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影响
卢太子妃听见了消息忙迎出来请安,因为这几天日夜不断的侍疾,她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虽然上了粉,也遮不住眼圈下的乌黑。
荣成公主与她既是表姐妹又是姑嫂,从小到大都玩在一起,向来感情很好,见状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抱怨她:“虽然照顾大哥重要,可是你也要顾着些自己的身体。要是你也熬坏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她这么说着,却碍于卢皇后在场不好再说旁的-----要是依着她的性子,太子既然这么宝爱那边那位,那就该叫那位来侍疾,凭什么人是她们家人惹病的,却要太子妃来收拾残局?
太子妃垂下头摇了摇头,脸上一如既往的柔缓的笑:“自己照顾着总是放心一些,供奉说殿下已经好多了,若是没有意外,眼看着也该醒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她话音刚落,里头的宫娥就急匆匆的面带喜色的奔出来,脸上带着怎么也遮不住的喜气告诉她们:“皇后娘娘、太子妃、公主,殿下醒了!”
都已经这么多天了,总算是醒了!荣成公主握住卢太子妃的手,笑着松了一口气。连卢皇后也难得的露出了喜色,急匆匆的扶着太子妃的手快步走进殿中。
太子的确已经醒了,虽然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黯淡,可是整体瞧起来精神还是好的。供奉和太医又轮流给他把了脉,会诊以后都跪伏在地上朝皇后交代太子的病情:“醒了就无大碍,一日三餐按时服药,再有半年左右时间即可痊愈了。”
到底还是伤了身体,本来身体就弱,被这么一刺激呕出了一口血,该是多伤身体,卢皇后面色沉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旋即就又松开,温和的冲着老供奉一点头:“本宫知道了,有劳诸位供奉和太医费心,在这里守了这样久。既是太子没有大碍,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大人们都回去休整休整吧。”
老供奉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磕了头恭恭敬敬的退出去。
皇后娘娘看了卢太子妃一眼,吩咐她:“你也回去歇一歇,瞧你累的狼狈的样子......”
卢太子妃看了一眼榻上睁开眼,好似还找不到什么焦距的太子,笑着应了一声是,拍了拍荣成公主的手转身退出去-----姑姑虽然是她的姑姑,可更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既然人家想要说说私房话,她当然不会杵在这里碍眼。
太久没有见到太阳了,太子妃迎着满地镀着金黄的大雪,忍不住抬手遮了眼睛,湘芷忙着上来搀住她,看了一眼门里,有些抱怨:“娘娘守了这么久,可都还没有跟太子殿下说上一句话就被打发了出来......”
亏得卢皇后还是太子妃的亲姑姑呢,平时对卢太子妃跟范良娣分不出亲疏就算了,到了现在,范良娣那边的人都把太子殿下气成了这样,反而是太子妃不计前嫌的日夜侍奉在侧的情况下,皇后娘娘居然还好似不远不近不冷不淡的样子,真是叫人忍不住寒心。
太子妃面上带笑,眼里却含着警告看了湘芷一眼,见她垂下了头,这才悄声叹了口气,进了门由着沛音拿了热帕子敷在脸上,只觉得浑身都舒泰起来了,这才揭下了脸上的帕子扔进托盘里:“争什么闲气呢?你看看我那姑母,她自己不也是从来都不争那一口气吗?”
一时站得稳有什么,长长久久的站得稳才是本事。她虽然不知道到底那边闹了什么幺蛾子,却知道必定不是寻常的小打小闹,否则太子也不会被气的直接晕过去。
有些事情一时之间是看不出影响的,可是时间久了,后遗症就会慢慢显现出来。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去等。
皇后娘娘亲自拿了热帕子替太子擦手,见他睁着眼睛似乎清醒了,这才转头把帕子递给宫女,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见了锦乡侯夫人一面,你就被气的晕倒了,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不敬的话?”
她原本想亲自问一问锦乡侯夫人,可是锦乡侯夫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回家了就一把火把锦乡侯府都葬送了。连建章帝也连连叹息,觉得逼死了朝廷命妇实在是有些不妥。
她想着问一问大范氏,可是大范氏却只是哭,哀哀戚戚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脖子,面朝里的转过了身一言不发。
他宁愿不要醒,这些天他好像就只是睡了一觉,梦里什么烦恼也没有,轻轻松松的,还有从前那些他跟范良娣恩爱和谐的场景。
可是他一睁开眼睛,立即就要面对这样残忍的现实。
小范氏字字泣血,喊得声音都哑了的疯狂模样历历在目,他没法儿忘记那个场景。更没法忘记小范氏是怎么举着那只花钗到他眼前,问他认不认识的模样。
小范氏还会弹琴,她弹奏起那曲高山流水的时候,真的与二十年前他在屏风后头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样......她说那一天弹奏那首曲子的是她,她说这么多年她姐姐一直都跟韩正清藕断丝连,还说大范氏是怎么丧心病狂的把她设计给了韩正清当继室.......又是怎么一步一步的把她的儿女都抢走,又在他们对她全心信任的时候把他们抛进地狱弃如弊履......
她几乎要流出血泪,整个人就好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癫狂的不似常人。要是没有刻骨至极的恨意,一个人怎么会癫狂成这样?!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一口气差点又要上不来,面对母亲的再三追问有些难以招架。他要怎么说,难不成直接跟母亲开口,说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范良娣其实......其实跟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吗?
虽然晚了点但是还是说话算话的四更啦,继续求订阅求订阅~~~大家看完了就早点睡吧么么哒,南方的冬天真是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啊......
一百二十八·痕迹
太子苏醒的消息是端慧郡主给宋家带来的,宋楚宜站在廊下看那只会说话的鹦鹉,它上窜下跳的,扑棱棱煽动着翅膀,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一下子就弄得白芷一脸一头的水。
白芷被气的狠了,拿了小树梢狠狠地抽了它几下,它方才老实了,扑哧扑哧的骂白芷心狠:“白芷坏,心肠坏,虎姑婆!”
白芷被它骂的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进笼子里提了它,伸手戳它的头:“你才坏,你这个坏心眼的鹦鹉!瞧我不拔了你的毛!”
玉兰捧着几株三角梅进房去插瓶,见状就忍不住笑:“瞧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一只鸟儿计较,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快些收拾了喂它吃了东西,带它出去散散。”
连青莺也看的乐不可支,转过头跟宋楚宜笑:“这可真是......小白被教的越发的刁钻了。恐怕等到咱们带着它去晋中的时候,它张嘴说的不是吉祥话,倒是出口成脏......”
宋楚宜提着裙摆从小白身边过,小白扯了嗓子喊她:“小六儿!小六儿!”
白芷连忙拎着它往外头去了,实在是对这个小祖宗又气又恨,偏偏又拿它半点办法也没有。
连里头的崔夫人和宋老太太也听见了动静,见宋楚宜进门就笑她:“是不是又和小白打嘴仗了?隔着这么老远也能听见它扯着嗓子使劲儿叫唤。”
“可不是......”宋楚宜无奈的绽出一个笑来:“也不知道小白是跟谁学的,嘴皮子这么利索,骂人的话信手拈来,吉祥话却全凭着自己心意。它要是这样下去,我可不敢带她去晋中外祖母那里,要是一个不妨被它迸出几句难听的来,可不是要在众位亲眷跟前丢人?”
崔夫人掩着嘴笑,伸手把宋楚宜揽在身前坐下,笑着戳了她一指头:“这个你倒是大可放心,你外祖母可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雅俗都能赏。小白虽然不爱说吉祥话,可是有趣可爱,不会丢你的脸。”
宋老太太也跟着笑:“你舅母说得对,小白虽然娇纵了些,可是在外人跟前可不含糊,从来没出过错。大概也是......”她笑了一声:“大概也是怕真的被拔毛炖了......”
自从被宋珏拎着从滚水锅里走了一圈,小白的确从来不在外人跟前放肆,宋楚宜听见这件事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了又问崔夫人:“才刚舅母说太子殿下已经醒了?”
“昨天就醒了。”崔夫人收起脸上笑意,往后靠了靠:“可是任凭皇后娘娘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为什么被气病的,只肯含含糊糊说是小范氏以下犯上......”
宋楚宜了然的笑了笑,这位太子殿下当初都能纵容大范氏把卢太子妃逼到那个份上,把太孙周唯昭也送去龙虎山,对大范氏的感情肯定是假不了的。
就算是小范氏拼了性命说出大范氏的真面目,他也不肯相信。这也算是人的劣根性,一旦你认准了一件事,在这件事上付出了多年心血,自然而然的不希望它是不值得你的付出的,那你这几十年的付出不就通通成了笑话?现在太子会这样替大范氏遮掩,也是正常。
他疼爱了大范氏这么多年,因为大范氏惹了多少争议也在所不惜?要是现在就冷落大范氏,甚至把大范氏所做的事都抖搂出来,那他自己也彻头彻尾的成了个笑话。太子是丢不起这个人的,何况他跟大范氏相处到了如今,牵扯也不紧紧只是感情了,还有数不清的利益牵扯还有其他附庸,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不是这么狠得下心的人,要是大范氏豁出去拼死一击,就算是太子也承受不住这个后果。
不过这不代表大范氏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了,明面上太子自然是不会怎么样她,她应该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是这根刺就像她之前说的,会永远盘亘在太子心里,太子再也没法对大范氏如同从前那样一心一意的信任了。
元慧就是因为靠上了东平郡王和范良娣,所以才想把宋家这个挡路的石头扳开,宋老太太对大范氏的狠绝心有余悸,又觉得宋楚宜惹上元慧也是因为范良娣,听了这话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一个冷笑:“太子这会儿不说是为了面子,可未必会长长久久的忍下去。等到他忍不下去的那一天,就热闹了。”
当夫妻的,最忌讳的就是互相不信任,连信任都没了,日后感情拿什么来维系?有了这件事,太子以后会时时刻刻怀疑大范氏是不是真的对不起他,大范氏也会更加诚惶诚恐,两个人都心有芥蒂,就容易陷入恶性循环,迟早矛盾就要爆发出来。
宋楚宜垂着头听她跟崔夫人又说了一会儿去晋中该带的礼物等话,就听见外头青莺隔着帘子报信说是书房里宋老太爷和宋珏有请。
这个时候宋老太爷跟宋珏会找她,应该是说之前她在外头遇袭的事儿。她冲宋老太太和崔夫人告了退,带着青莺去了前院书房。
宋老太爷和宋珏正跟崔应书商议事情,见了她进门先都朝她看过来,然后才朝她招了招手:“元慧广派了人手去查探消息,已经顺着你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当日你被刺的那座宅院。”
这是宋楚宜故意给元慧留下的线索,她要元慧知道人在她手里。
崔应书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这样一来,傻子也知道是你识破了他是背后主谋,所以绑了他的母亲跟姐姐作为报复。恐怕元慧不会善罢甘休。”
宋楚宜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故意叫元慧知道的,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祖父和舅舅等着吧,这几天元慧大师就要找上门来了。”她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他稳坐钓鱼台这么久,也该尝一尝当鱼的滋味。”
早上好,今天的第一更来啦。今天难得的出了太阳没再下雨,心情好好哈哈哈,准备出去摘个草莓啦,多谢我爱赵寅成的平安符~~~大家看的开心么么哒。
一百二十九·观火
元慧认定她是妖孽,是来逆天改命的,会挡住他的路,所以就不择手段的要她死,可她同样也不是甘心引颈就戮的。元慧既然已经出手这么狠辣,她就不会心慈手软。
这世上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就像黄大娘跟黄大姐,她们两个看似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这些也是拿整个白河庄的人换来的。她要是做错了,甘愿成鬼的时候坠入十八层地狱,可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就为以后的事情担心。
谁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元慧是这样,她也是。如果以后有报应,她也心甘情愿。
“小宜......”崔应书上前一步看着她,隐隐带着些担忧:“你不要做的太过火了......我知道你聪明,可你要知道,这世上聪明人许多。”他顿了一顿,看了宋程濡一眼,提醒宋楚宜:“就像是贤妃,这一次你彻底的把她打倒了,可你也同样招来了端王余党的彻骨痛恨。只要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在逃,你就多一份危险。舅舅不希望你总是处在这样的危险当中。”
上一世宋楚宜没有跟崔应书相处过,不知道这位舅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重活了一世,她呀觉得亲舅舅不如表舅舅那么对她处处放纵宠溺。可是她知道崔应书一直是对她好的,他很多事上对他严厉,不想叫他接触过多阴私,也是想她能跟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没有烦忧的活着。
口不出恶言,耳不闻恶语,他自己的女儿崔华鸾这样长大,他也希望她能这样阳光健康。
宋珏有些动容,他也不希望宋楚宜被这样推上风口浪尖,更不希望妹妹再跟前几天那样,带着浑身的伤和血腥气回来。
他沉默了半响,可终究没有开口说话-----宋楚宜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就算说不上锱铢必较,也算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围场的事宋楚宜没有跟他计较,可是他再一次冲着宋楚宜来了,还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是宋楚宜绝对不能容忍的一点。他知道她不可能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退让。
果然宋楚宜紧跟着摇了摇头:“舅舅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放下了屠刀,这把屠刀下一刻就会砍在我的脖子上。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敌人杀不完,对你别有用心的人你也不能一个个的都处理过去,可是至少,当有人举起刀已经放在了我的脖子上的时候,我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这是元慧欠我的,他既然把自己当高高在上普渡众生的菩萨,就该真的跟菩萨一样慈悲为怀,可他把我的命当蝼蚁......就别怪我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崔应书只好无奈的叹气,他向来拿这个外甥女没有办法,他曾经也问过端慧郡主,觉不觉得宋楚宜这个性格太过偏执了一些,爱恨情仇都分的那么清楚,活的实在太累了。可端慧郡主说,这是因为宋楚宜从小失去了母亲的缘故,她要保护弟弟,心肠就不能软......
他定了定神回过神看着宋楚宜叹了口气,认命的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做?故意透露了痕迹给元慧,他上门来找你要人的话......”
“自然是要讲条件。”宋楚宜冷笑了一声接过话头:“元慧大师在神坛上呆的太久了,恐怕都已经不知道人情世故了。到时候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宋程濡叫崔应书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事儿,冲宋楚宜点了点头:“要什么就跟我们说。”
宋楚宜点了点头,见他们似乎有事要商量,就告退出来。宋程濡现在这个时候会叫崔应书来,大约是因为崔应书今年要跟九江河道的人一起整修九江大坝的事情。
青莺已经在穿廊处等着她了,引着她进了垂花门转过了院子,这才拉着她告诉她:“姑娘,您让我去告诉童小姐沈七公子受伤的事我已经办好了,童小姐似乎这阵子跟沈七公子的关系和缓了一些,听说了消息就急慌慌的带着人去看沈七公子......”
所以说这世上有些婚姻就是个笑话,分明沈七万分嫌恶童芍,可是碍于沈晓海,碍于武宁侯府和以后的前途,还是要讨好这位骄横的大小姐。
说什么情投意合,分明就是结两姓之好,也仅仅只是结两姓之好罢了。
青桃也跟上来搀扶她,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姑娘,您为什么要童小姐去看沈七公子?依我看,他们一家最好鸡飞狗跳才好。”
就是要沈家鸡飞狗跳,所以才更要童芍这个爆碳去看沈清让,沈清让心虚,怎么跟多疑敏感的童芍解释自己的伤?沈晓海这个窝囊废别的事不行,看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真是哪里有好处就跟苍蝇盯着蛋一样扑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现在顺天府和锦衣卫因为荣成公主被刺的原因正四处找端王余党,在这样的时候,童芍大咧咧的带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伤药去看沈清让,沈晓海和沈清让这两个做贼心虚的会怎么想?他们本来胆子就小,有贼心没贼胆,做错了事又喜欢往旁人身上推。
童芍可不是宋楚宁,得不到沈清让这个大少爷的怜香惜玉,暴躁之下恐怕沈清让又要跟她吵起来。
这样一吵起来,沈清让就得为自己的伤编个借口,对于他这个斗鸡走狗样样都通的纨绔子弟来说,什么样的借口最让人信服?当然是眠花宿柳跟人起了争执英雄救美了......反正这个理由信手拈来,连编都编的更真实可信一些。
上次在皇觉寺宋楚宜就已经看出来了童芍微妙的变化,她喜欢自然是还喜欢着沈清让的,可是却又不仅仅只是喜欢了,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看向沈清让的时候的光亮,带着许许多多的委屈怨忿。
有时候女孩子的怨忿,是很恐怖的情绪,尤其是她家背景够强,有人可用的情况下。
一百三十章·闹事
崔夫人和宋老太太听玉兰把宋楚宜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相对无言的意思-----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把情情爱爱看的太重了不是好事,可是完全不看重甚至弃如弊履觉得不值一提更不是什么好事了。
难怪宋楚宜对亲事这样反感,从前因为始终觉得不急,可以多留她两年而没有发现,现在要给她相看了,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好像有些长歪了。
平常的姑娘家,谁提起要嫁人会跟宋楚宜这样避如蛇蝎?怎么样也该对未来有些期许,对未来的丈夫有些期待才是,可宋楚宜通通都没有。
这是大事,再聪明再能干的女孩子总归要嫁人,这世上自梳了不嫁的也的确是有先例在,可是却都不是什么好例子......
宋老太太叹了口气,提起英国公府语气里有满满的厌恶:“总归还是这家人惹出来的事,从前看着何氏总算是是个明白的,现在看来,也只知道一味的顺从丈夫,半点主见也无。英国公辛苦打下来的家业,就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能力负担不住野心的时候,有这个下场是必然的,崔夫人连提也不想提他们,可既然宋老太太说到了,也就跟着冷笑了一声:“不远了,英国公府如今只有个爵位听起来唬人,其实半点实权没有,沈晓海想靠着钻营投机取巧上位,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光是武宁侯府就足够叫他们喝一壶了。
傍晚长宁伯府正要摆宴的时候,果然黄嬷嬷就带来了消息,她忍着笑站在宋老太太跟前,面上神情很是奇特:“今天去广恩伯家里送帖子,没想到正碰上武宁侯夫人......一伙人气冲冲的冲进了英国公府,好像是说,沈七公子把童小姐给打了......”
虽然童芍跟着武宁侯长大,有些功夫傍身,可真要跟有些功底的男人比起来,那可决然是要吃亏的,沈七可能也是气急了,被童芍纠缠得气性上头,又害怕事情会被嚷嚷出去,只好托词说自己是在烟花之地里跟人争风吃醋受的伤,指望着哄一哄童芍便罢。
谁知道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也不知道童小姐是不是之前在哪里受了委屈,居然暴起伤人,拿了鞭子把沈七公子打的满脸是血。
听英国公府的下人说,是真打,也是真下了狠手,童小姐的鞭子至今还有血迹。
沈七实在是被打急了,从前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忍了又忍童芍却没完没了,终于没忍住,跳起来一把拉了童芍的手,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往床柱上撞。
童芍本来长得就差强人意,被撞的头上都破了皮,这可就是破了相了。她也是被打蒙了,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直哭,哭了半响沈家也不知道怎么的没个人去劝,童小姐这才径直去了武宁侯府,连童家也没回,先去搬了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一干人等来告状。
宋大夫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连交代金环去再加一道椰汁红枣炖雪蛤的甜点也忘了,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摇头:“这可真是......闹了笑话了......”
这半年来英国公府闹的笑话也不止是这一回,只不过一回闹的比一回大罢了。这次沈七还动手打了童小姐,武宁侯府肯善罢甘休才怪,平常武宁侯府无理还要搅三分,现在沈清让把童小姐弄的破了相,武宁侯府不把英国公府翻过天来那才真是叫这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吃惊了。
宋老太太若无其事的下令去卷棚摆宴,一面实在忍不住笑:“小宜也太促狭了。”
虽然不叫沈家伤筋动骨,也不把沈家也参与其中的事情扯出来,可是却用这种方式叫沈家既丢了脸面,又得罪了武宁侯府。
最重要的还间接毁了英国公府攀附东平郡王的路-----大范氏和东平郡王乃至元慧都不是傻的,沈家本来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现在还连武宁侯府这个算是有点用处的姻亲也得罪干净了,他们还要这种拖后腿的来干什么?
向明姿的脚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此刻闻言也去掐宋楚宜的脸:“亏你怎么想的出来?这样整治沈七公子,可真是比叫他立即死了还难受。”
童小姐和武宁侯府不要脸面,可是英国公府和沈晓海沈清让却是要的,这么一闹大,他们以后到底还怎么办事?而且武宁侯府还不依不饶,他们两父子现在应该疲于奔命,应付得快要吐血了吧。
宋楚宜垂下眼帘,最了解的人才知道打你哪个地方会叫你最痛。上一世她被沈清让吃的死死的,已经攒够了教训,知道该怎么样让沈家的每一个人都痛。
沈晓海只是一个没有牙的老虎,张牙舞爪也不过是色厉内荏,沈七更是不用说,多吹几阵风恐怕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的纨绔少爷,他还远远没有修炼成上一世那样不动声色阴险毒辣,现在就是别人瓮中的鱼。
她不会这么快就叫沈家家破人亡,一个童芍一个武宁侯府就能叫他们身败名裂的同时天天都活在地狱里。
一刀让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不死心,拉拢不成又准备杀了她来换前程的人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他们该长长久久的活着。至少也要活着看到英国公府彻底没落,泯然于众人的那一刻。
崔夫人心里更加担心了,宋楚宜把人家婚姻里的这点子利益关系算的清清楚楚,这样理智对以后嫁人过日子可没有好处。
可是幸好眼看着宋毅的继室十九那一天就要抬进来了,这件事完了,等开了年就叫宋楚宜和宋琰立即启程去晋中,一刻也不要耽误。
崔老夫人活得久经的事也多,或许她能扭转宋楚宜这个性子也说不定。就算不能,兴许宋楚宜出去一趟散散心,心里也就自然而然的想开了。
第三更来啦,多谢nicopoi、苝小肉的平安符,也多谢山大王阿锅的香囊,太感谢了~~~继续求订阅求打赏啦。
一百三十一·讨好
十二月十九那天是宋毅抬继室的日子,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娶个继室,不必大张旗鼓,请些平日里交好的亲友,热热闹闹的摆几桌也就是了。
虽然说是摆几桌就够,可是其实这么一算下来,几桌怎么也不够,添添减减的,最后还是定了十七桌,幸好长宁伯府也算宽阔,卷棚里摆几桌,花园里摆上十桌,女眷们的席面又另设在汀香榭。
宋大夫人等听完了笑话,送走了崔夫人,拿着册子给宋老太太看:“英国公府没送帖子去......”
的确是不该送帖子,送帖子是给了他们脸,反正也撕破了脸皮,长宁伯府现在带头不给英国公府下帖子,他们又没个差事领在身上,日后渐渐的也就没人再会请他们了。再过些日子,恐怕英国公府就真该被勋贵们挤出圈子去。
说话间宋毅进来请安,先给宋老太太请了安,又跟宋大夫人问了好,这才有些不安的看着宋老太太:“那一天压床的......”
娶继室是该叫宋琰去坐床的,取个早生贵子的意思,宋老太太瞪他一眼:“你自己的儿子你不会自己去说?这点子能耐也没有,你怎么当的父亲?!”
自从宋楚宜叫他少管他们姐弟俩的事,宋毅一直都有些心有余悸,也的确是插不上手去管,他又本来就是怕事的性子,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当自己透明,除了每天请安,多余的事一概不敢多管。
现在要他贸贸然去跟宋琰提要他坐床的事,宋琰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宋大夫人忙出来打圆场:“二叔说笑呢,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平时多对孩子关心关心,多说两句体贴话,再冷的性子也该扭转过来了,这两个孩子也都不是那等刁钻不体谅人的......”
说的宋毅更是垂下了头。
宋老太太着实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宋毅软弱没用。当初要不是他一门心思的要维护宋楚宁那个祸害,也不至于就跟宋楚宜和宋琰生分成了这样。这也罢了,都是过去的事,可是英国公府那一次又做了蠢事,这么大的人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当个父亲,连儿女的心事都不会问。儿女是他的,他倒好像是最能撇开手的那一个。
“你比你那个还没进门的媳妇儿都不如!”忍了又忍,宋老太太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她还没进门呢,就知道派人来打听小宜和琰哥儿素日爱吃什么,爱玩什么。还送来了两套做工精致手工出色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可你呢?!”
宋楚宜被人设计的事到现在宋老太太心里好存着一口气,但凡是有个能靠得住的父亲,宋楚宜又怎么会沾惹上沈家这些牛鬼蛇神?
要不是宋毅对待感情拖泥带水又实在糊涂,宋楚宜也不会年纪小小的却跟出世了的老尼一样,对亲事避如蛇蝎。
宋毅被骂的垂了头,精气神也没了-----自从他被陷害入狱的事情发生后,吏部对他的指派就一直没下来,他也知道是父亲在中间起的作用。
每天都在家里呆着,他越发的有些萎靡不振-----大哥乃至三弟五弟都在外头领着差事做的好好的,在家里说话也有底气,唯有他......
宋老太太骂完了,又怕他想歪,只觉得跟宋毅说话比和小仁一说话还要累一些,叹了口气又看着他:“你也别自己又想歪了,我不过是白说你几句。你对待自己的儿女也该上心些,平心而论,你从前做的那些事也的确是太伤人心。人的心又哪里是一天就能焐热的?一次不行就多用点心......等你娶了媳妇儿,你的性子也沉稳下来了,你父亲难不成真把你关在家里闲一辈子?趁着这功夫,你也该好好清醒清醒,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一辈子当个这样的糊涂人,连我也要看不起你。”
宋毅听的眼睛渐渐亮起来,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是,终于决定自己去找宋琰说这事儿。
宋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实在是太叫人操心,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宋大夫人就忙劝她:“母亲也别着急,二叔最近还是改了些。未来弟妹也是个拎得清的,等她进门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广平伯家虽然是彻底的没落勋贵,可是难得的是家里的孩子个个都教养得好。要不是因为家里遭了事,家里的女孩儿又因为父孝耽搁了三年,后来又因为太后的孝耽误了一年多,也不可能给人做填房了。
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难得的是知礼懂进退,看着也是个好的,还没嫁过来就知道缓和跟继子女的关系,这是好事。
晚间宋楚宜正要去宋老太太的宁德院,就听见绿衣说宋琰被叫去了二房正院,想了想就问:“是新婚前一天需要坐床的事吧?”
宋琰经过韩止的那件事之后已经迅速成长起来,已经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宋楚宜也就不觉得担心。
青桃点了点头,替她系上大氅的带子,又和她笑:“说起来咱们这位新夫人也算是个难得的有心人,姑娘您的四季衣服居然各自都做了一套送来。我看着那针脚还有做工,就知道是真的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样用心,可见是个明事理的。”
至少有这份心,也表明了以后要好好相处的意思。宋楚宜点了点头,想了想就道:“既然这样,那十九那天我就穿她送来的那套衣裳吧。”
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她也不希望宋毅的新夫人是个像童芍那样拎不起时时刻刻都要闹的,要是有个靠得住的夫人管着他,他行事也就多了几分章法,她也不用总是为他头疼。
青桃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又特意拿了个手炉叫她抱着,这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这件大氅还是镇南王妃送来的,真好看。”
第一更,多谢大家的月票,终于冲到第四十在首页了哈哈哈哈哈。另外多谢我爱孤独的香囊~~~
一百三十二·惨景
沈家被折腾的连最后一丝还手的力气也没了,沈晓海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扛不住武宁侯府铁打的拳头,武宁侯提着拳头把他一顿胖揍,连牙齿都打落了两颗,他连院里新捧出来的叫榆钱儿的姑娘的场子也没心思再去捧了,整个人颓丧得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沈清让更惨,他是整件事情的起源,就是他动手打了武宁侯府的宝贝疙瘩,武宁侯夫人扑上去挠了他一脸的伤,连带着脖子上也落了好几下,明晃晃的带着几道血痕。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何氏真是连周旋的力气也没了,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双手捧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现如今除了哭,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家里才会招惹来这样一个扫把星......她想起当初在围场的时候,居然还对宋楚宜的命格心有余悸,现在想想,童芍这个才是真的扫把星,自从她出现了定了亲事以后,英国公府就没有一天过的顺顺利利的。
水莲慌慌张张的跑进门来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最近这阵子何氏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好了,一会儿是这个不好了,一会儿是那个不好了,总之就没个好的时候。她有些烦躁的拿了帕子胡乱的往脸上一抹,眼睛瞪得老大,声音犹自带着哭腔呵斥:“什么又不好了?!怎么就又不好了?!”
“老夫人去看七公子......”水莲被吼得声音渐渐低下去,双手不安的绞着衣摆:“正好撞见了咱们......咱们少奶奶.......老夫人说了她几句,她生气了,推了老夫人一把,老夫人摔了一跤......”
何氏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震惊至极的喊了一声:“什么?!这怎么可能?!”
童芍就算再怎么粗鲁没有教养,怎么会连这点子眼色和教养都没有,居然连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也敢动手?!
“是真的......”水莲吓得简直要哭出来了,怯怯的喊她:“夫人您快去看看吧,现在老夫人被抬回去了,听说是摔得伤了,头磕在了台阶上,当场就晕过去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氏急的连衣裳也来不及穿,一叠声的吩咐春梅:“快!快拿世子爷的帖子去请太医!”
一面又让浅菊:“你去通知世子爷一声,就说老夫人摔伤了,让他快些来老夫人院里!”
她赶过去的时候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们已经乱成了一团,连平时最得老太太心意的几个大丫头都缩在一旁只知道掉眼泪。
何氏又急又气,见了这情状就忍不住呵斥:“你们都是死人吗?!老太太平素这么看重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挡一挡?!”
水生委屈得眼睛立即就红了,头一撇露出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来,哭的声音都变了调:“夫人!奴婢要是没挡,老太太恐怕都不成个囫囵人儿了......少奶奶她......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她只是陪着老太太过去瞧瞧七少爷的,连门也没进,谁知童小姐非得说她长得狐媚子相,是勾引七少爷的,说是推老夫人,实际上分明是就是冲着她来的!
何氏目瞪口呆,半响才认命的叹息了一声,疲累万分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这伤口叫刘嬷嬷替你瞧一瞧......这几天就都不必来伺候了,回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她倚靠在门框上,觉得头有些晕眩,半响才扶着头站稳了身子,就听说沈晓海来了。
沈晓海对父母向来是上心的,就算是不上心也得上心,母亲可是唯一跟宫里庄太妃说的上话的人,沈徽仪被封了郡主能去和亲,还都是托了庄太妃当初帮助沈徽仪当成了九公主伴读的福气。
他急急忙忙的赶到,听说还没请太医,又看见沈老太太头上那个血洞,当场差点直接背过气去,指着那些丫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响后才转头去呵斥何氏:“要你有什么用?!连母亲你都护不住......”他一边说话一边还捂着嘴巴,防止一说话就漏风,牙齿痛的很。
何氏只觉得万分委屈,眼泪啪嗒一下就都掉下来:“说我?!我要是能管得住那个丫头,我还会被逼成这样儿?......当初就说过这个丫头是个好来不识的......”
见何氏又开始翻旧帐了,沈晓海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人呢?”
何氏知道他是在问童芍,只觉得心里憋得血都快要吐出来,恨恨的一咬牙:“估计是晓得闯了大祸,已经走了。”
谁家的待嫁新娘会像童芍这样,一忽儿好一忽儿坏的,想起一出是一出,明明前一天才跟沈清让打的不可开交闹的跟生死仇人似地,可是第二天就又腆着脸凑上来。好了没几天就又要闹幺蛾子,谁都经不住她这样折腾,何氏觉得自己都快被折腾疯了。
英国公府如今已经成了另一个武宁侯府,他们府里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用打,主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也没留下一个得力些的下人来把事情圆过去。
分明就是不把他们英国公府放在眼里,更不把童芍推的老太太摔的昏迷不醒当回事。沈晓海的牙又开始隐隐作痛,当日的耻辱现在又浮现在脑海-----童芍会这样暴力粗鲁是有遗传的,看她那个二话不说就要出手打人的外祖父和舅舅,她能淑女得到哪里去?武宁侯府简直就是一窝子的土匪强盗!
他觉得无比灰心丧气,一脚踹翻了炭炉,拔高了声音叫人快再去催催太医。
母亲死了,他还得守孝三年不说,连沈清让的差事也要泡汤......
来了,天气好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养护的原因停了半天电~~有点晚了,抱歉抱歉。
一百三十三·退亲
太医几乎是被沈家的总管田伯拎着进来的,他气喘吁吁的还没喘匀气,就被沈晓海一把揪住了提留到房里,连声让他快些去给老太太把脉:“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梁太医可千万要多多上心......”
梁太医瞧了一眼沈晓海还漏风的牙,心里有些犯嘀咕,沈家最近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哪门子的霉运,隔三差五的总要去太医院般太医,太医院的门槛都快被沈家给踏破了。他摸了摸胡子,听说是摔伤了头之后就又严肃了脸色,收起了脸上松散的神态,立即吩咐丫头:“快先撩开帘子,我替老太太瞧瞧到底摔成了什么样。”
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把帘子掀开,沈老太太额头上一个食指大的血洞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里,梁太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那可怖的伤口都觉得自己有些头皮发麻,转头问:“怎么会摔成这样?!这可......伤在头上可不是小事,又摔得这么重,这病我可治不了,得去请胡供奉来,他素来擅长治这些跌打损伤和外伤,快去请他来!”
沈晓海心里暗暗叫苦,半刻不敢耽误,立即出去吩咐田伯再拿帖子去请胡供奉,一面心里的怒气却已经熊熊烧了起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英国公府会被童家一家给折腾死。
他才想到童家,外头就响起一阵不堪的喧闹,眼看着梁太医皱紧了眉头,沈晓海按捺不住心中火气,疾步走到门外吼了一声:“吵嚷什么?!老太太院里,也容你们这帮放肆?!”
丫头们你推我我推你,半响才有一个领头的站出来,战战兢兢的禀报说:“武宁侯夫人来了,正跟世子夫人吵嚷......世子夫人几乎气的晕过去......”
他们家里养出来的好女儿惹出了这么大乱子,他们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沈晓海的牙更疼了,他捂着左脸愤怒至极的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荒唐可笑,拔步走到了门口又心有余悸的立住了脚-----武宁侯夫人是个混不吝的,跟她那个拎不清的丈夫是一模一样,根本蛮不讲理......可是要他容忍武宁侯夫人继续在家里撒泼,他又实在是忍不住,顿了顿脚就先提步去了前院书房,喊了几个护院家丁。
反正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两家自从上一次开始几乎已经就撕破了脸,这日子不想过就干脆别过了。
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媳妇娶回来也是个祸害,还不如不要。以前是迫于无奈,也迫于名声,现在童芍自己做出这么大逆不道不可原谅的事,他实在是已经忍无可忍。
武宁侯夫人的手指已经快戳到何氏的脸上,何氏被逼得节节败退,脸上尽是冷汗,应付得极为吃力,只晓得一味的退避忍让。
她指着武宁侯夫人,一面往丫头身后躲,一面忍不住哽咽着骂道:“夫人也是个有诰命在身的,怎么一点尊严体面也不要......现如今又不是我家的人做错了事,夫人竟然还找上门来打骂不休......这莫非真是欺负我们英国公府无人吗?”
她要是要体面懂尊严,就不可能天天来英国公府撒泼,导致英国公府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沈清让冷笑了一声,背着手进了门,仍旧带着些青肿的脸向着武宁侯夫人,沉声道:“童小姐有没有告诉夫人,她今天下午在我家做了什么?”
武宁侯夫人嚎叫声一收,瞪大了眼睛一副泼妇相往前逼近了两步,咄咄逼人的问:“做了什么?!她能做什么?!她就是要教训个勾引坏了主子的丫头,你们老太太还拦着不许。莫不是想坏了规矩先生出个庶长子来?!”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何氏气急,见了丈夫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底气,冷笑了一声就道:“武宁侯夫人说的这话难听,什么勾引主子的丫头?那丫头是跟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都已经定了亲事,年前就要放出去的,无缘无故的受了无妄之灾,还被倒打一耙......”
武宁侯夫人听不进这些,摆了摆手不耐烦至极:“不管是不是,总归是惹的阿芍回家哭了一场......你家七公子不仅不劝一劝哄一哄,居然还帮着人斥责她......”
沈晓海大喝了一声:“够了!”
何氏跟武宁侯夫人都被吓了一跳,同时朝他看过去,
“不斥责她?我杀了她的心都有!”沈晓海阴沉着脸,看着武宁侯夫人慢慢变了脸色,终于忍无可忍:“她居然推我母亲下了台阶,导致我母亲伤到了头,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嘴角挂着不屑的嘲笑:“你们武宁侯府名声向来差,我现在总算知道是为了什么。你们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一流,推卸责任的本事也是头一等......你们家的人,心肠都坏透了黑透了!谁跟你们做亲家,谁家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武宁侯夫人被他连珠炮的话惊得呆住了,半响后才迟疑着问:“什么推了老太太受伤?谁推的?阿芍?”
何氏冷笑了一声接了话:“除了你家府上,谁家的姑娘有这么大胆?”
武宁侯夫人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家阿芍怎么会做这样事情......”
沈清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武宁侯夫人的话,嗤笑了一声开口刻薄她:“我一直想问句话,侯夫人也别怪我问的话难听。凡事都是您替童小姐出头,她的父母亲是死了吗?是没人教养吗?”
这话问的难听刻薄至极,武宁侯夫人脸色大变,张嘴就想骂回来。
何氏已经接过了话,反驳的机会根本就不给武宁侯夫人:“我也一直想问这句话,别说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哪怕是爹妈早死了的姑娘,也少见有童小姐这样恶毒的!”
是这一片在进行养护应该,一般都是停几个小时就又有。多谢老乐10000的香囊,多谢三顾三明和我爱赵寅成的平安符~~~
一百三十四·退亲
武宁侯夫人没想到沈晓海会忽然变得这么硬气,更没想到这几个月只会缩在一边强颜欢笑这讨好的何氏会忽然变得这样不怕事,皱着眉头叉了腰立即准备开骂。
她从小就是在北地长大,什么教养什么千金小姐的那一套她全不知道,从小会吃饭了就会骂人,学着她爹指着一个个当兵的骂死人头,打起人来就像是乡下的农妇打那些二流子。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少教养,陡然被戳了痛脚,连带着家里人也被贬低,还暗示她的女儿女婿都是个死人,外孙女是个心肠恶毒的,她有些不能忍了。
可沈晓海拍了拍手,花厅里登时涌进来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健壮护院来,武宁侯夫人看的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几乎倒竖了眉毛呵斥:“怎么?!这是要对我动手了?!”
怎么这结亲结亲的,没结成亲,倒是结成了仇了?!
武宁侯夫人指着沈晓海冷笑:“你可别忘了,这门亲事都已经定下了,怎么,现在你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你未来亲家?!”
“打你难道不是应该的?!”沈晓海怒极反笑:“你这个老不修,我忍了你一次又一次。我打不得你?你好好想一想,你们打上我家门来多少次了,一次还比一次过分。本来你们家那个就是个瘸子,我们不计前嫌娶回来了,你们还不肯罢休......”
要是是个好好过日子的叫人省心的也还罢了,总归就像他当初想的,横竖还有武宁侯府和童家,这门亲事也不算是太糟糕。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童小姐简直就是疯子!
武宁侯夫人像是被踩了痛脚,几乎从地上蹦起来:“瘸子?!是瘸子又怎么样,就算是瘸子,你们家那个不成器不照样没管好自己的.......”她想起刚才沈晓海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们家没教养,到了嘴的脏话又重新吞回去,拐了个弯骂道:“你们家可逼向提了裤子不认账,否则也别怪我们家翻脸!”
何氏本来就觉得自己儿子配个瘸子万分委屈,没想到这个瘸子还这么坏,早就已经忍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因为沈晓海的耳提面命,她也不能忍这么久,现在好容易听沈晓海有了退亲的意思,自然是一鼓作气不肯甘休:“翻脸?!我倒是想瞧瞧你们想怎么翻脸?!今天干脆把话说清楚吧,我们家老太太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我从未见过哪家的姑娘这么恶毒的......”
她话音刚落,田伯就弓着腰走进来说是胡供奉到了。
沈晓海一叠声的叫着快请,一甩袖子看了一眼武宁侯夫人,吩咐何氏:“先别跟她一般见识,去瞧瞧母亲去!”
何氏自然巴不得这一声,立即提着裙子跟着沈晓海出了门去迎胡供奉,胡供奉倒是个好说话的,二话不说先叫带路去瞧病人。
沈晓海领着他到了老太太院子,语气里是遮也遮不住的担忧:“头上摔了一个血洞......现在血虽然是止住了,可人却还没醒过来,劳烦胡供奉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屋里,胡供奉跟梁太医一拱手,听了老太太的情况,先撩开帘子瞧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摔得这么重......”他拿手往老太太伤口边缘按了按,脸色更见凝重:“里头不知还有没有淤血,实在有些棘手。”
跟着过来准备看一看的武宁侯夫人愣在了原地,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沈家人的怒气来自了哪里,竟然真的是把老太太推的伤的这么重?
扪心自问,要是谁把她母亲推成了这样,她也得撸起袖子去找人拼命......
她愣愣的站了半响,直到沈晓海回头才惊得回过神来,支吾着张嘴喊了一声:“亲家......”
沈晓海连想也没想,鼻孔里哼哧出声:“不敢当,这门亲事我们家结不起,武宁侯夫人还是别折煞我了。”
这是要退亲的意思?武宁侯夫人又有些急了:“庚帖都已经换了,连宫里的皇后娘娘......”
“我也正想叫内人递牌子进宫求见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做个主,救救我们全家。这回是我母亲,下回还不知道遭殃的是谁。”沈晓海立即出声打断她,脸上带着深切的嘲讽:“现在还没过门就把我们家折腾的鸡飞狗跳没个宁日,要真是过门了......恐怕我们家鸡犬都要死光。我也着实觉得冤屈。”
胡供奉和梁太医好像是免费听了一场戏,这戏排的可比鸿运社还要精彩一些,情节起伏之大真是叫人捏了一把汗之余又忍不住看的津津有味。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想笑又都憋住了。
反正事情是要闹开的,沈晓海如今也不怕家丑外扬,他心里明镜似地,知道现在自家已经根本没有脸面二字可言了。
就当他瞎了眼,现在早点摆脱了这门不知所谓只会祸害人的亲事,早些止损,倒说不定还能留得一条命在。
胡供奉翻看了老太太的眼皮,声音里带着些沉重告诉沈晓海:“摔得真是不轻,血是已经止住了,可是里头有没有淤血就未必......还是得好好养着,老夫人大概晚上就能醒,切忌不可叫她再动怒......”
沈晓海舒了一口气,反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武宁侯夫人:“听见了?求您积些德,给我家一条出路。这婚我们家是一定要退的,明天我就叫夫人递牌子进宫......童小姐我是不敢要来当儿媳妇的,您再上别家瞧瞧去,看看有没有身体硬朗些,经得住您这一家子折腾的。”
沈晓海说起风凉话来,居然也这么叫人难堪,武宁侯夫人恨不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看看沈晓海又看看后头憋着笑的胡供奉和梁太医,破天荒的没能张口骂出脏话来。
早上好,第一更来啦。这几天几乎都固定要停几个小时的电,确实很糟心。今天尽量四更~~~另外多谢青丝轻绾倚窗的三个平安符,也多谢恋上青蛙的虫子的平安符和白云绿妖的平安符,多谢多谢。继续求订阅求打赏啦。
一百三十五·下场
童小姐推得沈家老太太摔下了台阶还磕着了脑袋的消息传进长宁伯府的时候,长宁伯府正准备着十九日那日的婚宴,听闻了消息的宋老太太跟宋大夫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也着实是不能怪她们反应慢,实在是这事情太耸人听闻了。童芍娇纵,这些日子她们也是深有体会的,武宁侯府糊涂,自从武宁侯夫人不管不顾的冲进长宁伯府来的那一天她们也都见识过,可是怎么想也没想到童芍竟然娇纵成这样,武宁侯府又能荒唐成这样。
童芍推了人家老太太摔伤了不仅不道歉赔罪,反而还哭着回家告状,武宁侯夫人又跟从前似地追着去英国公府闹了一顿,闹的沈晓海和何氏忍无可忍,当场提出了退婚。
向明姿对童芍这个总是拿着马鞭随时准备打人的娇纵千金没有好感,再加上去英国公府赴宴那一次她又来找过宋楚宜麻烦,就更加讨厌她,此刻听了这个八卦,却忍不住瞠目结舌,知道童芍脾气不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脾气不好到了这个地步,连老太太那样的长辈都敢下手,这脾气究竟是得差到了什么地步啊?
宋大夫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了旁人是非:“媳妇说一句不该说的,哪家宠孩子也没这么个宠法。武宁侯夫人这不是纵着童小姐,这简直是害了她。”
害不害的,反正也就是这么养大了,又有什么办法?
宋老太太环顾了一圈垂着头的女孩子们,低声告诫:“你们都要引以为戒。”
虽然宋老太太并没说到底什么要引以为戒,可是众人心里却都清楚她的意思,忙都站起来恭敬的应了是。
相比起童芍来,自家的这些女孩儿们简直天上有地上无,宋老太太也是白嘱咐一声,见她们都站了起来,就摆手叫她们都坐下,回头问来说八卦的黄嬷嬷:“后来呢?事情闹的这么严重,都到了要退亲的地步,总该有个结果吧?”
黄嬷嬷今天是去广恩伯家送给广恩伯家的年礼,回来的路上瞧到的热闹,闻言就忙笑了笑:“老太太不知道,世子夫人已经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了。武宁侯夫人不敢再闹,带了礼物跟童小姐一起上门去赔礼道歉,可是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来......”
沈晓海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趁着老太太被推的受伤这样的借口跟武宁侯府撇清关系,自然不可能会再给武宁侯府机会。
“武宁侯夫人气的发狂。”黄嬷嬷捂着嘴,随即就又皱眉:“倒是童小姐显得有些奇怪,要是换做她平常的性子,肯定已经又打又骂了,可是今天她却什么动静也没......”
宋老太太跟宋大夫人也就只是听个热闹而已,听这么说,就知道这婚事是必定要退的了,不由相视一笑。
可等晚上向明姿再去宁德院陪宋老太太用膳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更叫人吃惊的消息-----皇后娘娘派了天使去武宁侯府斥责武宁侯夫妇管教不严,纵容外孙女童小姐伤人。
这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童小姐推了有诰命的老夫人受了伤,连御史们都摩拳擦掌的往上争相递折子状告武宁侯府教女不严,家风不正,仗势欺人,皇后娘娘身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下懿旨申饬武宁侯夫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真正叫向明姿忍不住掩了嘴巴一脸震惊的,是童小姐服毒自尽了。
宫中的天使前脚刚出了武宁侯府的门,后脚童小姐就自己吃了半斤砒霜,口吐白沫的死在了武宁侯府。
宋老太太提起的时候语气也有些不好:“年纪轻轻的,心思太重了不是什么好事。”
宋老太太是想起了宋楚宜所说的梦里的那个宋楚宜,她的遭遇跟童芍虽然不尽然相同,可是却的确有相似之处。
童芍不是为别的死的,她是为沈家坚决退亲才死的-----嫁不成沈清让,她宁愿去死。
可这童小姐也真是个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人,前脚要把沈清让打的抱头鼠窜,右脚又把沈清让看的跟宝贝一样。大概也真是被家里人宠坏了,虽然喜欢沈清让,可是自尊心实在太重,又因为瘸了腿格外敏感,脾气才越来越差......
宋楚宜看了宋老太太一眼,垂下了眼睛握住宋老太太的手:“祖母放心,我不会走从前的老路的。”
情爱这种玄之又玄,根本摸不着边的东西,她是下定了决心碰也不再去碰了。你争取的永远都会失去,而不求,就不会失去。
宋楚宜根本就不明白宋老太太的意思,宋老太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宋楚宜的手。
宋楚宜已经说起了沈家的事:“从现在开始,沈家父子再也没有精神来算计别的什么荣华富贵了-----武宁侯府原先可能还因为老太太的摔伤有几分愧疚,想要弥补弥补,可是现在童芍死了,这件事就是解不开的死结了。”
而且英国公府的名声也彻底坏了,坏的干干净净荡然无存。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英国公府闹了怎么样的幺蛾子,怎么样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以至于最后结亲变成仇,还闹的出了人命。
元慧看不上这样光会扯后腿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东平郡王此刻正是要应付太子重拾太子欢心的时候,更是不可能想沾惹英国公府这样浑身都是黑的烫手山芋。
沈晓海未来不管想謀什么前程,都谋不成了。
宋老太太跟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沈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算计宋楚宜的代价。
宋楚宜不过就是在中间拨了拨火,武宁侯府跟英国公府就各自按照自己原本的本性做出了决定,闹的不可开交,以至于现在落到这样的下场。
难怪宋楚宜说绝对不要沈清让死,死了的确是太便宜了他,现在这样的残局叫他来收拾,才是对这个浪荡公子,从来不把女人当人的沈清让最大的惩罚。
一百三十六·风向
沈家已经倒了,再也掀不起风浪,接下来就该一心一意的对付很快就该找上门来的元慧了。宋楚宜分的很清楚,算的也很清楚,哪一步该解决掉哪一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在进行。
她生起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青卓觉得自己胳膊有些凉,站在宋楚宜跟前老老实实的垂着脑袋禀报:“六小姐,都照您的吩咐做了,现在元慧大师肯定知道是您绑走了他的母亲跟姐姐。”
他总觉得这位宋六小姐以后早晚是太孙妃,因此对宋楚宜的吩咐格外的上心,想了想就又劝宋楚宜:“可是六小姐没必要以身犯险啊......随意推个人出来说是他绑走了人不就行了吗?要是元慧他气急攻心做出什么事来可怎么办?”
这几天青卓跟含锋走路都带着风,因为东宫从太子醒来那一天起就开始变了风向。向来对范良娣言听计从的太子殿下竟不想见范良娣了,范良娣求见了四五次,通通都被太子殿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稀奇事,要是换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
怪不得宋六小姐说不用去管范良娣,小范氏和韩止就能让她从此疲于奔命,当时他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现在事情果然如此。话说回来,现在韩止虽然没来投靠自家殿下,可是却也去了福建,以他的性子,去福建不可能是去建功立业为国捐躯的,更大的可能是像殿下分析的那样,是冲着范世坤去的。
范家人毁了小范氏的一生,也间接的叫韩止当了这将近二十年的傻子,最后还想支持大范氏把他给杀了,这口气他要是咽的下去,他就不是那个锱铢必较的韩止了。
现在殿下已经托了郭公子紧紧盯着韩止,只要他不破坏福建整体大局,不通敌卖国的情况下,他要怎么对付范世坤,通通都由他自己去折腾。
他想到这里,就继续劝宋楚宜:“六小姐还是不必做这么冒险的事,直接把这两个人一卷一埋就得了呗,元慧大师就算再恨咱们,也找不到证据说明是我们做的,他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元慧还真的就敢怎么样,这样的人自制身高,而且他还远远比韩止跟大范氏之流要沉得住气,也更心狠手辣。前脚他敢说出血光之灾,后脚他就敢在她的宅子里出其不意的借贤妃的手用端王余党试图消灭她,这份心机手腕和狠辣,可不是普通的和尚能有的。
她现在要面对的,是未来的帝师,要是不从根本上把他给打下去,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更没完没了,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她冲青卓摇了摇头,态度很明确:“你回去继续跟马长江他们一起守着那两个人质,也别叫她们死了,她们要是死了,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她就要元慧付出该付的代价,这个总是用菩萨的眼光高高在上,像是看一个妖怪那样怜悯而慈悲的看着她,又想把她送入地狱的大和尚,她一定不会叫他好过。
连太孙殿下都让他听命于宋六小姐,他就算觉得宋六小姐做的很冒险也只能劝几句,既然劝不听,也就只好认命的完成好她交代的事,青卓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宋楚宜叫住了。
“元慧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虽然你们故意给她们留了线索指向我出事的宅子。可是以他的能力手腕,肯定知道那不是藏匿人质的地点。若是我没猜错,此刻通州我们宋家的别庄都已经有和尚借着化缘的借口去查探过了......”宋楚宜说着说着,眼里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们自己小心些,不要露出马脚。否则你跟含锋加起来,也未必是元慧的对手。”
端慧郡主和荣成公主也觉得这东宫的风向有些变了,两个人去看了太子几次,立即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从前处处陪在太子身边就像太子的影子一样的范良娣这几次居然没有一次是在场的......陪在太子身边的反而要么是太子妃,要么是东宫的宫人。
这放在恩爱了这么几十年的太子和范良娣身上实在是有些诡异,荣成公主蹙眉私下里告诉端慧郡主:“他醒过来的第一天就有些不对劲,母后怎么追问他到底锦乡侯夫人跟他说了什么把他气成了这样,他就是不肯说。可他又不肯要范良娣来说......”太子不肯叫大范氏来说,皇后也不敢太过逼迫,这事儿就一直这么拖了下来。
这个弟弟从小身体就极为不好,连荣贤太后都觉得他会夭折而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三灾八难的长大,性子就被养的有些别扭。轻易听不进人的劝,不管什么事都要照着自己的心意来,有时候任性起来就跟是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而且患得患失的心理特别严重,皇后娘娘稍稍对恭王好一些,派人去恭王封地走一趟,他就能吃好久的醋。
这样别扭的性子,好的就一定要捧到天上去,不喜欢的就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大范氏不知道哪里惹着了他,把他气成这样。偏偏锦乡侯夫人又一把火烧死了自己,这事闹的......到如今已经成了个乌龙案,有眼色的人虽然都不问,都装不知道,可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却不会少,眼看着传的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难听......
端慧郡主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总归要给个交代。好歹死的是一个侯夫人......皇叔他现在不问,是因为顾念着太子尚未痊愈,过几天等太子身体好起来了,总归是要说清楚的。”
这也是皇后娘娘担心的地方,东宫和锦乡侯府素来有说不清道不明根本剪不断的关系,现在锦乡侯夫人把太子气晕了,自己又把自己烧死了,太子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天下的人该怎么想他?
多谢nicopoi、三顾三明、苏小涵111000的平安符,也多谢意十四的香囊,非常感谢。从下午两点停电到六点,我也是醉了。吃完饭我就去码字,争取说话算话四更,实在不行明天也会补上的,年底了到处都在挖坑修路,我也不是很懂我们这小县城的套路......
一百三十七·柔情
荣成公主心里浮起遮也遮不住的担忧,太子这性格真是让人难做。他要是不想说的,就咬死了牙关死不松口,皇后娘娘问不出来,她这个当妹妹的也问不出来。
等再一次去看太子的时候,荣成公主就顾不得其他,拉住了太子皱着眉头问他:“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到处都在猜测锦乡侯夫人是怎么招惹了你......她现在一把火把整个锦乡侯府都给烧了,你要是不给个交代,父皇那里也过不去啊!”
其实太子心里都清楚,可他怎么去跟父皇说,怎么跟天下人解释?难道就直接告诉他们,自己的小姨子跑来举着一根花钗告诉他,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良娣其实和小姨子的丈夫青梅竹马早已经互许终生还交换过了信物?所以他才气得晕了过去惊动了满宫的太医和供奉?
他丢不起这个人!
父皇母后当初就因为他偏宠范良娣而告诫过他许多次,可他通通都没听,现在他要是把事情说出来,他不就成了笑话?!
恭王夫妻和睦,现如今嫡子嫡女都已经一大串了,在封地上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贤王。他连身体都比自己硬朗,每年都要亲自打了许多毛皮送回来给父皇母后......
太子只觉得头痛欲裂,烦躁的在大殿里来回踱步。
三宝轻手轻脚的进来替他添了茶换了熏香,等太子终于站住了脚朝他看过来了,才卑微的一低头轻声回禀:“殿下,良娣娘娘求见。”
范良娣几乎天天来,他每次都不肯见,她也不强求,可来却是天天都来的。
太子目光森然的瞧了三宝一眼,玻璃窗上起了雾,他看不清外头的景色和人影,冷静的立了半响,才点了点头,一撩袍子坐在了炕上:“让她进来!”
三宝已经冷汗涔涔,只觉得刚才太子的目光似要吃人,再病弱的太子,终究也是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一语就能定人生死,他轻轻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打定主意再也不多嘴多舌。
建章帝跟前的冯公公是他的义父也是他的恩师,他曾经教过他的,慎言慎行慎思,让他死死的记在脑子里,片刻不敢或忘,他差点忘了。
范良娣偏头朝三宝看一眼,精致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点点歉疚,她身后的宫人立即极有眼色的递上一只厚厚的荷包。
三宝却不敢再接,不动声色的借着宽大的衣袖推回去,恭敬的弯下了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要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那跟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他一遍一遍的默念师傅交给他的话,眼神渐渐清明。
范良娣目光不变,轻轻的推了门进殿,疾走了几步走到太子跟前,却又在离太子三步远的地方住了脚,深深的拜了下去。
眼前的大范氏仍旧如他记忆中一样美好,鲜艳明媚得像枝头上的果子,成熟得叫人垂涎欲滴。太子眼色复杂的看了她半响,抬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你为什么来见我?”他放下茶杯,眼神漫不经心的越过大范氏,落在大范氏后头的那个用来盛画的大瓷缸上。
旁人都说太子身体不好,因此软弱成性。可跟太子朝夕相处的大范氏却知道这全然不是事实,世人只窥得事情一角,便天真的以自己的想法来揣度别人。
太子要真是软弱无能,就不可能以病弱之姿坐稳了东宫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连他的亲兄弟恭王和亲妹妹荣成公主都以为他是本性良善无欲无求的,靠着皇帝跟皇后的一点怜惜和与生俱来的嫡长优势才苟延残喘至今。
可他若真是这样,当初荣贤太后根本不可能死的那样惨,扬州弊案也不可能会闹的举国皆知。就是扬州弊案闹的太大了一些,皇帝才惊觉太子可能未必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甘于现状,太子才又重新安静了这段日子......
太子妃乃至于自己儿子东平郡王,都觉得扬州弊案是范家野心见长,撺掇着太子所为,可只有她知道,这全然是太子一个人的主张。
他根本就已经不满足于西北从端王手里夺来的那条线,也不满足于韩正清的经营,想把南方经济也握在手里,这才会有章渊胡乱攀咬官员一事。
大范氏的头缓缓的抬起来,微微扬起的下巴弧度精致圆润,她几不可闻的轻声叹了一口气:“因为婢妾有罪。”
太子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手里转动着自己的扳指,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哦?你有什么罪?”像是一点儿也没受影响,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了很久的,病弱又软弱的病人。
“婢妾不该凭着自己的好恶,把妹妹逼成了这样的境地。”大范氏声音渐渐低下去,杏眼里含满眼泪:“是婢妾不该......”
她看向南窗下的那把名叫待月的古琴,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骗儿子的,什么她早已勤练琴技,一曲高山流水弹得跟小范氏无异了,都是假的。
太子当天晚上就发觉了不对之处,常常听琴,在这方面有造诣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不出不对劲,不是同一个人所弹?
可是太子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更加欣赏她。说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争取,是个聪明人。
所以小范氏委屈的也太没有道理,她自以为是为了自己牺牲了,却不知道自己也只是太子的一颗棋子。
“那花钗的事你可没告诉过我......”太子冷冷的盯着她,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浅笑:“还是你跟那些人是一样的,觉得我活不长了......?”
太子的声音仍旧跟从前在外人跟前一样放的很柔很低,可听在大范氏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她腋下的冷汗滴在腋窝里,眼里露出一丝惶恐。
早上好,多谢白云绿妖的平安符。今天一定四更,下午要是河对面不停电就去姑姑家码字~~~继续求订阅求打赏。
一百三十八·隐藏
外人看起来她是个无所不能呼风唤雨,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宠妃,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太子喜欢她看重她全是表象。根本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卢太子妃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傀儡,而太子需要一个替他承担骂名的人,叫他继续当世人眼里仁慈善良只会受欺负的忠厚的太子殿下。
大范氏一直很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也一直都很小心的维持这个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飞扬跋扈的宠妃形象。
她惊恐的匍匐在地上,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高傲皇妃判若两人,战战兢兢的攀上太子的衣裳,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那都是少年的时候不懂事......殿下知道我的......我怎么敢.....怎么敢.....”
所以跟东平郡王说已经派人回老家叫范夫人准备了一根一模一样的金簪也是假的,越是这么做就越是可能会触怒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她没有那个胆子,也有这个自知之明。
太子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跟惊雷一样砸在大范氏心坎上,把大范氏惊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她惶恐不已的连连叩头,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殿下!您聪明绝顶,应该是知道我的,我怎么敢做对不起您的事......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太子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呼出的热气喷在大范氏细腻精致的脸上,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没有半刻放松:“可是你妹妹说的也有道理,你要是真没有那个心思,为什么要对你妹妹赶尽杀绝?留着你妹妹,让锦乡侯府做出跟寻常勋贵家一模一样的和谐样子不好么?”
太子最厌恶本来按部就班的事情被打乱,明明好好的,明明锦乡侯府的人都为自己所用,韩止是个好用的棋子,韩正清也是。
可是偏偏大范氏要因为一己之私做出些蠢事,闹得现在他进退两难,闹得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帝交代。
“原来你竟这么有心思......”太子冷眼欣赏她睫毛上垂着的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伸手替她抹去了,紧跟着又笑了一声:“手段倒是颇为狠辣,对着你自己的亲妹妹,你也下得了手......你就这么担心韩正清找不到媳妇儿,特意让你妹妹一个才十四岁尚未及笄的黄花闺女去给了他当填房......我当初就晓得你聪明,可没想到你心思还这样狠毒呢......”
大范氏难受得几乎想要作呕,可是她仍旧仰着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垂下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裙,眼泪终于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既然做都已经做了,又为什么不叫人家好好过日子,非得折腾呢?”太子似有些迷惑不解,放开了大范氏的下巴,看着上头鲜明的指痕淡淡摇头:“你怎么算计她我都管不着,为什么要离间她们夫妻感情母子感情我也没兴趣多问,你说得对,我晓得你的胆子,过分的事你是不敢做的......”
大范氏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想哭又不敢哭,垂下了头缩着肩膀,全然是一副可怜样。
“你向来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为什么这次偏偏要做这样的蠢事来让我难堪?”太子似乎满怀郁闷,站起身背过了身子背对着范良娣,遥遥看着玻璃窗上的冰花:“事到如今,我已经病了这么久,不得不给父皇和天下人一个交代了。死了一个侯夫人,总不能真的就这么白死了吧?不如良娣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做?”
这才是范良娣一开始惊恐至极的原因,她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这个把她捧上天的太子殿下,她咬着嘴唇极力叫自己镇定下来,轻声道:“是婢妾家里的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实在不成器,开黑赌坊放高利贷残害人命,引得民怨沸腾......何大人替天行道大义锄奸,可是婢妾的妹妹不识大体......认定了她儿子的死是太子跟我见死不救的缘故,所以才跑来东宫借着女儿出嫁的机会痛骂了太子一顿,把太子您给气晕了......”
听上去倒真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建章帝虽不知道会信几分,可至少明面上糊弄人是够了。看来这几天大范氏也没有闲着,太子好整以暇的坐回了位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说看,你还做了什么?”
大范氏松了一口气:“已经写信回家和父亲母亲说好了,旁人问起,也是这样的说辞。还有,已经嘱咐母亲交代哥哥,在福建不可轻举妄动了......西北那边也送了印鉴过去,侯爷他会明白殿下的意思的......”
建章帝这几年对太子很是不满,觉得他跟从前的敦厚形象有些不符,对待弟弟们出手太狠了。扬州弊案一事,把端王跟恭王的人几乎连根拔尽,后来更是借着章渊的口咬死了端王......建章帝向来是个念旧的人。
太子还记得当初建章帝在他面前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告诉他:“你当知道,十根手指尚且有长有短,朕未必能一视同仁,可朕每一根都想保全。”
太子想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想要全都保全,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他身体不好,这些弟弟们都跟饿狼一样的围成圈盯着他,生怕他不死,一直在等着他咽气。
要他保全这些纷纷想把他这根手指给掰弯的手指,真是太难了。
大范氏做的这些事,的确是可以叫他的压力小一些,至少建章帝只会觉得锦乡侯府世子实在是胆大妄为,不至于牵连到他的头上来。
所以他恰到好处的病了这么久晕了这么久,幸亏大范氏也不是太蠢,还知道补救,这个时候,在建章帝的眼光放在东宫的时候,她们的确是什么都不该做,原先的一切计划都要放缓进度。
一百三十九·劫后
殿里是长久的沉默,外头大雪纷飞严寒逼人,殿里却温暖如春,墙角摆放着的绿植和水仙生机勃勃,大范氏无形中觉得压力小了许多,攥着拳头仍旧紧张兮兮的跪在地上。
良久太子才叹了一声气,轻声冲她点了点头:“起来吧,虽然这里头铺了地衣,可你身子向来弱,怎么经受得住?”
大范氏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气,忙接住太子伸出来的手站起身,笑的眉眼弯弯。她知道太子向来喜欢女子温婉的模样,在别人面前的那股子刻薄的凌厉气一点儿也不敢露出来,遮得严严实实的,连点影子也不见。
小范氏那个蠢货还以为太子会在乎当年是谁弹琴、韩正清这样的事,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早在太子的掌握之中。
她所担心惶恐的,无非是她确实做的太过火了,逼得小范氏闹大了动静,叫太子殿下不好收场而迁怒她罢了。
太子看她一眼,又放开了手,大范氏连忙亲自从炭炉上拿了水壶,亲自替太子添了热水。
“琪儿吓得不轻吧?”太子瞥她一眼,问的似乎漫不经心:“他又不知道里头门道,恐怕是被他姨母的死吓坏了。”
大范氏手里动作一顿,腕间的碧玺手串散发出幽幽光芒,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扯出了个笑:“他还真信了他姨母的话,以为我跟锦乡侯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迟疑了一下才敢继续接着说下去:“还以为我跟锦乡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都遮掩过去了。”
这原本也不是太子该担心的事儿,大范氏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没办法收服,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不可能这样倚重她了。
外头想起三宝毕恭毕敬的声音:“殿下,太子妃求见。”
大范氏心头一跳,她其实并不怵这个太子妃的,卢太子妃固然好,是皇后娘家亲女又知书达理且聪明能干,可这千般好万般好也抵不过有一点不好-----她从小跟恭王青梅竹马,是真正的那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可因为她是卢氏嫡长女的缘故,才被皇后给了太子。
太子心里对这一点,向来是万分介意的。
太子眼神幽深,良久才出了声:“叫太子妃回去罢,我这里有良娣伺候,她这些日子照顾我也该乏了,叫她回去歇着。”
三宝心里对这些上位之人的心思越发的捉摸不透,不明白怎的前一刻还因为自己擅自通报了范良娣的消息而暴怒的太子殿下,为什么又在短短的时间里变了想法。可是他却死死地藏住了心里的疑问,应了一声是,转头跟太子妃说了太子的话。
沛音脸色就有些难堪,扶着太子妃走到半路终究没忍住:“娘娘......范良娣娘家人犯下这样大错,殿下居然还这样维护她!”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该太子吃了什么**药,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连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反倒靠后了起来。
太子妃葱白的手扶上旁边湘芷打着的油纸伞,缓缓绽出一个笑来,在冰天雪地里站着看了一会儿红梅,极轻极轻的摇了摇头:“算了。”
儿子说得对,范良娣一时半刻是倒不了的,总得一步一步来。
此刻元慧也正忍着心里的烦恼这么跟东平郡王说:“殿下不必担心,不管怎么说殿下是太子殿下唯二的儿子,太子殿下从小又把您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良娣既是已经有了良策,必不至于一蹶不振。”
或许是和尚说的话总带着几分宿命的意味,东平郡王倒是真的听的安心许多,缓缓呼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可我始终有些担忧,我母亲的手实在是伸的太长了,而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这样下去,迟早要坏事的。”
元慧也觉得女人总是容易由着自己的情绪来做事,实在是靠不住的东西,就像是宋楚宜,就因为那场刺杀而把主意动到了他头上,还紧跟着就付出了行动。
他看着东平郡王,眉心一动问他:“殿下如何看待崔家和宋家?”
之前东平郡王还有大范氏一直都是以拉拢宋家和崔家为主要目的的,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东平郡王有些奇怪的看了元慧大师一眼,不假思索的说出心中打算:“自然是能拉拢便拉拢,崔氏一族是传承百年不断的望族,宋家如今正握着实权,这些人若是能为我所用,我不是如虎添翼?”
“可是怕就怕人家心思并不在郡王身上。”元慧循循善诱:“您看端慧郡主跟宋家走得近,跟镇南王府也走的近,还想促成镇南王府叶二少爷跟宋六小姐的婚事。这样一来,宋家跟崔家并镇南王府可就绑在了一起。”
而镇南王府跟荣成公主,向来是跟周唯昭更亲密一些。
东平郡王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又有些难看。
元慧察言观色,不失时机的又道:“宋六小姐的命格不定,这实在不是福禄之象。极有可能带来灾祸,殿下与其为了一个滑不溜丢根本捉不住的宋家,倒不如踏踏实实的把陈家先握在手里。”
周唯琪倒并不怕什么灾祸不灾祸,命格不命格。要是宋楚宜真能给他带来他预期当中的好处,把宋家崔家的势力都拉拢到他这一边,就算她真是天煞孤星他也愿意供着她-----命格再恐怖怕什么?皇觉寺的这些师傅们,还有道家那些老神仙跟钦天监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是吃一碗饭的,他总有办法镇得住宋楚宜这颗天煞孤星。
可元慧说的后一句话倒是真有些道理,宋家实在是太滑不溜丢了,他与其分出这么多心思来拉拢未必能到手的宋家,还不如先彻彻底底的把已经握在手里的陈家握的更紧一些,省的到时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连陈家这个煮熟的鸭子也飞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一百四十章·颜色
东平郡王一直也没认真把这些女孩子们放进心里,这世间上的女子,纵然美貌如花,外头披着温婉良善的皮,可内里究竟怎么样,也只有天知晓。就像是他的母亲,外表看上去那样精致的美人儿,可是内里却冷酷无情,连对她那么好的父亲也可以背叛......
他想到这里,眼神一点点沉下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说起来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怨忿,要是母亲不做的那么过火,这些事就不会被翻出来,他也不必被这些前尘旧事折磨。
现如今,就算大范氏把退路都想好了,还给他请来了元慧大师这样厉害的助力,可他心里也仍旧是心虚的-----怎么能不心虚呢,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去见父亲。
元慧大师看出他的想法,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目光定定的看住他:“殿下不是寻常人,一定要记住一个道理。出了事只会怨天尤人是不可取的,唯有向前看朝前走,才能走出困境。现如今局势如何殿下自己也尚且不清楚,就切忌给自己先划了个牢笼走不出去。与其在我这里磨,殿下不如回东宫去服侍太子殿下,尽尽为人子的孝心。”
有些事情一直躲是躲不过去的,迟早要去面对,东平郡王闭了闭眼睛,点点头从蒲团上起身,临出门前又回头看着元慧,有些狐疑的问他:“大师,您为什么会选我?”
为什么会选他,明明知道他现在很可能会遭受太子厌弃,还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
元慧神秘莫测的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不可说。”
东平郡王摇摇头,心情却因为元慧大师的这句话变得大好,周唯昭有个张天师,说什么是道家认定的天命之人,他也有元慧大师,难道也可以说是佛家认定的天命之人?
什么命不命的,一切都还要看自己的能力。他哈哈大笑了三声,回头恭恭敬敬的冲元慧大师行了个佛礼,出了门亲手带上门。
元觉从屏风后头转出来,若有所思的盯着东平郡王的背影,转头看着元慧大师:“师兄的雄心壮志我都清楚,可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位殿下?我观他并不是有雄才大略之辈......”
“正是需要教导,才会选他。”元慧也从蒲团上起身,顺着元觉的目光去看窗外摇曳的红梅,眼神清明而澄澈:“你也见过另外那位殿下,年纪轻轻却心机深不可测,喜怒皆不形于色,他这样的年纪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龙虎山下的功夫之深。与其去扭转一个已经成型了的,不如去辅佐一个还可影响的......”
这样他的才华才有用武之地,这样的他的抱负才可能透过那位殿下去施展。太有自己主见的人,辅佐起来太难,就如同与虎谋皮。
元觉知道元慧决定的事向来不可更改,也就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又道:“可是这位殿下同样也是个贪心的,师兄不想日后还有个宋家崔家在前头挡路,可是依着我看来,这位殿下轻易不肯对宋家和崔家放手......”
“所以我要自己动手。”元慧目光阴沉,想起母亲跟姐姐眸间厉色陡然加重:“他没的选了,自然就只好一心一意的依靠我。”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他已经不只是个坐拥皇觉寺的普通和尚。他手里已经有许多能用的人和系统的势力,用起来得心应手。
元慧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这对于修行佛法可不是件好事,或许是当年福建的抗倭那段经历实在是太惨痛了,给他的影响也太大......
元慧究竟是怎么从一个大慈大悲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恨不得效仿佛祖割肉喂鹰的和尚变成如今这副野心勃勃的模样,元觉都记不清楚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恭敬的立在一旁念了声佛。
“准备好了吗?”元慧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向来看透世事的目光如今显得有些阴沉。
宋楚宜既然敢掳走他的母亲和姐姐用来威胁他,他也不是善男信女。早在她摸他的底的时候,他也早把宋楚宜的底摸了个透。
通州那座宅院里住着的几个人,全都是她的心腹。他要给宋楚宜一点颜色瞧瞧,看看到底是她这个身体里住着前世厉鬼的灾星更强些,还是他更强些。
元觉立即出声应是:“准备好了,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那座宅子里也没发现大娘和姐姐的踪迹......”
藏的倒是很深,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恐怕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莫名的笑了一声:“放把火,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里头的人死不死都不要紧,他还有的是后招。
人要是死了,那就是宋楚宜的天煞孤星的命格已经开始起了作用,开始对身边的人施加不好的影响了。
人要是没死,那也是宋楚宜的命格太硬了,与她沾边的人都会倒霉。反正横竖都是宋楚宜的命格带来的问题,不管怎么样都是宋楚宜才会招惹这么多的灾祸,她本身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他进宫的时候该再和建章帝提一提这次的事-----九江和萍乡雪灾,很可能就是这颗天煞孤星开始发挥作用了。
这样做简直一举几得,别人家的扫帚星顶多也就是克父克母,可宋楚宜的命格却开始影响天下大势,不管是哪个帝王都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宋家和崔家再能耐,也救不了宋楚宜。因为天下受灾的百姓还有那些忙的焦头烂额的官员可不管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天煞孤星,他们只想给自己的怒火和前程找个借口。
而这只是个开始,等宋楚宜死了,他再开始一点一点的对付宋家和崔家,先把在西北的崔绍庭解决,再开始对崔应书下手,然后是宋珏......这一个一个,都要死。
一百四十一·属于
元慧放的那把火最后虽然烧了起来,可是最终只是一点儿火苗,宋家的人像是早有防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沙子跟石头,就算有火油和北风助阵,也立即就被沙子跟石头埋住了。
徐妈妈搂着安安站在穿廊下看着有条不紊的庄户和家丁,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小姐说这几天恐怕会有人来捣乱,想要把事情闹大把人都烧死又想叫众人都知晓,总归在冬天里就逃不开放火二字,幸亏她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安安睁着大大的眼睛,踮着脚尖指着外头亮起来的火光,有些兴奋又有些好奇:“是不是小姨也来了?”
徐妈妈蹲下身摸摸她的头,脸上带着笑意:“不是,不过也快了,再过几天就是安安的生日,六小姐一定会来给安安庆祝的。”
安安就忍不住有些失望,可是转念想到宋楚宜总是会带给她许多新奇有趣的礼物,转瞬又把这些不开心都抛开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小孩子能坚持站到现在才想睡觉已经是难得了,徐妈妈爱怜的叫乳母把安安领回去休息,自己转身出去寻了丈夫,问他:“都照着六小姐说的做了吗?”
“放心吧!”张叔忙的脚不沾地,指挥着庄户把捉来的几个人往里拉,一面又抽空转过头来回道:“留了几个回去报信。其他的都捉来了。”
徐妈妈点了点头,遥遥的看着京城方向,恭敬虔诚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诸天菩萨,还请千万保佑六小姐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宋楚宜看起来却不是太顺利,元慧进宫一趟,转头宋程濡就面色铁青的毁了长宁伯府宁德院。
宋老太太早已接到宫里贵妃娘娘递出来的消息,担忧得简直了不得:“是不是说小宜的事?”
通州不过冒了几点火星,甚至根本就没烧掉几颗草,可是硬生生的被说成是宋楚宜的天煞孤星命格开始显现的原因。元慧其心可诛。
“今天钦天监的监使也站出来参奏,说是扫帚星出现,什么主天下乱......”宋程濡越说越觉得心中惊怒:“这分明是不给我们整个宋家活路。”
宋家要是出了个主天下大乱的祸星,那宋家是什么?他宋程濡岂不是祸根的根源?元慧这分明是想一举铲除他们了。
宋老太太也惊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伸手拍着胸口失声惊道:“什么?!他们竟这么说......”
宋程濡只觉得头疼不已:“关键的是九江、萍乡又忽然大雪封山,冻死了不少人......”
什么天象示警,都是元慧用来陷害宋楚宜的借口。
镇南王也没想到事情闹得这样严重这样轰轰烈烈,他脱了身上斗篷进了书房,见大儿子小儿子都已经立在里头了,就示意下人关门,张嘴就问他们:“你们怎么看?”
叶景宽面色凝重,对着自家人没有顾忌,说出来的话也就刻薄而犀利:“什么命星显现,什么天降异象示警,全都是装神弄鬼。”
这话说的合乎叶景川心意,他心里替宋楚宜着急-----那一天宋楚宜被元慧派来的人刺杀,他就看出宋楚宜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后来她们借着荣成公主狠狠地把贤妃还有端王余党几乎收拾了个干净,这样就更加得罪了元慧。他隐约还知道宋楚宜求了周唯昭,准备对付元慧。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把元慧触怒的更加厉害,元慧才会一口咬死宋楚宜是天煞孤星,给天下人都会带来灾祸的事。
他是得道高僧,信众甚多,连建章帝也时常听他说些佛法。现如今他这么说,相当于给送出一定了死罪,他有些着急,抿着唇看着父亲和哥哥,急不可待的插嘴:“分明是那个老秃驴想要对宋家下手了,因为上次说过宋六小姐命格的事,这次又借题发挥......”
镇南王看他一眼,把目光挪向大儿子:“依你看,圣上信是不信?”
建章帝到底是信宋家,还是不信宋家?
元慧这次,难道真的是摸准了圣意?自古帝王心术神鬼莫测,建章帝如今对宋家恩宠日隆,难不成真的要因为元慧的这一席话就撇了宋家?
叶景宽老老实实的摇头:“阿縤在宫里听母后说起过圣上的意思,似乎是对宋家这位六小姐印象深刻。觉得有这样命格的人很是有趣。”
有趣?建章帝轻飘飘的这两个字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早先想好的,替太孙和皇后娘娘拉拢宋家,娶宋楚宜回来的事恐怕是不成了,至少现在是不成的。
镇南王看了叶景川一眼,叮嘱他:“你最近少与宋六小姐往来。”
叶景川有些不服气,他隐约觉得宋楚宜既然说过会报复,就不可能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事情不过才起了个头,父王为什么就要我与宋家保持距离?父王和哥哥不是总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若是见人有难就往后躲,算什么君子?”
平时也没见他把谁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倒是知道用她们的话来压人了。
镇南王哈哈大笑,伸手给了儿子一个爆栗:“你给我老实些罢,你的心思我们还不知道?可惜我听说人家不喜欢你。”
上次桑嬷嬷去长宁伯府探底,都到了那个时候了,宋六小姐几乎已经是人见人怕,可宋家却还是没有立即松口的意思。
连镇南王妃也说,这宋家真是有些意思,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般硬气。
叶景川难得没有不服气,有些消沉的低着头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斩钉截铁的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表明心意:“我心悦宋六小姐,愿意以真心待她。不管她是天煞孤星还是扫帚星,都不阻碍我喜欢她的心意。至于她究竟是不是喜欢我,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记恨她,希望她落难。”
早上好~~今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祝大家在2016年的最后一个月都有一个好的开头,从今天开始顺顺利利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