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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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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大早,许嬷嬷就同玉兰一同过来问宋楚宜梳洗了没有,老太太那边等着她过去用早饭。

    因为初来乍到,老太太怕宋楚宜会不习惯。

    宋楚宜已经被徐嬷嬷逼着抹了珍珠白玉膏,闻言忙道:“好了好了。”

    玉兰笑着将她屋里的人扫了一圈,停留在黄姚身上的视线明显比别人长些。

    宋楚宜心中清楚,面上却什么也不显,仍旧高高兴兴的问道:“今日祖母不是要去忠义将军府赴宴吗?”

    玉兰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她穿着胭脂色交领比肩小衫、底下穿着霜色襦裙,腰间系着兰色宮绦,带着缠双鱼玉佩,打扮得喜庆又庄重。目光中就露出些惊艳之色来,笑着点头道:“六小姐果然是天生的小美人儿,怎么打扮都好看。正是因为今天要去赴宴,老太太遣我过来给您选衣裳呢,现在看来哪需要我选?咱们六小姐自己选的就再好不过了!”

    短短几日,宁德院从上到下对待宋楚宜的态度变化尽显,青桃越发的低眉顺眼起来,只求能安稳度日。

    黄姚却不同,她心中觉得宋楚宜待她不同,昨日因为端砚引发的惶恐也在玉书的承诺下烟消云散,此刻听说宋楚宜竟要一同去赴宴,不由得张嘴啊了一声:“不是说只有四小姐五小姐去,怎么连我们六小姐都要去?”

    玉兰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却并不兜揽她的话,装作没听见一般笑吟吟的拉了宋楚宜起身:“只怕老太太等不及了!”

    抄手游廊一路都有小丫头在喂鸟,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见她过来都蜂拥着上来抢着替她打帘子。

    宋老太太恰好洗漱完毕,见她来就笑着拉了她在身前坐下:“昨夜睡的可好?大清早的那些清雪的没吓着你?”

    宋楚宜忙回了:“并没有的,等我醒了她们才开始拿了倒钩清雪的。”

    宋老太太点点头,目光似不经意的掠过一旁跟着她来的庆涛黄姚,道:“你跟前总跟着这两个丫头,想必是你得意的?”

    青桃黄姚被点了名,俱都提起了精神。

    宋楚宜就笑:“她们俩跟着我许久,一个管着我屋里的钗环首饰,一个管着我的衣裳,都是好的。”

    管着钗环首饰......

    宋老太太的目光猛然锐利起来,随即却又若无其事的叫玉兰摆了早膳。

    才用完,大夫人已经带着大少奶奶来请安了,随即二夫人等人也都来了,宁德院瞬间热闹起来。

    老太太瞧了瞧宋楚蜜与宋楚宾,就有些想要皱眉。

    宋楚蜜还好,今日穿着竹青色的交领褙子,配着玉色罗裙,既不过分招摇却又不失了身份。宋楚宾就打扮得有些花哨,大红色撒墨玉兰花褙子,底下是同色的百褶裙,头上珠翠满堆,步摇还在乱晃。

    但宋楚宾毕竟有个极为不负责任的母亲,出现这种纰漏也是难免的。宋老太太想了想,就冲她们姐妹笑了:“隔间里养了几盆水仙,恰好都开花了。你们要是看着好,就搬盆回去养着。”

    一边又冲玉兰使了个眼色。

    玉兰忙笑着将几个小姐都引进隔间去玩。

    宋楚宾察觉到宋老太太看她时候的不满,不免有些惊慌的看了乳娘一眼。

    玉兰却已经招呼小丫头端了蜜饯干果并几色糕点上来,一边还笑着冲宋楚宾道:“五小姐,我们有个鞋样子的花样描的不是很好,您抽空给我们瞧瞧?”

    五夫人不靠谱且尖酸刻薄,宋楚宾自小就被养的怯懦没主见,闻言忙点头:“我今日刚刚给乳娘......。”

    之后却不再说了,瑟缩的看了她乳娘一眼,由玉兰牵着出去了。

    宋楚宜就偏头看了宋楚宾的乳娘一眼,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世宋楚宾并没有出嫁成功,她的乳娘勾结了外头庄头的儿子偷了宋楚宾的贴身衣物......

    宋楚宾百口莫辩,没有等到宋老太太表态就一根白绫吊死在了房间里。

    宋楚宾的乳娘却也正好在观察她-----这个六小姐确实不同了,瞧人的时候眼神清亮,不到必要的时候几乎不开口......五夫人在她手上吃亏看来也不全是因为倒霉。

    她想了想,笑着凑上去替宋楚宜添茶:“六小姐刚搬家,住的还惯吗?”

    宋楚蜜同宋楚宜姐妹们的丫头都只在请安时露了个面,就出去等着了。只有宋楚宾带着乳娘进了隔间,这也是因为她与乳娘亲密的缘故。宋楚宾有个那样的母亲,宋老太太就默许了她的乳娘贴身跟着伺候。

    也因为这个,这个乳娘邱嬷嬷在各房夫人小姐跟前都有几分薄面。

    宋楚宜就展颜笑了笑:“多谢嬷嬷关心,老太太待我很好,我住的惯。”

    邱嬷嬷殷勤的往前凑了凑,又将宋楚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疑惑发问:“怎的姑娘没带我们少爷送的玛瑙镶珍珠镯子呢?”

    宋玠送她礼物的事还是昨晚才发生的,但是邱嬷嬷却知道,而且还知道具体送的是什么!

    宋楚宜联想到这个嬷嬷的攻击性,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昨晚回去太晚了,东西都在嬷嬷那里收着,我还没打开瞧呢。嬷嬷怎么知道是个玛瑙镶珍珠镯子?”

    邱嬷嬷愣了一下,紧跟着就笑:“三少爷他不知道送什么好,特意来问了我们姑娘,我也是听到了一两句。”

    宋楚宜也就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转过头去与宋楚蜜说话。

    玉兰不一会儿也将宋楚宾带了回来,彼时宋楚宾身上衣裳没变,头上的首饰却减了许多,发髻也挽了一个简单些的反绾髻,更显得俏丽干净,比起刚才的那番妆扮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玉兰方才将宋楚宾带出去,应该就是去给她重新梳妆打扮了。

    屋里众人都发觉了这一点,转过头去看着宋楚宾,似乎有些惊讶。

    宋楚宜注意到,宋楚宾瞧向邱嬷嬷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些不安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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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遭遇

    这个邱嬷嬷不是个简单角色啊,想到刚才她过问宋玠送的礼物,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宋楚宜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她想了想,侧过头去问宋楚蜜:“怎么五姐好像很怕她的奶娘?”

    宋楚蜜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见邱嬷嬷正附在宋楚宾耳朵旁边说着什么,宋楚宾脸色越来越差,就皱眉喊道:“五妹!”

    宋楚宾浑身一激灵,似乎被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点头应和:“是,四姐。”

    邱嬷嬷说话说到一半就被硬生生的打断很是不满,下意识的板着脸就要开口,等想到这里是老太太的地界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陪笑着看着欲要迈步却又不敢的宋楚宾:“四小姐叫您呢,您快过去吧。”

    宋楚宾松了口气,忙坐到了宋楚蜜与宋楚宜身边。

    还没等她们聊几句,外边紫薇就笑着进来瞧了她们一眼,笑道:“该动身了。”

    老太太同宋楚宜是一辆朱缨华盖车,大夫人带着宋楚蜜与宋楚宾两个又另外乘了一辆青帷八宝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位于中顺路的忠义将军府,才发现忠义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门前投拜帖之人络绎不绝。

    宋老太太端坐车内,见了苏府门前的繁华景象有些不喜-----苏府是凭着对太祖的一点子恩情起的家,传到现在爵位也只是个三品的将军了,还并没有什么实权,怎么做事这样高调?

    她若不是冲着苏老太太毕竟也是个超品的诰命夫人,还有英国公夫人的面子,是决计不会来的。

    眼尖的苏大太太已经瞧见了伯府的马车,亲自叫小厮开了路扶着宋老太太下了马车,笑得一脸灿烂:“哟,老祖宗您可来了!身子还是这样健朗,老太爷可好?可惜他人多事忙不能赏光,这府里的爷儿们都巴不得向他讨教讨教学问呢!”

    苏大太太是贵妇圈里的人精,一张嘴巴极是爽利,为人办事也尚可,宋老太太就应景的笑:“你可别在我跟前弄鬼,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他忙的脚不沾地,还有空来吃酒?近来吃酒哪回不是大郎二郎替他去的?”

    苏大太太就作势要打自己嘴巴,伸长了脖子往宋老太太身后瞧,一把拉了大夫人笑个不停:“是我该打是我该打,竟连老太爷也埋汰起来了!”一面又瞧着宋楚蜜几个,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怨不得我们家老祖宗说这满京城就数您会调教女孩儿们,瞧这一个个出落的水灵灵俏生生的,我瞧着爱也爱不过来了!”

    她见宋楚宜站在宋老太太身边扶着宋老太太的一只手,就猜到这个恐怕是与宋老太太最亲近的,就亲热的执了宋楚宜的手,笑道:“尤其是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小的,竟全没我们府里那几个的浮躁,真是难得!”

    一路下来几乎就她一个人在说话,还能有不冷场不讨人厌的本事,也是难得。

    大夫人笑着拿手戳了她的额头:“你呀你,一张嘴真是就没个停的时候,树上的雀儿也比你安静些!”一面又介绍起来几个女孩儿:“这是我们家几个孩子,行四行五行六。”

    此时苏大太太已经引着宋老太太等人进了花厅,闻言忙使人拿上见面礼来。

    宋楚蜜姐妹几个纷纷行礼道谢。

    外面又有丫头来报说镇南王府的王妃县主来了,苏大太太闻言忙向宋老太太谢罪:“对不住了老祖宗,我出去迎一迎。”

    宋老太太微笑颔首。

    花厅里摆着十二扇开的泥金仕女屏风,厅里的六扇门通通敞开,每扇门旁边都摆着一只半人高的汝窑白瓶,插着鲜花。

    摆设布置得都不错,用具却实在有些奢侈了-----苏家现在爵位既已只是个虚位,又没人在科举一途上有所成就,却仍旧照着侯府伯府的规格来行事,只怕是招人眼红。

    英国公夫人何氏也到了,她见了宋老太太就忙上前来问好,又笑:“亏得芸娘她也应付得来,瞧瞧这一大堆子人,光是女眷这边的宴席怕也要开个**桌。”

    宋老太太察觉到何氏对苏大太太的夸赞,含笑点头:“是不容易。”

    何氏也不敢再过分的夸,就笑着看向旁边的几个女孩儿:“老太太今日舍得把这些掌珠带出来了?平日里藏的可严实,像生怕被人拐走了似地。”

    京城盛行各种宴会茶会赏花会,可是宋家的姑娘们极少参加。

    宋老太太笑着让宋楚蜜带着两个妹妹向英国公夫人请安,笑道:“别人少见,你还少见了她们不成?她们姐妹都是不喜出门的。”

    何氏大概猜到了今日赴宴宋楚蜜跟宋楚宾会跟来,她们二人都到了年纪相看人家了,总要慢慢参加些宴会混个脸熟。却没料到年纪尚小的宋楚宜也会被带着。

    她觉得以往似乎有些小瞧了这个宋六小姐了,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热切了一些,除了将宋楚宾宋楚蜜夸了一遍,就是拉着宋楚宜瞎聊。

    苏大太太很快陪着镇南王妃进来,她忙前忙后的在镇南王妃跟前服侍,像是一个不会停下来的陀螺。

    一直没开腔的宋楚蜜不由得想笑,扯了扯宋楚宜的手,转头就瞧见大夫人警告的眼神,不由得歇了看热闹的心思。

    这屋里数宋老太太辈分最高诰命也最高,镇南王妃于是就坐在了宋老太太旁边,她上来先朝宋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最近好呀?”

    镇南王身份特殊,是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如今的镇南王更是手握重兵,朝中众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宋老太太也是看镇南王妃与英国公夫人都会来的面子上,才答应赴宴。

    此刻见了镇南王妃,宋老太太脸上的笑就更加深了些,点头道:“都好。你瞧着气色越发好了。”

    镇南王妃就笑:“别人说我不信,老太太既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了。我就乐呵一回,”

    又回身去招呼两个女儿上来打招呼:“她们俩总这样叫人操心,上回的事我还要罚她们呢。”

三十二·人精

    宋楚宜顺着镇南王妃的纤纤玉指看去,就瞧见一脸忿忿之色的叶云岫。

    前世里的那场纷争也就浮现在了脑海里-----叶云岫是镇南王的嫡长女,五岁就被圣上下旨亲封了县主,是大周朝年轻的贵女里最有脸面的之一。

    上一世她去李氏家里做客的时候,因为沈清让而跟叶云岫大吵了一架,还伸手把叶云岫的脖子给挠伤了......叶云岫因为当众出了丑而大感愤怒,哭着回了家。

    后来的事......后来自己就被宋老太太忌讳了,又出了与宋楚蜜争执的事情,她一步步迈向了李氏替她铺好的作死之路,再也没能回过头。

    宋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瞧了宋楚宜一眼,笑道:“小孩子之间胡闹,我们家小六儿从小被我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还望王妃看在老婆子的面上,饶了她这一次。”

    宋楚蜜与宋楚宾皆不可置信的抬头飞快的瞧了宋老太太一眼,做梦也没料到宋老太太竟会为了宋楚宜把责任都推到自己“宠坏了”的缘故上。

    镇南王妃脸上的笑意也有一瞬间的停顿,转头却笑的更加甜了,连眼睛也弯弯的,一手拉了宋楚宜在身前,嗔道:“瞧瞧,老太太都说你被宠坏了脾气不好,你自己认不认?”顿了顿又笑:“你可千万别说自己没错,我们阿岫在家里哭的连眼睛也肿了,这回就是来找你‘报仇’的呢。”

    镇南王手握着府君卫、府军后卫、府军前卫三卫的兵权,同时又是世袭罔替的异姓王,身份不可谓不尊贵。

    可是镇南王妃在宋老太太跟前却给足了面子。

    宋楚宜知道是为什么------镇南王嫡次子不久之后就要去福建领兵,而福建总兵崔绍庭正是博陵崔氏嫡系,博陵崔氏又是长宁伯府的姻亲。在福建这样遍地是倭寇的地方,一不小心被整一下可能就连命也保不住,拜个码头是有必要的。

    更别提镇南王世子-----如今尚了荣成公主的叶景宽,日后若是要进都督府寻个职位,也得与如今任着户部尚书的宋程濡打好关系。

    镇南王妃不遮不掩,明说了叶云岫是受了委屈回的家,却绝口不提其他,认同了老太太所说的小孩子之间胡闹的原因,给足了宋楚宜脸面。

    宋楚宜自然知道就坡下驴的道理,当下红透了一张脸,惭愧的去给叶云岫道歉。

    她诚心诚意的在叶云岫跟前行了礼,倒是把叶云岫惊得不住往后退。

    镇南王妃不免又多看了宋楚宜两眼,忽然有感而发:“不知为何,今日一见,我倒是好像见到了当年的汀汀,小六儿她越长越像她母亲了。”

    崔汀汀,博陵崔氏的嫡女、宋楚宜的母亲,不管是美貌还是德行,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向来惹人喜欢。

    宋老太太知道镇南王妃话里的意思,不过点头微笑。

    叶云岫被宋楚宜这番道歉惊得半响不能言语,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气的面色通红:“谁要你道歉!你这个......”她想说两面三刀的坏人,想了想没敢说出口。

    撇开之前因为沈清让的恩怨不提,宋楚宜还是很喜欢叶云岫的,叶云岫是真正的被娇养的大家千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不会凭着身份地位给你难堪,更不会装着喜欢背后就给你捅刀子。

    此刻被叶云岫嫌弃了她也不觉得难堪,毕竟之前为了沈清让她可是骂的叶云岫哭着回家了.....想到这里她总觉得有些惭愧,毕竟她算起来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论起年纪都跟大夫人差不多了,不好再欺负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女孩子。

    “上次的事情真的是我不好,都怪我口不择言......”宋楚宜厚着脸皮去拉叶云岫的手,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葡萄似地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瞧着她:“云岫姐姐原谅我吧,若是您实在消不了气,打我几下也是好的。”

    她这样可怜巴巴的神情,像极了叶云岫家里养着的一个肥肥胖胖的波斯猫,每回偷吃了小鱼干就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叶云岫心软了,才刚剩下些的不忿也烟消云散,不自在的将右手抽出来,瘪着嘴道:“算了,看在你年纪小不懂事份上,不跟你计较。”

    镇南王妃哑然失笑,看了一眼宋老太太,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这个宋六小姐可真是个小人精啊,居然晓得自家女儿吃软不吃硬,像是吃定了叶云岫一样......

    宋老太太脸上也浮现出满意之色来-----能屈能伸,晓得在什么时候该服软,这才叫做识时务。

    大夫人也笑着招手将宋楚宜唤至身边,搂着她冲叶云岫笑:“这小丫头呀就是嘴巴不饶人,心地是极好的。我们云岫县主大人有大量,就饶她这么一回罢,不然回去了,老太太可不知要怎么罚她!”

    叶云岫听说过伯府规矩严,虽说之前的确恨宋楚宜恨得牙痒痒,但是现在却不气了,闻言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微红着脸低头:“我不生气了。”

    大夫人最后一句话成功的连叶云岫心里的最后一点疙瘩也消掉了,镇南王妃深深的瞧了大夫人一眼,不免感叹宋家的人果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苏大太太恰到好处的哈哈笑了一声,语气很是轻松愉快:“这些闺中的小女孩儿们闹别扭又和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想当年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少惹那些手帕交生气。”

    众人都笑着点头。

    “既是姑娘们又和好了,不如出去玩玩?我们待会儿要看戏,你们年纪轻怕是不喜欢跟着我们,恰好我们府里花园子里搭了几架秋千,你们也可以去打秋千玩儿。”苏大太太含笑看着众位姑娘,又道:“我使人把园子收拾起来,随你们打秋千也好,划船也好。”

    众人没料到苏家竟会叫小姑娘们自己玩,不由得都欢呼雀跃起来。这样的机会是很难得的,连云岫县主也忍不住笑着看了看旁边的妹妹。

三十三·偷听

    姑娘们都一脸的欢欣鼓舞,又是主人家开的口,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所以纵然有些主母们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开口反驳。

    宋楚宜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微笑着站在宋大夫人身边摇头:“我太小了,祖母说打秋千容易滑倒。我还是跟着祖母跟大伯母罢。”

    没料到这个年纪才七岁的小女孩儿居然会不愿意去玩耍,苏大太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这一点点不自然就从她的脸上隐去了。

    “老祖宗果真教得好。”她哎哟了一声,啧啧称奇:“怪道宋贵妃跟琳琅一个个都出落得那样风流标致。”

    镇南王妃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旁边明显带着向往之色的宋楚宾跟宋楚蜜两姐妹,不由掩嘴而笑:“宋六小姐这年纪小小的,行事倒真的谨慎老成,就跟她是姐姐,宋四小姐跟宋五小姐反而成了妹妹似地。”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人头疼,宋楚宜就低下头状似羞涩的笑:“我......我只是怕再得罪云岫姐姐......”

    众人不由一愣,随即就哄堂大笑。

    “哪里就至于如此。”苏大太太亲热的携了她的手,笑着站起身来:“云岫县主温柔可爱,你也是冰雪聪明,正该好好一起玩才是。”

    一面却已经将苏府的姑娘们都叫过来了。

    苏家的姑娘们名字都很有趣,三姑娘叫苏沉香、四姑娘叫苏青艾、五姑娘就叫苏半夏。

    云岫县主越听越耳熟,旁边的云依目光沉沉的盯着几个苏家姑娘半响,嘟囔道:“怎么全是药?”

    苏大太太等众人都见过礼了,就再吩咐了苏家几个姑娘们小心照应之类的话,将她们亲自送出了花厅,目送着她们朝花园的方向去了才回身。

    苏家在太祖时期就赐了爵位,这座府邸是随着爵位一同赐下来的,听说是前朝哪位尚书家的宅邸。

    过了月亮门就有一颗四五人才可合抱的大榕树,上头居然还流窜着几只松鼠,见了人也不怕生,扬着一颗小脑袋歪着看人,极其镇定。

    小姑娘们不免觉得惊奇,一时气氛热烈。

    再往里走,就能瞧见一座不算小的人工湖,湖中央是一座八角亭,四周都垂着帷幔。

    想必刚才苏大太太说的划船,就是指这里。

    湖里已经冒出了许多不知名的漂浮着的紫色的花朵,硕大如碗,东一朵西一朵的飘在水面上,增添几分颜色。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云岫县主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真是美呀!”

    苏家几位姑娘们显然已经是见惯了,见云岫县主喜欢,不免带着笑意给她解释:“本来祖父说那颗榕树上的松鼠不好留,怕会咬着人,是父亲觉得有几分意趣,才留下的。这湖里的花也是父亲去江南时求回来的种子,春夏开花,等天气再暖和些,满湖都是这样的花。看着倒是漂亮,可也惹蚊虫,我们天气热了就不耐烦来了。”

    云岫县主没什么架子,闻言就笑着点头。

    反而是云依神色冷淡的瞥了苏半夏一眼,嘴里又嘀咕了一句:“附庸风雅!”

    苏大老爷领着忠义将军的爵位,没什么实权,平日里也就是遛遛鸟斗斗蛐蛐儿,其他高雅的他不耐烦玩也玩不来,是以众人提起他,总评论他一句附庸风雅。

    苏家的几位姑娘们都觉得有些尴尬,又不能回嘴,一时气氛就冷了下来。

    还是嬷嬷们来请她们去打秋千,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你下次若再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话,就别再出来了!”云岫县主忍不住,低声呵斥起了叶云依:“回去我要同父王说!”

    叶云依没有说话,目光黯淡的垂首跟在她身后。

    宋楚宜不喜欢打秋千,看着秋千就觉得头痛,也容易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就干脆坐在假山后头的石凳上发呆。

    假山前头那片空地上莺声燕语欢笑声不断,这头却安静得可以,仿佛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她正松了一口气,就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山洞里传来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事情办的怎么样?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她直觉哪里不对,赶紧冲跟着的青桃黄姚示意噤声。

    青桃还好,黄姚却直觉的想大声叫起来-----她的想法很简单,小姑娘家家的,躲在这里听壁角,又当着这么多名门闺秀,日后名声肯定要坏透了。

    可是宋楚宜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几乎立时就转身盯着她,目光狠厉决绝,她顿时吓了一跳,嗓子就跟忽然哑了一样,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了。

    “不会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从西北军饷那边下手。”随即响起的声音低沉沙哑,腔调又极其怪异,听起来像是在唱山歌。

    青桃跟黄姚都是一脸茫然,宋楚宜却浑身就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她上一世做了二十几年的英国公夫人,经常跟福建那边沿海的人打交道,自然听的出来,这个男子说的分明就是闽南话!

    西北军饷......她惊得站在原地半响没敢动弹,只觉得冷汗不断从额际渗出。

    “今年也幸好巧了,西北那边出了这个幺蛾子。章天鹤这个傻子屁股还没坐热呢,恐怕就要先掉脑袋。”那个操着一口闽南话口音的男人说完这一句,就哈哈笑了两声。

    宋楚宜已经冷汗涔涔,知道不可再继续冒险听下去,便轻轻摆了摆手,带着两个丫头轻手轻脚的拐过了假山,确定那座小假山里的人不可能追出来之后,才朝着秋千架那边拔腿狂奔。

    青桃黄姚差点跟不上她。

    宋楚蜜见她跑的快,不由有些好笑:“才刚说不玩,怎么又跑过来?可见是口是心非。”

    宋楚宜垂着头没说话,心还跳的飞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甲已经将掌心掐出了几道红痕。

    今日忠义将军府是摆宴,前来参加宴会的人少说也有一二百,能进后院的却大概不多......

三十四·跳湖

    才刚抬起头,她就瞧见她刚刚走过来的那座假山后头,转出了几个人来。

    看方向应该就是刚才在山洞里说话的那些人了,她极力的回想了一下,却无论如何也在记忆里搜不到这几个人,更加猜不出这几个人与忠义将军府有没有联系。

    这就是上一世没带脑子的下场,她垂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并没往这个方向瞧,似乎是要直接穿过拱桥,往二门那边去-----男人们的宴席应该是摆在正堂那边。

    能在后院中穿梭自如,纵然不是主人,也必定是与主人家关系匪浅。

    宋楚宜想着这一场来的有些蹊跷,上一世又并不存在的宴席,面色有些复杂。

    黄姚却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小姐,您刚才......”

    她话还没说完,宋楚宜已经转头毫不犹豫的低声呵斥:“闭嘴!”

    没料到宋楚宜忽然这么疾言厉色,黄姚先是一愣,随即就委屈得红了眼睛,咬着唇一副不服的样子。

    真是愚不可及,这样的丫头就算没有坏心,带在身边也迟早要坏事。宋楚宜抬眼看她们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那几人眼看着就要过拱桥了,可是拱桥那头却又忽然蹿上来几个半大少年,叽叽喳喳的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那几个少年里,沈清让赫然在列。

    竟是认识的......

    她正想开口打探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的云岫县主欢快的喊了一声“七哥哥”,冲着沈清让挥起手来。

    沈清让见了她似乎也是很开心,丢下那几人就往这边跑。

    她们这些有通家之好的世家之人对于小孩子之间的男女大防看的并不重,是以这些年少的小男孩经常会来寻她们玩耍。

    沈清让脸上的笑意在见到了宋楚宜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宋楚宜,朝地上呸了一声就道:“晦气!怎么又遇上你这个讨厌鬼?”

    宋楚宜记得前几日是何氏亲自去的长宁伯府,游说了宋老太太来忠义将军府。现在沈清让又似乎与方才那假山里说什么西北军饷的人很熟......

    她低着头在想英国公府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叶云岫却觉得她是被沈清让这么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

    “七哥哥,你这是打哪儿过来?”叶云岫笑着转移话题,好奇道:“怎么先前没见你?”

    沈清让不敢在叶云岫面前耍脾气,忙撇了宋楚宜,道:“苏振他们在打年糕呢,我瞧着新奇,跟他们玩了一会儿才过来。”

    宋楚宜自然也没心思理他,想了想就去问宋楚蜜:“四姐,我去找祖母跟大伯母了,你跟五姐一同去吗?”

    宋楚蜜与苏家的几个姑娘玩的正热火朝天,闻言也没顾得上她:“我们再留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宋楚宜没有勉强,带着青桃跟黄姚往花厅去。

    还没走出几步,花园里卷棚内就响起女子尖锐的尖叫声,将一众玩的不亦乐乎的姑娘们都给惊得安静了下来。

    正与沈清让说话的叶云岫也面露惊疑的看向苏家的小姐们。

    那边上还在说话的拱桥上的几个人似乎也听见了声响,都迈步飞快的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为首的一个穿着白蟒箭袖的年轻男子背着手,目光有些不善的看向苏沉香。

    苏沉香触及到他的目光先忍不住将头缩了一下,讷讷的喊了一声大哥,面有难色。

    苏沉香叫他大哥,是苏家的大少爷?宋楚宜再次看了一眼旁边几个一言不发的跟着苏大少爷的人,只觉得满头雾水。

    苏沉香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在场的众人再蠢都知道估计这涉及人家家里的私隐,不由纷纷说要出去寻长辈去。

    苏沉香不敢拦,连多玩一会儿这样的客套话也说不出来,苦笑着与几个妹妹安排姑娘们往外走。

    正当此时,才刚安静下来的卷棚却又响起了尖叫声,随即卷棚旁边摆着的瓦盆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苏家大少爷脸色越发的不善,连客套也顾不上,疾步朝卷棚走去。

    他才走出去十几步,卷棚的门已经被撞开了,里面猛然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来,以极快的速度跑向姑娘们这边。后头还跟着一连串的丫头婆子。

    苏大少爷伸手拉都没拉住她,她挣扎了几下就挣脱了苏大少爷,很快就跑到了正对卷棚的湖边,朝着跟过去的苏大少爷高声呵道:“你别过来!都别过来!”

    她的头发很长,盖住了半边脸,只露出的半边脸上隐约有许多伤痕。

    “陈姑娘!?”一直被惊得不能出声的叶云依脱口而出,转头看着苏沉香,似乎不可置信:“那不是你们表姐吗?她怎么弄成这样?”

    叶云岫也怔怔的看了半响,似乎想过去又停住了脚。

    苏大少爷耐心已经被耗尽,加上今日这花园里都是些名门贵女,陈姑娘闹的这一出显然叫他没法善后,不由怒道:“你闹够了没有?!还不快回去!”

    那些跟着的丫头婆子也都蜂拥上前,想拉陈姑娘。

    陈姑娘如避蛇蝎的躲过那群丫头婆子的手,往后再退了几步,差点脚一滑就跌进湖里。她看着那些还要上前的丫头婆子,哭喊着厉声道:“苏树,你没有良心!你们苏府的人,没一个是好人!”

    “你发什么疯?!”苏家大少爷咬牙切齿的瞪着旁边的丫头婆子们,怒道:“还不把她拉走,丢人现眼的还不够么?!”

    苏家的丫头婆子不敢耽误,又纷纷上前去拉陈姑娘。

    陈姑娘挣扎得厉害,最后竟返身一跃,噗通落进了湖里。湖里很快溅起巨大的水花,陈姑娘应该是不会水,在湖中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宋楚宾胆子小,见状吓得厉害,连叫也叫不出来的软倒在了邱嬷嬷身上。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胆小的已经有吓得哭出来的。

    苏大少爷也被陈姑娘的这一跳惊得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就忙指使会水性的婆子们跳下水去救人。

三十五·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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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这样大事,苏家小姐们无力做主,苏大少爷也没法稳住受了惊吓的姑娘们,苏大太太很快就带着苏二太太飞快的赶到了现场。

    陈姑娘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意识了,瘫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眼看着就不行了。

    叶云依提步要往那边走,却被叶云岫拽住。

    “姐姐!”她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叶云岫,低声道:“陈姑娘帮过我们!”说到后来,面上已经带了些恳求之色,眼睛也水汪汪的。

    宋楚宜忽然想起了这位陈姑娘到底是谁。

    陈锦心-----苏老太太的外孙女、前福建长乐参将陈君安的独女。陈君安前几年在抗倭之时以身殉职,他的妻子苏云溪就带着孤女投奔了娘家。

    苏大太太面色极差,几乎端不住素来和善的面孔,厉声吩咐那堆已经瑟瑟发抖的丫头婆子:“快将人抬下去!”

    面向受了惊的贵女们时却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她甚至还拉了叶云岫在怀里,愧疚又似无奈的冲众人苦笑:“这丫头前阵子开始也不知是怎么了,天天可着劲儿的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又跑出来了,冲撞了各位娇客......”

    小姑娘们根本听不进去,连叶云岫也脸色灰败。

    陈锦心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苏大太太漠不关心的态度着实把这些平日里被娇养着的千金小姐吓得有些寒心。

    宋楚蜜一手拉着宋楚宜,一手拽着宋楚宾,勉强稳定了心神冲苏大太太提要求:“苏伯母,我们想去找祖母......”

    其他的姑娘们听了宋楚蜜的这句话也炸开了锅,纷纷开始同苏大太太说要找各自长辈。

    苏大太太焦头烂额的哄她们安静,好容易才把这帮小姑奶奶稳住了一些,苏二太太就凑上来脸色很有些不好的说:“老太太出来了。”

    宋老太太与镇南王妃一来就说要去与苏老太太打个招呼,可是苏大太太以苏老太太在养病为由回绝了。

    此时苏老太太竟出来了,这说明老太太没病。

    苏大太太几乎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什么?!”立即就带着人掉转头往假山内里走去,她心知苏老太太若是此刻出现在人前,会掀出多大的风浪来。

    苏老太太那个爱女如命的老顽固若是知道陈锦心跳湖了......她越想越烦,连那些正扎堆窃窃私语的名门闺秀们都顾不上了。

    可是她才走到一半,苏三太太就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来:“哟,大嫂这是找老太太吧?不巧了,老太太到前厅去了。”

    前厅?!

    苏大太太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狠狠地剜了苏三太太一眼,怒极反笑:“苏府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吗?”

    苏三太太朝着她冷笑不已,施施然的抚了抚头发,再看向苏大太太之时眼里却全是恨意:“谁稀罕在苏府的全身而退?!你说这话不亏心吗,我们活的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反正活着也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倒不如闹将开来,谁也别得好!”

    “疯子!”苏大太太喘着粗气骂了一声,一时除了惊慌之外只余茫然。

    许是因为苏老太太去了前厅的原因,外头的大人们也都听到了些风声,陆陆续续的打发了得用的婆子们来接人。

    苏大太太不好再留也不敢再留,捂着胸口将这一众贵女们都送到了花厅。

    此时戏台子上还在唱着,但谁也没心思再看,苏大太太一进前厅,就瞧见了坐在正上首的苏老太太。

    宋老太太拉着几个女孩儿们挨个看了一遍,拉着宋楚宜的手就没松开过。见几个孩子都没出什么问题,她就站了起来冲苏老太太告辞。

    谁都看得出来苏家的气氛有些不对,怕是接下来的事属于人家的家事,她们这些外人自然不好听的。

    只是在心里都不免对苏家有些微词,好好的宴会闹的人仰马翻的,又在大节当下,真是叫人心里头不舒服。

    镇南王妃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来,或许是见了叶云岫苍白如纸的脸色,她的面色也不大好看,说话也不如之前那么温和:“既然贵府无暇招待,我们也就不多加叨扰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家中也还有许多事。我这就先告辞了。”

    这两位夫人一开口,其他人自然也都附和说要走。

    苏大太太坐立难安的看着苏老太太,强颜欢笑的应付:“时间还早呢,晚上我们本来还安排了烟火......”

    苏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瞧了周遭众人一眼,笑的嘲讽而尖锐:“叫众位夫人们留下来瞧瞧我们府里死了人放烟火庆祝?!”

    积年的老人很忌讳死这个字,何况是在腊月二十九这样的大日子。

    “你胡说些什么呢?”宋老太太忍不住,看着苏老太太道:“我听说你们府上的大少爷不日就要成亲了,今日又是这样的好日子,你怎的也不忌讳忌讳?”

    苏老太太抿了抿唇,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宋老太太时已经现出了泪光。她摇晃着站起身来拉了宋老太太的手:“老姐姐,我没用......老头子留下来的家业守不住,连祭祀祖田也叫他们败光了......”

    苏大太太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拉了苏老太太,只觉得两只手都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母亲,您疯了吗?!”她带着哀求看着苏老太太,几乎快要哭出来:“别再说了,这么多人,您别再说了。”

    苏老太太呵呵一笑,皱纹密布的脸上全是愁苦之色,她拉着宋老太太的手握了握,叹了口气道:“老姐姐,日后得了空,常来瞧瞧我......不过瞧这样子,也没机会了......”

    她这一席话将宋老太太说得差点掉泪,宋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细细询问,只好回握了她的手,嗔道:“你说什么呢?!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要活九百九十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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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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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太太与苏老太太也算是相识已久,见苏老太太这样枯槁的样子心里着实不好受,安慰了一会儿也不见效,不由也有些心有戚戚。

    苏大太太却生怕苏老太太再说出些什么揭丑的话来,忙着送宋老太太等人出门。

    只是才点好了车马,外头就有小厮们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哭道:“不好了!外头......外头指挥使陈襄带人围了咱们将军府,说是要......要抄家!”

    陈襄!

    苏大太太听了这个名字如遭雷击,脚下站不稳趔趄几下瘫倒在座椅上,失声道:“怎么可能?!”

    大年下的,纵然有再大的事也该延后再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围府?!

    宋老太太与镇南王妃也都吃了一惊,一时竟没能做出反应来。

    谁能想到只是来赴宴而已,竟会遇上锦衣卫抄家这样的祸事?何氏只觉得手脚冰凉,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战战兢兢了半响才跌足道:“我家小七呢?我家小七还在外头!”

    可是苏大太太已经无暇去替她找人了,她一头跪倒在了镇南王妃跟前:“王妃,王妃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出了这样的事,镇南王妃自己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哪里敢应承她,只是拉着两个女儿不断后退。

    外头喧哗吵闹声不绝于耳,须臾之间,花厅里已涌入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使陈襄走在最前,拱手不甚有诚意的冲苏老太太说声叨扰,便向北再拱了拱手,清了清嗓子,道:“奉皇上旨意,苏义交结外患,恃强凌弱,盘剥百姓,着革去世职,下诏狱。”

    苏义正是现如今袭爵的苏大老爷。

    苏大太太手脚俱颤,抖抖索索的竟连哭也不敢再哭了。

    “还请各位太太姑娘们移步,方便卑职交差。”陈襄挥了挥手,便有锦衣卫涌上来拖苏老太太跟苏大太太。

    曾经的超品诰命,一朝沦为阶下囚......宋老太太饶是见多识广,也被这番变故惊得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见苏老太太被推搡,面上大有不忍之色,扬声道:“陈大人!”

    陈襄见是宋老太太开口,倒是真的叫人住了手,自己先上前来与宋老太太、镇南王妃都见了礼,牵了牵嘴角算是笑了:“听说今儿苏府办宴会,没料到两位婶子都在这里。有公务在身,恕侄儿不能多陪了。”

    宋楚宜躲在宋老太太背后,瞧见苏大太太已经是木头人一般只晓得掉泪,苏二太太更是神魂俱丧被丫头扶着,唯有苏老太太却仍旧站的笔直,脸上也不见一点惊慌之色。

    她想到刚才苏老太太送客时说的一番话,不禁觉得有些蹊跷。苏老太太竟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今日会有祸事一般......

    “两位婶子,如今这府里已经被围了,出去怕是不便。不如等我们办完了差,我亲自着人送二位回府。”陈襄瞧了一眼后头瑟瑟发抖的女眷们,回身冲着已经停手的锦衣卫下令:“全带到隔壁去,先把后院东西都抄捡一遍。”

    苏老太太被推搡到了半路,忽然回头冲宋老太太艰难的跪了下来。

    宋老太太唬了一跳,忙颤颤巍巍的上前将苏老太太扶起来,忍不住哽咽道:“咱们之间,何须如此......”

    苏老太太神情平静,她用力握了握宋老太太的手,看向陈襄问道:“不知圣上旨意,是光抄的我们家,还是也抄九族?”

    陈襄没料到苏老太太这么问,怔了怔才回道:“圣上旨意,只抄苏府。老太太您不用急,旨意上只有苏大老爷是下诏狱的,您跟府上各位太太们......”

    苏老太太挥了挥手,形容枯槁却还算是平静的看着宋老太太:“老姐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回我就厚着脸皮仗着这点情分求求你......”

    苏大太太看着苏老太太,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宋老太太有些为难,她不知道苏老太太要求她什么,不敢随便答应。

    好在苏老太太没叫她先答应再说要求,她含着泪看着宋老太太:“我家云溪同你家琳琅是同年出嫁的,琳琅命不好,云溪命更不好。她只留下了锦心这一点骨血......现如今苏家完了,不能叫她一起折进去。老姐姐,看在云溪面上,也看在我面上,求你收留她一段日子,等她身体养好了,把她送回陈家去......”

    陈襄面色有些不自然。

    论理来说,陈锦心的父亲陈君安还是他的族伯。

    宋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点头算是答应了。

    苏大太太却挣扎着想朝这边扑过来,她歇斯底里的喊了苏老太太一声:“平日里我们稍待她有些怠慢,您就说都是自家骨肉。到如今我们遭难了,她就是陈家的人了?母亲,人不可偏心太过啊母亲!沉香她们也是您的亲孙女!”

    苏老太太恍若未闻,回头又给陈襄行大礼。

    陈襄目光微动,终是一把将她扶住了。

    “陈大人,既是圣上仁慈,未曾波及我外孙女。不知大人可否网开一面,将我外孙女及我女儿留给她的妆奁交给宋老太太?”

    陈襄迟疑一会儿,点头道:“那还劳烦老太太将单子交由我下头的人对一对。核实无误了再交给宋太夫人。”

    苏老太太点点头:“应该的,我这就派人去拿单子同大人交接。”

    苏大太太她们很快就被锦衣卫拉走了,可能是因为陈襄对苏老太太这番礼遇的原因,这回锦衣卫的动作轻了许多。

    陈襄的人动作很快,将东西都清算完毕了之后就着人一股脑的抬到了前厅,宋老太太拿过单子一看,竟足足有二十三个箱子。

    一个时辰左右,苏府抄的也算差不多了,陈襄过来同宋老太太及镇南王妃告罪:“今日惊吓了两位婶婶,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镇南王妃同宋老太太都摇头。

    陈襄便收了队,押着苏大老爷走了。

    镇南王妃与宋老太太对视一眼,皆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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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嫁妆

    好好的一个宴会竟惹来锦衣卫抄了家,众人难免心中惊怕,勉强互相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各自散了。

    英国公夫人何氏也苍白着脸色来向宋老太太辞行。

    宋老太太这一日下来又惊又气,老人家难免有些受不住,撑起精神来与镇南王妃跟英国公夫人说了几句话,才放下了帘子。

    马车宽大,又铺了厚厚的福禄双全印花地毯,老太太靠在引枕上总算是放松了些许。

    大夫人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锦绣繁华之地,顷刻间就成了......”她嫁到宋家将近三十载,大风大浪也算见过,可是经历锦衣卫抄家还是第一次,情绪多少被这件事影响,只觉得手脚乏力,头昏脑胀。

    宋老太太并没说话,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下马车的时候宋楚宾腿都伸不直,脸色苍白如纸,一看就知道受了极大的惊吓。

    邱嬷嬷恨她没用,忍不住用手重重的抓住她大腿上的肉左右一拧,不甚有耐心半拉半拽的将她拽下了马车。

    宋楚宾被邱嬷嬷这一拧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加上今日受的惊吓又大,终于忍不住低头抽泣。

    宋楚宜在她后面下车,将这一幕瞧的清清楚楚,眼神就不由得在邱嬷嬷身上再次停了半响。

    宋老太太听见她哭,还以为是吓着了,虽然心里将她与宋楚宜的镇定稳重对比觉得她没用,可是回头想想毕竟她与宋楚宜不同,便和颜悦色的吩咐大夫人亲自将宋楚宾送回去好生安置。

    大夫人自己其实也筋疲力尽,可是她晓得老太太的意思-----若是宋楚宾自己回去,五夫人见到她这副形容,说不定又要折腾人。只好笑着应是,伸手拉过宋楚宾来,亲自送她回五房去。

    宋老太太打发了宋楚蜜,同宋楚宜坐在暖间里,见她脸上并无惧意,不由就笑:“这会子不由得我不信你当了二十几年的国公夫人了,这通身的气派跟见识,果真不是小女孩儿该有的。”

    宋楚宜笑着蹭过去揽了老太太的胳膊,忍不住也笑着拍宋老太太的马屁:“到底只是半吊子,不如祖母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超品诰命这么气定神闲。连指挥使大人也要给祖母留面子。”

    宋老太太忍不住戳她的额头:“小马屁精!”

    可是笑完了,二人又都有些沉默。

    陈襄这哪里是给宋老太太面子,分明是给任着户部尚书的宋程濡、宫中的宋贵妃留面子。

    “祖母,我今日在苏府花园里听见有人讨论西北军饷的事。”宋楚宜看见宋老太太聚精会神的在听,便简洁的将事情讲述一遍,有些担忧的道:“所以我在想,苏府或许同西北军饷的事有些干系。只是不知道这回抄家......”

    不知道这回抄家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些联系。

    宋程濡上回经过宋楚宜提醒之后,这几天已经开始留意西北军饷方面的动静。

    西北军饷这档子事之前确实一直都是由宋程濡亲自经手,但是自从钱法堂跟宝泉局要铸新币、户籍名册要新修之事出来后,宋程濡便将西北军饷交由他的门生-----户部右侍郎季明德来做了。

    他去衙门仔细查过记录,季明德确确实实将二十万两白银划出去了。

    大周只有边军有军饷,西北这些军事重地的军饷拖不得,一拖就要出事。

    这些冲着宋家来的人想用西北军饷来设计,也真是一个绝好的开口。

    宋老太太蹙了蹙眉,忽然开口问道:“你刚刚说,除了苏大少爷外,还有个人的口音是.....闽南的?”

    宋楚宜点点头:“前年刚被母亲放出去的嬷嬷就是闽南的,我常听她说话,今日在苏府听到的那个人的口音与嬷嬷说的一模一样,就是闽南话没错。而且......”她顿了顿又道:“祖母,你有没有发觉苏老太太有些太过于镇定了?”

    这也是宋老太太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的,纵然是久经风浪,只算旁观的自己都不免心有余悸,可是苏老太太竟好似早有预料一般,不急不慢的甚至还交代了外孙女的去处,居然还能将外孙女的嫁妆留出来。

    以她对苏老太太多年的了解来看,苏老太太不是个有急智、能经事的人,除非,苏老太太是早有预料。

    “之前苏大太太提到要放烟火,苏老太太就说放烟火做什么,叫人看苏府死人庆祝吗这样的话......”宋楚宜回想了一下,又道:“而且,镇南王妃与苏府的关系也算好,英国公夫人何氏更是与苏府来往密切。祖母您虽然与苏老太太交情不错,但是到底多年没大来往了,她为何单单选中了您来帮她?还反复的提到陈姑娘的嫁妆......”

    陈锦心的二十三抬箱子的嫁妆!

    苏老太太反复交代不要弄丢了,那是陈锦心安家立命的根本。

    宋老太太灵光一闪,立即吩咐许嬷嬷:“结言,你快去问问大夫人陈姑娘的那些嫁妆何时抬回来,又安置在哪里。”

    许嬷嬷知道事情重大,忙答应着去了。

    宋老太太想了想又问宋楚宜:“那你觉得这位陈姑娘许也是个关键人物?”

    “苏老太太对这位陈姑娘这么好,未必会愿意将她拉到污泥里,她或许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她身边总有老太太得用的人......想必那些人总会知道些东西的。”宋楚宜笑笑,露出两个梨涡来:“而且,苏老太太已经同祖母您讲的很明了呀,嫁妆才最紧要,那是陈姑娘安身立命的根本。”

    宋老太太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虽然精灵古怪却又不失稳重的孙女儿,忍不住伸手在她尚显圆圆的小肉脸上捏了一把:“你这个小鬼灵精!”

    她之前将宋楚宜放在身边养,一是因为宋楚宜做了那个梦的原因,二是因为宋楚宜毕竟年纪还小,有这样特殊的经历,她生怕宋楚宜一不小心就想歪了钻了牛角尖。

    幸好现在看来,这个小孙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人。只记缘来不记仇,这样才是有福之人。

三十八·萧墙

    陈锦心病的很重,宋老太太投了名帖请了孙太医来给她看病,孙太医面色凝重,脸色很不好看。

    宋老太太还以为陈锦心快要药石无灵了,心里唏嘘不已,怀着对苏老太太跟苏云溪的情分,冲孙太医沉下了脸:“你也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平日里都说你是华佗再世,难道都是哄我们玩的?这个小姑娘也才十三岁,她父亲更是抗倭名将,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是什么意思?”

    孙太医拈着胡子愁眉苦脸的站了半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火。

    他为难的看了看坐在宋老太太旁边的小姑娘跟一干服侍的下人,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还请老太太屏退左右。”

    宋楚宜知道接下来的话恐是不宜她听的,便笑着站起身来:“祖母,大伯母说明日晚宴做裹馅寿字雪花糕,我去大嫂嫂那里瞧瞧是什么样子的。”

    宋老太太点点头,等屋里人退的差不多了,冲着孙太医扬了扬脸:“难道有什么不妥?”

    “老太太,我为府上看病也整整有二十载了,从进太医院那日起就经常在府上行走。若是这事儿放在别人家,我是断断转身就走的,这也就是碰上了您,我不得不跟您说句实话了。”孙太医蓄了一把好胡子,此刻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的,胸腔也起伏的厉害,说明的确是件要紧事。

    宋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罢。”

    “这位小姑娘.....才小产过......”孙太医眯了眯眼睛,狠了狠心才咬着牙继续道:“小产过后身体本来就差,又掉下了湖沾了一身的寒气,纵然是日后病愈了,在子嗣上怕也有些艰难。”

    宋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向来慈祥的脸上霎时出现震怒之色,她怒看着孙太医:“你嚼什么蛆!她可是个......”

    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孙太医说的是真的,孙太医没理由乱说。

    她觉得脑子有些混乱,良久才冷静下来朝孙太医挥了挥手,长叹道:“我知道了,你尽力替她调养好身子吧。这事情切忌不可对外说去,苏老太太舍了命也要保住这个外孙女,你就当看在她面上。”

    这是在告诉孙太医,这个姑娘不是她们宋府的姑娘,是苏家的。她们宋家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替苏老太太照顾忠臣遗孤。

    孙太医晓得利害,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头点的像个拨浪鼓。

    宋老太太平稳了一会儿情绪,冲一直站在身后的黄嬷嬷道:“去请陈姑娘的奶娘过来。”

    宋楚宜料得没错,陈锦心身边带着几个老人,都是苏老太太身边曾经得用的人,宋老太太见过几次。

    陈锦心的奶娘很快就来了,一进来她就先跪倒在了地上,目不斜视、恭恭敬敬的给宋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你老太太既然把她托付给我,这些事情就一定会给我个交代。”宋老太太看着地上跪着的、年纪还不满四十的妇人,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妇人脸上现出挣扎之色,看向宋老太太身后躺着的面如金纸的陈锦心时,眼里都蓄了泪。她再次端端正正的给宋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老太太您目光如炬,我们老太太说将姑娘交给您绝对没错,现在看来,她真是有先见之明。”

    宋老太太总算明白为何苏老太太单单选中了自己了,也是,镇南王妃的情分还不到能替陈锦心处理这些杂事,何氏算起来也未必就可靠。

    “宋老太太,您别觉得我们姑娘失德......”她忍不住哭起来:“我们姑娘也是可怜人,她是被逼的!孩子......孩子是我们大少爷的......他用了强,我们姑娘人小不知事,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老太太震惊不已。

    她的手撑在圈椅旁边的把手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陈姑娘的乳娘跟着就又抛出了另外一颗炸弹:“老太太跟大太太闹了一场,大太太不说大少爷的不是,反而将我们姑娘磋磨了一番,说她是狐媚子,说她勾引人......我们姑娘被闹得生不如死。后来她甚至还要将姑娘送去给人做妾......”

    好歹是忠臣烈士的遗孤!苏大太太还是陈姑娘的嫡亲舅母,居然这么狠得下心。

    宋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身后几乎弱不胜衣的陈锦心,忽然由衷的觉得心酸。若是琳琅去了,明姿也被人这么对待......她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乳娘给宋老太太不断的磕头,嗓子喑哑而沧桑:“本来我们欲待瞒着不告诉您,可是我们老太太说让我们如实跟您说。她说您跟其他人不一样......宋老太太,求您发发慈悲,我们老爷夫人只剩了这么一个孤女在世上,她活的太不容易了。这些事真的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我知道。”宋老太太略带疲惫的摆摆手示意她起身,自己却回身拿手探了探陈锦心的额头,叹气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责怪她?难道这世上不管对错都只是苛待女子的吗?!她在我眼里,同我这些小孙女们一样,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区别!”

    乳娘没料到宋老太太是这样的想法,只觉得眼睛一热,眼泪就断了线似地往外流。

    宋老太太当机立断,想了想就道:“马上就过年了,你们姑娘又病着不好移动,干脆就在这东厢房里过了春天罢。等天气暖和了再挑住处。我给你们这里再拨几个人伺候,你还是管着你们姑娘的事,她们来了你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三娘,多谢老太太!”三娘噗通一声又跪下来,仰头看着老太太,诚心实意的道:“我们老太太说,她要告诉您的,都装在那个红漆木描金箱子里。”

三十九·石破

    苏老太太知道,将一个这样的女孩儿交给宋老太太照顾,不能完全凭情分。毕竟陈锦心情况特殊,放到谁家都是一个祸患。

    所以宋老太太既然肯看在这几分情分的面上收留照顾陈锦心,她就会给予对等甚至加倍的回报,来巩固这份情分。

    宋老太太沉沉的叹息一声,亲自给陈锦心掖了掖被子,扶着玉书的手往外走。

    原本嫩绿的才抽芽的柳树已经完全舒展开来,长长的枝条垂下来,风一过就飘荡起来,映衬着东厢房院门口摆放着的几盆三角梅格外鲜艳明媚。

    可是屋里的那个女孩儿,世界里可能再也不会有春天了,她还未绽放,就已经从鲜艳明媚变得枯萎颓败。

    这是谁的错?宋老太太想着苏家的大少爷跟大太太,心中浮起不屑之外更多了几分警惕。

    她忽而回头去看玉书:“我记得昨日小宜身边的那个丫头找过你?还送你一只绞丝三环白玉镯?”

    按照老太太的性子,本该再过几天,细细观察了之后再发作。今日估计是因为瞧见了陈家姑娘,受了刺激。

    玉书明了的垂着头,一如既往的恭敬而柔顺:“正是呢,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问她说,是不是六小姐差她来的,她说是,东西也是六小姐给的。”

    偷盗瞒昧主子财物犹可恕,诬陷主子指鹿为马却殊为可恶!

    宋老太太眉间掠过一丝厌恶,心里有了几分不满。

    李氏瞧着是个能干温柔又有分寸的,怎的给宋楚宜配的大丫头竟是这么个掉进了钱眼里,还喜欢揣度主子心思的蠢货?

    默了半响,宋老太太冷笑一声,冲玉书吩咐道:“你去瞧瞧小宜在做什么,叫她晚上来陪我用饭。”

    玉书知道宋老太太的用意,将宋老太太送回了正院就去了抱厦一趟。

    宋楚宜正在房里准备新年给姐妹们的礼物,见了她来就热情的招呼她坐。

    红玉在卷线团,绿衣在廊上描画样子,青桃也在喂雀儿,唯独不见黄姚。玉书等了一会儿,仍旧没等着黄姚,就笑着开口:“怎的这三个忙成这样儿,黄姚却躲清闲去了?”

    红玉撇了撇嘴没说话,绿衣也沉默的转过了头。

    玉书就有些不解的蹙眉。

    宋楚宜笑着打圆场:“不是躲清闲,估计是往母亲那里送梅瓶去了。老太太院里的三角梅开的正好,我摘了几枝插瓶,想着给老太太、大伯母她们都送一份。也增添几分喜庆。”

    老太太屋里可还没收到,这个黄姚居然这么能掐尖卖乖。

    宋楚宜看了看外面,红玉就会意,借着提热水的借口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汪嬷嬷的房门。

    汪嬷嬷正打包东西准备回家过年呢-----她向李氏告了半个月的假,要回家瞧瞧刚出生不久的孙子去。

    红玉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嬷嬷这是要家去?”

    汪嬷嬷只同李氏请了假,还未知会宋楚宜,闻言就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家里有些事,不得已只得先回去几日。”

    她与红玉绿衣的关系向来不好,如同分水岭一般明确。

    红玉也就不多客套,皱了眉问道:“那嬷嬷可知黄姚去了何处?玉书姐姐在我们小姐屋里等着她呢,半日都没等见她。”

    玉书?

    汪嬷嬷瞪大了眼睛,猛然想起昨日黄姚鬼鬼祟祟的过来冲她要了个镯子的事情来,当时黄姚怎么说的来着?说是犯了要紧的错,得去同玉书疏通疏通关系......

    想来玉书是因为这个才过来找她的,只是黄姚去了李氏那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了。汪嬷嬷有些头疼,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笑道:“既是这样,我随红玉姑娘走一趟。恐怕那丫头是在厨房绊住了脚了,不也为的咱们姑娘好?”

    居然被宋楚宜猜对了!红玉心中微讶,早在回府之际宋楚宜就交代过她们,若是今日玉书会来,就直接来找汪嬷嬷,汪嬷嬷自会替黄姚兜揽。

    虽然心里惊讶,可是面上红玉到底是维持住了什么也没显露,爱搭不理的先朝屋里去了。

    汪嬷嬷咬了咬牙,整理了包袱等上了一会儿,见黄姚仍旧没影儿,这才磨磨蹭蹭的到了正房。玉书见了她来倒是没有为难,还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

    汪嬷嬷不敢在玉书面前装腔作势,陪笑叫了声玉书姑娘好,就接着话道:“黄姚那丫头就是忠心,才回府就半刻闲不住,去了厨房替六小姐守着中午就炖上了的雪梨汤呢。”

    玉书脸上的神情慢慢的就变了,刚才六小姐说黄姚是去了二夫人房里送梅瓶,可是到了汪嬷嬷嘴里,就是担心宋楚宜上火去了厨房等雪梨汤。

    她在心中冷笑片刻,不免就起了疑心,盯着汪嬷嬷看了一会儿,眼神倏然转厉-----汪嬷嬷头上带着的金玉相逢掐丝发簪,还是去年宋老太太专门给府里姑娘们去珍宝阁订的。可是现在却戴在了一个嬷嬷头上!

    联想到昨日黄姚送那么昂贵的镯子却一副这是小东西的肆意,玉书只觉得心头邪火蹭蹭往上冒。

    可是她到底忍住了,还与汪嬷嬷客套了几句才站起身来同宋楚宜告辞:“老太太叫您晚上过去用饭,晚些时候我再来接您。”

    宋楚宜笑笑,接过绿衣递来的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这是我绣的,就当送给姐姐的年礼了。”

    那荷包上用金绿双闪丝线绣着双鱼戏莲,绣工竟丝毫不显稚嫩粗糙,她笑着叹了一回,瞥了一眼汪嬷嬷就走了。

    汪嬷嬷看玉书出了门,才告诉宋楚宜请了半月假的事。

    宋楚宜看了一眼她头上金灿灿的金玉相逢掐丝发簪,也笑的和煦可亲:“既是母亲答应了,嬷嬷尽管去就是。听说嬷嬷得了个可爱的小孙子,我这里先恭喜嬷嬷了。”

    这六小姐自从病了一场之后,连话也更会说了。汪嬷嬷听的心里舒服,笑着谢过了宋楚宜。等她走了,绿衣就忍不住柳眉倒竖,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这样的人真是叫人瞧着堵心!”

四十·天惊

    绿衣脾气不如红玉好,有什么不满当场就要露在脸上。

    宋楚宜好笑的看她一眼:“你若是再这个脾气,连我也治不住你了。”

    她不能因为绿衣红玉忠心就由着她们发泄自己的脾气,上辈子的惨况还历历在目,她不想也不可以重蹈覆辙。

    绿衣就想起来宋楚宜最近一再的告诫自己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她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又忘了,只是这汪嬷嬷当真烦人的紧。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怕闪了舌头,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宋楚宜将手里的线团放回笸箩里,语重心长的道:“咽不下也要咽。我并非时时刻刻都能护着你,在你旁边替你圆场。如今这屋里还不是铜墙铁壁,汪嬷嬷又看你不顺眼已久.....尤其是今日之事一出,二夫人那里怕是已经恨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免不得再从你们身上下手。你们若是再不小心仔细一些,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绿衣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小丫头,不然上一世也不能到最后还依然陪在宋楚宜身边。她想了想利害关系就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姑娘,我一定改。”

    红玉将线团鞋样子都收好了放置在箱子里,才接过了话头:“姑娘,那她呢?”她用手指了指窗外,显见说的是青桃。

    青桃这个丫头倒是跟黄姚不大一样,以前是埋着头做事,后来宋楚宜病了一场与以往不同了之后,她似乎就格外的小心敏感了,连二房正院那里都没再去过。

    这样聪明知机的丫头,若是能收为己用,比一棒子打死可划算的多。

    正说着,徐嬷嬷已经进门来,她手上捧着一个簸箕,里头盛满了鲜嫩的春笋。她笑着将簸箕交给了绿衣拿着,一脸喜气:“今年绿衣她爹去山上挖笋,可了不得,挖了足足有几大瓮呢。我带些回来给老太太尝尝鲜。”

    宋楚宜也跟着笑:“那敢情好,想必老太太最迟也就是过一会儿就来找您,您恰好把这个带过去。”

    徐嬷嬷脸上轻松愉快的笑意变得凝重许多,她呆了一会儿才问道:“玉书姑娘果真是同老太太告状了?可是这能行吗,老太太到后来不会只是将黄姚那蹄子罚几个月月钱就了事吧......若是这样,那咱们日后的处境不是更尴尬?”

    “妈妈您照着我说的去做,黄姚就绝不会只是罚罚月钱就能的。”宋楚宜见她拳头紧紧攥着,似乎还是有些不安心的样子,就轻声道:“嬷嬷放心,我有把握才会把事情闹出来。您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徐嬷嬷本能的觉得宋楚宜说的话是真的,定了定神仔细梳理了一下待会儿老太太要问的,她该答的话,确保哪里都不会有错漏。老太太那可是个人精,稍微有一点儿对不上,说不定就要疑心起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玉兰就笑吟吟的捧了一盏造型精巧玲珑的灯进来,见了宋楚宜便笑:“六姑娘快来瞧新奇东西!”

    她说着,就把灯递给宋楚宜笑:“瞧见没,这灯可是云南进贡的羊角珠灯,里头的蜡油烧完了还能换,比普通的灯亮七八分,夜晚点上不费眼睛。关键是做的好看,老太太只得了两个,一个自己留下了,还有一个就叫我给你送过来。”

    宋楚宜忙伸手接了,又看了一回,笑道:“原来云南那边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我倒真是第一次见。”

    一面又谢过玉兰跑这一趟,照样送了她一个荷包当年礼。

    “这年礼我收,可是姑娘看顾我些,好歹再帮我一个忙,也不枉我揽了这桩差事走了一趟。”玉兰与宋楚宜最近的关系越发的好,说起话来也没甚顾忌:“我得借姑娘身边的徐嬷嬷一用,听说她做的蛋奶羹极好,大夫人那里今日恰好想做这道菜送给老太太,少不得要麻烦徐嬷嬷一趟了。”

    “当然。”宋楚宜忙笑着摆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徐妈妈最喜欢做东西吃。何况晚间我也有份尝鲜的。”

    徐嬷嬷也早已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活儿,陪着玉兰一路说笑出来。

    正院里静悄悄的,太阳已经落下了半边,从屋檐底下看出去,只能看见红红的火烧云。

    老太太正倚在榻上翻看什么东西,见了她们进来,先将东西给了黄嬷嬷。指着下首的椅子冲徐嬷嬷道:“你坐罢。”

    徐嬷嬷惊得退后几步连说不敢。

    宋老太太也就不再勉强她,反而开口问道:“小宜房里,现今是谁在管事?”

    徐嬷嬷弓着身子答得小心翼翼:“现如今汪嬷嬷管着六小姐房里的事,我管着小姐的衣食起居。”

    “我记得当初汀汀......她留下的东西大宗的我都叫老大家的收入库房了,余下一些首饰钗环、衣衫布料、药方子点心单子,都预备着日后小宜长大了之后用的上,都留在了你那里。现如今这些东西呢?”

    果然来了!

    徐嬷嬷闻言更是谨慎,几乎不假思索就道:“这些东西原本都是我替姑娘收着的,底单也都在我这里。只是后来汪嬷嬷说她管起事来不方便,二夫人便将这些东西都交由了她来保管。至于首饰钗环这一类的,都是大丫头黄姚锁在箱子里头,她保管着钥匙的。”

    “怎么叫一个连等也还没升的丫头管财物?!”宋老太太语气有些不好:“她懂的些什么?”

    徐嬷嬷将头垂的更低,不敢接话。

    宋老太太略一沉吟,吩咐紫兰:“去将汪嬷嬷、黄姚带过来。”

    徐嬷嬷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嘴:“汪嬷嬷已经告假回家去了......黄姚还在二夫人那里没回来。”

    宋老太太直到此刻才真是怒极。大年下的,房里的管事嬷嬷告假?!她告的哪门子的假,服侍的哪门子的主子?!

    这帮人偷奸耍滑不说,还瞒昧主子财物,不仅如此竟还想告假就告假,想走就走。这是把伯府当成了什么?

    宋老太太胸膛剧烈起伏,半响才冷笑了一声。

四十一·收服

    徐嬷嬷被宋老太太的怒气吓得手脚发颤,回抱厦的路上都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此刻她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开始怀念起当年跟在崔氏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来。她们才是正正经经的博陵崔氏出生的家生子,规矩礼仪、心机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可惜......她想起这些只觉得心里压了一块石头。

    回了房宋楚宜正靠在榻上小憩,今日事情繁多,还经历苏府被抄家这样的大事,想必是累极了。徐嬷嬷觉得心疼,上前轻手轻脚的替她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这轻微的响动却已经将宋楚宜惊醒,她拥着毯子坐起来,问徐嬷嬷:“徐妈妈,祖母怎么说?”

    徐嬷嬷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与老太太的对话全说了,末了有些担心的道:“老太太可真是生气了,这么多年来,我还没见过老太太生这样大的气......”

    “妈妈别担心。”宋楚宜缓缓笑了笑:“祖母的怒气不在我们身上,遭殃的是汪嬷嬷跟黄姚她们......”

    她话音才落,青桃却忽然推开门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

    地上未铺地衣,光滑的方格纹地砖又冷又硬,青桃跪下去的时候,徐嬷嬷都似乎听见了骨头咯嘣的脆响。

    其实这么多年来,黄姚可恶,青桃却向来不错-----虽然徐嬷嬷把他们俩个都像贼一样的防着,但是对青桃却多了许多好感,毕竟青桃从不多嘴多舌,只是埋头干活,也几乎不到李氏那头去讨好卖乖。

    她有些犹豫的看看宋楚宜的脸色,想要开口替青桃说几句话。

    青桃自己已经开始向宋楚宜求情了:“小姐,求您救救我,我跟黄姚不一样......自从您病好了之后,我连二夫人那里都没再去过了。我爹娘都在二夫人的庄子上做事,二夫人叫我来伺候姑娘,我不敢不来。可是我一直都是能避则避,从来没做过对姑娘您不利的事啊姑娘!”

    青桃的父母确实是在李氏的陪嫁庄子上管事,这个宋楚宜上一世就知道。这一世青桃主动跟她坦诚,她心里曾经对青桃跟青桃父母的怨恨就减轻了不少。

    她虽然满腹心酸仇恨重生而来,却不是个不分是非不辨黑白的人,青桃上一世虽然背弃了她,却真的并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只是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选择了明哲保身而已。

    若是换个身份,她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

    想到这里,她好整以暇的下榻穿了鞋子,在多宝格上找那盏玉兰送过来的灯,却也没闲着问青桃话:“你也知道你爹娘都在二夫人的庄子上做事,我怎么能信你?”

    李氏会把黄姚青桃安插进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青桃摇了摇唇,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以头触地:“小姐,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我不敢说其他,但是敢指天发誓,日后若是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徐嬷嬷忙要去捂宋楚宜的耳朵,冲地上呸呸呸了三下,回身嗔道:“说什么呢?!什么话都敢在姑娘耳边说吗?!”

    宋楚宜笑着拂开徐嬷嬷的手,终于正眼看着青桃:“我也不用你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只是我手上现在恰好有件事要你父母去办,若是他们帮我办好了,我自然相信了你。说不如做,你说呢?”

    青桃知道宋楚宜叫她父母办的事必然不一般,这是宋楚宜抛给她们的橄榄枝,若是她们真的决定投靠宋楚宜,那就抓紧了这个机会,彻底跟二夫人那边一刀两断。

    一点后路都没有给,你要是愿意投靠,那就显示出你的诚意来。

    徐嬷嬷盯着青桃的脸,见她脸色慢慢发白,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是她毕竟是站在宋楚宜这一边的,她心知宋楚宜这么做是正理。

    青桃没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这么七上八下过,她只觉得整颗心都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梗的难受。

    若是不答应,那六小姐肯定是会借着这一次把她清理出去。若是答应了,日后就等于搭上了全家去赌宋楚宜能成功。

    这位宋六小姐值得自己搭上全家去赌吗?青桃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宋楚宜的所作所为来-----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仅已经住进了老太太的宁德院,得了老太太甚至是老太爷的欢心,甚至还已经在这段时间内细细铺垫,准备将二夫人留在她身边的人一网打尽......

    她又想起宋楚宜对待红玉跟绿衣她们的态度来,一年四季的衣服首饰都不会少,更是经常贴补赏赐她们一些小玩意儿。而且从不把红玉跟绿衣当外人,她们遇见了难处也从不会跟宋楚宜客气矫情。

    坦白说,她很羡慕绿衣跟红玉拥有宋楚宜的这份信任跟喜爱。

    一个对自己身边的人这样好的人,日后总不会真的看着已经投靠了她、对她忠心耿耿的人遭罪吧?

    青桃想了想,终于决定压上自己所有的筹码。

    “但凭小姐吩咐,我一定叫我爹娘尽力去做!”青桃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重新端端正正的跪在地板上。

    识时务、有胆色又聪明,宋楚宜正好需要一个这样的心腹。她满意的微笑起来,伸手亲自将青桃扶起来,笑道:“很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信你。”

    徐嬷嬷也松了一口气。

    屋里的自鸣钟叮咚响起,玉书应该差不多快要过来请她去正房用晚饭了。宋楚宜歪着头看了一眼青桃:“待会儿若是老太太问起黄姚的事来,你知道怎么回吧?”

    青桃在心中先叹了一口气,其实之前数次她都有提醒过黄姚行事不要那么张扬,可是黄姚听不进去。在黄姚去玉书那里的时候,她已经预见到黄姚的结局了-----老太太这么注重规矩的人,玉书能在老太太跟前这么得脸,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就被收买的人?

四十二·整治

    宋楚宜到正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等着她了,除了老太太之外,大夫人并二夫人三夫人都随侍在旁。

    宋老太太见了宋楚宜,就笑着道:“早先不是好奇你大伯母说的裹馅寿字雪花糕?你大伯母专程给你送了一碟子过来,你待会儿可得吃完。”

    大夫人也笑着过来拉她入座:“早知道你爱吃,我就叫你大嫂多准备些了。待会儿你四姐五姐她们都过来,你那一小碟怕是不够分的。”

    李氏有些好奇今日宋老太太将她们都叫过来的原因,说起话来也就谨慎小心,替宋楚宜理了理衣裳接过话头:“老太太大嫂听她说呢,她哪里是喜欢吃这个,是觉得名字好听罢了。她向来不喜欢甜食的,要她吃些点心比登天还难些。这丫头准是贪新鲜好玩,待会儿瞧见了,就要撂开手不要了。”

    三夫人之前受了排喧,一时摸不准老太太的意思,也就只跟着笑笑没说话。

    不一会儿,宋楚蜜几个果然都来了,女孩子里唯独缺了宋楚宁跟宋楚宴,宋楚宴不来也是应当,她毕竟才两岁,太小了。

    老太太就问二夫人:“怎的不见宁儿?”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早上起来就开始发热,到现在烧也还没退。”李氏有些担忧的摇头:“于妈妈说恐怕是招了夜游神了,待会儿回去竖个筷子问一问。”

    大夫人连忙道:“那可不能耽误,到时候我差我屋里的邱妈妈过去瞧瞧,她收惊问神都是来得的。”

    老太太也点头同意,见人都来齐了,便开始传菜。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不在这里吃饭,站在旁边替她们布菜。

    一时饭罢,老太太却没有叫几位夫人走的意思,坐了一会儿才点名问大夫人:“我记得之前小宜房里的管事妈妈还有大丫头都是你选进去的?”

    大夫人一时愣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二夫人。

    在她还没跟二夫人闹别扭的时候,二夫人推荐的人,她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避嫌,就用了二夫人推荐的人,难道现在出了什么岔子?

    迟疑一会儿,她就斟酌着说道:“当时二弟妹说汪嬷嬷是有资历的老嬷嬷了,办事可靠。那两个丫头也瞧着是机灵的,我就将她们都拨给了小六儿房里。”

    老太太就去看李氏。

    李氏心里已经咯噔一下,立时就预感到了不好。

    她瞥了一眼大夫人,极诚恳的道:“老太太,人是我选的。汪嬷嬷以前是奶过二老爷的,年纪有了,资历也有了,平时在我们那里照顾人也都是周全的。我想着小六儿房里徐嬷嬷毕竟年轻了些,就想着要个老人压一压。至于那两个丫头,都是好的。当时还是小六儿她自己选中的,觉得这两个丫头长得好又机灵。”

    宋楚宜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看向老太太:“祖母,汪嬷嬷她们......”

    宋老太太冲她摇摇头,转头看着大夫人二夫人:“依着你们说来,她们都是可靠的。可昨儿,黄姚那丫头却能拿着一只绞丝白玉镯来求玉书说情。我倒是想问问,她一个丫头,哪里来的这么金贵的东西?”

    白玉镯,还是绞丝这种极考验工艺的白玉镯,一个丫头怎么会有?既然丫头不能有,那是从哪里来的,自然是从主子那里偷盗或者是瞒昧下来的。

    一个胆大包天得敢去偷主子财物行贿的丫头,怎么也跟聪明机灵沾不上边了,说是狡猾倒是有人信。

    大夫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声道:“竟有这种事......”

    二夫人更甚,她只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宋老太太狠狠甩了一记耳光,脸上火烧火燎的几乎都红透了。

    黄姚这个丫头胃口竟然被养的这么大!还敢去偷宋楚宜的首饰去贿赂老太太身边的玉书.....

    宋老太太看了一眼颇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个媳妇,又冷笑一声:“更可笑的还在后头。我叫玉书过去领黄姚过来,黄姚那丫头去压根不在。那个汪嬷嬷正收拾包袱要走,穿的是杭州出的绯色贡缎,戴的是金玉相逢掐丝发簪,不知道的,怕是要把这位汪嬷嬷认成你们哪个夫人。”

    大夫人二夫人都已经站起身来,垂头听训。

    李氏越听越觉得老太太这是意有所指,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站立不住。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个管着她房里的大小事务。一个管着她的钗环首饰。”老太太对二人的脸色视若不见,冷笑出声:“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两个,怎么做的大伯母?怎么做的母亲?!”

    这话已经问的诛心,大夫人急的脸色发白,深恨自己当初嫌麻烦又怕得罪妯娌直接答应了李氏塞人。

    李氏更是已经摇摇欲坠,咬着牙跪倒在了地上。

    见李氏跪倒,宋楚宜忙起身跟着跪在地上。

    宋楚蜜宋楚宾几个也都忙着站起来一溜儿的跪倒在地。

    “若不是这次黄姚自作聪明的撞上来,若不是我将小宜放在身边教养。”宋老太太说着,已经真动了气:“你们是不是就打算让这起子小人把她给勾引坏了?!”

    老太太竟重视宋楚宜到如此地步!三夫人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宋楚宜,心中冉冉升起的怒火早已被老太太的这番话给连打带销的给弄没了。

    大夫人更是急的差点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幸亏她向来沉稳,冷静了片刻之后就知道老太太盛怒之下她如何辩解也没用,只是老老实实的承认是自己疏忽。

    李氏心中发苦,在两个妯娌面前丢了面子是小,在这些小辈儿跟前没了脸事大。更严重的是,老太太已经因为这个事疑上了她,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几乎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苦笑着开了口:“老太太,这事不怪大嫂。人都是我挑的,是我有眼无珠信错了人......汪嬷嬷与黄姚平日里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内里却这样阳奉阴违......今日黄姚还来了我屋里一趟,面上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四十三·换血

    李氏说着,声音嘶哑,眼里一热差点哭起来。

    “她口舌伶俐,说是小六儿在那边做客的时候恐怕是受了惊吓,我心里又惊又怕,就拖着她多问了一会儿,她回答的也极周全。”李氏说着,垂着头似乎十分委屈:“我还叫她回去好好伺候,特意赏了她一把金瓜子当年礼,没料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她知道老太太既然已经疑心了黄姚,就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定会知道黄姚与她来往密切。所以这一点不能隐瞒,一定要坦诚的说出来。

    宋老太太果然面色更和缓了一点儿,虽然她气李氏做事不地道,但是若要她相信李氏是故意的,她又有点不愿意。

    毕竟这么多年来,李氏对宋楚宜真的说得上尽心尽力。

    或许是李氏真的被汪嬷嬷的德高望重给迷惑了,宋老太太面色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沉声道:“跪着做什么,起来吧!你跪着,倒要这么一大帮子人陪着你一起跪。”

    李氏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红着眼睛站在旁边,心里翻江倒海,憋得脸都通红才将心里那股恼意与恨意憋住了。

    早知道会受此大辱,早知道这个死丫头竟然能在老太太跟前得到如此宠幸,她就不该心慈手软,更不该当真让步这么轻易就把她放在老太太这里。

    宋老太太不知道她心思,只当她是觉得委屈,不由叹息道:“并非我偏心小宜,也并非是我刻意拿你们来做筏子。”

    她见大夫人聚精会神,二夫人三夫人也都认真在听,才徐徐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这样的人家,外头的风雨不怕,怕的就是从根子底下烂了.....要知道自古以来都是祸起萧墙。远的不说,近的苏家,你们不觉得惊心么?”

    大夫人原先还因为老太太的呵斥而生的一点郁闷也散去了,诚心诚意的点了点头。

    这伯府日后就是她跟大老爷的,家风规矩实在是极要紧的。世家大族的家风往往决定了这个家族能兴旺多长时间。

    若是底下做事的人都同汪嬷嬷这样吃里爬外,一边领着月银一边还偷盗主子财物,那再兴旺的人家也经不起这样的蛀虫。

    二夫人李氏也红着眼睛点头:“老太太说的是,可恨我瞎了眼,差点就犯了大错。”

    宋老太太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继续追根究底,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再说。停了一会儿才道:“出了这样的事,她们姐妹身边伺候的人我都不放心了。你们几个辛苦些,好好查查跟着姑娘们贴身伺候的嬷嬷丫头。有那等奴大欺主、背主忘恩的,趁早全部揪出来。尤其是小四小五那里,她们二人年纪不小了,身边跟着的人更是要稳重踏实,不然日后出了什么事可就悔之晚矣了!”

    云氏先前还替宋楚蜜觉得委屈,只觉得宋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宋楚宜,把其他的孙女不当回事。

    此刻老太太这么说,她才反应过来-----老太太并不是单纯为了给宋楚宜撑腰,她是吸取了苏家的教训,更是为了宋家所有的姑娘们好。

    宋楚蜜与宋楚宾对视一眼,也都觉得喜出望外。

    宋楚宾不必说,对她的奶娘邱嬷嬷实在是怕到了极点,其他伺候的人也都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若是能够换一批,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

    连宋楚蜜也讨厌身边几个总是撺掇自己去大夫人身边讨好卖乖,指望自己进宫与贵妃娘娘做伴的嬷嬷,现在有机会名正言顺的打发她们,她简直欣喜不已。

    大夫人原先借着李氏身边的邹妈妈吃酒赌钱的事,已经对家里的下人们有了些许不信任,此刻宋楚宜身边又出了这样的下人,她更加相信老太太的做法有必要,站起身来郑重的应是,又道:“那小六儿身边的那个汪嬷嬷跟黄姚怎么处置?是赶到外院......”

    “赶到外院去做什么?!只怕带坏了外院那些干粗活的丫头们。”宋老太太嗤笑一声:“将她们送去廊坊庄子上吧,那边现如今正是农忙时侯,缺人手呢。”

    居然连伯府都不让她们呆,不是降等,直接是打发去了庄子上。李氏心里又吃惊又心急,只觉得脑海里一团乱麻。

    大夫人应了,又道:“那小六儿房里就少了人了,得尽快着人补上.....”

    可是大年下的,却哪里找合适的又年纪相符的丫头去?

    老太太考虑一会儿,道:“不用外头找去了,结衣不是有个孙女儿年纪差不多了正好要进来当差吗?就是她了。”

    竟然定了黄嬷嬷的孙女儿!黄嬷嬷可是老太太身边最亲近的人。

    大夫人也有些吃惊,可她到底是聪明人,很快就又笑道:“既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黄嬷嬷的孙女儿,想必规矩礼仪都是好的,也不用再费神教导规矩。我这就去安排她进来。”

    宋老太太点点头,又将宋楚蜜宋楚宾身边伺候的人问了一遍,留下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叫几个姑娘们都回房休息。

    青桃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楚宜身后,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感与幸福感,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她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问宋楚宜:“姑娘,您怎么知道老太太一定会亲自给您指派人?我刚才真担心二夫人会再给咱们塞进一个黄......”

    她想着,又觉得黄姚有些可怜,不再说下去了。

    月上中天,抱厦前投下一片翠竹的阴影,只闻飒飒风声。

    宋楚宜沉默良久,转头看着青桃:“我给过黄姚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与四姐争执的时候,分明是她伸手推了我一把,我病了她却跑去三婶那里说我没病,我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要去二夫人那里告密,撺掇着我去得罪五夫人,在苏府的时候甚至还想叫嚷起来使我受罚......这样的人,我没理由放过她。”

    宋楚宜觉得有些齿冷:“何况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跟汪嬷嬷的野心膨胀,纵着她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宠的黄姚越来越眼空心大。说到底,害了她们自己的是她们的贪心。”

四十四·内幕

    当晚宋楚宜睡的很安稳,重生以来她终于完成了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成功的把身边讨人厌的苍蝇清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洋溢着喜气,绿衣伺候着她穿戴完了,就笑着推开窗,迫不及待的笑:“姑娘快来看!外头又下雪了!”

    宋楚宜顺着大开的窗子看出去,果然瞧见外头一片银装素裹。青桃铺好床,就见绿衣趴在窗沿上够外头已经冻了一层冰的树叶,不由出声道:“当心着了凉......”话才说完又暗骂自己多事,她才刚刚投靠宋楚宜,绿衣红玉想必仍旧对她充满戒心,此刻她虽然是好意,只怕绿衣会误会她别有居心。

    绿衣却并没想这么多,笑盈盈的不以为然:“怕什么?我身体好着呢,以前还跟着红玉出去打雪仗。”

    徐嬷嬷捧着两盏大红灯笼进来,向来含着几分愁苦的眼神也不由盈满笑意,一进门就笑道:“一大早去了库房领这些东西,还飘着鹅毛那么大的雪呢!可是三少爷四少爷他们也不惧冷,正在湖边堆雪人,我瞧着堆的也算有模有样。”

    听见宋琰跟宋玠在湖边堆雪人,宋楚宜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深了许多,她由衷的呼出一口气,指挥绿衣去替她拿大氅:“我也去看看他们堆成了什么样儿。”

    宋琰回来之后她还没与他有多少接触,现在房里的眼线解决了,是时候解决宋琰身边的钉子了。

    徐嬷嬷却忙笑着摆手:“您可去不得,我刚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老太太叫我千万看住了你,不许你到湖边去跟着少爷们瞎胡闹。又叫你喝完了汤就过去正院。”

    红玉已经笑嘻嘻的捧着碧玉盅到宋楚宜面前,咳嗽几声不由大笑:“今日是猪肝汤......”

    宋楚宜最怕喝这个,闻言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惹得徐嬷嬷跟几个丫头哄堂大笑。

    喝完了汤去见宋老太太,宋老太太就拉着她探了探手温,故意板着脸道:“汤喝完了没有,别又偷偷摸摸的倒了。”

    那都是宋楚宜还没重生之前才会做的事儿,她闻言不由有些脸红,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喝了喝了。”又犹豫一会儿才道:“我以后能不能不喝猪肝汤,我还是喝****好了......”

    黄嬷嬷就忍不住笑:“这可不行,姑娘家家的,喝这个补气血,日后好处多着呢。”

    宋老太太也附和黄嬷嬷的说辞,又伸手从旁边的描金匣子里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来递给她:“你来瞧瞧这个。”

    宋楚宜接过来一瞧,脸色就不由得变了。

    “这是苏老太太的笔迹?”她怔了半响,似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宋老太太也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是她的字迹,我一直说她作为当家夫人未免太过软弱了,谁知她却有这等壮士断腕的勇气,从前是我小看她了。”

    信上说,苏义勾结外患仗势欺人等等罪名,都是她去都察院递的折子。

    不仅如此,信上还特别说明了,等元宵过后,她会再去递折子告苏义大不孝,要将苏义从苏家除名。

    “祖母,恐怕苏老太太这不是壮士断腕。”宋楚宜抬头看着宋老太太,斟酌一会儿才道:“苏老太太这是弃车保帅,在保全苏家。”

    屋里一时寂静,宋程濡忽的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哈哈大笑,看着宋楚宜的眼神满含欣赏。

    “您怎的从碧纱厨出来?”宋老太太也被吓了一跳,嗔道:“不是说今日要分配给大臣们的年礼么?”

    宋程濡自己脱了鹤氅挂在架上,摆手而笑:“别提了,我让仓部主事吴元一去干这活了。锦衣卫抄了苏家,交上来的东西却跟单子上的对不上,这又是一宗麻烦事。开了年之后还有的忙呢。”

    锦衣卫自从由陈襄当了指挥使之后,就时常出现昧人东西的毛病,不管去哪里抄家都要动动手脚,先时还会收敛几分,到后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他们的权势又越来越大,没人去触他们的霉头。

    宋程濡说完这个,就看着宋楚宜笑:“小宜你刚才说到苏家老太太是弃车保帅,这是怎么说?”

    “我去苏家的时候,曾听苏老太太跟祖母哭诉,说是祭祀祖田都被败光了......可见苏家的人行事没有章法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苏老太太却并未在这之前露出一星半点不满来。偏偏在外头瞧着苏家还好的时候,她去都察院递了折子告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其中的蹊跷不由不令人深思。”宋楚宜嘴角微翘:“苏老太太连一个外孙女还万般设法保全,我不信她真的就看着其他的孙子孙女们身首异地。想必是苏老太太发现了其他的什么.....例如,苏大老爷与哪位王爷有些牵连,欲投入到党争之中。”

    宋老太太震惊的半响不能言语。

    宋程濡却深思一会儿点头同意:“不无可能。”

    他会这么说,是发现本来该划去了西北军营的那批军饷,在石嘴山的时候差点遭劫。若不是押送这批军饷的军士们都是章天鹤底下的亲信,这批军饷还说不定会流到谁手里。而章天鹤寄来的书信上分明强调了,那些劫银子的人,无一例外说的都是闽南话。

    他想了一下,将这件事简单的同宋老太太跟宋楚宜说了一下。

    宋老太太却与宋楚宜对视一眼,失声道:“这么巧!”

    宋程濡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宋老太太就将宋楚宜在苏府听见的那番话告诉宋老太爷,末了又不免对苏家起了怨气:“倒是没想到苏家所图居然如此之大,苏义的野心未免太过了。”

    宋程濡蹙眉,不免想到另一件事头上去,他问宋老太太:“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去苏家做客?”

    他记得宋老太太近年来很少出门做客,就算是与苏老太太关系不错,也未必要亲自去,顶多叫大夫人去也就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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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