搓着手,揪着须,道:“荀乳虎人如其号,奋猛如虎,在西乡短短两年就杀了两百人!现在他要来咱们阳城了,可该怎么办?可该怎么办?”

    沈容是地人,家世豪强,商贾大户,叔叔沈驯又是六百石的铁官长,从妹又是赵忠侄子的妻,比国叕有底气。他道:“督邮纵来,又有何惧?”

    “此话怎讲?”

    “督邮是郡南人,对咱们郡北不熟;县君任阳城长多年,县吏多为亲近。他便来了,又有何惧?”

    国叕听出了他的意思,停下了脚步,道:“你的意思是?”

    “我这就去把北部督邮要来县之事,告诉那些县吏们,严令他们不得多嘴!我再去将此事告诉我的从父,请他帮忙,交代一下县中乡里的诸姓大族,也请他们不要乱。我再派几个人,现在就出城,教他们远远跟着北部督邮的车驾,督邮去到哪儿,他们都跟到哪儿,悄悄地为督邮提前开道清场。……,如此这般,县吏不多嘴,大姓不乱,刁民近不得督邮身前,他就算来了,也是什么也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便是一只真乳虎,也瞎了眼的,聋了耳的。县君,你还有何惧之有啊?”

    国叕登时转忧作喜,两手一拍,大喜道:“卿真吾之子房也!”

    沈容年方二十四五,正血气方刚之时,不知是因天体弱,还是酒色无度,却骨瘦如柴,而且在那儿拱肩缩背的,显得没啥精神,眉毛很短,就像两个逗号似的,胡须也不盛,颔下稀稀疏疏几缕鼠须,哪里能和貌如的张良相比?

    他得了国叕的称赞,却挺高兴,掐须笑道:“县君智者千虑,我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何足道哉!县君,你为政阳城多年,士民称颂。北部督邮刚上任,就借太守之势,无故来扰我县政,侵我县民,这就是他的不对。吾闻江南呼徐长卿为鬼督邮,徐长卿者,剧毒也,可见天下吏民对督邮的厌憎。子曰:‘天厌之,天厌之’。像这种不得吏民之心的,即使猛如虎,又何须惧之?……,再且,便是北部督邮一定要无事非,县君你的举主乃是前司徒袁公。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与弘农杨氏俱为我圣朝名族,北部督邮族虽出身荀氏,也远不如之。何须惧他!”

    国叕连连点头:“卿言甚是,卿言甚是!”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下来,他就发现了沈容的一个错误,纠正道:“我前日接京中亲友来信,袁公已於日前再次被皇帝拜为了司徒。”

    “噢?这可是件大喜事!晚上要喝几杯,庆祝庆祝。”沈容挑起短眉,使劲掐着胡须,猥琐地道,“起来,有一阵子没过君家美婢的歌舞了,很是想念啊。”

    国叕是个雅士,雅士要懂山川之趣,更要懂美人风情,他家中豢养的婢不多,却都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个个都堪称天香国色,并皆有技艺绝活在身。对此,他素来都是极其引以为傲的,因而,听了沈容的话,非但没有气,反而自豪得意,笑道:“那是自然,到时让你个够。……,不过,你先去把你的差事办!”

    沈容应诺,长揖告退,自去通知县廷里的吏员不得多嘴和去请自己的从父提醒县里乡中的豪姓大族了。

    ——

    1,徐长卿、鬼督邮。

    魏晋时成书的《吴普草》有“徐长卿、鬼督邮”,按《草纲目》的解释,是因此药能专司鬼病,故名“鬼督邮”。以“鬼督邮”为异名的药甚多,“徐长卿”应是其中之一。另,又有徐长卿无毒,石下长卿有毒;可又有石下长卿是徐长卿中的优良者。不知孰是孰非。

15 阳城治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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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国叕、沈容定下应对办法后的次日午时,荀贞到了阳城县外。

    不知为什么,沈容提前派出去的那几个哨探没一个来报告的,国叕措手不及。

    他昨夜与沈容、沈驯等人畅饮至旦,刚睡下没多,闻得守城门卒的报讯后,顾不得醉后头疼,忙婢的服侍下起来,又叫人速去通知沈容,命他赶紧前去迎接。

    沈容也还睡,被叫醒后,强忍病酒,挣扎着爬起来,带了几个人,昏头昏脑地跑出县衙。

    天气很热,日头毒辣。连着十几天没下雨了,因为干旱,地面裂出了一条条的缝隙,一股股的热气扑面而来。等他跑到荀贞车驾前时,头上、身上全是汗,官袍都被浸湿了。

    荀贞的车驾就停城门外不远,车不多,三四辆,随从的骑士却极多。

    沈容大致地了一眼,那些骑士怕得有上百人,一个个都持矛带刀,有的还弦弩挟弹,於烈日之下,笔直地坐马上,剽悍精干。他擦着汗,心里嘀咕:“前督邮费畅的排场已经够大了,每次来时,前呼后拥二三十人。这荀乳虎的排场比他还大!”

    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催马上前,也不下马,就马上问道:“你是县的吏员么?”

    沈容徒步来的,往后退了半步,仰脸这骑士。

    见他面黑如铁,相貌狰狞,脸上有道疤痕,从左眼下一直蜿蜒到左边嘴角,身穿轻铠,腰插环首刀,马鞍前横放了一柄黝黑坚锐的铁矛,此时马上话,居高临下,煞气腾腾,颇是颐指气使。

    沈容猜不出他的来历,想道:“他未穿官袍,定非督邮属吏,如此傲慢,料来应是督邮亲信。”他自恃自己想出的那个对付荀贞的办法必定十拿十稳,因也不愿得罪荀贞的亲信,以免节外枝,陪个笑脸,道:“是,下县主薄。请问足下,椽部可后边的车里么?”

    马上的骑士正是程偃。

    听到眼前的这个百石吏居然自称是县主簿后,他很感慨,想道:“没想到我老程也有骑马上呼令一县主簿的时候!”心中感慨,脸上神色不变,矜持地点了点头。沈容恭谨、客气地道:“下奉县县长之令,特前来迎椽部进县。下能过去拜见一下椽部么?”

    “不必了,你前头带路就是。”

    沈容心道:“这荀乳虎不但排场大,架子也不!”虽略有不满,也无可奈何。全文字无广告毕竟,管县主簿和北部督邮的品秩一样,都是百石吏,权势却是一个地,一个天。县主簿之权,仅县内;北部督邮之威,横行半郡。他转过身,领着随行来的那几个县中吏,前边引路。

    程偃与十来个骑士紧随其后,停路边的车辆也一一启动,顺序前行。余下的数十个骑士分成三队,两队护卫两侧,一队殿后压阵。车辆中,头先两辆是轺车,坐的是督邮院属吏,后头两辆是辎车,一辆坐的是李博、宣康;一辆坐的是荀贞、戏志才。

    等车辆开始往前走后,荀贞放下了辎车边上的窗帘,向坐对面的戏志才笑道:“志才,来你所料不差,这阳城县果然已经想了对付我的计策。要不然,这个沈容不会这般轻松。……,再又从路上碰见的那几个他们派出来监视我的哨探来,他们这个对付我的计策,十有恐怕也就是你所的‘闭塞我的耳目’。”

    戏志才笑道:“不是我‘所料不差’,而是你上次来阳城时采访得仔细。依照你采访得来的那些信息,阳城长国叕附庸风雅,是个无智之人,仕途又一帆风顺,未经磨难,碰上大事必手足无措,定会召主薄沈容商议。沈容阳城虽略有才名,但观其以往行事,上不能谏主,下不能安民,唯一擅长者,不过出些歪主意,让国叕多捞点钱罢了,连个才都算不上,却还自作聪明。……,国叕找他商议,能问来什么主意?多,不让百姓接近你,不让吏民话,闭塞你的耳目,如此而已。殊不知,你早已把他们不法乱纪的行为查得清清楚楚了!”

    荀贞哈哈一笑。

    ……

    荀贞拿到太守手书的牒文,准备出发来阳城前,又去了戏志才家一趟,意只是因念此次整治郡北,任务艰巨,再回来不知何时了,故想临走前去告一下别,再给戏志才留下点钱的,却不料戏志才居然提出要跟他一起来阳城。

    他当然不会拒绝,非常愿意。

    当时,戏志才详细地问了一下阳城的情况,了解了国叕、沈容、沈驯等人的性格、喜后,给他提出了两个建议:一,把西乡招揽到的那些轻侠全部带上;二,进阳城前,先派个人去给国叕报讯,把他将要去阳城的消息提前告诉他。

    荀贞问为什么?

    戏志才:“郡北的不法吏民多为地豪强,不排除其中会有亡命徒。带的人多点,既可以震慑他们,也可以万一有变的时候,足以镇压。”

    荀贞以为然,又问他的第二个建议,又是为何?

    戏志才解释道:此乃“张弛之计”也。你要是不知道郡北吏民的不法事,信使自不能派,以免惊动他们;但现,你早已知了他们的不法事,那么这个信使就可以派,正用计。

    荀贞问:何为张弛之计?

    他:“从国叕每五日一视事,尚算勤政来,此人虽贪婪,却非胆大妄为之徒,还是心存国法的。心存国法又无智谋,那么知道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乳虎要去后,定然慌乱无措,畏惧刑罚,必会召他的亲信商议对策。他的亲信沈容,有才智,应该会能想出一个对付你的办法。又因他没有足够的才智,以我料来,他能想出的办法不外乎‘闭塞你的耳目’,不让你接触到阳城的吏民。

    “得到了这个计策后,以国叕之无智,定会以为上策,会放松下来,觉得万事无忧了。这个时候,你再突然出现,路上也不必下车,直进县廷,单独见他,把太守的手书公牒给他。

    “他刚从惊骇到放松,自以为已经万事无忧了,这个时候,他突然到太守的公牒,才恍然惊觉你其实对他的底细早已清清楚楚了,他的应对布置实为无用,这种情况下,他必定会再度惊骇起来。短短的时间里,从惊骇到放松、再又从放松到惊骇,就算是弓弦也会被拉坏的,何况人呢?我敢断言,此时就是他虚弱之时。你又是单独见他的,周围没有他亲信的人可以依赖,四顾无助,你只要稍加威胁,他必认罪。”

    荀贞叹服不已。

    戏志才这一套,明显是心理战啊。

    他很佩服地道:“卿真奇才也。吾亦思得一计,自忖足以对付国叕,,然今较之卿计,方知差之远矣。”

    戏志才问他的计策是什么?荀贞半点不加隐瞒,:我督邮院内的那些属吏们,经过我这几天的暗查,颇有几个胆子不,做过收人钱财、给不法吏民传送消息之事的。我只当不知,对他们和颜悦色,并经常故意:院中一切制度,悉按前督邮时的惯例。料来,等他们随我去到阳城后,肯定会故技重施,收国叕之钱,卖我院中消息。待到那时,我就暗中飞书至郡府,请太守下处置他们的命令,然后骤然或捕或杀。以国叕之无智,闻后,必惊骇,我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许他就会自认其罪,还印绶辞官而去了。

    戏志才笑道:“此乃田穰苴杀庄贾之计也。杀鸡儆猴。若能得用,亦为妙计。”

    “不如卿计。”

    这是荀贞和戏志才的第一次合作,是戏志才第一次给荀贞出谋划策。两人都很满意对方。荀贞惊叹戏志才果为奇才,戏志才满意荀贞诚实,不如人就是不如人,直言道来,毫不隐晦。

    於是,就有了昨天那个“报恩信使”给国叕的送信,就有了今天上百轻侠的簇拥环卫。

    ……

    一如戏志才的计策,荀贞中途不下车,摆足了威风和气势,车骑百数人,大车、骏马,文吏、勇士,前后护拥,招摇过市,横穿大半个县城,直到县廷官寺外。

    紧紧扈从荀贞车外的许仲、江禽,把车门打开,请他下车。——除了乐进有官职身走不开外,西乡乡亭别院里的轻侠们都来了。

    半个县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车骑队伍的后头跟了上千人,都留远处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的议论中,几千道的目光下,荀贞高冠黑衣,腰带短剑,缓步下车。

    人群里有人惊讶:“这就是任的北部督邮么?这么年轻!”有人认出了他,惊呼:“大半个月前,他来过咱们县!”多的人认出了他:“对,他来过!还市上问过我,问市蔷夫有无违法事!”见过荀贞的人七嘴八舌,很快“北部督邮曾经来过阳城,询问吏民是否有不法事”这句话传遍了整个场上。百姓们安静下来。他们都着荀贞,猜他这次大张旗鼓重来的目的。

    很多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是来捕拿那些不法官吏、豪强的么?”少数一些略微耳闻过荀贞以往事迹的百姓,忍不悄悄地把他西乡整治豪强、赈恤贫民的往事一一讲出。自然,他们的这些事大部分都远远偏离了事实,多地充满了想象。然而想象总比现实美,这不但无损荀贞的形象,那些不知他以往经历的百姓眼中,他的身形反而加的高大英武了。

    阳城官吏不法,豪强横行,民苦之已。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点半点的希望,他们也不愿放过。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默默地祈祷,希望他真是来收拾那些不法吏民的。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也传入了沈容的耳中。

    他的笑容凝滞脸上,失魂落魄,甚至都忘了上前去和荀贞话,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督邮来过阳城?问过县吏民的不法事?难道、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县长、我和我们沈家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只觉腿脚发软,炙热的阳光似也不能驱除他如坠冰窟的冰寒,急忙抬眼去找荀贞。

    荀贞已进了县廷。

    他踉跄着想往里走,被守县廷门口的程偃拦:“督邮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似是被程偃的杀气刺了,又也许是被这骤然闻知的消息吓了,他不稳脚,一屁股坐了地上,茫然四顾,到的只有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到的只有那些守县廷门外的骑士们手中的矛尖。矛尖阳光下,熠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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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虎狼之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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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荀贞带着许仲、江禽、高家兄弟、苏家兄弟、江鹄、刘邓等十四五个亲信轻侠,以及宣康、李博、戏志才,昂首阔步走入县廷。一行近二十人,并威偶势,耀武扬威。

    县廷里的吏员们面面相觑,有心上前迎接,可惜荀贞目不斜视,瞧都不瞧他们一眼;欲待阻拦,许仲、江禽等人手中的铁矛长戟、腰上的环刀利剑十分吓人,又没胆量。迎也不是,拦也不是,他们进退两难,后没有办法,干脆避开,全都躲到了墙角。

    国叕前院的堂上。堂门正对着官寺的院门,他见荀贞他们威风凛凛地进来,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一个词:“虎狼之威。”还未来得及下堂相迎,荀贞已大步流星地来到堂上。

    国叕笑脸迎人:“下阳城长国叕,想必足下就是督邮椽部荀君了?”

    荀贞没理他,立堂门口,环顾堂内。堂内有两三个吏员,观其打扮,都带着百石的印绶,应是县里的功曹、五官椽等大吏。荀贞无视他们的陪笑,直截了当地道:“今日我来你们县,是来找你们的县长、县丞、县尉话,无关人等,退下!”

    国叕没想到荀贞这么不给脸面,怔了一下,不过自恃有沈容的良策,也不怕他寻事,很快又故作宽雅的做出笑脸,示意县功曹等人出去。

    荀贞平时待人都是和颜悦色,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强势凌人。西乡时,他先剿盗贼、复灭第三氏,性格中就有强硬的一面,这时拿出来,也是威势逼人,隐有杀气外露。等县功曹等出去后,他问国叕,道:“县丞、县尉呢?”

    “他们尚不知君来。请荀君少坐片刻,我这就叫人去请他们。”

    “既然不,也不必再来了。”

    国叕心道:“此话何意?”

    他俩这简短的对话过程中,戏志才、李博、宣康三人已各自堂东找着了座位,分别坐下。宣康拉了一个案几放面前,从随身携带的盒中取出纸墨笔砚,排列放。许仲、江禽两人守堂门口。高家兄弟诸人列堂下,虎视眈眈,盯着刚退出去的县功曹等和墙角的吏们。

    国叕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一边和荀贞和话,一边偷偷地。荀贞不管他眼神乱瞟,自握佩剑,东向坐下,位戏志才诸人上首,道:“请坐吧。”

    国叕讪笑,想些什么。荀贞重复道:“请坐吧。”

    以宾主礼节论,荀贞是客,坐东向尊位是没错的,可问题是国叕纵自恃有良策手,挡不做贼心虚,原心里就不踏实,如今被他这么目指气使地一折腾,是越发的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该坐到哪里了。是坐堂上的主位?是坐西边?他犹豫了下,决定放低姿态,坐到西边去。

    这一坐下去,他的感觉不了。

    西边就坐了他一个人,对面是荀贞、戏志才、李博、宣康四个人,四双眼着他,搞的像审讯似的。他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向堂外睃了一睃,忽然想起了沈容。——从荀贞进入县廷开始,一直就气势压人,搞的他直到现才把沈容想起,当下问道:“下一接到门卒报讯,闻知椽部大驾光临后,立即就遣了鄙县主薄前去相迎,可是没迎上么?”

    “多谢你的盛情,遣他去迎我。他现县廷外。……,不要他了,先你罢。”

    “、我?”

    “我听足下是汝南慎阳人?”

    叕没有发现,不知不觉,谈话的主动权已落了荀贞的手里。(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贵县有一人,姓黄名宪,字叔度。不知足下可知?”

    “黄叔度乃吾县大贤,下虽孤陋,亦知其人。”

    “昔日我族祖郎陵先去慎阳,逆旅里碰上了黄叔度。叔度时年十四,我族祖与他交谈,竦然异之,移日不能去,对他:‘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吾族祖至袁奉高所,不等袁奉高话,劈头就问:‘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袁奉高:‘见吾叔度耶’?……,恨我无缘,不能识黄叔度。足下既知其人,请你给我,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国叕哑口无言。黄叔度是慎阳的大贤,不但得到过荀淑的赞赏,还得到过郭林宗、周子居、戴叔鸾等诸多名士贤人的赞赏。他只是一个人物,侥幸巴结上了汝南袁氏,才被举为孝廉,从而得以出仕,又哪里见过黄叔度呢?

    不过,作为黄叔度的同乡人,听到荀贞此问,他还是很高兴自豪的,不愿落了乡的面子,也不愿落了自家的面子,绞脑汁想了会儿,想起来听人过的郭林宗、戴叔鸾、周子居等人和黄叔度交往的一些故事以及他们对黄叔度的评价,道:“有道先有一次来我们汝南,造袁奉高,车不停轨,见过即走,诣黄叔度,乃弥日信宿,黄叔度家睡了两夜。人问其故,他:‘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

    “噢?竟能当郭林宗如此美誉?”

    “吾郡有一才士名叫戴良,不知荀君是否有闻?”

    “可是戴子高之后么?”

    “正是,他的曾祖父戴子高给施,尚侠气,食客常三四百人,时人为之语曰:‘关东大豪戴子高’。戴良和他的曾祖父广养食客不同,此人才高倨傲,放诞无节,其母驴鸣,他便常学之,以娱乐焉。吾郡谢季孝曾问他:‘子自视天下谁可为比?’他:‘我若仲尼长东鲁,大禹出西羌,独步天下,谁与为偶?’”

    荀贞道:“是够放诞,也够倨傲的。‘独步天下,谁与为偶’,这是视天下英才为无物了。”

    “然此人独服黄叔度,每见黄叔度,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所失。他母亲一见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刚见过黄叔度,便问他:‘汝复从牛医儿来邪’?……,荀君可知戴良母为何称黄叔度为牛医儿么?”

    国叕到此处,想要卖个关子,却见荀贞根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只自问自答,继续道:“黄叔度的父亲是一个牛医,戴良母故称他为牛医儿。戴良回答道:‘良不见叔度,不自以为不及;既睹其人,则瞻之前,忽焉后,固难得而测矣’。‘瞻之前,忽焉后’,是颜回赞美孔子的话,可见黄叔度之学问品德。”

    他顿了顿,接着道:“又吾郡周子居。陈仲举尝叹曰:‘若周子居者,真治国者器。譬诸宝剑,则世之干将’。陈仲举把他比作干将、莫邪这样的宝剑,世之稀有,可是他却也很钦服黄叔度,常:‘吾时月不见黄叔度,则鄙吝之心已复矣’。”

    荀贞道:“如黄叔度者,可谓圣贤。足下能与他同县,幸甚至哉!”

    国叕面有得色,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下能与黄叔度同乡,确是一件幸事。”

    荀贞又问道:“吾闻汝郡有月旦评,足下知否?”

    这又是汝南的一个骄傲。国叕自然知道,他道:“吾郡许子将少峻名节,人伦,才高名重,年十八即得‘希世出众之伟人’之赞,与陈仲举、李元礼、郭林宗诸贤齐名。他尤能知人,评点天下人物。因他近年来每次评点人物多每月初一,故名‘月旦评’。”

    “贵郡袁初,四世三公,公族子弟,以豪侠自居,年二十,任濮阳令,弃官归,送者如云车徒甚盛,将入汝南郡界,他对送行的宾客们:‘许子将秉持清格,岂可以吾舆服见之焉’?遂以单车归家。可有此事乎?”

    听到袁绍的名字,国叕微微愣了下,听到荀贞的询问后,反应过来,道:“有此事。”

    “吾闻人言:‘得许子将一誉,如龙之升;得许子将一贬,如堕於渊’。来此话不假!连袁初这样的公族子弟都对他如此敬畏!……,贞再请问足下,你可曾得过许子将之誉么?”

    国叕郡没什么贤名,他知道许子将,许子将不知道他,又怎会得到许子将的赞誉,红着脸,摇了摇头。

    “那再请问足下,你想得到许子将之贬么?”

    “当然不想!”

    “如此,足下尚有廉耻之心,我可以与足下谈今天的正事了。”

    国叕不知荀贞何意。李博起身,自袖中取出阴修的公牒,双手捧着,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接,茫然地向荀贞。荀贞道:“这是府君手写的牒书,请足下观。”

    国叕打开,低头,了没两行,失态变色,急促抬头,想要话。荀贞抬手往下压了压,威严地道:“请足下先完公牒,再话不迟。”

    国叕如坐针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公牒完的。

    荀贞冷眼旁观,蓦然问道:“是否触目惊心?”

    这话到了国叕的心窝里,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惊觉不对,又想摇头,摇了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停了下来,举止失措,汗流浃背。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自恃的那所谓良策原来竟是半点用处也无。荀贞目光是如此的逼人,似将他了通透。他再也没有了一分一毫的镇定,初见荀贞时的那一点心虚,转变成了占据满心满腹的惶恐惊惧。刚才谈论郡名士时的侃侃而谈,早不知飞去了哪里。他坐立不安,支支吾吾:“这,这,……。”

    “足下为阳城长数年,赋敛无时,贪污不轨,共计多收口算钱三千余万。县中大姓刘氏,贼杀人,按律当死,足下受其赇,释之不究。足下又受商贾、冶家财货,少收市税、铁税;又明知治下豪强大族自占隐匿家訾,不究其罪,见知故纵。……,府君手书的这些条文不法事,可有错的么?”

    国叕满头大汗。堂外的热气一**袭进来,堂上闷热不堪,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宣康提起毛笔,又轻轻地放案上,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声响。听入国叕耳中,却如惊天霹雳,他手上一松,公牒掉落地上,急忙又俯身捡起,道:“这,这,……。”

    荀贞咳嗽了声,对守门口的许仲道:“君卿,去把那些东西取来。”

    许仲应诺,带了两个人,出去官寺外,很快转回,每人的手上多提了四五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躲墙角的吏员们见了,惊骇失声。许仲等人登入堂上,把那些东西丢到国叕的面前。国叕拿眼去,再也撑不酥软的腿脚,骨颤肉惊,跪坐不,瘫软地,那些分明是一个个的首级头颅!有的闭眼,有的睁眼,皆血污满面,恐怖狰狞,骇人之极。

    “这其中有一个人头,你应该是认识的。”

    许仲从人头堆里找出了一个,提着发髻,拎到国叕眼前。国叕瘫坐地上,紧闭双眼,不敢。可怜他一个风雅名士,知山知水知美人,谈天谈地谈风情,又何曾见过这等可怕的场景?荀贞也不强迫他,自往下,道:“便是解里丁邯。我奉府君之命,顺路拿他,谁知他竟敢负隅顽抗,被我当场格杀,并及他家中那些敢反抗的宗族、宾客,总计一十二人。人头全这里了。……,另外三个人头,你可能不认识,你的主簿沈容肯定认识,就是他派去监视我的那三个县恶少年。”

    国叕亡魂丧胆,脸无人色,闭着眼,喃喃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荀贞转顾,和坐身边的戏志才交换了下视线。

    戏志才微微一笑。荀贞心道:“事将成矣!”收回视线,盯着国叕,叱道:“足下黑绶铜印,六百石县长!今与椽部督邮相坐对话,却瘫软地,双眼不睁,是何意思?”

    国叕用两手按地,勉强支身,睁开了眼。

    荀贞跽坐,身子往前倾,按剑柄,直视他,道:“君自至县,贪污狼藉,所得不义财至数千万,死罪。府君欲令我考案,念君儒,又恐负举者,不忍揭露示众,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今若还印绶去,或可展眉於后;不去,君所贪之钱适足以葬君也。”他坐回身子,后道,“言於此,请足下熟思之。”

    国叕颤声道:“若、若还印绶去?”

    “府君念足下儒衣冠,举主又是名公,不忍对足下加以刑戮。你若肯自去,可饶你一死。”

    国叕自以为没有路了,骤闻只要肯辞官,还可免一死,如同还魂了也似,力气陡,又怕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急挺起腰,一叠声地叫道:“下愿还印绶,愿还印绶!”

    宣康拿起放案几上的纸和笔,给他送过去,道:“既然愿还印绶,可自书己罪,自辞己官,奏府君。”奏者,下级给上级的上奏公文是也。国叕身前没有案几,他抓起纸笔,顾不上换地方,撅起屁股,趴地上就写了起来。待写完,宣康呈给荀贞。

    荀贞略了,吩咐宣康收,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足下国中有很多的名士、贤士,如许子将、黄叔度,皆天下之杰出士也。足下今虽挫,可是如果归家后,能够痛改前非,磨砺名节,激厉奋发,则再展眉之日不远。孟子曰:‘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即此谓也。良药苦口,良言逆耳,足下请自思之。”

    “是,是。下一定痛改前非,一定磨砺名节。”国叕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首级,提醒自己不要去,摘下冠带,取下印绶,恭恭敬敬地放到荀贞的座前,道,“印绶谨还督邮,下这就归家。”

    戏志才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回去?”

    荀贞入堂内后不就掌握了谈话的节奏,根没给国叕问戏志才等人姓名的空。国叕到现还不知道戏志才等人是谁,但与沈容一样,也猜出了他们必是荀贞的心腹亲信,因此戏志才虽是白衣,不是官身,问的这个问题也甚是奇怪,他仍然恭敬地答道:“下有辎车数辆,准备乘车归家。”

    “你县残民多年,府君怜你,不治你的罪,你还打算把你贪污得来的财货都带回家去么?”

    国叕的汗又下来了:“不,不,下不敢。”

    “那你准备怎么回去?”

    “下得被戏志才逼得狠了,他冒出来急智,“下学袁初,单车归家!”

    宣康年轻,差点笑出声来,忙捂嘴,心道:“这人是不是被荀君吓傻了?一个侥幸免罪之人,还学袁初?他以为他也是公家子么?”

    荀贞、李博也觉得可笑,但两人有城府,没有表现出来。戏志才笑道:“很,那你就单车归家罢。”与荀贞耳语了两句。荀贞即招呼许仲、江禽,教他们分出几个人,押送国叕去后院驾车,再礼送他出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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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虎狼之威(下)

    全文字无广告国叕、沈容半天算计,半天忙活,自以为思得了良策,足以对付荀贞,却没料到戏志才的“张弛之计”下,国叕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撑,就屁滚尿流地服罪自辞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当堂上只剩下自己人后,荀贞笑对戏志才道:“志才,一切皆如你的分析。没有得到你的妙计前,我以为这趟阳城之行或许会是一场攻坚战,如今按你计策行事,摧枯拉朽。”

    戏志才道:“今你治郡北,阳城是第一,只要阳城办,底下就办了。阳城的不法吏民以国叕、沈驯为首。国叕是汝南人,外郡人来郡当官,虽然贪婪,却如无根之木,稍加恐吓,即无胆矣,去之容易。沈驯不然,沈氏大姓,乃是地豪强,世代冶家,家资巨万,宗族数百,宾客徒附数千,又恃赵忠势,亦为六百石吏,有钱、有人、有势、有官,从他‘出行车驾僭制’一事就可以出,此人必骄横跋扈,不易拾掇。贞之,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以我来,若想令沈驯伏法,突破口应沈容。”

    “正是如此!”

    两人相对一笑。沈容是沈驯的从子,沈驯违法乱纪的事儿他肯定知道一些;同时,沈容又是县中主薄,县里边违法乱纪的事儿,他肯定也有参与,如今国叕一去,他必定心慌意乱,正是趁机将他拿下的良机。荀贞吩咐许仲、江禽:“去将沈容提来。”

    江禽问道:“提来?”

    “提来。”

    “是真的提,还是?”

    “真的提!”

    江禽是西乡的轻侠,西乡很有脸面,特别是荀贞扑灭第三氏、许仲又日夜常侍荀贞左右后,他西乡是一呼百应,俨然众多轻侠的首领了,可是,他的威风也只限於西乡,多波及到邻近几个乡而已,日常所见的大的官儿也就是乡蔷夫了。

    今次从荀贞来阳城,先路上剿了一个庄子,接着县城外,一县主簿亲自来迎,又接着刚进县廷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收拾掉了一个六百石的县长。这是何等的威风杀气!饶是他性子还算沉稳的,也早已热血沸腾,兴奋得很了。他大声应诺:“是!”

    许仲相比他就镇定得多,应话的声音依旧低沉,唯一的变化是脚步加快了一点。两人快步走出官寺,不多时转回进来。——他俩真的是把沈容“提”进来的。江禽个子高,抓着沈容的脖子,把他提得脚不沾地。许仲不紧不慢地跟后边。

    上得堂内,江禽松手,沈容趔趄几步,勉强稳,见了堆地上的人头,他那刚因被揪着脖子而憋红的脸立刻转白。荀贞饶有兴趣地瞧着他面色的变化,笑问道:“这些个人头里,可有主薄的熟人?”

    沈容抖抖地答道:“没、没只觉得那些个人头像是梦魇似的,他不想,却像被陷了进去,拼命挣扎,总算把眼挪开,躬身弯腰定,飞快地了眼荀贞,目光定格他身前的两样物事上,一个黑色的绶带,一个绣文的印囊。全文字无广告他瞠目结舌,指着问道:“这是,这是?”

    “没有你认识的人头?那三个是谁?”

    许仲、江禽拣出那三个被沈容派去监视荀贞的恶少年的人头,掷到沈容脚前。沈容连着退了四五步。荀贞把座前的印绶拾起,也丢过去,按剑倾身,厉声喝道:“国叕已伏法认罪!你,还要嘴硬么?”

    “国叕已伏法认罪”七个字,如平地旱雷,沈容立不,“扑通”一声跪拜地,连声道:“人认罪,人认罪!”

    他早前官寺外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后,已隐约感觉不妙。后来,许仲他们出去拿人头的时候,他也到了,丁邯他认识,那三个恶少年是他派去监视荀贞的,他认识,越发觉得不妙,只是处於侥幸,还幻想希望国叕能够顶。此时被“提”入堂上,到国叕的印绶后,他的这点幻想登时破灭。他使劲磕头,求饶道:“人服罪,人服罪!椽部饶命!椽部饶命!”

    这一瞬间,荀贞剿灭群盗,荀贞诛灭第三氏,种种故事,如走马灯般,他脑中连环转个不停,满脑子只一个想法:“只求保命。”

    宣康到他这副模样,知道又是自己出场的时候,拿起笔墨纸砚,放到他的面前:“既然认罪,就把你的不法事,你所知的国叕的不法事,还有你从父沈驯的不法事,都统统写下来罢。”

    “人从父,……?”

    “你若老实写下,还能免一死,若执意隐瞒,不肯配合,你信不信现就能正法了你?”

    沈容虽有有才智,毕竟只是才智,逢此骤变,却也无计可施,心里对他的从父沈驯了声:“对不了,为了保命,只有先把你老人家卖了!”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愿意配合,拿起纸笔,竟如国叕一样,也是顾不上换地上,就趴地上写了起来。

    戏志才笑道:“这一对主臣,还真是投契。”

    等他写完,签过名,按过手印后,宣康收拾,递给荀贞。荀贞接,了,沈容写得内容真不少,写满了四五页。里边有些是荀贞知道的,有些是荀贞不知道的。

    他满意颔首,温声道:“府君为政宽仁,不欲起大狱。我要你写下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治你的罪,也不是为了治你从父的罪。前阳城长国叕认罪后,还印绶,自辞去。《传》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和你的从父若能像他那样,从此洗心革面,改过自,不也是很么?”

    “县、县君,不,前阳城长没被椽部捕拿处死么?”

    荀贞笑道:“我有什么权力处死人?我杀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他们负隅顽抗,刀兵相向,不愿束手就擒,企图对抗国法,故此我不得已而才杀之的。前阳城长国叕知错能改,而且服罪的态度非常,自愿还印绶,愿意辞官归家去,我还有何杀他之理啊?”

    沈容颤抖着取下腰间的印绶,高捧到头,跪地上,膝行至荀贞座前数步外,伏下身子,道:“人亦愿还印绶,辞官归家去。”

    “不急,不急。咱们先去见见你的从父。”

    荀贞长身而起,绕过他,大步走出堂外。戏志才、李博、宣康、许仲、江禽等人紧随其后。沈容逢此大变,反应有点迟钝,堂上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爬起啦,跑着跟上了,心道:“要去见我从父?”适才为了保命,他写下了不少沈驯的不法事儿,这会儿暂时性命无忧,不禁有点后悔、惶恐,怕沈驯知道了这件事。沈驯可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

    荀贞出了官寺,大约是听轻侠们的,寺外的百姓已经知道了国叕辞官之事,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数百上千人齐齐跪拜地,大呼道:“荀家乳虎,惠下讨奸,一月第三,四月行县,为民除害,席不暇暖!”有老有少,有男有,很多人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以前根都没有听过荀贞的名字,根就不知道郡里还有个叫荀贞的郡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荀贞的感恩戴德。老百姓总是实淳朴的,谁为他们办了事,他们就会谁。一旦,就远也不会忘。

    荀贞怀着这样的感慨上了车,感慨之外,却又有点奇怪。

    县民们高呼的那句话:“荀家乳虎,惠下讨奸,一月第三,四月行县,为民除害,席不暇暖”,意思很明白,显然是赞美荀贞。他为给百姓除害,急不可耐,刚上任北部督邮才一个月,就行县除奸,正如他当年西乡,也是刚上任一个月就诛灭了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第三氏。

    可问题是:这二十四个字,管通俗,却文雅,绝不是普通不认字的老百姓想出来的,而且,从荀贞进入县廷,再到荀贞出来,中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左右,就算老百姓中有儒,也不一定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编出这么一段流畅通俗,又不失文雅的歌谣来。

    荀贞狐疑地琢磨了会儿,一抬头,瞧见了对面戏志才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恍然大悟,道:“百姓们唱的这首童谣,应是出自志才兄之手了?”

    “不错。”

    “却是为何?”

    “你这次行县讨奸,治理郡北,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咱们颍川离洛阳不远,郡里许多官吏、豪强都和京都的权贵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比如这阳城,国叕的举主是袁隗,沈驯的儿是赵忠侄子的妻。你这几个县走下来,定会得罪不少人。你荀氏虽是天下名族,然受党锢,族中人不为官,闲散野,於朝中并无得力的臂助。得罪了这么多人,朝中又无援助,你如何自保?

    “我思来想去,唯有给你散播童谣一途。有了万民的称赞,朝中奸佞就算想动你,也要考虑一二了啊。……,再则,我听朝廷近下诏,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虽然这次诏举的对象只是州郡牧守,可若是咱们颍川半郡九县的百姓都唱这首童谣的话,你的美名不也就借机传到朝廷去了么?纵不能获得升迁,於短期内,亦足可自保了。”

    朝廷下诏举谣言的事儿,荀贞也是知道的。他听完后,很是感动,道:“卿又是帮我出谋划策,又是想办法帮我自保,太爱我了!贞不知何以为报。”因朝廷有举谣言之制,故於天下诸郡国县道中,常有地方官吏为扬名而编造童谣的事儿发。戏志才此举实不足为奇。

    戏志才笑道:“卿以知己待我,我自以知己相报。”

    车外,百姓的欢呼声不绝於耳。

    荀贞笑问道:“外边这么多百姓,你是怎么教会他们的?”他对此的确有点奇。

    “我没有教他们。”

    荀贞愕然:“没教?”

    “我教的是解里的百姓。解里的百姓大部分都跟着咱们来阳城了,他们与县的百姓是同县人,混一块儿,一个人会,就是十个人会,十个人会,就是千百人会。”

    荀贞侧耳倾听车外童谣,听着他们发自肺腑地感激欢叫,听着甚至有妇人、老人喜极而泣,听着孩子们奔跑的脚步声、喜悦的唱谣声,对比他上次来暗访时县中的死气沉沉,一时间,他胸怀起伏,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只不过赶走了一个贪官,是我该做的事儿,百姓们就如此感恩欢快。这趟来阳城,……。”

    “怎样?”

    “我便是死这里,也是值了!”

    ……

    来到沈驯家外,沈家宅门紧闭。

    高甲爬到树上,向内观,见偌大的院中满了持刀拿弩的护卫。却是沈驯已得了消息,召集来了人手,欲要顽抗。

    ——

    1,因朝廷有举谣言之制,故於天下诸郡国县道中,常有地方官吏为扬名而编造童谣的事儿发。

    西汉冯野王、冯立兄弟相继为地方长吏,均有治绩,被民众歌谣之:“大冯君,冯君,兄弟接踵相因循,聪明贤知惠吏民,政如鲁、卫德化均,周公、康叔犹二君”。

    黄巾事后,冀州由於连年征战,田地荒芜,饥民无数。皇甫嵩奏青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帝从之。百姓歌曰:“天下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冯氏兄弟、皇甫嵩固有政绩,但这两首童谣文绉绉的,应是出自他们的门客、属吏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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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下情节走向,明天更

    全文字无广告想今天两的,但是有点思路不畅啊,“澄清郡北篇”这部分是早已构思了,但对下边的情节走向有点举棋不定,有两种选择,不知道选哪种。再琢磨琢磨,明天吧,的时间应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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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诛灭沈家(上)

    全文字无广告得晚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来不及修改,先传上吧。下一上午十点。

    ——

    荀贞从车上下来,听罢院内情形,对戏志才道:“志才,来你猜对了,这郡北真是不乏亡命徒啊。解里丁邯是一个,这沈家又是一个,仗着有些人、势,就敢……。”]

    他想“就敢对抗国法”的,但到“人、势”这里,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与戏志才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需得立刻派人出城!”

    侍卫荀贞左右的许仲、江禽、程偃问道:“什么?”

    “伯禽,你多带几个人,现就出城!要快。从西城门出去,往洛阳方向沿途!大路、路都不能漏,遇到形迹可疑者,当即拿下盘问!”

    江禽不懂他的意思,问道:“当即拿下盘问?……,荀君,盘问什么?”

    “信使!沈家派去洛阳的信使!应该刚出城不。……,你们选几匹马立即去,一人两匹,不要可惜马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一定要把他抓到!抓到之后问清楚沈家总共派了几个人去洛阳送信。如果不止一个人,继续追!继续抓!一个都不能放过,务必全部擒下。”

    荀贞召手唤来宣康,命他取出笔墨,倚着辎车,写了一道公文,盖了官印,递给江禽:“若是抓人时有人阻拦,你就拿这道官文给他们!便是北部督邮追拿逃犯。……,快去!”

    江禽只是对官场不熟悉,并不笨。荀贞解释得这么清楚,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沈驯是六百石的“高官”,不会不知道对抗郡府的后果,他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有所倚仗。他的倚仗能是什么?只能是赵忠的侄子。阳城离京都洛阳只有一百多里地,快马来回两天两夜足够,就算路上有些耽搁,晚不会超过三天。也就是,他只要沈家宅院里坚持够三天不被拿下,洛阳方面就必会有救兵来到。到的那个时候,倒霉的就不是他,而是荀贞了。

    江禽大声应诺,点了十来个人,每人选了两匹良驹,骑一匹,牵一匹,大叫呼喝,让远处的百姓们让开路,泼剌剌卷尘疾去。

    宣康、李博也听明白了荀贞的意思,刚才因亲眼目睹荀贞三言两语驱逐一县之长而产的兴奋不翼而飞,变得紧张起来。李博道:“荀君,你的意思是沈驯很有可能会派人去洛阳求救?”宣康很担心,不是为他自己担心,而是为荀贞担心,道:“荀君,他要是真派人去了,江伯禽万一又没追上,该如何是?要不然,咱们先撤?”

    荀贞颇有点“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意思,至少表面上他还是镇定自若,道:“撤?咱们若是就此撤了,别的且不,只解里丁家的那十二条人命,你对得么?”言下之意,若就此撤了,未免显得欺软怕硬。

    戏志才见他突临大变,却并不胆怯,心中赞许,想道:“这要换个旁人,听到沈驯很有可能已派人前去京师求援,怕早就惊乱变色了。贞之平时总是温言暖笑的,关键时刻却是刚毅坚定,很能沉得气啊。”他却是不知,荀贞早从答应钟繇“澄清郡北”那一晚起,就做了坏的打算——大不了弃官亡命。(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亡命江湖之间,结交四方豪杰,不定反有处。

    宣康忧心忡忡地道:“可是荀君,倘若江伯禽没有能拦下沈家的信使,又倘若沈家的信使果然从京都求来了救援,咱们就算把沈驯拿下了,怕也拿他没办法啊。”

    戏志才道:“叔业言之有理。贞之,你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荀贞了一眼边儿上的沈容,心里想道:“还能如何?事已至此,只能将沈驯一刀两断!难不成还留着他报复我不成?”

    正因为宣康的担忧,才不能妥协。假使真如宣康所,江禽未能将沈家的信使拦下,待京都的“大援”来到后,沈驯又岂会善罢甘休?退一步讲,又假使江禽拦下了沈家的信使,这沈驯既有向京都求援的举动,也留他不得了!与其留等他报复,不如提前把他干掉。

    把他提前干掉还有一个处,杀了他后,他的罪是大是,就全由荀贞来。这或许不能避免赵忠侄子的报复,但至少荀贞“没有做错”。没错就没有把柄。没有把柄,即使权倾朝野如十常侍,短期内也是没办法施以报复的。而只要短期内能太平无事,对荀贞来,就足够了。——今年是壬戍年,掐指算来,后年就是甲子年了。也就是:黄巾起义应该就后年。

    他暗里叹了口气,下了决心,想道:“来今日只有和沈驯不死不休了。”从容笑道,“志才兄,何必试探於我?眼下形势如此,该怎么办,还用么?”

    戏志才哈哈一笑,唤沈容过来,道:“你给你的从父带句话,就:‘若他晓事,就和国叕一样还印绶,辞官,尚可为杜稚季。若他不晓事,北部督邮不介意做张俭、岑晊’。再告诉他,‘解里丁邯不欲为杜稚季,督邮已除之。’”

    荀贞适才命令江禽带人去拦截信使的事儿,沈容边儿上全听见了,此时见戏志才一脸的云淡风轻,话的语气轻描淡写,竟似压根儿没有那件事一样,心中犯疑,很怀疑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装出来的。他不知戏志才的身份,没有听他的话,转脸去荀贞。

    “志才兄所言,即我之意也。沈主薄,就麻烦你去一趟罢。”

    沈容大跌眼镜,心道:“我从父定是遣人去京都求援了。瞧他两人这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竟似全都没将这件事放心上?……,我却是不信!赵常侍何许人也?天子呼为‘我母’!莫他两人一个白衣士子,一个族受禁锢的百石督邮,便是太守阴公逢着此事,也得害怕!”

    他心里这一嘀咕,就表现出踆踆的模样来,虽不敢违抗荀贞的命令,但往沈家院门走时,难免时走时停,时而还偷偷回头,窥伺荀贞。李博、宣康把他的表现收眼底。李博道:“荀君,沈容这一去,怕是不会复返了。……,与其放他进院,何不留为人质?”

    “他只是沈驯的从子,又不是亲子,留下何用?还不如派他去传个话,让沈驯知道,我已遣人去追他的信使了。”荀贞负手立车边,着沈容敲开了宅门,又着他侧身从门缝里挤进去,宅门随后关闭。惊鸿一瞥的功夫,隐约瞧见宅内确有不少持兵挽弓的大汉。

    他忽然一笑,道:“真是没有想到,这沈驯竟会遣人去京师求援。”

    戏志才道:“是我考虑不周,我之错也。早知如此,当初进城的时候就该留下几个人,把守四面城门。”戏志才虽有智谋,到底才二十多岁,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儿,经验不足。

    荀贞摇了摇头,道:“非卿之错,错我。怪只怪我上次来阳城,只访到了沈驯的飞扬跋扈,没有访到他的胆怯懦。”

    沈驯一边聚众顽抗,一边遣人去京都求援。跋扈嚣张的表面之下,可不就是胆怯懦的的质么?想来,他应是知道了解里丁邯被杀一事,因惧被诛,故行此举。可是他也不想一想,他不管怎么,也是六百石的铁官长,又岂能和丁邯一样?丁邯只是一个乡下土豪,杀了也就杀了,他可是一个位比下大夫的朝廷命卿,荀贞又岂敢无故杀之?

    荀贞的意,只是想如对付国叕一样,逼他辞官而已,若非如此,也不会进城后先找国叕。真要想杀他的话,进城后就直扑沈家了,又岂会给他负隅顽抗的准备时间?他两人来的打算是:用张弛之计对付国叕,用打草惊蛇之计收拾沈驯。

    国叕是外地人,如无根之木,又无谋,收拾,搞掉他之后,再挟“大胜之威”来收拾沈驯这条“惊蛇”。只是万没料到,沈驯胆至斯!不止成了“惊蛇”,进一步,成了惊弓之鸟。——从这个方面来讲,可以,沈驯的胆才是导致眼前局面的根原因。

    戏志才、荀贞自我检讨毕了,对视一眼,口虽不言,却都清楚:对方肯定都下了这件事,从中吸取到了教训,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必不会再如今日这般被动。

    宣康皱着眉,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问道:“现该怎么办?”

    “疏散周围民。叫远处围观的百姓们各回其家。……,命别院诸人全部下马,备战。分出四队,将沈家牢牢围!余下诸队集结待命。去把里的里长、里父老找来,命他们配合程偃那队人去集柴火、枯枝等诸般易燃之物,并找几根大木,预备用来撞击宅门!”

    荀贞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宣康、李博没有荀贞、戏志才的镇定,听完荀贞的命令,李博心头猛跳,只觉手上出汗,问道:“荀君,你这是准备要强攻沈家么?”沈驯是六百石的铁官长,又是赵忠的“亲戚”,远非丁邯可比,这攻打沈家可是与诛杀丁邯完全不同。

    荀贞没有正面回答他,只笑了笑,道:“沈驯色厉胆薄,虽聚众顽抗,我来,土鸡瓦狗耳!”

    宣康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虽也担忧,但担忧之余,却是还有点临敌的兴奋,问道:“何时动手?”

    “不急。”荀贞望了望天色,日头虽已西移,还是很热,他道,“等江禽他们回来再。”

    别院诸队的队率接令,分出几个人,将远处围观的百姓赶走,把坐骑牵到里外,找个地方,剩下的八十多人先将里中的民户都劝出去,随后分出两部,一部列队荀贞身后,另一部各选定沈宅外易於进攻之处,善使刀剑,精通手搏肉战的居前,擅用长矛、大戟的列后,精擅射术的或爬到树上、或攀到隔壁人家的屋顶上,居高临视沈院。

    长的训练此时显出了效果,诸队队率的统带、安排下,一切都井然有序,毫无纷乱之态。

    这一番布置,里中是人声,热闹非常。

    喧闹的声音也传了沈家。有人鬼鬼祟祟的登高窥伺,见围观百姓都被赶出里外时,还没什么反应;接着再到里的户也都被撵出里外时,有些不安;再到见别院诸队分成两部,一部待命,一部将沈宅围,皆开始擦刀调弦后,加不安;再又等到见程偃带着几个人搬来一堆堆的木柴,放到宅院墙外,又抬了三根大木丢到地上后,这个窥伺的人再也按捺不、不下去了,马上从高处下来,一溜烟地给沈驯报讯去了。

    宅外树上的专职负责监视院内的岗哨把这人的举动得一清二楚,大声往下报告:“窥伺吾等的沈家奴跑了,大概是给沈驯报信去了!”树下有人,立刻将这条情报传递给荀贞。荀贞不以为意,道:“且由他去!”

    ……

    戏志才旁观良,将别院诸人的表现收眼底,饶是以他之胆谋,亦不免暗惊。他以前只知道荀贞西乡招揽轻侠、豢养勇士,上午解里一战,庄子里短兵相接,叫他到了别院诸人的勇武和配合,只轻轻一击,便把丁邯蓄养的那些散兵游勇杀了个干干净净,自身仅有一人轻伤;现下,别院诸人的井然有序、闻令即动,又让他到了荀贞的令行禁止。

    他心道:“乳虎之名得非侥幸!贞之分明是用兵法来部勒此辈豪勇啊!”感叹过了,心中犯疑,“他若只是招揽轻侠,还可以是因尚侠气之故,今不但招揽侠勇,而且还用兵法部勒?……,难道?难道?”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项梁秦末“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的故事。

    他得自己初见荀贞时,质问过荀贞一句话:“‘足下名门之后,收揽民意,意图抬高声价,又结交轻侠,厮养壮士,欲得彼辈死力,使其为君效死。君之志不知终欲何为’?”

    当时,荀贞没有对此做正面回答,而是借辛瑷无心之下的圆场,仅仅谦虚地了句:“我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想为民做点事就心满意足了。”——这个解释似得通,但细细分析下来,其实却是避重就轻。因为这个回答只能解释戏志才质问里的前半部分,即“收揽民意、抬高声价”;不能解释后半部分,为何“结交轻侠,厮养壮士”?

    “收揽民意”可以是因为爱民,但“结交轻侠”也是爱民么?戏志才虽觉得他言不实,但是因为当今之世,侠气、结交轻侠的名门子弟很多,他以为荀贞所隐藏的也只是“尚侠气”三字罢了,毕竟他们荀氏是儒学传家,“尚侠气”有点不合他们的家教,再加之那次是初次见面,不能太过无礼,也就没再追问,没有多想。

    如今回想过去,再眼下,他想道:“难道?我那时对他的那个质问是对的么?”

    ……

    日头西落,晚霞满天。火烧云布满西天,染红了里中宅院,染红了荀贞诸人。

    这副日暮景象,倒是与荀贞上次从郡北归来后,去太守府找阴修时有点相像。那时,也是傍晚时分,太守府内也是被落日染得如血通红。戏志才凝目观荀贞,见他大冠黑衣,扶剑昂然,立如冠盖一般茂盛的大树下,意态踔厉,姿容焕发,满身红霞,十分的英气勃勃。

    里外,一人飞跑来报:“伯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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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诛灭沈家(下)

    全文字无广告随着江禽回来的,还有一个人。(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江禽把他扔到荀贞面前,道:“荀君,这就是沈家的信使,城外十多里处被我们拿下的。问过他了,他沈家只派了他一人去洛阳。为稳妥起见,我留下了几个人,命他们继续往洛阳方向。”

    “!”

    荀贞招揽来的这些轻侠悍勇者居多,心思缜密者不多,江禽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也因此,荀贞才把拦截信使的事儿交给了他去办。他也的确办得不错。不仅很快就把信使抓来了,还很细心地继续遣人。荀贞示意程偃、刘邓把这个信使拽起来,打量了两眼,见他发髻凌乱,鼻青脸肿,显是吃了不少苦头,道:“足下既被沈驯委以送信求援的重任,想来定是沈驯的心腹了。”

    这人不话。

    “我也不为难你,只借你一样东西用。”

    江禽以为他的是求援信,忙从怀里取出,呈交上去,道:“三郎过了,这封就是沈驯的求援信。”三郎,是轻侠中识文断字的一个。荀贞点了点头,接过来,也没,问那个信使:“你愿意借给我么?”

    江禽心道:“原来不是要求援信。”转过目光,瞧这信使。这信使不愧沈驯的心腹,不笨,又有身为俘虏的自觉,猜出了荀贞的意思,面色灰败。

    荀贞笑道:“来你已猜出了我想借你何物。”

    这信使跪倒地,叩头求饶:“人只是奉命送信,绝非有意与督邮作对!求督邮饶人一命。”江禽恍然,想道:“原来荀君是想借他的脑袋一用!”程偃、刘邓诸人目露凶光,将腰刀拔出一半。这信使越发害怕,不要命地磕头讨饶。

    “你要想活命,也简单,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即可。我只怕你不肯老实回答。”

    “督邮管请问,只要能饶人一命,人知无不言,言无不。”

    “第一个问题是:院内有多少人?”

    “人走时,院里共有六十多人。”

    “第二个问题是:都是什么人?”

    “有家君的族人,有宾客、奴婢,有从市上冶坊里召来的铁官徒。”

    “铁官徒?”荀贞心中一动,暗中想道,“难怪院中的那些壮汉不似寻常侠勇,原来是铁官徒。”

    刚才沈容进宅时,他趁机向院里了一眼,时间虽短,却也发现守院中的那些壮汉似格外有一股死气。这种死气,大多只会出现彻底不把死当回事儿的亡命徒身上。他以为这些人都是沈驯豢养的死士,如今来却应该就是铁官徒了。

    铁官徒,顾名思义,即铁官(官办冶坊)里从事开采矿石和冶铁产的刑徒。

    两汉采铁,用的方法是掘井取矿,“掘地深数百丈”。这种地下作业,直到荀贞穿越来的时代还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何况当下?常年与危险、铁、火、炼炉爆炸打交道,身又是刑徒,朝廷对他们的管制又是非常的严格残酷,这铁官徒的剽悍亡命可想而知了。

    前汉时,便阳城,有过一次铁官徒暴动,一百八十个人“经历九郡”,官军不能制,后竟致使朝廷派出了丞相长史和御史中丞这样的大臣亲自带兵镇压,方才失败。

    荀贞打算只问两个问题的,被“铁官徒”三个字勾起了兴趣,不免要多问一些了。他又问道:“有多少铁官徒?”

    “二十多个。”

    “整个颍川郡,只有阳城有铁官,偌大一个铁官,只有这二十多个铁官徒?”

    “不是。人听家君过,铁官里共有吏、卒、徒上千人。”

    “我听沈驯自开的也有冶坊,他自开的冶坊里有多少人?”

    “也有近千人。”

    “那为何他只召来了这二十多人?”

    “铁官和人家君自开的冶坊都不城中,铁官‘负黍聚’和‘营里’,家君自开的冶坊城外二十里处。城中只市上有一个不大的冶铁作坊,这二十多人就是从那作坊里召来的。”

    “铁官和自开的冶坊都城外……,这二十多人是从市上的作坊里召来的。”荀贞心头咯噔一跳,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他扭头望了望里门处,似漫不经意地再又问那信使:“沈驯自开的冶坊离城二十里。铁官呢?离城多远?沈驯派去给铁官和自开冶坊送信的人,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

    信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铁官离县城远近不一,‘负黍聚’离城三十来里,‘营里’离城近四十里。全文字无广告家君派去给铁官和自开冶坊送信的人是与人一起出城的,估算路程,去给铁官送信的人应该还没有到。”

    “也就是,去给他自开冶坊送信的人应已到了?”

    “差不多。”

    许仲、江禽、程偃诸人闻言,无不失色。程偃揪信使的领子,喝道:“沈驯那畜产还派了人去城外铁官和自开的冶坊?”

    戏志才嘿然,道:“这沈驯,你他是胆大,还是胆?”要他胆大,他害怕荀贞这个督邮;要他胆,他为顽抗,不惜擅调铁官徒和自家的冶工。只能,物极必反,胆到了极限就是疯狂。又或者沈驯到底是个商贾的出身,不知道擅调铁官徒进城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李博颤声道:“他、他、他竟敢擅调铁官徒和自家冶工进城?数百、上千的铁官徒一旦被放进城来,谁能管束?……,他就不怕申屠圣之事再现於今日么?”申屠圣,就是前汉那次阳城铁官徒暴动的首领。

    当闻知沈驯遣人去洛阳送信时,荀贞因有“大不了亡命弃官”这个坏的打算,还不是太过紧张,可是现,意外地问出了沈驯居然还派了人去铁官和自开的冶坊里调集铁官徒以及自家的铁工后,他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固然,铁官里还有铁官丞。铁官不的时候,铁官丞就是高长吏,这个铁官丞也许会知道事情轻重,不会遵从沈驯调人的命令,可万一他不知道轻重呢?又或者即使他知道轻重,没派铁官徒来,可沈驯自家的冶坊却派了人来呢?这信使,铁官里共有吏、卒、徒上千,沈驯自开的冶坊里也有近千人。李博所言绝非耸人听闻,一个处理不,真的会酿成大乱的。不但荀贞会死,这满城的百姓怕也会深受其害。

    江禽咬牙道:“这沈驯竟如此胆大妄为!荀君,请你下令吧,禽请为先驱,这就杀入院中,取了他的人头,悬挂城楼!有哪个冶坊的铁官徒敢进城半步!”

    戏志才道:“伯禽所言极是。这铁官徒是绝不能放入城中的。眼下之计,唯有……。”他瞟了一眼信使,接着道,“唯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

    “一个活办法,一个死办法。活办法就是劝沈驯,叫他再派人去铁官和自开的冶坊,取消调令。死办法就是伯禽的,攻入沈家,取下沈驯人头,悬挂门楼,阻退来者。”

    “依卿来,现下该用哪个办法?”

    “先试试活办法吧。”戏志才顾望了几眼沈家宅院,故作为难,道,“沈家宅内有六十多人,又高墙坚门,攻之不易。能不攻打,还是不攻打为。”

    江禽、程偃、刘邓,包括沉稳如许仲,俱皆不满。

    刘邓嗔目叫道:“便有六十多人,便有高墙坚门又如何?不快点把沈家取下沈驯的人头,悬挂城楼,威吓来者,难不成,还要坐视等那几千铁官徒进城么?”

    戏志才没有理他,轻轻拉了拉荀贞的衣服。荀贞知他这么必有深意,思忖道:“沈驯欲调铁官徒进城,似胆大妄为,分析其心态,根子却还是胆怯上,指望三言两语把他服,必是不能。志才不会不知道这点。他既然知道这点,却还这么,料来应是想通过这信使的嘴,让沈驯知道我们并不想强攻。……,可是,他又为何想要误导沈驯?”很快猜出了戏志才的用意,“……,不外乎是想麻痹他,令其大意,然后趁其不备,发起突袭。”

    许仲不话则已,一话就惊人。

    他指着沈家宅外堆积的柴火,建议道:“荀君,这沈驯怕是不被服的。不过,戏君的也不错,这沈家内有人守,外有高墙,确实也不速战速决。以我之见,也不用去服他,也不必强攻,不如干脆再集些柴火来,一起点燃,投入墙内,把这沈家一把火烧了算了。”

    信使听得胆颤心惊,差点大叫阻止。

    他家也这个里中,离沈家不是太远。已经连着十几天没下雨了,天干物燥,今儿太阳又刚晒了一整天,这一放起火来,倒霉的不止沈家,整个里恐怕都会陷入火海。

    李博考虑到了这点,忙出言阻止。刘邓怒道:“里中已无百姓,便算把整个里烧掉,也总强过等几千铁官徒进城后,咱们百十人陷此地!”半跪地,请命,“荀君,请下令吧!”

    荀贞了刘邓,又了许仲、江禽、程偃、李博等人,后又了戏志才,惊奇地发现他竟嘴角微笑,镇定自若,不由心中佩服,想道:“我是因为知道黄巾将要起事,故而不怕权宦报复。志才只是一个寒家士子,只为了报我的‘知己之恩’,就提着脑袋跟着我来整治郡北。刚到阳城,才开始着手不,就接连遇到骤变,连许仲、江禽也沉不气了,连我也有点害怕了,他却依然若无其事。真是虎胆啊!”

    他经过西乡的两年历练后,不管是城府、胆色还是坚毅、自信,都已远非昔日刚入仕时可比了,他想道:“……,嘿嘿,我做繁阳亭长时就敢夜半出境击贼,何况今时今日?志才的智谋我远不能及,可若要讲胆勇,我又怎能被他比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

    “刘邓,你还得去年西乡别院刚建成时,我别院墙上写的那十三条院规么?”

    “得。”

    “第一条是什么?”

    “无令,虽钱山粮海,不行;令下,纵刀山火海,行。”

    “我给你下命令了么?”

    “没有。”

    “那还不起来?”

    刘邓等人西乡别院这一年多,荀贞不但厚养他们,有求必应,且施以恩义,推赤心入他们的腹中。众人早对他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受他驱使。闻得荀贞此言,刘邓满脸通红,惭愧惶恐,忙从地上跳起,转回荀贞身后,不敢再话了。许仲、江禽、程偃诸人也静了下来。

    “听我命令。伯禽,你现就去找县的县丞、县尉,告诉他们沈驯要调铁官徒进城,请他们立刻关闭城门,带县卒、吏民登城防守,不得放一个铁官徒进城。……,如果此事他们做了,我可以不再追究他们以前的不法事。若是没做,就请他们等着我登门拜访罢。”

    “诺!”江禽方才是骑着马进到里内的,当即上马,飞驰离去。

    “阿偃。”

    “。”

    “你带一队人,再去集些柴火来。等我命令,准备放火烧宅。”

    “诺!”

    信使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自己的家被烧掉,忍自己的妻子父母流离失所。他伏地叩首,哀求道:“千万不能放火啊!求椽部开恩。人愿为椽部去劝家君取消调令!”

    荀贞瞧了他片刻,道:“也,便信用你一次。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沈驯,就:诚能自改,愿如杜稚季故事,不治前事。怙恶不悛,请义纵鹰击,火将至矣。……,你知道义纵是谁么?”

    “不、不知道。”

    “你的家君也许知道。,我的是‘火将至矣’,不是‘祸将至矣’!荀子曰:‘行歧路者不至,怀二心者无成’。我言於此,请他仔细想想罢。”

    “是,是。”

    “他要是肯听我的劝告,幡然自省,想要改过,便迎我进宅,交还印绶。若怙恶不悛?你再告诉他,我只等他半个时辰。当夜幕降临,便是火起之时。”

    “是使跑着奔到沈宅门外,敲开了门,挤进去。门随之关上。

    ……

    荀贞收回目光,一转脸,正迎上戏志才的视线。

    “贞之,你想做什么?”

    “连日未雨,天干物燥,子元(李博的字)的很对,放火是万万不成的。我之前令阿偃备些木柴,也只是为威吓沈驯所用,实无纵火之意。……,不放火,又如君卿所言,沈宅外有高墙,内有强徒,强攻不易。便是趁其不备地突袭,怕也会伤亡惨重,且难以立克。一旦拖延,真有铁官徒来到,可就不妙了。”

    “所以?”

    “所以我认为,当下之上策,莫过於擒贼先擒王。”

    “那你也不能冒险进入沈宅啊!”

    他两人对话到此处,许仲、刘邓、宣康、李博诸人才搞懂了荀贞刚才为何“他要是听了我的劝告后,幡然自省,想要改过,便迎我进宅”。

    许仲、刘邓同时失态,叫道:“荀君,万万不可!”

    宣康急了,拽荀贞的袖子,像他现就要进入沈宅似的,语无伦次,急声道:“荀君,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啊!”

    李博亦道:“就算沈驯因为惧怕火烧而不得不迎君进门,估计也不会答应君带太多人进去的,沈家宅内足足有数十人,荀君岂可犯险?”

    “沈驯为保一命,竟疯狂到遣人去城外调铁官徒进城,可见他惧怕我到了何等程度!这样的无胆鼠辈,便有十个,又有何惧?我杀之如杀鸡犬!何来‘犯险’之?”

    诸人欲待再劝,荀贞笑道:“不必了,我意已决。沈驯害怕被火烧,必会开门迎我。你们且等着,我怎么手刃此贼!……,哈哈,他这也是自讨死路,居然擅调铁官徒,便是我杀了他,朝廷也无话可啊。此真古人之所云:‘自作孽,不可活’。”

    许仲随他日,晓得他的脾气,知道凡是他大笑之时,便是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自知口拙,无法劝他改变主意,也就不再劝了,道:“我愿从君同行。”

    荀贞略作沉吟,道:“沈驯纵胆如鼠,他宅里有六十多人,应也不会阻止我带一两个人同行进去。”笑对刘邓道,“当日太守行春,走时,官寺院外见到了你们,欲从你们人中选出一两人比试。你当时道:‘吾辈学剑,学的是杀人之剑。男儿提七尺剑,当快意人,怎能像猴子似的卖艺人前’!使太守惊奇,赞你是真豪桀、勇敢之士。……,我且问你,你可有胆子与君卿一块儿,从我入宅么?”

    刘邓没想到时隔一年多了,荀贞还得他当时的话,一个字都没错,又是感动又是热血沸腾,复又半跪地:“君有令,邓,敢不效死!”

    “!”

    ……

    场轻侠近百,荀贞单选许仲、刘邓两人随他入内,是有原因的。

    许仲的勇悍胆气,他是亲眼所见。许仲为救阿母,曾经一人夜闯亭舍,面对七个人,面不改色;又夜救邻亭一战,他紧从荀贞身侧,冒矢石,浴血战,所向披靡;而刘邓既然有胆子顶撞太守,胆色应也十足,并且刘邓除善用剑外,还善用双手戟,这都是利於近战的兵器。——只可惜,江禽去找县丞和县尉了。他也是一个很的选择,号称“手搏第一”,也是很擅长肉搏厮杀的。

    ……

    果如荀贞所料,那信使进去不后,沈家的宅门缓缓打开了,出来一人,却是沈容。

    荀贞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我还以为沈主薄一去不复还了呢,怎么出来了?”

    沈容尴尬至极,不敢抬头荀贞,低着头行礼,道:“我从父愿改过自,交还印绶。请督邮进院。”

    戏志才拉荀贞,附耳道:“今君入院,是奇兵也。奇者,险也,以少敌众,非快不能制胜。进去后,不要和沈驯多,寻着时机,直接将他拿下就是!”退后一步,肃容整衣,厉声对沈容道,“还印绶、取消调令,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告诉沈驯,如果半个时辰后,还不见督邮出来,我就放火烧宅了。”

    他当着沈容的面,对沈驯提名道姓,不礼貌之极。沈容却没心思与他计较,既是惊骇荀贞的胆色,又是恐惧放火的威胁,额头出汗,道:“是,是。”

    荀贞也不等沈容,带了许仲、刘邓两人,昂首大步,直奔沈家宅院。

    沈家门口时,守门的两个宾客似想要拦下许仲和刘邓。许仲理也不理。刘邓瞪大眼,大喝了一声:“我乃督邮侍从,竖子也敢拦我?”声如响雷,门房上的尘土都被震得簌簌直下。那两个宾客猝不及防,腿一软,悬没得跌坐地上,眼睁睁着他三人扬长入内。

    ——

    1,铁官徒暴动。

    铁官徒的暴动大多出现前汉,除颍川申屠圣这次暴动外,还有一个山阳铁官徒苏令领导的暴动。

    苏令领导的这次暴动比申屠圣暴动大,《汉书?成帝纪》载他们“经历郡国十九”:“山阳铁官徒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郡国十九,杀东郡太守、汝南都尉”。《汉书?五行》则“经历郡国四十余”。

    2,常年与危险、铁、火、炼炉爆炸打交道,身又是刑徒,朝廷对他们的管制又是非常的严格残酷,这铁官徒的剽悍亡命可想而知了。

    炼炉爆炸:汉代仍使用木炭为冶铁燃料,不过已开始试验改用煤炭。《汉书?五行志》载了两次用煤作燃料发的炼炉爆炸事件:“征和二年春,涿郡铁官铸铁,铁销,皆飞上去”、“成帝河平二年正月,沛郡铁官铸铁,铁不下,隆隆如铁声,又如鼓音,工十三人惊走。音止,还视地,地陷数尺,炉分为十,一炉中销铁散如流星,皆上去,与征和二年同象”。

    3,铁官里共有吏、卒、徒上千人。

    汉代冶铁作坊的规模不。早前汉盐铁还未实行专卖的时候,豪商大贾的冶铁作坊就“一家聚众,或至千余人”了。齐临淄故城发现一个汉代的冶铁遗址,占地四十万平方米以上。汉元帝时贡禹:“今汉家铸钱,诸铁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铜铁,一岁功十万人已上”。

    4,铁官和人家君自开的冶坊都不城中,铁官‘负黍聚’和‘营里’,家君自开的冶坊城外二十里处。

    汉之阳城县,即今之河南登封告成镇。目前告成镇周边发现的汉代冶铁遗址共有三处:登封告成冶铁遗址,登封铁炉沟冶铁遗址,禹州营里冶铁遗址。

    “铁炉沟”今登封南的大金店镇段东村,这个地方汉代的时候叫“负黍聚”,从地图上,离阳城三十来里地。“营里”是今名,汉时不知叫什么,其地位处登封与禹县(阳翟)之间,从地图上,距登封大约三四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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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今有颍阴乳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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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沉沉的暮色下,戏志才、李博、宣康、程偃等人目送荀贞三人步入沈家。

    沈家宅院前后三进,深邃幽窅。惊鸿一瞥间,他们见前院有十几个蓬头垢面、凶气毕露的勇汉,各执兵器,虎视眈眈地守门内,他们都心头一跳,皆知,这些人必就是以亡命出名的铁官徒了。

    “吱呀”闷响声中,沈家高大的院门被徐徐关上,似一只巨兽的嘴,吞没了荀贞等人的身影,也把戏志才等人隔绝了外边。

    里巷悄寂,晚风炙人。

    留宅外的七八十人没有一个开口话的,夕阳拉长了他们身影,沈宅对面的,紧盯沈家院门;攀树上、屋顶的,探出身子,往沈宅里,紧张地寻找荀贞三人。

    有人树上见了,叫道:“荀君他们从铁官徒的中间走过去了,进了中院!”

    趴沈宅西边一处人家屋顶上的另一人紧接着叫道:“我见了!见了!中院有二十多人,各执兵器,像是沈家的宾客、奴仆。……,他们没有阻拦荀君,让到两边,让他们过去了!……,荀君他们走得不快,……,进了后院了。”

    又一个离得后院较近的轻侠从东边房顶上起身,不顾危险,翘足极目,力往后院,叫道:“荀君他们进后院了!……,哎呀,被屋檐挡,不到了。后院挺大,院中有棵大枣树,门西有个堂。院里了不少人,不太清楚,不知具体数目,影影绰绰地大概十几个人,都穿着轻甲,拿着刀剑,还有一个拿弩的!应该是沈驯的宗人。……,又见荀君他们了!他们正西边的堂外脱鞋。……,他们进了西边的堂内了。”

    程偃大声问道:“怎么不了?还能到荀君么?”

    “……,他们进了堂内,堂里像有五六个人跪坐地。……,堂门关上了,不到了。”

    “唉,唉!”程偃急得团团转,越急越热,浑身是汗,头上裹的帻巾被汗水溻得通透,一转身间,蓦然发觉此次随荀贞出行的那几个督邮院的吏躲远处,交头耳语。

    他横眉立目,嗔怒喝道:“你们什么?荀君进了院内,你们身为下吏,一点都不担心?”“嘡啷”一声,抽出了环刀。随着他的举动,诸多焦急忧虑的轻侠也纷纷怒目相对,刀剑出鞘。顿时,里中、树上、屋顶刀剑出鞘之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那几个吏被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跪倒伏地。

    一人叫道:“主辱臣死。椽部入院,人等身为下吏,怎么会不担心呢?”

    “那你们嘀咕什么!”

    “人等佩服椽部的胆勇,刚:椽部英武绝伦,此入院内,必定太平无事。”

    “哼!得听,刚才也不见你们主动求随荀君入院!”

    “人等文懦,哪里能与椽部和诸位英雄豪桀相比!明知是刀山,也敢闯一闯。(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程偃发怒是因为担忧荀贞,这吏能言善道,话听,稍稍将他的焦躁安抚下了些许。他“哼”了声,回刀入鞘。别的诸人也知,这些吏是荀贞的僚属,不迁怒,便也随之收起刀剑。里中、树上、屋顶又是一阵的刀剑归鞘之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刀剑一出一归间,给这里中的夕阳暮色,给这远近的赤色红霞,平添上了几分杀气,几分肃冷。吏们悄悄地爬起来,退到墙边,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出了,再有风吹来时,只觉得那熏人的热浪似也被这杀气给冲得凉了。

    里巷重归沉寂。

    ……

    暮色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暗。

    渐渐的,远处的屋舍楼阁不清了。再渐渐的,近处的沈宅阁楼、挑出墙外的大树也变得昏浊起来。再渐渐的,暮霭消散,夕阳无声无息地沉沦地下。夜幕降临,星月黯淡,归巢的鸟儿扇着柔软的翅膀,低掠飞过,牵来了墨黑和沉穆。

    沈家的宅门虽离诸人不远,夜中,也已是朦朦胧胧的了。

    宣康实忍不,有话没话地找话,低声问道:“荀君进去多了?”

    李博也同样有话没话地找话回答他:“快半个时辰了。”

    “怎么还不出来?天都黑了。”

    宣康心翼翼地偷觑盯视沈家宅门的戏志才。荀贞进院前,戏志才威胁沈容,:如果等半个时辰,荀贞还不出来,他就要放火烧宅。宣康忐忑地想道:“他不会真的放火吧?”不是怕沈宅遭火,而是怕荀贞受累。他着急万分,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沈宅门外听院内动静,李博拉了他。

    沈家宅内一直都很静,入夜后安静,直到这时,——隐隐约约地,诸人似听到了一声短促地惊叫。

    “什么声音?”

    较远处屋顶上的轻侠叫道:“后院有动静了,后院有动静了!”

    程偃闻声仰首,急追问道:“什么动静?”

    “……,堂门开了!”

    “堂门开了?”

    “哎呀不!”

    “怎么了?”

    “院子里的那些沈家宗人都扔了火把,提着刀往堂里跑!”

    “往堂里跑?……,堂上发了什么事儿?”

    “堂上、堂上……。”话的这个轻侠屋顶上调整位置,努力向堂里,“到了!堂上、堂上,……。”

    程偃急着想知道堂中发了什么事儿,见他半天不到正题,焦躁发怒:“我问你堂上到底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那轻侠回过神来,不可置信似的道:“堂中地上躺了几个人,烛台也倒了几个,血流了一地。那几个人像是都死了。……,里头,里头的案几下边,有具无头的尸体。”

    “荀君呢?荀君他们呢?”

    “不到荀君。……,见君卿和阿邓了!一个提着剑,一个两手拿着短戟,迎上了从堂外冲进来的沈家宗人。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君卿往后退了一步,抓了拿刀砍他的那人,……,嘿!”

    “怎么了?”

    “君卿用这人挡了堂外射进来的一支弩箭。……,阿邓杀了两个人!他奔到了堂门口,将左手的铁戟掷了出去,唉哟,像是击中了正院里拿弩射箭的那个竖子!……,哎呀不,有人走廊上偷袭阿邓。……,哈,阿邓用右手戟挡了这人的刀,一拳打了他的脸上,又赶上去,捅穿了他的脑袋,啧啧,溅了一脸的血。阿邓杀出性子了,把这个偷袭的鼠子扔出了堂外,砸倒了两个沈家宗人。……,有三个人围攻君卿。君卿真勇悍也!半步不退,压根不躲,胳膊上挨了一刀,宰了一个!又宰了一个!后一个也被他刺死了。……,他也杀到堂门口了。”

    宅外诸人听得心驰神动,分别握紧刀剑。程偃大叫:“荀君呢?荀君呢?”

    “我到荀君了!他一手提了两个脑袋,一手提着剑,从柱子后边走出来了。咦?噢!柱子后边露出了两只脚,荀君刚才大概是和这人厮杀。”

    程偃听到了荀贞的消息,心中大石落地,再次拔刀出鞘,叫道:“戏君,杀进去吧!”扭脸去找戏志才,却才发现适才一直纹立不动的戏志才已调动人手,命一队人去点燃宅外的那些柴木堆;命树上、屋顶上的弓弩射手做接应荀贞三人的准备;调了一队人,抱起大木,等火起后就开始撞门;又选了几个手脚敏捷的,令他们等一开始撞门就翻墙入内。其它的则於夜色下列队伍,只等宅门被破开,便就冲杀进去。

    ——程偃方才听得太投入了,要不是转脸这一,竟不知戏志才已开始着手强攻。李博、宣康戏志才的旁边。他的余光扫到了他俩,李博面色苍白,宣康死死地盯着宅门。

    东边屋顶的那轻侠拉弓射箭,试图援助荀贞等人,却因角度不对,连射三箭,都被屋瓦、树枝挡了。

    西边较近处屋顶上的那个轻侠叫了起来:“中院的沈家奴仆、宾客一窝蜂地往后院去了!”一边叫,一边开弓射箭。他的位置不错,正监临着从中院、后院之间的开阔地,射了三箭,中了两人,再射时,那些人都已跑进后院了。

    东边屋顶上的那个轻侠大声叫道:“我见中院的那些宾客、奴仆了,都提刀拿剑!”

    中院有二十多人,后院原大概十几个人,也就是,除掉被许仲、刘邓杀死的,后院现已聚集了近三十人。戏志才虽还保持着镇定的表情,却也不禁加快了语速,四面火起后,简短地命令道:“爬墙、撞门!”

    东边屋顶上的那个轻侠继续报告战况:“君卿和阿邓守堂门口,十几个沈家的宗人、宾客、奴仆往里攻。阿邓受伤了!大腿上中了一剑。……,荀君!荀君对君卿了句话!……,荀君顶上了君卿的位置。……,君卿杀出去了,往堂外冲,家伙,连着刺伤了三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杀出去了!”

    程偃的注意力大半转到了沈家的宅门上,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也似,一眨不眨,盯一眼那几个手脚利落的轻侠爬墙,又盯一眼那队抱着大木的轻侠撞门。“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沉闷地撞门大响,似将夜色也都震动。眼见这门不是一下、两下能被撞开的,而攀援围墙的轻侠也才刚爬了一半。他牵忧荀贞,忍不分神二用,问东边屋顶的轻侠:“君卿从堂门口冲出去干什么?是想护着荀君杀出来么?”

    “不知道!……,君卿没有往院外冲,而是向堂对面的树下冲。多人来阻拦他。……,都被他杀散了。……,他冲到树下了!啊哟!我知道了,他定是奉荀君之命,去杀这些院中敌众的首领了。一个戴着高冠的锦衣人被他赶得绕树乱跑。竖子!竖子!无耻竖子!又有几个沈家人来阻拦君卿。……,君卿把剑投出去了!……,!”

    “怎么样?”

    “那个高冠锦衣人被击中了!剑刺进了他的后背。他倒下了。君卿撵了上去,抽出了剑。又刺了他两剑。……,这高冠锦衣人弹腾了两下腿,不动了。死了!”

    “院里的那些沈家人呢?”

    “都呆了。”

    宅外的轻侠们听到此处,手脚不禁一停。宅外的火光燃亮了夜色,众人有的大喜,有的紧张,有的愣,有的惊叹,有的回脸戏志才、程偃等,有的仰首话的这个轻侠。举动、神情各不相同,相同的是:这一刻,他们都没有出声。里巷又一次地归入了沉寂。

    夜色幽静,一阵大呼声从沈宅后院传出。这阵大呼远比上回的惊叫响亮,而且时间长,只是却很嘈杂纷乱,程偃等依旧没能听清。

    程偃大叫问道:“沈家后院叫什么?怎么了?发什么事儿了?”

    东边墙上的那个轻侠又惊又喜,叫道:“那些沈家的人都跪下去了!……,咦,又从院门外涌进来了一伙儿人。”

    靠近外院树上的那个轻侠叫道:“是铁官徒!铁官徒刚才离开前院,往后边去了!”

    能到中院的那个轻侠道:“不错,是铁官徒。他们刚穿过中院。我正想,你就见他们进后院了。”他问东边墙上的那个轻侠,“……,他们去后院作甚?也是去围攻荀君他们的么?”

    东边墙上的那个轻侠道:“不,他们也跪下了!君卿回到了堂门口,和阿邓侍立荀君的左右。……,沈家的人和铁官徒都丢掉了兵器,伏地叩拜。他们……。”

    又一阵大呼从后院传出。这一次,因为又多了十几个铁官徒,呼声大了。可还是有点嘈乱,程偃等人依旧没能听清。程偃、宣康、李博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们叫什么?”

    又一阵大呼传出。这一次,声音整齐,划破长夜,响动四方。宅外的轻侠们屏息凝神,倾耳细听。这一次,总算听清楚了,后院是大呼:“蔽木户、坐铁室!荀家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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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今有颍阴乳虎(中)

    全文字无广告“蔽木户”者,镶楯也。(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坐铁室”者,双戟也,是对这两件兵器的俗称,言其能守。这是夸许仲和刘邓勇猛无敌。“荀家虎”的自然就是荀贞了。

    荀贞堂门口,把左手里的两个首级高高举起,又以剑指被许仲杀死树下的那个锦衣高冠人,厉声道:“沈驯、沈丹、沈钧已经伏诛!你们还要助纣为虐,对抗国法么?”

    “人等知罪!”

    “尔等若知罪,可速去将宅门打开,将沈驯的妻子儿擒下拿来,押至堂外。我念你们将功赎罪的份儿上,可以不治你们的罪。”

    诸人大呼应诺,除了十几个铁官徒还待原地外,其余的人分成两股,一股飞快地去前院开门,一股拥进堂屋对面的楼阁屋舍。院中为之一静。只是很快,对面的楼阁屋舍里就传出了砸门、撞门、喝骂、打人、尖叫、哭闹之声。荀贞往那里了一眼,问许仲:“你臂上的伤要紧么?”

    “不要紧。”

    荀贞扔下手里的人头,选衣上没有沾上血污的地方,用剑划开,撕下了一块儿,还剑入鞘,亲手给他裹伤处,道:“你去对面的屋舍楼阁里,叫那些去拿沈驯妻儿子的人注意点!不要伤了人,不许趁火打劫。”许仲应诺,提剑去了。

    荀贞又撕下一块儿衣服,蹲下身,再给刘邓裹腿上的伤。

    刚才杀敌时刘邓所向无前,这会儿却手足无措,想跳开,又怕碰着荀贞,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连声道:“这怎么敢!这怎么敢!”

    “沈家人呼你是‘坐铁室’,我他们得不对。你不是坐铁室,我才是坐铁室。有你和君卿我身边,泰山颓倒,我也安坐无忧啊!”荀贞给他裹,拍了拍手,起身来,笑着道。

    刘邓把脸憋得通红,挤出来一句:“荀君恩养,恩比海深,人唯以死报之。”

    荀贞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院中的铁官徒里有一人把刘邓的手戟从弩手身上拔出,衣服上蹭干净,弯着腰,双手捧着送将上来。刘邓接。那人复又退回院中。荀贞把视线转到了这十几个铁官徒身上,问道:“你们都是从市上铁官里来的?”

    “是。”

    “都是铁官徒?”

    “是。”

    “受的何刑?”

    有的答“鬼薪”,有的答“完城旦”,有的答“髡钳城旦”。

    “鬼薪”、“完城旦舂”、“髡钳城旦舂”都是徒刑的一种。

    自前汉文帝废除肉刑以来,两汉的刑罚体系大体由四个部分组成:死刑、徒刑、笞刑、徙迁刑。徒刑又分为几大类:城旦舂、鬼薪白粲、司寇、复作等。“城旦舂”又分为两类:城旦和舂。此两者刑期一样,区别是前者是对男犯的处罚,意指强制筑城;后者是对犯的处罚,意指舂米。“鬼薪白粲”亦然。鬼薪,意指为宗庙采薪,白粲,意指为祭祀择米,也是分别对男罪犯做出的不同劳役处罚。

    “城旦舂”和“鬼薪白粲”都是主刑。主刑之外,视犯人所犯之罪行不同,又常会有附加刑。如“髡”、“耐”、“钳”、“釱”之类。“髡”指的是剃掉犯人的头发,只留三寸附於耳上;“耐”较“髡”为轻,指的是只剪去鬓须;“钳”指的是铁钳,著於颈上,约有五六斤重,白天晚上都要戴着;“釱”指的是脚镣,又分为左脚带釱、右脚带釱或两脚都带。全文字无广告“钳”和“釱”都是重刑犯必不可少的刑具。

    如今“城旦舂”、“鬼薪白粲”等徒刑早已不再只是从事字面意义上的劳役,也被役使於其它的官办作坊。各种不同刑名的主要区别是刑期的长短上。“髡钳城旦舂”可以是仅次死刑的重刑,是徒刑中重的,刑期五年。“完城旦舂”是四年。“鬼薪”是三年。

    ……

    荀贞问回答“髡钳城旦”的那几人:“既为髡钳城旦,为何不髡无钳?”院中的这些铁官徒都头发完,也没有带铁钳的。

    那几人答道:“人等是受有髡钳的,只是服刑已,发已复,铁官长沈驯爱护人等,没有再髡人等的须发,也免了人等的钳颈之苦。”

    荀贞又问道:“依律,城旦、鬼薪刑徒,皆须着赭衣。你们为何不穿赭衣?”赭衣,红色的衣服,是囚徒的囚衣。

    院中诸人答道:“人等老实肯干,从不耍奸偷猾,故此,铁官长沈驯特准人等不必穿着赭衣。”

    荀贞心中了然,这必是沈驯笼络铁官徒的手段。

    想想也是,铁官徒大多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其中不乏争强斗之辈,就比如那“完城旦舂”,不是犯下贼伤、以刃斗伤人这类罪行的,也不会被判此等重罪,别罪行加严重的“髡钳城旦舂”了。不管是谁来管他们,多半都会动些心思,希望能从中找到几个“勇士”,用来充当自己的爪牙。沈驯是地豪强,为维护族地的强势地位,这方面的兴趣估计会比寻常人强烈。

    荀贞笑道:“这么来,你们都是沈驯的亲近人了?也是,要非亲近人,也不会被调来县里市上。这可是大大的优差啊!难怪一闻沈驯之召,就提兵拿剑的赶来给他护院,与我作对!”笑了两声,神色转厉,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是,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对抗国法是重罪么?你们身为刑徒,罪上加罪,想死么?”

    铁官徒们伏地叩首,道:“铁官长沈驯唤人等来时,没有明为何要召人等来。人等既受沈驯管束,不敢不来。来了后,直到督邮进院,才知竟是要与督邮作对!人等知罪了,只求督邮开恩,饶人等一条贱命!人等愿为督邮做牛做马。”

    荀贞心道:“‘直到我进院,才知竟是要与我作对’?‘愿为我做牛做马’?嘿嘿,嘿嘿。”十分清楚这些铁官徒所言不实,又想道,“如此奸猾,还自夸‘从不耍奸偷猾’?”不过现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对刚进来的程偃道,“分出一队人,把这些铁官徒都押到前院,等我发落。”程偃应诺,点了十个人,将众铁官徒押送出去。

    宣康激动地握紧双拳,举胸侧,袖子都退落到手肘了尚不自觉。他挤到荀贞身边,兴奋地道:“荀君!沈家人的大呼我们外边都听到了!蔽木户、坐铁室,荀家虎!……,荀君,你的威名很快就要传遍郡北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李博道:“荀君,这太危险了!沈宅虽坚,总能攻下,君何必以身犯险?”

    荀贞一笑,拉刘邓的手,环顾涌进来的众人,道:“我有蔽木户、坐铁室,纵敌千万,何惧之有?”

    轻侠们都是热闹的人,也佩服许仲和刘邓的勇武,听得荀贞此话,都欢声大笑,齐声大呼:“蔽木户、坐铁室!”高家兄弟、苏家兄弟适才都屋顶树上,下屋、下树、进院,来得晚了,没能挤到前边,跟着轻侠们叫了两声,又带头大呼:“荀家虎!”

    诸人随之齐呼:“荀家虎!”声震屋瓦,响遏夜云。相比许仲和刘邓的勇武,他们佩服荀贞的胆勇。设身处地,换成他们自己想想,没有一个人敢拍胸脯,如果他们是北部督邮,会能如荀贞一样,轻身犯险。

    戏志才进来的晚,他还得安排人手灭火。沈宅的院门已经打开,不必强攻了,点燃的那些火堆不能留下,万一真要引起火灾,麻烦就大了。他进来后,轻侠们敬重他是荀贞的知交,也佩服他刚才的指挥若定,纷纷给他让出道路。

    他走到荀贞身边,长揖地,道:“为君贺!”

    荀贞忙将他扶起,笑道:“何贺之有?”

    “贺君未死。”

    荀贞听出来了,戏志才这是变相地责备他,哈哈笑道:“我进院时,你不也没拦我么?”

    “当时没拦,是因为情况危急,不得已耳。现贺君,是忧君会由此骄傲,以至轻佻。俗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名家武兼资,是天下大才,此类犯险之事,万万不可常为!今晚是沈家没有勇士,若有一专诸此,纵君猛如虎,一人敌耳。”

    荀贞敛容道:“敬受教。”扶他的两臂,复又笑道,“古之刺客多矣,卿单言‘专诸’,何意也?是为报昔日我戏言之仇么?”荀贞曾笑称戏志才有专诸之疾,笑他惧内。

    戏志才还真是有这个意思,两人相对大笑。戏志才道:“夜已深,也不知铁官有没有遵从沈驯的调令,贞之,你可速派人持沈驯首级前去铁官,以安铁官丞。”

    荀贞以为然,目光诸轻侠的脸上一扫而过,决定把这件差事交给苏则、苏正兄弟去办。他两人性子沉稳,又有勇气,适合办此要事。

    沈容的人头只有一个,铁官却有两处。荀贞把沈容的人头交给苏则后,想了一下,把沈钧,也即被许仲杀死的那个高官锦衣人的人头交给了苏正,道:“你两人现就去前院,从铁官徒中选出两人带路,分别带着沈容、沈钧的人头,领着你们各自队的人立刻出城,去铁官。铁官里的管事若没有遵从沈驯的调令,你们就告诉他,就我明天会去;铁官的管事如果听从了沈驯的调令,你们如果路上碰见了铁官徒,就把沈家父子的首级给他们,就沈氏已经伏诛,令他们马上原路返回,如有不服令者,立斩。”

    “诺!”

    荀贞又把夏、史巨先叫来,把沈丹,也即被他杀死堂中柱后的那人的首级交给夏,道:“你带着这个首级,由沈容带路,即刻去沈驯自开的冶坊,那里的铁工出来了没有。如果没有,告诉那里的管事,叫他现就来见我;如果出来了,你们路上或城外碰上了,就把这个首级给他们,一样就沈家父子已然伏诛,令他们马上回去,等他们回去后,把他们的管事带来。”

    沈容没有死,荀贞动手杀人时,他没敢反抗,躲到了堂角。这时,被几个轻侠进去,拽拉出来。夏精明强干,应能办此事。他大声应诺。

    “巨先,你带着你那队人和夏一起去。”

    “是。”

    荀贞顿了顿,问史巨先:“巨先,你的原名叫什么?”

    自王莽以“秦以前复名盖寡”的理由“禁复名”,并把两个字的名视为贱名以后,汉人很少再有起二字为名的了,通常都是单名。“巨先”是两个字,又刚是莽时期著名大侠阳翟人原涉的字,故此,荀贞知道这绝非是史巨先的名。

    史巨先答道:“人原名是穷人家的子弟,起名没啥讲究,和许仲、许季一样,也是以排名为名。

    荀贞点了点头,道:“你改名为‘巨先’。巨先者,大侠原涉字也。你应该很崇仰原涉吧?”

    “是的。”史巨先不忘拍个的马屁,“荀君真见闻广播,知道巨先是原涉的字。人原就不知,还是从过路的一个儒那里听来的呢!”

    “原涉,游侠之雄,勇冠天下。你此次和夏一起去弹压沈家冶坊,或许会遇到危险。若有危险,你怎么办?”

    史巨先慷慨答道:“当如原巨先!”

    “!去罢。”

    ……

    分派已定,刘邓招呼了几个人,把堂内的尸体抬出去,血迹略擦一擦,烛台扶起,案几坐塌摆。荀贞、戏志才、李博、宣康和诸队轻侠的队率,如高家兄弟、江鹄等人鱼贯登堂落座。

    李博道:“沈驯已伏诛,荀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先处置了铁官徒和他家冶坊里的铁工再。”

    沈驯一死,这些人就没了长官、没了主人,是个不的问题,须得安排。

    “怎么处置?”

    “沈驯犯的是重罪,依律,是要抄没他的家产的,他自办的冶坊也是他家的家产,我会禀明府君,将之收为官有。至於铁官,待我明天去过情形后,也会禀明府君,请他再任一个铁官长的。”前汉时,盐铁官属朝廷司农管,中兴后,归郡县管,太守报请朝廷后,可以起、罢其官长。

    戏志才注意到荀贞这番话时,似有所思,目光下意识地向院中了一下。

    他顺着去,见荀贞的是方才那十几个铁官徒跪拜之处,心中微动,那个对荀贞为何以兵法部勒轻侠的疑问再度浮现上来,暗中想道:“贞之阴以兵法部勒宾客,今似又对铁官徒和沈家的私冶很感兴趣?”沈驯是六百石的铁官长,又是地豪强,就这么被荀贞杀死了,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铁官和沈家的私冶虽也需要妥善安置,但绝不是重要的一件。荀贞别的不,却单此事,落有心人眼中,确实令人怀疑。

    戏志才接着又想道:“对了,他方才堂门口,还对那十几个铁官徒了不少话。”觉得甚是蹊跷,目注荀贞,徐徐问道,“贞之,你是不是已有了任铁官长的人选?”

    ——

    1,“蔽木户”者,镶楯也。“坐铁室”者,双戟也。

    《典论》:“俗名双戟为坐铁室,镶楯为蔽木户”。

    镶楯:大约就是钩镶,一种上下带钩的盾,当时常用的一种兵器,常与刀剑等短兵配合,是对付长兵器,尤其长戟的利器。

    2,“钳”指的是铁钳,著於颈上,约有五六斤重。

    这里用的汉代的西汉阳陵附近刑徒墓出土的刑具来,汉代钳径17-24,重约1150-1600克,另外还带一个长约295-34的翘”。

    另外,书中的各种徒刑刑期都是指的东汉时。西汉时各种徒刑的刑期比东汉长,如“髡钳城旦舂”西汉是七年徒刑。秦时的徒刑大多是无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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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今有颍阴乳虎(下)

    全文字无广告戏志才猜得很对,荀贞确对铁官徒和沈家的私冶起了兴趣。(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兴趣来自两个方面:

    一个和“沈驯笼络铁官徒的出发点”差不多,也是相中了铁官徒的勇能斗。只不过,沈驯只是对单个的铁官徒有兴趣,他则是对全部的铁官徒,乃至沈家私冶里的铁工都有兴趣。

    铁官徒也,沈家私冶的铁工也罢,如前文所述,这些人常年与铁、火和各种危险打交道,有胆色,又吃苦耐劳,并且不管是铁官抑或私冶,对铁官徒和铁工的管理都很严格、很严酷,换而言之,这些人又有一定的组织性、纪律性。有胆色、吃苦耐劳,又有组织性、纪律性,实为天然之精兵来源。稍加训练,就是一支敢战的部队。此其一。

    其二,铁官、冶坊的主职是冶铁、打造铁器,其中必有许多懂冶铁、会打造兵器的技术工人。若能将他们掌握自己的手里,即将到来的乱世里,会是一个得力的臂助。

    ……

    听到戏志才问自己是否已有了任铁官长的人选,荀贞心道:“我还真是有一个人选。”只是堂上人多,人多口杂,这话不能,他道,“志才兄笑了。铁官长秩六百石,任命罢免出自朝廷,太守也仅有权提名而已,何况我一个百石督邮?哪里有我置喙的份儿!”

    “我倒有个人选。”

    “噢?谁人?”

    戏志才心道:“我若是贞之,又若对铁官很感兴趣,想掌控之,会推荐谁来继任铁官长呢?”很快想到了一人,他道:“沈容。”

    “沈容?”荀贞大吃一惊。沈容正是他打算举荐给阴修的人选。

    戏志才心中笃定,想道:“贞之果有意染指铁官,这沈容必就是他想报给太守的人选了。……,只是,他为何想染指铁官呢?是中了铁官里的铁,还是中了铁官里的人,又或是中了铁官里的油水?又或是三个都中了?”再反过来以此来联系荀贞用兵法部勒宾客的举动,再荀贞时,只觉他的微笑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心道:“贞之不是常人,此些举动必有用意。我若当面问他,他不一定会实言相告,且待我暗中观察,细细揣摩。”回答道,“然也。你不觉得沈容很合适么?”顿了下,又意味深长地道,“於公於私都很合适。公私两济。”

    宣康没听懂,问道:“戏君此话怎讲?为什么沈容很合适?”

    李博年长,老於世故,明白戏志才的意思,代为解释道:“举荐他继任铁官长,可以缓和一下与赵常侍侄子的关系。”

    “为什么?”

    “两个原因。一则,沈容是沈家的人,也算是赵常侍侄子的亲戚了。举荐他继任为铁官长,可视为一个表态:杀沈驯是为国法,非为私仇,不是针对赵常侍。……,二则,沈驯的儿只是赵常侍侄子的妻,不是正妻,想来他俩之间多的应是利益关系。有了沈容接任铁官长,每年该给的钱财一分不少,那对赵常侍的侄子来,沈驯的死也就不牵涉利益了。”

    “虽然如此,可对沈驯的儿来,这可是杀父、杀兄之仇啊!她能答应么?”

    “这就要赵常侍的侄子是否疼爱沈驯的儿了。如果他疼爱沈驯的儿,那这个仇肯定是要非报不可的。如果反之,他并不怎么疼爱沈驯的儿,那沈容接任铁官长后,报不报仇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利益没受到损害,而且沈容也算是他的‘姻亲’,脸面上也能的过去。”

    李博这番话的时候,满面忧容,显然是担忧赵忠的侄子会报复荀贞。

    宣康没想那么多。他年轻,虽也知道朝中阉宦弄权,害了很多名士大儒,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都是道听途,纵有担忧,这会儿也被兴奋冲得淡了。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问戏志才,“戏君,这就是你的‘公私两济’的意思么?”

    戏志才道:“不错。”

    宣康低头想了下,道:“若能借此和赵常侍的侄子缓和一下关系,固然不错,可这只是‘私’啊!‘公’何处?”

    “‘私’则对贞之有利,‘公’则太守不会拒绝。(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公’则太守不会拒绝”倒是很理解,阴修定然也是不想和赵忠结仇的,既然这样做可以缓和与赵忠侄子的关系,那他断无拒绝的道理。话虽如此,可不知为什么,宣康却觉得戏志才没有实话,特别是到他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后,觉得他所的“公私两济”不是这个意思。——可若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意思呢?他侧着脑袋想了会儿,想不出来,也没再问。

    ——来也是有趣,戏志才觉得荀贞可疑,宣康又觉得戏志才可疑。到底谁可疑?烛影摇红,满堂十几个人,谁也不能知对方心思。也许只有像宣康这样的年轻开朗的人,又或如刘邓这样直爽粗豪的人,才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罢?

    ……

    荀贞也注意到了戏志才的饱含深意的笑容。

    他做贼心虚,之前又被戏志才破过几回心思,难免会不由想道:“志才聪明绝顶,我观他的笑容似别有深意,莫非他已出了我对铁官有意?‘公私两济’、‘公私两济’……,难道?他的这个‘公私两济’,的就是我所想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荀贞所以打算举荐沈容接任铁官长,李博的那些都只是表面原因,内根的原因只有一条:他有沈容的“把柄”手,可以通过沈容暗中掌控铁官。此即“暗渡陈仓”。

    ——所谓“把柄”,不是沈容做过的那些不法事,而是他亲手写下的沈驯的那些不法事。作为“从子”,荐举“从父”,起来是“大义灭亲”,但若被沈家的宗人知道,只会骂他“卖父求”。并且,有了这个把柄手,也不怕沈容继任铁官长后会转投到赵忠侄子门下。要知道,赵忠侄子的妻可是沈驯的儿,这要被她知道,还不恨死沈容。

    “明修栈道”即:因李博所述的那些理由,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举荐沈容,不必担忧引人怀疑。

    仔细想想,“明修栈道”可不是也能理解成“公”么?“暗渡陈仓”可不也正是为了“私”么?公举沈容,私用其人。正可谓“公私两济”。

    荀贞越想越觉得戏志才肯定是这个意思。他搔头想道:“怪哉,我何时露出了破绽?他怎能猜出我有意掌控铁官?”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

    “贞之,为何叹气?”

    “因为嫉妒。”

    “嫉妒?”

    荀贞笑道:“你面前,我竟似藏不半点心事。这叫我怎能不嫉妒你的才高啊?”这是他第二次戏志才面前“自己竟似藏不心事”了。

    戏志才不谦虚,也不骄傲,对荀贞的夸奖,既不自得,也不过谦,很有自知之明,道:“古今才高者多矣,成事者稀。何哉?成事不才高。才高得志如邓禹,有赤眉之败;坚毅果决如马援,国家之栋梁。论之才高,卿不及我。坚毅果决,我不如卿。”

    他两人的对话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宣康问道:“‘藏不半点心事’?这么,荀君也是想举荐沈容接任铁官长的么?”

    荀贞点了点头。

    ……

    堂外嘈杂声起,诸人举目去,见是沈驯的妻儿子全被带到了院中。

    沈驯的妻妾不少,七八个,年纪大的起来有四十多岁,大概是他的元配,其他的都是妻,莺莺燕燕,傅粉施朱,晚风一吹,堂上都是脂粉香气。刘邓、高家兄弟、江鹄诸人的眼立马就直了。

    江鹄“腾”的起来,拱手道:“沈驯罪大恶极,他的妻儿子不能放过。荀君,人替你去检查检查他们!他们中还没有做过不法之事的。”

    高家兄弟跟着跳起,道:“我们也去!”

    也不等荀贞回话,呼啦啦一群人全下了堂去,拥到那些子近前,有斜着脑袋的,有动手动脚的,有故作威严呼喝的,有涎着脸去摸人家脸蛋的。荀贞哭笑不得,顾盼左右,堂上只剩下了戏志才、宣康、李博、任、程偃几人。

    许仲大步登堂,道:“沈驯家人被带出,请荀君发落。”

    荀贞微微沉吟,道:“沈驯是首恶,沈氏宗人的罪可以不治,他的妻儿子难逃惩处,依律,该被收为官奴婢。这样吧,我现就写奏,上报府君,请他下令收人。得到府君的回文之前,……,任。”

    “。”

    “你配合我督邮院的属吏,暂且他们。”

    “诺。”

    荀贞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他手下的那些属吏,问道:“我的那些属吏呢?”

    “都堂外走廊上候着呢。”

    “叫进来。”

    那几个吏进来,弯腰低头,刚到堂上就跪拜地:“下吏拜见椽部。”

    “抬起头来。”

    “下吏不敢。”

    “不敢?为何不敢?”

    “昔项王救巨鹿,大破秦军,威震天下。诸侯将入见,无不膝行而前,不敢仰视。今椽部诛沈驯,正如项王救巨鹿,雄威慑人,人等胆薄,亦不敢仰视。”

    荀贞失笑,斥道:“胡八道!项王何等英雄,我给他提鞋也不配。……,召你们进来,不为别事,沈驯的妻儿子暂由你们管。了,不得打骂侮辱。”

    吏们应诺,还真如诸侯将对待项羽似的,恭恭敬敬地伏地上,不抬头,膝行着退出去了。任亦躬身退出。

    戏志才笑道:“那吏的比喻虽不伦不类,但对贞之你的敬畏却是发自肺腑啊。从今以后,你的督邮院想必就如铁打的一般,再也不会有人敢收吏民财货,外卖消息了。”

    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

    ……

    堂外脚步声响,又进来了几人,却是江禽和两个陌官员。这两个官员都带着黄绶。荀贞一即知,必是县的县丞和县尉了。阳城是个县,县长六百石,丞、尉都是二百石。荀贞起身,道:“二位定是县的丞、尉了?”

    这两个县丞、县尉的品秩虽只比荀贞高百石,但任命却是出自朝廷,乃是“命卿”,地位要比荀贞高的多,闻得荀贞发问,两人却不顾身份,拜倒地,自呼己名,道:“阳城县丞(尉)某某(某某)拜见椽部。”

    荀贞示意李博取出阴修的手书牒文,找出写给他两人的,递过去。他两人后,就紧张,越发紧张,满头大汗,颤声道:“下吏知罪,这就还印绶,请辞归家。”

    阳城县两个六百石的大吏,一个被驱逐赶走,一个被荀贞手刃,他两人早吓得胆裂了。此时此刻,跪仍有血迹的堂上,面对黑衣上还沾有血污的荀贞,哪里还敢再分辨多?只求能得不死,已是万幸了。

    荀贞问江禽:“你没有告诉他俩,只要将城门,不放一个铁官徒进城,我就奏请府君免了他们的罪,既往不咎么?”

    “给他们了。”

    “两位请起,我话算话。只要两位今夜能把城门,不放一人进来,我明日就奏请府君,请他念你们将功赎罪的份儿上,免了你们的罪。”苏家兄弟、夏虽已去了铁官和沈家的私冶,但铁官徒与沈家的铁工究竟有没有出来,如果出来了,究竟能不能被夏等拦下,还是未知数。今夜仍还需要这两个县丞、尉出力守城。

    县丞、尉捣头如蒜,道:“是,是。多谢椽部恩德。下吏必将城门!不放一人进来。”

    “你两位请去罢。……,君卿,你去院里叫高家兄弟不要再调笑那几个妇人了。几个子,何足挂齿!吩咐他俩各带队,协助丞、尉城门。”荀贞到这里,扭脸问戏志才,“志才,里的百姓还里外么?回来了没有?”

    “因不知院内的具体情况,我进院时,没有通知他们回来。”

    “君卿,告诉高家兄弟,叫他两人顺便召里中百姓归家。里外若还有其它里的百姓聚集,也都叫他们回去罢。”

    许仲应诺。

    县丞、县尉辞别退出。高家兄弟得了命令,招呼队人马,与之一起去了。

    ……

    夜到此时,将近两。

    荀贞坐回榻上,趁着这会儿堂上人少,清净,教宣康取来笔墨纸砚,把给阴修的奏写了。

    开篇起头,依照奏的格式写道:“北部督邮贞叩头死罪敢言之”,另起一行,先简略地讲了一下国叕辞官事,随后,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沈驯如何聚众顽抗,如何擅调铁官徒诸事,末了写道:“贞忧百姓,恐前汉申屠圣、苏令事复现今日,遂犯险入沈宅,劝驯收令,驯不听,不得已,杀其於座上。无令而擅杀大臣,自知有罪,伏惟请明府严刑”。又后边简述了下县丞尉守城的功劳。后又依再次写了“敢言之”三字。取出官印,盖上边。吹干墨汁,交给宣康封,只等天亮就遣人快马送去郡府。

    他办完这事儿,思忖片刻,自觉该处理的大多已处理了,只剩下一件未办,长身而起,招呼返回堂上的许仲,道:“君卿,去把沈家人也全都赶去前院,和那些铁官徒待一块儿。分出两队人他们,剩下的人全都给我捋起袖子,准备干活!”

    堂上诸人讶然:“干什么活?”

    “抄家!”

    “抄家?抄沈家?”

    “不错。”

    “可是太守尚未下令,……。”

    “只凭沈驯私调铁官徒这一条罪,就足够抄家之罪了。府君下令是早晚的事儿。”

    “可是没有太守的命令,若被太守知道?”

    “沈家世为冶家,家訾必丰,又不是要把他家抄之一空,咱们只要金饼、银饼、珠宝,别的一概不取。……,对了,还有兵器!沈家几代开冶坊,定藏有不少良兵,也选的多拿一些。”

    众人相顾愕然。他们听懂了荀贞的意思,这哪里是抄家,分明是用抄家做借口发横财啊。

    李博试探地问道:“荀君的意思是咱们瞒着太守……。”想“监守自盗”,不听,卡了下,想出个词儿,“先‘清点清点’沈家的家訾?”“清点”二字上加了重音。

    堂上没有外人,荀贞痛快干脆地承认:“正是。”他不讳言自家的想法,道,“今夜咱们杀沈驯是冒着得罪赵忠的风险,风险这么大,还能不落点处?”

    他一向不把钱财眼里,今夜想发点横财是有苦衷的。他养了轻侠上百,人吃马嚼,日用不菲;还有繁阳亭受训的那百余里民,虽不必养着,但为刺激里民参加训练的积极性,赏钱不能没有,一年下来,也得十来万。

    他家只是中人之家,没甚闲钱。他也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这两年多来,只有两次大的收入,一次是前年剿灭群盗,得了些赏购,一次是去年初沾高素的光倒卖马匹,赚了些钱。用到今日,早七七八八用得差不多了,顶多还有二三十万剩余。实话,去年抄第三氏的家时,他就想捞一笔了,只可惜案发当天县里就封了第三家,没能得着机会。

    难得今夜如此良机,郡守远阳翟,县里无人监督,沈家院中又多是他自己的人,他心道:“要不趁机捞一笔,怎对得起我犯险入沈宅!”他也是人,也会害怕,别他进沈宅时似无所畏惧,实则也是提心吊胆的,想到此处,忽想起一事,问许仲,“君卿,国叕走了没有?”

    “荀君进沈宅后不,押送他出县的人就回来了。他已经走了。”

    “他可是单车离县的?”

    “是。”

    “你带两队人,现就去县廷,把他留下的财货也仔细‘清点’一番!”

    这国叕阳城几年,连多收的口算钱带受的贿,盘剥贪污了三四千万,就算他送回家的有,留下的也不会少。这些钱也没法分给百姓,与其便宜郡府,不如便宜自己。

    ……

    堂外远远地传来一阵欢呼,众人倾听,听见是很多人叫:“前有许县太丘,今有颍阴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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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大获丰收

    全文字无广告昨晚很困,没能。今天两。

    第一。

    ——

    堂外远远地传来一阵欢呼,众人倾听,听见是很多人叫:“前有许县太丘,今有颍阴乳虎!”

    宣康道:“这是里外的百姓叫吧?……,是了,他们定是从大高君处知道了沈驯被荀君手刃的事儿。……,‘许县太丘’?这是把荀君和太丘公相提并论了啊!”

    陈寔年轻时也当过北部督邮。宣康很高兴。陈寔年高德劭,是名士里的泰山北斗,能和他相提并论是一种荣耀。——如果陈家向荀贞提亲这事儿再让他知道的话,他估计会高兴。

    荀贞瞧了一眼戏志才。

    戏志才摇了摇头,表示这句谣言不是他“创作”的,而是百姓们自发编造的了。想来也是,相比“荀家乳虎,惠下讨奸,为民除害,席不暇暖”云云,这两句就通俗浅显得多了。

    ……

    县人们的歌颂欢呼让荀贞颇觉惭愧,他不认为自己能与陈寔相比,也不认为自己当得起他们如此的称颂。虽然惭愧,但听着这从远处传来的欢呼,他还是忍不有些喜悦,觉得冒险杀沈驯这件事没有做错。喜悦之外,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情绪他的身上萌芽、滋长。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情绪,只觉得这种情绪让他坐立不安,热血慷慨,让他觉得他现做的事似乎很有意义,让他觉得他自己活得很有价值。就像来沈家的路上时,他对戏志才的那句话,这种情绪激发着他,刺激着他,让他觉得“便是死这里,也值了。”

    甚至,相比那时,於此时此刻,这种情带给他的冲动加强烈。因为那时百姓们唱的歌谣是戏志才编的,而这会儿百姓们唱的歌谣却是自发的。

    他意识到了这种情绪的可怕,居然能够让他放弃他一直以来“只求保命”的想法。他握紧了拳头,轻微的战栗,非因害怕,而是激动。他不打算反抗这种情绪,反而很乐於受其推动,哪怕终会被推向未知。因为他很清楚,这种情绪是对的。

    可是他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该怎么称呼“它”?它又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后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感到很奇怪。

    其实这也不奇怪,只是他目前的状态下无法做深入地思考而已。

    如果能静下心,深入地想一下,他很快就会发现:这种情绪的名字叫“使命感”,换而言之,也可称之为“以天下为己任”,来自他穿越以来,十余年间的所学、所见、所闻。

    他穿越以来,荀衢门下读书十余年,读的都是“圣人之书”,学的都是“义之所,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正道。荀氏族人又多大贤名儒,不乏舍取义、慷慨赴死的烈士,比如荀衢的从父,“八俊”之一的荀昱不就是因谋诛宦官而与李膺同死的么?又常听闻各地名士守道不移、视死如归的事迹。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纵使他来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又怎会不或多或少地受到一点影响?

    就像戏志才的:“立德立功立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这就是当世有节操的士大夫们的人观。“以天下为己任”、“为民请命”也就是士大夫们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之所以他以前没有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情绪的存,是因为他以前大多数的时间都高阳里读书习剑,与外界的接触不太多;自请为亭长后,先繁阳亭,又西乡,如今又郡北,两年多里,他广泛地接触民间底层,到了太多的民疾苦,这种情绪已积蓄力量,而终到今天,接连两次听到百姓们的欢呼歌声后,使命感终於被激发了出来。

    此前,他满门心思都是保命,现,听到县民们的欢呼声后,他却似乎突然之间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保命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价值和意义。——当这种情绪平息后,当因这种情绪而带来的冲动和激情退却后,若再把活着却庸庸碌碌和死了却轰轰烈烈摆他眼前,让他选择,他或许不敢保证还会有此时的冲动和慷慨,但至少现,他倾向於后者。

    ……

    百姓们的欢呼声渐渐地消散了,应是他们听从了高家兄弟的劝,各自归家去了。

    入夜已深,夜风渐凉,堂上的烛光随风摇晃。荀贞慢慢平复了心情,收拾起冲动和慷慨。为百姓们做事的感觉当然很,可是要想为百姓们做多的事,首先得让自己加强大。

    要非被太守拔擢为了北部督邮,他现还西乡,治下不过一二十里地,足不出一乡之境,又哪里有机会驱逐一县之长,手刃一县豪强呢?而要想使自己加强大,或许太平时代会有很多种方法,而乱世即将来临之际,只有一条路:不断地扩充自家的实力。而又如果想扩充实力,有一样东西必不可缺,那就是:钱。

    守财奴眼中,钱是宝贝;荀贞眼中,钱是工具。有了钱,就能养多的人,就能换来兵器、就能换来铠甲、就能换来粮食。所以,这沈家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沈家世代冶铁,必家訾巨万,就算不能全部装入自家口袋,也要狠狠地捞上一笔。

    他点了程偃、宣康、刘邓、李博四人,命他们各带一队人,先去把沈家的家底查清楚,列个清单拿来。别的不管,只金银珠宝、兵器良马。

    用了一个多时辰,四人把沈家翻了个底朝天,楼阁屋舍里找到的财货倒是不多,大头后院的地下库房里。来回报时,他们四人魂不守舍,语无伦次,只会一遍一遍地重复:“太多了,太多了。”荀贞亲自前去察,也被吓了一跳。知道沈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偌大的库房里,一半堆的是铜钱,有些钱串因为放的时间太,绳子都腐烂断掉了。

    另一半放的是金银珠宝、珊瑚美玉、绫罗绸缎、兵器铠甲。

    金银珠宝、珊瑚美玉被放架子上,用漆盘盛着。十几排高达五层的架子被放得满满堂堂。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金银晃眼,珠光宝气。绫罗绸缎装箱子里,几十箱。

    兵器铠甲横放兰锜上。兵器多为刀剑,少数矛戟,没有弓弩。可能是沈家的冶坊不产弓弩。铠甲不多,只有五件,而且都是两当铠。两当铠由胸甲和背甲两部分组成,是一种适合骑兵穿戴的铠甲,应是沈家备打猎所用的。火把的光芒照射下,铠甲上光彩流转。

    荀贞试着用佩刀砍了一下,甲上毫发无损。戏志才识货,赞道:“此甲必是以百炼精钢制成。”

    “炼”,即“取精铁折叠锻之”。“炼”的次数越多,钢就越。以刀剑论,卅炼的刀剑就是良兵了。繁阳亭安定里的里长史调买过一柄卅炼钢刀,当时令荀贞很是惊讶了一番。

    这五领铠甲竟都是通体用百炼精钢制成,实难得。难怪沈家不穿用时,珍而重之地将之藏於库房。荀贞暗呼侥幸,这铠甲若被围攻他们的那些沈家人穿上,只一人就足以突破许仲和刘邓的防线了。

    兵器百余件。

    和剑比起来,荀贞喜欢环首刀。环首刀和剑的形状差不多,直刃,与剑不同的是只有一面开刃,背脊厚实,适合战场劈杀。他随手抽出一柄环刀,伸直眼前,侧眼刀的背脊,很直,拿手里舞了两下,轻重合适,没有失调之感。他令刘邓:“抽你的剑出来!”待刘邓将剑拔出,提刀劈下。刀剑相撞,刺耳声响,刘邓的短剑被劈出了一个深深的口子。围观诸人齐齐惊叹。

    荀贞回刀观,刀刃上毫无发伤。

    刀背上刻了一句铭文,写着:“初六年造百炼清钢上应星宿下辟不详”。初六年是安帝的年号,至今已有七十年了。他不禁赞道:“难怪如此锋锐,竟是百炼宝刀,真宝刀也!”还刀入鞘,递给刘邓,笑道:“宝刀赠英雄。你的剑被我砍断了,这刀,就送给你罢!”

    将余下的兵器大致过,都是“卅炼”以上的宝刀宝剑,矛戟也都是用精钢打造而成的。

    清点下来,刨去珠宝、绸缎诸物,只算金银饼,共三千余,再去掉银饼,只算金饼,仍有两千多。一块金饼是一斤,官价折合一万钱,市价折合两万左右。只这两千多金饼就值钱三四千万。饶是以荀贞的“见多识广”,亦为之咋舌眼热,叹道:“前汉董仲舒云:‘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沈氏世代豪强,既为冶家,又广占良田,富溢州郡。我前解里,闻乡民呼他为‘富比千乘沈伯春’,以今观之,真千乘也。”

    他很想把这些金饼全都搬走,却也知这是不可能的,犹豫再三,决定搬走一半。一半就是一千斤金饼,折钱两千万。市价,普通的刀剑一柄五六百钱,普通的弓与刀剑价格相似,若全用来买刀剑弓矢,足能武装两万多人了。就算加上铠甲、口粮,也够养一支几千人的部队,且绰绰有余。钱不能拿完,兵器、铠甲可以全部拿走。连金饼带武器铠甲,足足装了三辆辎车。没用他的车,用的全是沈家的车。

    装后,点了一半轻侠出来,只等明天一早,便由程偃、任带队先把这几辆辎车护送回西乡去。金饼、武器就先放西乡的别院里。沈家还养了十几匹良马,也不能放过,挑了五匹为神骏的,一并由程偃等人先带回去。

    ……

    这边刚把车装,那边许仲回来了,赶着三辆车,车里装的是国叕留下的财货。

    荀贞了一,一如沈家的例子,也只要金饼,搬了一半,约有三百余个,也值钱四五百万。剩下的就暂留沈家,等郡府处置。

    随许仲齐来的还有五六个子。

    许仲道:“这是国叕阳城几年买的乐,他走时没有带走。”问荀贞,“该怎么安排她们?”

    荀贞这几个子,皆貌美体盈,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美色。他非鲁男子,美色当前,亦不免心动,只是却知,这样的美色绝不是他现能够享用的,道:“也留沈宅罢,一并等府君发落。”

    ……

    长夜过后白。

    夏回来了,一回来就找荀贞报告:“去沈家私冶的路上,碰上了百十个沈家的铁工。到沈丹的首级,知道沈驯已死后,带队的管事很听话,当时就打消了进城的念头。按荀君的命令,史巨先带人押着他们回冶坊了,人先回来给荀君禀告。”

    “沈容呢?”

    “和史巨先一起。”

    荀贞心道:“天都亮了,苏则兄弟还没回来,来是没有半路上碰见铁官徒。那两处铁官里的管事还算晓事,没有听从沈驯的调令。”既然铁官太平无事,县里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没有必要继续沈宅待着。他叫来程偃、任,叮嘱了几句,即命他们赶车出城,先回西乡。

    随后,他带着众人去到前院,先找了一个督邮舍的吏,把写的奏给他,命他立刻送去郡府。接着,瞧了瞧被关屋中的铁官徒和沈驯的妻儿子,对那些聚院中的沈家宗人、宾客、奴仆道:“我已给太守写了奏,多三天就能收到府君的命令。你们不要乱走,就沈宅里等着,等府君的处置命令下来。你们放心,我了免你们的罪,必不会出尔反尔。”

    沈家的这些人敬畏荀贞、许仲、刘邓的勇武,唯唯诺诺。

    荀贞交代刘邓,道:“我等下要去铁官和沈家的私冶。铁官离城不近,两个铁官跑一遍,再加上沈家的私冶,怎么也要一两天的时间。这期间,这些人就交给你管了,我留给你两队人,我院中的属吏也全都留下协助你,你再派人去请县丞、尉拨些县卒过来,要把沈宅,一人不得进,一人不得出。对沈家的人,不得打骂虐待。”刘邓应诺。

    一应吩咐完毕,他笑对戏志才道:“志才兄,我得赶府君的命令下来之前回来,这次去铁官和沈家的私冶就不能坐车,只有骑马了。来回一两百里地,天又热,你就不用陪我受这份罪了!……,子元,叔业,你两个也都留下,休息两天。如何?”

    戏志才心道:“顶着烈日,两天跑两百里地,确实受罪。可问题是,既然知道受罪,干嘛还非要去呢?”嘿然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李博、宣康也无异议。许仲胳膊受了伤,也留了下来。

    荀贞只带了夏和刚从城门回来的高家兄弟,一行二十来人,问清了去铁官的道路后,出城驰去。

    ——

    1,卅炼、五十炼、百炼。

    “当然钢材折叠锻打的次数是应以2的π次方计算的,所谓的卅炼、五十炼、百炼,也就是折叠锻打四五次,百炼也不过六次之多”。第一卷锻打的次数上写错了,已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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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铁官见闻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

    ——

    两处铁官,一负黍聚,一营里。负黍聚位阳城西南,营里位阳城东北。沈家的私冶也阳城东北,位营里和阳城间。荀贞打算先去负黍聚,再去营里,后去沈家的私冶。]

    一路行去,没多,太阳已升高,一升高就像个火炉似的,把清晨的那一点点凉爽赶得无影无踪。连日未雨,道边的树萎靡不振,树叶干枯卷曲,被赶往的车马行人荡满了尘土,灰扑扑的。荀贞仰脸了一下,万里无云,天空闪亮得耀眼。他忙低下头,揉了揉眼。

    夏驱马紧跟他的身边,道:“这才四月,刚立夏不,天就这么热了,跟下火似的。再过两个月,等到五六月可该怎么办,还不得热死人?”出城没一会儿,他已汗流浃背。

    “半个月没下雨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会不会热死人不知道,夏种肯定要被耽误了。”

    立夏种谷。农令云:“四月立夏后,时雨降,可种黍禾,谓之上时”。黍、谷、糯稻、冬麦、胡麻、大豆、豆等等这些常见的农作物都是立夏后种的,而从今年立夏以来,老天爷一滴雨都没有降过,再这么下去,恐怕太守也要来阳城了,不是行县,而是去嵩山求雨。

    夏种关系到一年的口粮,农人们对此是敏感,虽现才刚卯时,官道两边的田野上已全是忙碌的身影了。阳城虽临着颍水,但颍水不算大河,没有开掘太多的渠道,灌溉田地主要还是依靠肩挑手提和井灌。参与劳动的农人不但有壮年男子,老人、妇孺也都参与其中。

    有的从远处河流取水,有的用辘轳从井中取水。井都田里高处,井沿外各砌有几条石道,井水顺着石道汩汩流下,灌溉沿边田地。荀贞驻马道边了会儿,心道:“河远井少,田地多。这么多的田野,只凭手提、井灌,怕是短针攻疽,杯水车薪,成效不大。”可他对此也无计可施,唯有眯着眼再望了望天,祈求老天开恩,早些降雨。

    去年、前年,容易风调雨顺了两年,难道今年又要是个灾年么?怀着这样的忧虑,他打马疾奔,中午时分,来到了负黍聚附近的铁官。

    ……

    铁官依山临水,坐落一大片凹陷的洼地中,周围被丘陵林木环绕,石墙高大,门禁森严。往北边不远,就是古负黍城。先秦时期,此地是韩、郑接壤之地,两国这里发过很多次战争。荀贞没有直接去铁官,而是驱马到高处,居高临下,俯视铁官内的景象。

    铁官占地不,东西长,南北窄,形成一个长方形。东西长约四五里,南北宽约一两里。

    南端都是屋舍,像是宅区,应是供给铁官里的吏、卒、徒的。宅区外有土墙,墙外种了几排树。树北边是块空地,过了这片空地,就是作坊区了。

    从荀贞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到,作坊区又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个贮矿场,一个贮炭场,一个冶炼场。

    贮矿区又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堆积的都是原矿,堆积成山,一部分是经过加工的碎矿。百余赭衣的刑徒铁官吏的管下,正用铁锤、石砧、石夯诸物,把整块的矿石打碾成碎块。

    贮炭场不是露天的,炭被储存仓库里。几十个赭衣刑徒和绿帻奴隶被分成两班,用推车运送炭块,来回穿梭贮炭场和冶炼场之间。

    作坊区里大的就是冶炼场了,如林般地竖立了四五十个椭圆形的炼炉,不算炉下凸字形的夯土台,只算炉身,高则两三丈,低亦一两丈。每座炼炉相隔两三丈远,又可分别算是一个单独的区,围绕炉身,又细分出了上料、鼓风、出铁、供水各个部分。

    荀贞粗略去,一个炼炉区大约有十二三个铁工。铁工不全是铁官徒,也有平民百姓,没有穿赭色的囚衣。(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现开工的炼炉大概有三十多座,占了总数的一多半,烈火升腾,黑烟滚滚,把大半个铁官都笼罩内。时有通红的铁块出炉,滚落到炉前的大坑里,立刻有人取水,泼浇其上,水气蒸腾,和黑烟混成一块儿。

    荀贞这还是头回见汉代的冶铁场面,虽然这个铁官里只有冶铁场,没有铸造场,但还是被震撼了一下,心道:“这铁官的布局、劳作皆井井有序,我瞧那炼炉似乎眼熟,像曾什么画面上见过类似的,便是把这场景搬到后世,也得过去啊。”

    得多时,打马下去,唿哨一声,招呼等不远处的夏、高家兄弟等人径往铁官门前驰去。

    ……

    门外有铁卒岗。荀贞出示了北部督邮的印绶,自报门户。那铁卒忙飞快进去,通知管事。

    不多时,苏则和一个黄绶铜印的吏员飞快来到。

    荀贞下马,那吏员长揖行礼:“下范绳,系处管事,忝居铁官丞一职,见过椽部。”

    铁官长六百石,和县长的品秩相同,铁官丞的品秩则和县丞一样,二百石。荀贞还礼,道:“冒昧前来,尚请勿怪。”

    “不敢,不敢。”这铁官丞范绳不知是否因为常年铁官与火打交道的缘故,又黑又瘦,乍一,黑炭似的。

    他肃手请荀贞入内,唉声叹息,道:“沈君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但顽抗国法,竟还欲私调铁官徒进城。椽部,自前汉成帝年间,咱们阳城的铁官徒里出了一个申屠圣后,随后的历任铁官长无不心翼翼,对铁官徒皆严加管,就怕再出什么差错。这沈君,……,唉,唉。”

    “我听足下口音不似郡人?”

    “啊?……,噢,是啊。椽部耳力。下是南阳郡人,原为鲁阳铁官的主,前年刚被迁为郡铁官丞。”此人能从主被拔擢为铁官丞,要么是上头有人,要么是有一技之长。

    荀贞道:“南阳铁官?闻南阳出精铁,贵郡的铁官要比郡的铁官大得多吧?”

    南阳铁官比颍川铁官有名多了。天下郡国的铁官分为两种,一种是当地产铁的铁官,称为大铁官;一种是当地不产铁的铁官,称为铁官。颍川郡的铁官介於两者间,虽也产铁,产铁量不大。南阳郡的铁官则是不折不扣的大铁官了。

    范绳道:“起来,我们南阳的精铁所以天下闻名,都是因为‘杜母’啊!”‘杜母’就是杜诗。杜诗为南阳太守时,推广水排,大大促进了南阳冶铁业的发展。

    进了铁官大门,迎面粉末飞舞,也辨不清是飞尘还是石屑,抑或两者皆有。高丙正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被呛了一鼻子,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范绳扭过脸,善意地笑道:“铁官里鼓风冶铁,石屑、粉尘乱飞,比不得外边干净。诸位请快走几步,进了屋里就多了。”

    对着大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边被压出了许多的车辙印,横七竖八。还这会儿没风,要再来一阵风,尘土大。十来个蓬头跣足的赭衣刑徒推着几辆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上堆放的是碎矿,这是往冶铁区运的。荀贞瞧了他们几眼,见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瘦骨嶙峋,其中三四人是短发,两个人的脖子上带着铁钳,铁钳不轻,带了累,耷拉着头,佝偻着腰。

    荀贞问道:“这几人犯了何罪?”

    “那几个是以刃斗伤人,那两个髡、钳的一个是不孝,一个是贼伤人致死。”

    “铁官里共有多少人?”

    “吏二十四人,卒二百二十三人,工匠二百一十三人,徒一千二百四十人,奴三百五十人,总计一千九百零四十九人。”范绳张口就来,种种数据分毫不乱。

    高丙奇道:“刚才荀君问你那几个刑徒犯了何罪,你是斗伤人、贼伤人致死。刑徒六百四十人,这么多人,你都认识?你都得他们的罪名?你不是糊弄荀君吧?”

    范绳笑道:“我既被任为了郡的铁官丞,郡铁官的情况我就都要掌握。我不止知道处铁官徒的情况,营里那个冶坊的铁官徒情况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且,营里有多少人?”

    “吏二十一人,卒百人,工匠二百一十人,徒六百人,奴百二十人,共计一千零五十一人。”

    高丙啧啧称赞,又问道:“为何处的卒徒奴比营里的多了快一半?”

    “营里的冶坊只管铸铁,不管开矿,故此人少。”

    “处冶坊还兼职开矿?”

    范绳笑道:“不开矿哪儿来的矿铁?场近两千人,真用来铸铁的不过**百人罢了,其他的都是山中采矿、烧炭。”

    夏插话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听沈家人言两处铁官总共才两千人,原来是把开矿的那些人没算内。”

    话间,诸人已行至冶铁场的外侧,荀贞指着炼炉问道:“我适才铁官外观场区,见处似乎只有炼炉,没有打造铁器的作坊?”

    “来是有的。”

    “那为何没了?”

    范绳遥指冶铁场的侧对面,道:“椽部请,哪儿来就是造器的作坊的,去年刚被改掉,改成了贮存木炭的库房。”

    “为何要改?是贮存的木炭库房不够么?”

    “倒也不是。”

    “那是为何?”

    范绳叹了口气。

    荀贞问道:“怎么?足下有何难言之隐?”

    “也不是。这都是沈君的决定。”

    “是沈驯停了铁官的打铁造器?”

    “对。”

    荀贞略微一想,即知端的,此必是沈驯想垄断铁器市场,故此以权谋私,停了铁官的造器,一问范绳,果然如此。

    范绳道:“这也不怪沈君。采铁、铸铁、打铁,来就是打铁赚钱,采铁、铸铁辛苦。依律,‘采铁者五税一,其鼓销以为成器,又五税一’。采铁和打铁交的税是一样的,可辛苦程度截然不同。采铁不但累,且也危险,常有死人的事发。铸铁也很辛苦,火燎眉毛的,有时也会有炼炉爆炸的情况出现。沈君停了自家的采铁、铸铁,专以打铁为业,也无可厚非。”

    他似是给沈驯话,荀贞却从中听出了不满和酸意。也是,少了打铁这一项,铁官的收入就会减少很多,收入一少,油水一少,自然就损害到了范绳的利益。

    “原那些打铁的工匠呢?”

    “都被沈君召入了自家的冶坊。”

    荀贞默然片刻,问道:“可经大司农报批?”

    “有经报批。”

    荀贞心中了然,此必是沈驯走了赵忠的路子,要不然大司农绝对不会批准的。

    他心道:“我之所以想掌控铁官,十成里边有八成是因为这里有足够的工匠,可以打造兵器,却没料到沈驯竟把这里的打铁作坊给停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这次犯下的是重罪,他家的私冶早晚要被收为官办。……,从这个角度来,我还得感谢他呢!感谢他把铁官分工化了。两个作坊专职采铁、铸铁,一个作坊专职打铁,既方便了管理,也提高了效率。”

    冶铁场外似比别处热,几十个炼炉下边都是火焰升腾。

    几百个铁工、铁官徒、铁奴,分别守各自负责的炼炉周围。有推着风囊,满头大汗地往炉中鼓风的;有赤着膀子垒起的高台上,往炉里下料的;有紧张地观察着火候,掌握开炉时间的。时不时有吏巡行走过,如见到有偷懒不干活的,立马上去打骂催促。

    荀贞想道:“两个铁官冶坊共有刑徒、奴隶两千两三百人,……。我整天琢磨着聚众、聚众,虽也招揽到了百余轻侠,百余里民,但比起这里,巫见大巫啊!如果真的能将这铁官掌控手,不仅能得到数百工匠,并且稍加训练,就可以拉起一支能战的部队啊!”他没有计算“卒”,那是因为这个“卒”并非“兵卒”,而是“卒”,是服徭役的百姓。

    他颇是懊恼:“唉,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铁官呢?”他以前就算想到了,其实也没用。铁官虽也归郡县管,但和地方上的行政机构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他要非趁着此次杀掉沈驯的机会,也没可能插手其中。想得入神,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范绳很有眼色,也放慢了脚步,笑问道:“椽部可是想这炼炉一天能产多少铁么?”

    荀贞回过神来,了眼范绳,心道:“单从业务来讲,这人像是个能手。听他话,似对沈驯亦有不满。我若想将铁官掌控手中,不能只靠沈容。”决定地拉拢一下此人,笑问道:“那就请教足下,一天能产铁几何?”

    “像那种大炼炉,原矿、燃料、人手充足的情况下,一天产铁三千余斤。像那种较的炼炉,一天亦可产铁两千多斤。”汉代的一斤相当后世的半斤,三千余斤就是一千多斤,大半吨。

    荀贞被唬了一跳,脑筋急转,急速计算:“这个冶坊里共五十多个炼炉,开工的三十多个,便以三十个计,一天出铁就是二十多吨。”问范绳,“营里的那个冶坊一天出铁多少?”

    “和处差不多。”

    两个冶坊,一天出铁五十吨。这要打造成兵器、铠甲,能打造多少?荀贞坚定了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铁官掌控手!”一边想,一边随口道,“一天出铁数万斤,不容易,足下辛苦了。如今沈驯触法身死,铁官暂时全要依赖足下管理,十来天未曾落雨,天气干燥,冶坊里又整天烟熏火燎,粉尘四飞,足下务必要多注意防疾啊!千万莫要中暑病倒了。”

    范绳笑道:“我有上师灵符,百病不侵。”

    ——

    1,半个月没下雨了,要再这么继续下去,到五六月会不会热死人不知道,但今年的谷种肯定就要被耽误了。

    光和五年,《后汉书?灵帝纪》:“四月,旱”,《后汉书?五行纪》:“夏,旱”。

    汉末风不调雨不顺,只从汉灵帝继位至今,十五年间,已共有水患六次,旱灾三次。水患严重的一次大约是熹平四年:“四月,郡国七大水”。光和五年的这次旱灾还不算特别严重,严重的是前两次大旱,一次熹平五年(176年),一次熹平六年(177年):熹平五年“天下大旱,祷诸名山,求获答应”,熹平六年“四月,大旱,七州蝗”。

    2,采铁者五税一,其鼓销以为成器,又五税一。

    这是西汉前期的法律规定。西汉后期至东汉是否依然按此征收,因缺乏文字载,现尚不能确定。书中姑且从此律令。

    3,像那种大炼炉,原矿、燃料、人手充足的情况下,一天产铁三千余斤。

    目前为止发掘出来的古代容积大的炼炉,是郑州西北五十四里古荥镇出土的汉代铁竖炉,“有效容积大约50立方米,……,日产铁估计约一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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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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