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芸芸众生
今上优渥武人并不是什么秘密,加入正军(常备军)哪怕是小卒也是百亩之田到手,疆场立功从不吝啬于赏赐,还不要提社会地位的提升,家庭成员在乡里的诸多优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俺大兄的二舅子的三姑妈的儿子。入正军授田,其亲谓之军属,逢年有节官府亲上门慰问有何难,可谓无微不至。”
“俺二姨丈的三舅子的四姑婆的儿子。疆场立功得奴婢六人,数百亩驱使耕作,平时可为牛马走。”
所谓的牛马走是西汉就有的一种称呼,原先指的是比某位贵人门下鹰犬走狗更高级的差遣人士,后面演化成为为谁服务的奴仆。奴婢也不是单指女性,是男女奴仆。
正在交谈的人,他们卖力地开挖泥土,挥舞锄头的同时还能与周边的人聊上几句。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又以同乡成为一个劳动组,组长一般就是乡里的啬夫、游徼、亭长,往上就是县里的人。
小民的闲聊大多会是在攀比,谁家过得好,谁家出了什么能人,都能聊上很久。通常却会是以道听途说而来居多,也就有了从哪个舅子、哪个姑妈那里听来的由头。
现在看谁过得好不好其实并不复杂,最能体现的就是得到了爵位。
有太多一无所有的人,获得爵位之后,住宅有官府全资建造,名下亦是有了可以传家的土地,更有可以随意差遣的奴仆。
人都会对美好生活产生期盼,想要获得爵位?生活在汉国想要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最便捷途径就是参军入伍,登记造册之后会有诸多实惠的福利就不谈了,军属在乡间真的也是能够得到诸多的优待。
参军入伍可得百亩田是元朔六年之后的新政策,原先只是十亩田地,后来汉国疆域不是一再得到扩张吗?诸多退役的将士是被安排在地广人地的区域,中枢也就将十亩的数量提高到百亩。
另有一项新的政策,愿意迁往新开疆辟土之地,官府还愿意增加田亩的数量,离汉国本土越远,政策就越优惠。
“每岁亦有礼品,如俺二姨丈的三舅子的四姑婆一家,上次冬至便分到了一只牛腿,是好大的牛腿!”
牛腿只是一种体现,更多的时候军属能够得到的慰问品种类繁多,直接发钱或是给予布匹的次数最多,却是都喜欢布匹。
“好儿郎的家属就是该得到优待,谁不服就是与大伙过不去!”
“是极!是极!”
历经胡虏肆虐之乱,当代人对于掌握武力有着一种痴迷,坚定认为汉人就该有自己的强悍武装,绝对不能再发生胡虏入侵而没有抵抗之力的情况。
当代的军人也的确是一直在血洒疆场,一次又一次的血战终于将欺压汉人的胡虏消灭和驱除,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没有胡虏压在头上就是一个好的社会,为此很多人愿意付出一切。
“俺琢磨着,等待这一次徭役结束,下一次征发徭役俺就该成为郡县兵了。”
“有啥用伐?能去阿三那里?”
“不去阿三那儿,俺也有机会去草原,去东北。”
“不打大仗了呀!成为郡县兵也只能是本地更卒。”
说那么多,其实还是为了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其中对于土地的渴望最大,可在汉国就是再有钱都无法获得土地,只能是走上战场杀敌立功才能得到土地的赏赐。
源于二十等爵的基础,再有秦帝国曾经陷入有军功而不得赏的尴尬境地,汉国对土地的控制绝对是历朝历代最强。
元朔三年之后,国家就一直在搞土地回赎,不管是豪族还是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刀剑的监督下丈量田亩,以该家族的实际人头来算,每人二百亩田地,多的就会被国家有偿赎回。
到元朔六年,汉军攻灭东晋小朝廷,南方也做了土地丈量,曾经有田数万顷能剩下两千亩就算多。
到了元朔八年,汉国本土再无手持万亩田地以上之非军功传家之家族。
刘彦这么干是得到军方的全力支持,毕竟军方是最容易因为功劳而被犒赏的群体,其余阶层就是反对也不敢开口,谁也不想被军方针对,最想反对的南方却是有桓温一再举起屠刀挥砍。
家族名下有多少土地直接与因功获赏挂钩,也被团结在刘彦身边的集团全面接受。他们本身就是利益集团的一份子,因功而得赏的政策天然对他们有利,只有被排斥在集团之外的人才应该哀嚎。
后面的桑虞不管是不是真的在针对冉闵或谁,反正他也为大多数百姓干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被征召进入郡县兵也能获得土地犒赏,土地亩数虽然比不上常备军,可大多数人至少是有了合法获得土地的渠道。
就目前而言,除开因为服役而得到土地之外,只能是向官府进行租赁,绝大多数百姓耕作的土地就是来源于租赁,压根就没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
控制土地所有权是刘彦的主张,起因是为了鼓励汉人杀敌立功,说白了就是为了建设军1国1主1义而定下的政策。而政策在很多时候是需要为时势让步,比如连郡县兵都能获得土地就是一方面。
刘彦并不是不清楚人们对土地的渴望,他一方面需要维持二十等爵制度的根本,既是无功不得田,保证军队的旺盛好战之心;另一方面,他那么干是在逼迫豪强、世家等等有能力的这个群体另寻出路,比如将目光转向工商。
古人早就有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觉悟,可是“农”还算好一些,“工”和“商”却是一直属于被鄙视的对象。
汉国不允许无功而获田,豪族或世家不敢对土地随便伸手,可他们对财富的追求却是不可能停止,不用刘彦去提醒,他们就将目光看向了工坊和商事。
元朔四年之后,北方的各种工坊纷纷冒了出来,那就是无法获得土地之后的一种效应,是国家在逼着有实力的家族另寻出路,得到了刘彦所想要的结果。
国家控制着土地,没有属于自己土地的百姓除了向官府租赁,就只能去打工。属于农事的季节是集中在春耕和秋收,另外两个季节就不是闲得蹲门槛抓虱子,可以去打工赚钱。
“工”的发展会驱使社会向前进步,他们想要自己的利润不断增大,就要研究该怎么样才能降低成本的同时商品又被接受,那就是提高生产力的一个过程,也是科技进步的基础。
有了商业品还得有人采购,商人就是负责采购商业品进行分售的一个群体,“工”和“商”都因为自己的劳动获得了利润,国家也从中获得了税收。
实际上汉国只是缺粮而不从不缺钱,就是因为有太多的家族被逼着转向“工”和“商”,还一度有官员认为这样很不好,就是因为“工”和“商”占据了太多的人力,导致缺粮现象。这么说的官员后面基本是回家吃自己去了,不是刘彦动手,是身为太尉的徐正和治粟内史的蔡优联合起来使力。
军方接受“工”的兴起当然是因为工业发展对军方有利,同时也是受不了有谁对土地分配指手画脚。
蔡优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是“工”和“商”两个群体源源不断地在贡献小钱钱,谁阻碍治粟内史所属部分获得小钱钱,谁就是他们的大敌。
“巨石、巨木等皆是利用驰道运输而来。”蔡优此时此刻就身在新长安的工地,他很是骄傲地对一身便服的刘彦介绍:“驰道乃是因‘工’兴起,有大才仿先秦而制。”
先秦的驰道就是一种古代版的有轨道路,道路之上铺设木材轨道,专门制造车轮来适用,由马拉着特制的车驾奔驰于驰道,一日可走上千里之遥。
汉国在大造两条国道,其中就包括驰道,就是驰道的建设难度远超普通道路,工程是压在最后。
驰道的建设是刘彦亲自拍马,更是他来进行设计,却是根据现代铁路来画样本,只是使用材料改为木制品。现在他听到有人见过先秦驰道的典籍,惊讶的同时是产生不小的困惑。
蔡优不得不为“工”的发展鼓吹,就好像军方不得不鼓吹战争一样。他还是有理有据的吹嘘,每年的税收额度就摆在那里,再来也是减少了百姓对土地持有量少而产生的矛盾,毕竟打工也是养家的途径之一。
刘彦当然是知道驰道,还知道从新长安到秦岭的驰道长度是七十余里,建设这一条驰道的主要原因是建设宫阙缺不了巨木。
“大才?”刘彦来了兴趣:“召来寡人一见。”
蔡优提起那茬显然是事先早有准备,转身对后随从吩咐一声,很快人就被带了上来。
来人是一名身穿侍郎官服的官员,因为现在的人都是长相比较显老,其实是无法从面貌来判断年龄,蔡优介绍了他的姓名、年龄和来历,着实是让刘彦大大地惊讶了一下。
“臣马子欢,拜见王上!”出身羌族的马子欢不管是从穿着还是言行举止都是一名汉人,他的来头并不算小,为石虎设计和修建过襄国和邺城的宫阙。
刘彦看是不是汉人,看的是对汉家思想和文化的认同度,不是看血统。他认为只要说汉家语言,以汉家礼节来要求自己,思想上面也是根寻于汉家,那就是一名汉人。
当然了,是不是汉人也要看长相,至少外观方面不能和汉人有太大的差异,尤其是皮肤和发色方面。这个也是汉人经受白皮肤系羯族的苦难后,挥之不去的痛恨感。
刘彦对有能力的人从不吝啬和颜欢色,一阵鼓励之后,好奇地问:“卿从何处得见驰道?”
马子欢哪敢有一丝的隐瞒?说是从姚弋仲的家库偶然得见,又说姚弋仲之所以有记录驰道的书籍,是姚弋仲向石虎讨要,至于石虎是从哪里得来就不知道了。
司马一家子统治阶段来了个“神州陆沉”,都城洛阳被匈奴人刘渊攻破,皇帝被抓去倒马桶,宝库也是落到了匈奴人手里。南匈奴给汉人当了两三百年的狗,比荒蛮无知的其余胡人更知道文明先进性的重要,至少还知道典籍也必须抢,就给办到了长安。
后面羯族击败匈奴成了中原的新一任统治种族。作为匈奴人曾经的奴隶种族,羯族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野蛮,他们不像南匈奴那样清楚汉文明遗产的重要性,幸运的是羌族多少是知道一些,由羌族接收了相当多的汉文明典籍。
刘彦统治的汉国没少干掉世家,抄出来的典籍多不胜数,那些却是神州陆沉之后“衣冠南渡”被带到南方。
总的来说,那一场神州陆沉对诸夏文明的打击还是非常大,不止是汉人从**到精神的被消灭,还有相当多典籍的遗失,许多古老工艺也是毁于胡虏肆虐之下。
马子欢见了“天颜”,又被一阵和颜欢色地鼓励,很是振奋的离去,走了很远才回过神来,好像忘记蔡优的一些交代?
蔡优搞了这么一出,首先是马子欢的确很有能力,最重要的却是刘彦正在寻找“美人”,打算拉出马子欢这个有代表性的人物出来热热身。然而马子欢好像忘了正事,气得他肝都疼了。
法家能治世,黄老能治世,儒家能霸世,蔡优并不觉得墨家能死灰复燃,可关于“工”的力量却是能够鼓吹一把,至少是要在君王这一趟寻找“美人”的大世下占有一席之地。他想补救一下,却见刘彦看着正在劳动的场面怔怔出神,一时间无法开那个口。
“寡人见此有所感。”刘彦不是要讲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徭役是责任与义务,募工又不是没给工钱。他是看到不止一处有人一边干活一边欢歌笑语,自己脸上也出现了单纯的笑容:“大灾之年大搞以工代赈,便是国家的一项善政。”
当然了,刘彦时绝对会无视掉另外一些场面,比如奴隶在监工的鞭子下哀嚎……
第716章:苛政如虎啊,这是!
汉国现在的奴隶并不少,一些民间私奴无法统计,粗略估计是在二三十万左右,记录在官方的奴隶却是多达二百六十七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二百六十七万奴隶的成份很复杂,极多当了数年奴隶的人是在汉军光复中原期间投降的那些战俘,以羌、氐和杂胡数量居多,总数量在六十万人左右。剩下的二百多万,是汉军后面灭掉高句丽、百济、新罗的附属品,三国从大王到平民除了一些女人被汉家儿郎娶走之外,全部都成了奴隶。
说实在话,来自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适龄女性可是帮忙刘彦很大的一个忙,战乱让太多的非青壮群体死亡,老人和孩子是战乱优先遭难的群体,女人在战乱中生存也并不容易,汉国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婚嫁适龄男女比如是超过五比一的数字。有了三国十来万的适龄女性虽然没能彻底解决男女的差距,可至少能让军方的众多有功将士(光棍)有了传承香火的媳妇。
汉国现如今的男女比例差距依然很大,有的是无法找到媳妇的单身汉。因为汉国重视军功和爵位的关系,有适龄女子的家庭除了搞换婚……比如某家的闺女嫁给那一家,那一家却是必须也要有适应女子能嫁给本家男儿,就会寻找有爵位的人,次之也是找身在常备军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讲,女人看重哪个群体……像是现代人优先嫁公务员,或是必需有车、有房、有存款,那么男性就会往那一方面准备,也就形成了一种社会趋势。在汉国,女性的趋势就是使人们对参军入伍的渴望无限增大,就是太难挤进去了。
“能不能被征募为郡县兵,关乎俺的一生。”
“谁不是这样?”
对大部分人来说,军方野战兵团编制固定之后,成为战兵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大多数的兵源皆是当今君王没建国之前就已经跟随征战,后面补充的兵源身高至少需要七尺(一米七一),本人以及家庭成员无犯罪之记录。
身高七尺对于很多汉人来说……尤其是北方的汉人根本就不是问题。北方的平均身高一直都是高于七尺,八尺壮士更比比皆是。至于犯罪记录什么的,官府看的是建国之后的记录,之前干了什么其实是无所谓的。
难以加入野战兵团的最大原因是,常备军根本不直接从民间征兵,是从数量众多的郡县兵中择优补充。因此想要成为常备军的一员,得是被征发徭役成为郡县兵,又在成为郡县兵之后表现良好。
所谓的表现良好真不太好定义,尽忠职守只是一个基础,能够成为某场战事的附属军团,又在那场战事中有所斩获,会使自己能够加入常备军的机率大增。
全国仅有十三个常备军,一个常备军一万五千人,能够作为职业士兵的人满打满算也没满二十万人,那是多少取一?
汉国的适龄男子都有机会在服徭役的时候成为郡县兵,差别就是本地服兵役或是前往异地。要是在先秦或先汉,百姓会惧怕到异地服徭役,尤其是服兵役,可在当前的汉国完全是反着来,人人都希望是能到离家越远的地方,补贴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临时被调动到某个战场。
“俺的大兄服兵役,去的却是荆楚之地。”
听到那么说的人都是替某仁兄的大哥感到悲剧,荆楚之地可不是什么边疆,尤其是正在搞大开荒,去了就是当个屯田兵的活。
他们却不得又好好想想,常备军的士卒退役一般是不回到家乡,许多是就地安置,成为郡县兵得田也是极少人被分配到家乡,也许安家在荆楚之地也不错。
说白了,成为郡县兵之后至少也有土地分配,有了土地就代表并不是无产者。而在结婚方面有产则是基础,天底下没有任何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闺女跟着人受苦吧?甚至都不是受不受苦的原因了,是不说要怎么怎么的富裕,男人至少要能养活自己和妻儿,自己的父母乃至于媳妇的父母也要能照顾,要不然从哪里成家谈起啊?
照顾双方父母的事不是胡扯,当代不是什么独生子女社会,可不是历经过战乱吗?婚嫁适龄的男女多的是独苗,甚至是一颗独苗背后有着不止一个家庭等着养老,不止南方的压力,其实男女的压力都是堪比泰山之重,娶(嫁)不起、病不起、死不起……以为是在说笑?
“难!太难!”
唉声叹气的男子看起来很显老,可三石只有二十四岁,不但显老也长得偏瘦,束发没有用纶巾,用的是一丫树杈固定起来。
刚刚完成驱逐胡虏的汉国,之前说到底并不怎么重视国内建设,国民大体情况上只是饿不死却也富不了的状态。
普通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会向官府租赁,产出自己可留四成,余下皆为官府所有。他们要是勤快一些还能打些夏季和冬季的零工,就是因为不识字和没手艺,再加上是短工的关系,薪水方面其实真不怎么样。
百分之四十的税额看上去当然很高,但绝不是最过份的,像汉末各诸侯就干过二税一的事,到了胡虏统治中原时期汉人甚至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尤其是以羯族统治时期尤甚。在羯族统治中原期间,是用法律明明白白写着胡人抢汉人无罪。
秦帝国是十税一,西汉从汉孝文帝之后就是三十税一。
秦帝国到始皇帝驾崩之后,包括始皇帝在位时期,不说徭役制度其实是已经乱来了,除了十税一之外还有诸多的苛捐杂税,尤其是以胡亥在位时期最混乱。
西汉到汉孝景帝时期,除了三十税一其实也存在苛捐杂税,尤其是到汉孝武皇帝更是混乱到不行。所谓“先汉永远三十税一”只是在大方向上的太祖国策不变而已。
在汉国没有自己土地的人租赁官方土地有六成的税,可是并不存在苛捐杂税。这点对于平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国家定的税额是多少,“国税”之外再变着花样收钱,就是刘彦定下百税一也没半点屁用。
“食有禄,身有裳,足矣。”
三石不是说自己生活有多美好,他所说的“禄”其实就是耕作有产出之后再换成的粗粮,有一身的衣裳能穿,比起汉国建立之前在胡虏统治下的悲惨,已经感到满足了。
在现如今,北方的主要农作物是粟和麦,粟却是主要精粮,麦反而是次一等的粮食。粟其实就是小米的一种,脱壳之后显黄色。麦是等粟收割之后的一种季后补种粮食,与菽作为各色的次等粮。目前没有将麦加工磨粉的思路,导致麦吃起来真不怎么样,是作为粗粮而存在,军方干脆是拿来混着豆子喂养战马。
许多不明所以的人一听西汉和东汉的军队拿麦子在喂马,瞬间觉得真是浪费,可就不知道当时的人真吃不惯麦子。殊不知麦子成为主粮,是有了加工磨粉的思路之后。然后是磨麦粉的出现,才有了北方人主要吃面食的由来。
诸夏文明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了磨粉的技术,只不过却是用来磨各类的豆子,后面到西汉更是由磨豆粉搞出了豆腐,就是真没想磨点别的。
汉国现在自然是有了将麦子磨粉的思路,还是刘彦给提的醒,麦子因为磨粉的出现早就不是粗粮,相反是随着面食和馒头的出现变成主粮,可是一时半会的思维依然是改不过来,民间的北方都以种麦为了主,却依然会称作粗粮。
参与长安建设的人,不管是来自于徭役还是被雇佣,身上都至少有遮体的衣物,大多是身穿官府屡次发放的统一服装。官府之所以会一再发放衣服,还不是胡虏统治中原期间留下的麻烦,那个时候胡人怎么样就先不提了,绝大多数的汉人压根就连一件衣服都没有,他们并不是暴露狂,是生产力被完全破坏之后,不富裕就真买不起布。
官府发放的服装是一种交领右衽的,配有束裤。所谓的其实就是一种长度可比袍子的上身单衣,称作只是一种款式,材料可以有很多种。
刘彦取国号为“汉”,服装方面也是在去掉魏晋的色彩,也就是不再有魏晋那种松松垮垮的特色,恢复到先汉时期相对束身的体系。民间尚且是在去“晋化”,军队更是在做全面的改革,也就有了作战服、礼服、休闲服的区别,这个也是被认为优待军方的一个方面。
公家一再找由头发放的衣裳不管是什么款式都属于麻衣材料,美观是绝对谈不上,可是胜在质量很好。除了款式之外,还有一种深衣款式,再来就是襦这一款式,不同的款式自然是在不同的季节时穿。
三石挥舞铲子累了,直挺一下腰又锤了锤,看到远方道路之上有牛拉车,慢悠悠地行走于大道不由愣了愣神。
汉国不缺马,贵族(指有爵位者)少许花费就能购买到马匹,就是骏马太贵和太难买,拉车基本上是首选马,已经很难看见有人选牛来拉车。
新长安就是一个大工地,比旧长安更加靠近东南方向,由关东进入的话,不管是走潼关还是蓝田关、关,都是需要经过新长安这个大工地。
因为是大工地嘛,看上去怎么都会显得比较乱,再来是开掘的土需要车驾运出去,少不了又是人来人往,大道真是经不起慢悠悠来走,三石会愣住是看到牛车太慢挡住了后面的一串车驾。
拉车的牛看着是黄牛,有一精壮中年人手持鞭子坐在驱车位置,后方的车斗四面通风,可以看到有两个看上去头发和胡须皆白的长者。
“耗费民力之巨,实属罕见!”
“秦、汉之再现呐!”
牛车之上的两位老者,一边看一边说,好像是看到了人间最大的惨剧,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忍的神色。
张甘一身白色衣裳,与之发须皆白相配,看上去很是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李茂却是一身的淡绿色衣裳,尽管是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可气质看着却是显得慵懒。
两人来自乐平郡一代的深山(太行山)。按照他们的自称,就是山门中人,并不属于一脉。他们一个讲耗费民力,另一个讲秦汉再现,只差明明白白讲刘彦也是在干暴虐的事了。
历朝历代有相当多所谓的“山门”,无非就是躲在某个地方抱团的小团体,通常是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学说体系。
“山门”总是伴随着隐士,偏偏隐士一点都不“隐”,到南北朝之后当隐士成了一种装逼的手段,比如王安石和张居正,就有先后一大帮人鼓吹“天生不仲尼,万古如长夜”,俨然两位大能不出世地球就要炸了,然后他们做事的初衷很美好,最后却是把当时的朝廷搞炸了。
“天生不仲尼,万古如长夜”出自朱熹的《朱子语类》卷九十三,这位兄台其实不算牛逼,先于朱熹之前的张载那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真正的牛逼,都成为穿越者必定吼上一嗓子的名言。
“停车!”
驭手很利索地拉紧缰绳,率先跳下去又搬来墩子,先后将两名长者搀扶下车。
他们之前虽然是慢悠悠,可至少是还在往前走,这一停后面的车驾就得跟着停,本来就瞧得皱眉的一帮士卒是完全看不下去了。
“尔等何人,不知停车须得让道?”
李茂就像是看蝼蚁一般地看着大声呼喝的汉军,他可不懂从胸章看区分官职和爵位,目光仅仅是稍微停留就移开,还迈步向着大道旁的民走去。
张甘倒是和颜欢色地对着汉军笑了笑,平和地对驭手说:“让道罢。”
驭手恭恭敬敬地对张甘行礼,却是对汉军冷冷地一哼,才去驱赶牛将车拉离大道。
汉军一卒有些不忿:“谁啊,这是?”
带队什长瞧着老人有点逼格,想了想也没有犯法,汉国历来是依法办事,无法不办,平静地说:“这两个还算是讲道理的(懂事)。”
也就是说……因为刘彦的招贤令,四面八方而来的知识分子有因为装逼装过头被法办的?
第717章:纷至沓来
“后生哪里人啊?”
“……?”
“不要害怕,老夫今次前来,乃是要谒见大王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
被李茂逮住问话的是三石。
李茂在对待三石的时候,与对待汉军完全是两个样,有多么的和蔼就多么和蔼,还会对周边的人微笑,只差在脑门上写下“亲民”两个字。
事实上一直到南北朝之前,士人亲自在对待平民的时候从来不会盛气凌人,一来是觉得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二来是士人真的需要名声。
很多事例可以表明一点,至少南北朝之前的士人只会和同样是士人的群体亲自怼,相反是无意间被平民冒犯会采取宽松态度,要是哪个士人亲自去与平民计较,乃至于是士人亲自下场欺负平民,绝对是要被整个士人阶层所瞧不起,认为那家伙拉低了士人整体阶层的档次。
不是士族阶层不欺压平民,只是士人不亲自欺压,下场欺压平民的只会是士族的奴仆。
很多时候士族是放纵奴仆去欺负平民,一方面是大概就是表示“我家的狗都比普通人高一等”之类的优越感,另一方面士族不是靠吃土喝水过活,利益方面总是需要有人来动手。要是奴仆搞得民怨太大收不了手,士族还能直接拿奴仆“咔嚓”了平民怨,还能得到个刚正不阿的美名。
“老夫来自乐平(郡),说不准与小后生是同乡。”
“真的是同乡。”
“哦?”
“石是上艾(乐平郡的一个县)人。”
李茂笑得更和蔼了,真没想到随便逮住一个人就是来自同一个郡。
乡里乡亲在很多年代有着很特别的纽带,来自同一个地方天然上就会有更多的亲近感,要是在异地碰上什么事,同乡人不互相帮助被传回家乡,袖手旁观的那个人不想被指着脊梁骨骂,基本上就准备搬家吧。
“老夫来关中是要得到王上谒见的。问你些话,小后生可要如实回答。”
“长者有所问,石自然是要如实回答的。”
李茂刚才光顾着和三石搭话,注意周边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人咋就不能停下来聚过来好好听,怎么还在干活呢?
以李茂和张甘的穿着,摆明的就是高人雅士那一类,出现的时候被围观几乎是必然的事情,表现出亲民则是会被围起来诉苦。并且李茂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他可是能够谒见今上,难道那些人不是更应该围过来吗?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李茂彻底皱眉,三石竟然也开始继续干活,还是那种一边干活一边拿眼看李茂等着问话的模样。
身为士人,尤其是山门的隐士,更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搞得李茂都不想再和三石说话,直接走向旁边一队巡逻而过的汉军。
“站住!”
恰好巡逻到这个位置的汉军并不是刚才那队人,被李茂喊了一声是困惑地停了下来。
“为何生民如此害怕?”
“您说啥?”
哪怕是带着浓烈的地方特色,可语言方面当然是能够互相听懂,李三纳闷的是李茂说百姓害怕是从哪里看出来。
一边干活一边凑到旁边的三石,他还一直等着被问话,毕竟李茂都说能够得到当今大王的谒见,突然间不被搭理还自个儿郁闷,在李茂怒视汉军一名什长的空档,说:“俺没害怕啊?”
“汝生怕停下来,还不是害怕?”
“俺拿了工钱,自然是要干活的,哪能偷闲停下来?”
三石说得李茂一个愣神。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张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已经看到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该片区域也没有凶神恶煞的监工拿着鞭子等着抽人,人们是真的用极大的热情在干活。
“这位军士有礼了。”张甘对着满脸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李三行了一礼,李三却是避礼又再行礼。他温和微笑地说:“老夫两人乃是受招贤而来,可否问军士一些话?”
李三之所以避开张甘的行礼,是张甘看着就一把岁数,诸夏文明有着尊老的美德,大咧咧生受长者的行礼可是要折寿的。
“老夫从乐平一路走来,入潼关之前所见,随处有官府大兴工程,以此间为甚。何故呀?”
“长者从乐平郡而来?”
“正是。”
“看长者,是山门隐士。大汉驱逐胡虏再建大汉,逢灾年而起工程,乃是养民之策。”
张甘与李三来回问答,讲的却不是什么隐秘,官府不但张贴告示,也有基层官员不断巡走乡里进行昭告,还真的只有躲在深山老林的人才不知情。
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的李茂有了新的兴趣,他见与张甘对答的军士有礼有节,军士的言行举止不像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却好奇有知识怎么看着像是一个连官都不是军士?
所谓的军士可不是小兵,就是伍长、什长、队率这一级别,再往上的屯长就能够称之为官。地方官方面,亭父、求盗、亭长、游徼、有秩,啬夫和三老也只算是官制中的“士”,像治狱吏等县衙级别的公职人员就属于官。这个就是秦汉时期的“士”和“官”的制度,等待以后就是“吏”和“官”区别。
李茂等三人出了深山就立即往关中赶路,路途上歇息的时候不是没接触过人,只是真没多谈别的,还是等到了新长安的工地才有心思对某些事情进行了解。
“多谢军士解惑。”
“长者乃是王上招贤之士,入长安可往驿馆,自有鸿儒馆所属接待。”
一场小插曲很快就随着张甘和李茂回到牛车上结束,就是留下满心纳闷的三石。三石从头到尾都等着被问话,可后面李茂压根就是忘了这么一个同乡。
牛车再次缓缓地动了起来,这一次张甘却吩咐驭手尽量靠边。
大道其实很宽,分左右行道,就是先前牛车走的是正中间,真挡住了后面的车驾。
张甘后面有这样的行为,是他与李三交谈之后一种心理上的改变,依然有属于山门隐士的骄傲,可对待当今朝廷多了亲近感。
“徭役所修,乃是乡间大道,大道官用走,民亦可走。”张甘眼睛一直是在看着一片忙碌的工地,说的是修建从建康到关中的国道。他将目光收回来看向李茂,稍微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等久在山中,不闻人间久矣。”
他们刚才已经听得详细,哪怕是修建新长安,也不是集中劳动力优先修建宫城,相反是优先修建新城池的坊间,宫城的工程只是修建一些必需的。
“中原将起大灾?”李茂注意的却是这个。他很是困惑地说:“不闻历朝历代有早知天灾,亦不见所谓以工代赈之事。”
“或有?”张甘回忆了一下,说道:“元鼎之年,关中大灾,孝武皇帝允生民入上林苑。”
李茂还是知道上林苑不但是先汉帝皇的私家林苑,还是一个为了灾年开放的原生态空旷区,先汉的关中每逢灾年,在位的天子都会允许百姓进入上林苑狩猎,还真的发生过雇佣百姓建造工程付工钱的事。
“驱逐胡虏恢复诸夏,今上是明君无疑。”李茂苦笑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等只闻今上重兵事,而不见生民困苦。”
刘彦收拾了各族胡虏,没任何一个汉人敢说那样不对,一个将汉人从暴虐的胡人统治下解救出来的君王,谁敢说不是明君?
关于生民困苦什么的,老实说也不是什么假话,各地在战乱中成为废墟,国家却一直对外发动国战,对内的建设真没多么上心。尤其是国家对土地的控制那么严格,除却秦帝国之外,任何一国的创建之初都有干过均田的事,就是什么都没干,只要脑袋还在肩膀上,都能从官府领到一些土地,可当今的大汉却没有那样的福利,得是拿功劳来换。
当初的秦帝国究竟残不残暴没人知道,反正各种记载就说是残暴,刘彦建立的汉国很多方面是向着秦帝国看齐,尤其是对二十等爵的维护比秦帝国更严格,再来就是对律法的重视,真的是让人看到曾经的秦帝国又有回来的迹象。
历经独尊儒术,再有儒家数百年一再扫除异己,目前只要是识字的,基本上不管怎么样都不敢说自己不是儒家门徒。而儒家是专注千百年黑秦帝国,甭管秦帝国到底是怎么样,反正只要是和秦帝国扯得上边,往死里黑准是没错的。
“我等乃是圣贤门人……”李茂很纠结,非常的纠结,他刚才喊停车就是为了下去表演,演出当然是不顺利,还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徭役自古有法,雇佣而有偿,却不能偏盖耗费民力。”
对了,孔子他老人家现在还没有封圣人,先汉对孔子的谥号只是“公”的级别,不过儒家门徒才不管那么多。
不止李茂纠结,张甘也觉得郁闷。他们是隐于山门没错,但谁规定隐士不能和人联络?
天下重新稳定下来,周边再无有威胁的异族,国朝要进入建设内政阶段,相关的信息是互相流通着,没躲进深山老林的那批士族摩拳擦掌要在新的朝廷有一席之地,躲起来的那帮人也不想错过再建盛世的机会,都是相当的活跃。
像张甘和李茂所在的山门算是消息闭塞的,他们还是知道国朝颁布招贤令,知道再隐居下去这个天下就真和他们没什么事,没等搞清楚时局就出山了。
其实李茂和张甘还得庆幸一点,要是没有今天这么一出,等待真的谒见君王的时候,连究竟是发生什么事都没搞清楚就开口喷,会不会被“咔嚓”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死了还要被天下人取笑。
两个人后面就是一路的沉默,已经抱定主意,绝不再轻易的“嘴炮”。
“先生,又有牛车至。”
驭手的话让李茂看向后方,看到的不止是一辆牛车。
汉国不缺马,可是乘坐牛车对于文化人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哪怕是能够买得起马也是优先选择乘坐牛车,那时魏晋时期士人偏向怪诞的一种延伸,比如老子西出函谷关就是给这玄学的延伸,导致大多数的文化人觉得乘坐牛车很风雅。
“何人也?”
“不知。”
后面来的几辆牛车速度并不慢,以张甘和李茂的视力其实看得非常模糊,处于先头的牛车还是四面封闭的车厢,真就不知道是谁来了。
几辆牛车周边却是有骑士,看穿着并不是军队体系,从服装来看绝对是富庶人,一个个看着还显得年轻。
“小子孙康,见过长者。”自称孙康的在马背上行礼,又说:“长者乃是往长安而去?”
孙康看着非常的年轻,对长者自称小子也显得礼貌,他会过来的原因很简单,一队牛车本来也不是一起的,是路上碰见了干脆一起走。他的爷爷孙放和父亲孙秉就在后面的一辆牛车中。
张甘和李茂只是笑,却没有说话的**,他们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要不然等真的谒见君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却出于礼貌不得不让驭手靠边停车。
孙康过来招呼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几辆牛车的人都是为了招贤令而来,能在路上碰见互相认识一下,哪怕没有抱团取暖的意思,也该事先知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对了,自称孙康的人在历史上可是名人,还有着一段非常励志的故事,不过那得是等他那位官至长沙相的爷爷孙放故去,父亲在东晋小朝廷混得不好,才有借白雪反光读书的事了。
七辆牛车就下到大道边停下,车驾中的人下来,一个个看去岁数都挺大,互相介绍的时候免得又是一阵热闹,不少人还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名人。
“原来是富和先生当面!”李茂听到某一人的名字立刻就激动了:“久闻先生之名,早想拜会!”
富和是“号”,其人名讳罗含,字君章,后人对他可能会感到陌生,可他却是东晋公认的第一才子!
另外的几个人,对于张甘和李茂来说也绝对是驰名贯耳的人,某些程度上真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谁让几个人都有着那样这样的雅号头衔,就是都来自于南方。
第718章:进击中的大儒
似乎就是那么一回事,自中原板荡之后,文化就是向南转移,导致五胡乱华和南北朝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原的文化圈没能恢复元气,还是要等隋室的李阀结束战乱建立大唐,花了数十年才将文化圈重新兴盛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如今是羯族统治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间段,历经各族胡虏的肆虐,能逃的都逃向南方,尤其以各世家和豪族最能逃,中原的大多数人连活下去都显得艰难,哪有那个氛围去搞什么文化,北方的文化自然是显得贫瘠。
原本的东晋小朝廷治下,文化氛围还是相当的浓烈,诞生了不少这个xx家那个xx家,尤其以书法家、思想家和玄学家最多,还都能遭到追捧,名气大的人比比皆是。
刘彦下达招贤令,不止是吸引了听到风声的山门中人,南方可以说是倾巢而动,谁也不想被隔离于“治世集团”之外。
汉国已经建立将近九年,一直没有任何一个学说能够成为“核心”,那是文化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他们本以为新生的汉国会是兵家和法家霸世,将走向秦帝国的老路,“改换门庭”学习法家典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以向军事靠拢的人最多,还不是为了能在新的“治世集团”能有一席之地?
招贤令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轰动,不止是君王需要贤才,还代表着君王其实很需要一个“核心”学说。那是不是说君王其实没有想让法家霸世,是君王根本就没决定以哪个学说成为核心?
儒术霸世已经是数百年的事情,实际上有的是想着要酝酿反击的人,偏激一点的人甚至都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新让法家崛起,怎么样都要维护儒家的霸主地位。要是刘彦没有下达招贤令,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儒家的反击也必然是会出现,只是以何等方式出现而不同罢了。
现在还有法家吗?很显然是有的,只是法家门徒装了数百年的儒生,装的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法家一员,再来是相当多的法家典籍是一改再改,真的需要时间来重新净化一下。只有法家典籍被重新整理,才有可能出现新的法家大能,也才能重新让法家成为秦帝国时期那样的显学。
可以确定的是正因为“儒皮法骨”的戏码上演太久了,真的没有法家大能的存在,要不八年的时间足够在法家大能的率领下将朝堂经营成铁桶。毕竟刘彦是真的在以律法治世,给出了法家发展的绝佳环境,可到了元朔八年末尾的阶段,依然是那个样子。
“乱世当用重典,自是法制崛起之时。”
罗含今年已经五十七岁,可是从模样看去竟然像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与一众友人抵达关中之后,入了旧长安城是被安排在驿馆之内。
不管谁从哪里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上必然是能用眼睛看到汉国的实际状况,不少地方已经从战乱中走出来,可要说能发展多好真的未必,更多的地方则是依然能够看到战乱过后的破败。
想要对治国发表什么言论,首先要了解国家当前处于什么状况,很显然的是汉国是有赫赫兵威,但国内状况真与天朝盛世该有的景象差距太远。
“重典可压制宵小,使坏人不敢为非作歹,使社会恢复有序。以法制人却难有真正盛世,唯有道德深入人心方能有真正的大世。”
这个也是儒家门徒普遍的看法,他们没有无视法律的必要性,可又认为只有让一个人从内心里真正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才能真正根治乱象。因此他们重视道德的教化,远比普及法律的重要性要多得多。
让所有人都成为有道德的人?儒家为了这个目标已经奋斗了近千年,却是从孔子他老人家开始。孔子创建了儒学,目标是让儒学成为治国之学,本人不断奔走各国求官,众门徒也是奔走在当官的道路之上,还是知道至少得有权才能将儒家的治世手段有施用的舞台。
可惜的是春秋各国战乱不休,儒家真不适合那种大争之世,少数几个使用儒学治国的诸侯国也很快灭亡,导致各个诸侯国更是对儒学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上孔子的儒学和他升天之后的儒家已经不是两回事,要说各个学说哪个被改得最多,那么绝对是儒学。
先汉独尊儒术之后,各个学派销声匿迹,然而各个学派并不是真的消失了,是成了隐藏在儒家的卧底,尤其是以法家玩得最为手段高明。自先汉到五胡乱华,出了不少以法制而闻名的大儒,有了春秋战国那么多儒学门徒却是法家大能的例子,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顶多是觉得“中出叛徒”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今乃是我等成仁取义之时。”
说话的人叫张亢,就是当世闻名的“三张”之一。他的年岁大约在四十左右,曾经做过西晋的蜀郡太守,注释过诸多典籍,以《明堂月令》和《中台要缀》最为出名。
“三张”说的是张载、张协、张亢,三人是兄弟,在各自的领域都有着很高的建树。这一次却是只有张亢入关中,他本人虽然注释过不少的经义,可最拿手的却是音乐和伎艺。
“三张”的父亲张收却是一个大名人,以擅长作画而闻名于世,最为擅长描画人物,现代的成都周公礼殿还有他画的作品。他画过的仲尼七十二弟子及三皇、五帝、三代至汉以来君臣贤圣人物。
在当代而言,张收的画作是被各文人骚客极度喜。王羲之一直收集而没有找到张收的画作,就说过“尝恨不克见”这么一句话。
“成仁取义……”孙放讶异地看着张亢:“何至于此?”
在过去的历史中,就是东晋小朝廷还没有灭亡之前,有太多的人吼过“成仁取义”,就是该吼的时候吼,吼完就大多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仅有少数人真的北上与胡虏拼命。恰恰也是北上找胡虏拼命的人太少,结果少数的那几个人都出名,并且注定名留青史成为典范。
孙放,要说他是儒家门徒吧,可实际上讲的是庄周那一套。在他幼年时期与父亲随从庾亮游猎,就有了一次对答,那次对答让孙放在南边是彻底出了名,也为孙放后面官途敞亮埋下伏笔,一切只因为与之对答的人叫庾亮。
庄周?好像是属于黄老的吧?也真的是属于黄老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可耐不住儒家消化了诸子百家。甭管之前属于哪个学说,等诸子百家悲剧之后,就成了儒学的“营养品”之一,有意见就让诸子百家的人跳出来啊,绝对要被围殴死。
张亢愣了愣神,他那么说好像没有什么错误,汉国追求依法治国,等于是自独尊儒术后儒家遭到最强劲的挑战,众人为了维护儒家不该做好成仁取义的心理准备吗?
“此次前来,为君王所尚,非是道义之争。”罗含非常温和地在笑:“诸君勿要妄论。”
源于罗含名气大且是能够服众,再来是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就都消停下来。
刘彦完成了驱逐胡虏的大业,汉家兵锋还在所向披靡,国家只是在战乱后没来得及发展,他们又不是要拒绝刘彦的统治地位,吼“成仁取义”的确是不合适。哪怕是合适吧,在驿馆那么吼,是等着有士兵来收拾啊?
为了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文化人,驿馆的建设规格并不算小,可以说驿馆被修建成为旧长安最为舒适和华丽的建筑群之二,另外一处是刘彦临时下榻的宫阙。
之所以说是建筑群,是驿馆显得很大,分有各自的小院,用庄园来形容更为合适。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众人,是按照地域划分来进行安置,像是罗含等来自长江以南的人,虽然分住各个小院落,可基本上就是被安排在同一区域,来自另外地方的人也是同样的安排。
在他们这一批来自南方的文化人待在驿馆高谈阔论的时候,北方文化人却是在张甘和李茂的带动下四处游逛。
与北方还有所谓的“山门中人”不同的是,南方只有不是隐士的隐士。
张甘和李茂带动人游逛,是他们认识到深刻的不足,原先准备的说词充满了驳论,似乎很难与现实搭得上边,真想要有所作为只能抓紧时间了解真正的时势,万般不可既是丢人又是显得无知。
北方目前是文化的贫瘠地,哪怕是经过有大儒一再投靠胡虏给北方士族抹黑,可刘彦不是在北方起兵的嘛,有的是文化人团结在刘彦身边,总体来说在这一场竞争中还是要比南方士族更有优势。
南方士族集团其实就是原先东晋小朝廷时期的世家集团,能活到元朔八年的士人其实都比较不容易,之前跳得欢的不是被桓温带头砍了,就是闹了之后躲了起来,只有那些愿意安分(蛰伏)的人虽然没有官位却能活动。
“无疑问,此便是南方士人难得的机会。”罗含既然是被当成领袖,就该负担起领袖应有的责任:“聚首而言,只求大道,妄论其他。”
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官方会有这样的安排,倒是更容易让他们举起来商议,不需要说到了地头再分别找人。
“北方已是群魔乱舞。”张亢说的是很多儒生叛变,比如桑虞就在带头向着成为真正的法家迈步。他本身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儒生,要不最擅长的就不会是音律和伎艺,该是经义才对:“果然是君王有所好,众从之。”
“如之奈何?”孙放本身不喜欢张亢,只是出于对张亢父辈和兄长才给点面子。他之前还没有觉得偏好老庄有什么不对,近来却是越来越觉得成为黄老学派之一好像也不错,就是没敢说也没敢表现出来:“前有孝武皇帝好儒,而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学说因君王所喜而变,莫不如此。”
要是在两宋之后,只要是个儒生就敢喊“君王不爱儒学,那就罢黜君王”,还真的能够成功。那是只要身为读书人就自认为儒生,他们不但掌握社会舆论,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圣人门徒,硬着怼君王都敢干,软抵制更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嘛,情势与两宋并不一样,先是历经汉末诸侯混战,又有三国并立,再来就是胡虏肆虐阶段,儒家在乱世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为,可没有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实力。
任何学说能不能兴盛从来都是看朝廷的需要,没人能有什么反对的地方,曾经的法家门徒曹操都能明明白白地表露身份,儒家早先敢呛声结果被一再收割人头,后面连屁都不敢放了,事实早就证明哪个学说能够得到君王的喜爱就有可能成为显学。
说曹操是法家门徒还是有点根据的,要不然以儒生就必须给孔家一点面子的情谊,哪怕是孔融一再找事和搞事,曹操怎么也不会将孔融在南征之前祭旗吧?
“大汉兴法,乃君王身畔无大儒。”罗含认为真的是这样,他还是比较有信心地说:“如今各方大儒汇聚长安,有谒见之时,必使君王知儒学之重。”
早先北方的大儒都干么去了?是先后去投靠胡虏,还一个个都忠贞得很,比如一些比较有名的大儒,胡虏已经快要完蛋都还忠贞不二地追随着。好吧,其实并不是那些大儒不想回归诸夏怀抱,是那么干的人都被清算,逼得他们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
“富和先生此言大善!”
他们是真的有信心,之前是连刘彦的面都不能见一面,有千言万语都没机会开口。一旦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谁都认为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够将刘彦说得幡然醒悟。
“大王会见我们的吧?”孙秉年纪小,也就没那么多掩饰:“那我们(南方士族)就能重归朝堂了。”
有时候小孩子说话会使大人很尴尬,比如现在。说一千道一万,学说什么的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成为边缘人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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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章出bug了,孙康现在还没有出生,已经修改。
第719章:快成展览会了
并不是所有南方人都被隔离在朝堂之外,是那些在汉军南下时……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汉国产生互动的群体,才在官场上没有一席之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于士人来讲,他们绝对不愿意被隔离在朝堂之外,那代表着他们的人生会失去意义,家族无法得到发展,甚至是出现忧患。毕竟任何文明的任何家族想要发展家族最佳捷径就是有权,掌握权力之后有的是便利手段来壮大家族。
其他文明暂时就不说了,诸夏文明想要发展和壮大家族的通畅大道就是当官,手中有权就能将家族发展起来。这一点能够从翻阅史书找到太多的例子,太多原本一文不值的人有了官身之后立刻翻身。
有权当然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可是没权就注定没有安全。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的安全就是和统治者绑到一块,成为统治阶层的一份子,绝对不能成为边缘人物。
元朔六年之前,想要在汉国当官的难度其实不大,有难度的是当官之后保住官位乃至于升官。
在元朔六年之后,因为官场某种程度的饱和,想要再获得官位开始变得困难。对本来就有机会跻身官场的人是那样,对于美机会跻身官场的人来说就更困难,比如原先一些过于傲娇的人。
“他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刘彦不知道该是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寡人颁布招贤令并不是取士。”
是刘彦没搞明白才对,任何一次的招贤令都会有人发达,与听取文化人意见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要是谁说出来的观点被认可,肯定是要被赏识,赏识了就要用起来,想用就要给予官位,难道不是这样?
曾经的卫国人士鞅,他在魏国并不得用,知道秦国君王在求贤而去,成功用自己的思想和学说吸引了秦国君王,不就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官。他也没有辜负秦孝公嬴渠梁的期待和看重,变法使秦国图强,一改秦国之前的颓废态势,还奠基了秦国横扫八荒**的基础。
再有战国时期的燕国一例,乐毅先在赵国出仕但是没得到重用,发生饿死赵武灵王的事件之后离开赵国前往魏国,却是没在魏国出仕当官,后面听闻燕王姬职铸黄金台广纳贤士就去了,被拜为上将军,干出了合众攻齐的大业,率领五国联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创造了诸夏古代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报了强齐伐燕之仇。
还有太多例子了,基本上都是自己的思想和学说(本事)打动了统治者,结果一跃成为该国的重臣,还都干出了大事业在青史上留了名。
不是文化人根本就无法清除认知到招贤令代表着什么,那是某个人很可能从此踏上登天之梯,真要有本事就注定会得到庞大利益的同时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对文化人的吸引力无限高。
招贤令就意味着取才而用,刘彦那么说的后果是让听到的人一阵讶异和纳闷,却是没人会吭什么声,抱着你是老大,你喜欢就好,之类的态度,甚至还会有些幸灾乐祸。
“因招贤令而来长安者,众三百余。”崔宗似乎是有些近视,稍微将手中的名单抬高一点点,头也低下去一点点,念了一些人的名字,后面归纳:“北方士人占其有三成,南方士人占其六成,余下来自边荒。”
能够被称呼为边荒的地方就真的是很偏僻和荒凉,汉国目前的边荒就是东北、草原、半岛、岭南和中南半岛。这么些地方还能出现士人,对于当代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难说是不是之前为了躲避战乱跑出去避难的家族。
“除却士人,又有沙弥、术士和僧。”崔宗将沙弥和僧分开是有理由的,目前的沙弥就是真正的出家人,僧则是一些行客(苦行僧)之类的人物。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异国之人亦是向鸿儒馆请求参与。”
另外一点,术士其实就是道士,只是现在的道士专门指一些对养生很有手段的人,术士才是真正用来称呼宗1教人士。
一个朝代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次由君王亲自颁布的招贤令,再怎么重视都不会为过,哪怕是瘫痪的人爬都会爬过来参与,已经到了长安的人是那些,还在路途上的就更多。
“他们……”刘彦说的是沙弥、僧和术士:“凑什么热闹?”
汉国没有禁止宗1教,可要说让宗1教肆无忌惮的传播属于不可能,某些方面来讲是压制佛1教的状态,却也没有扶持道1教。
目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1教,应该说五胡乱华和南北朝时期就是道1教真正成形的阶段,许多的玄学家正在丰满道1教,将诸夏文明历史上有大贡献的人进行封神,再根据真事创造出一些玄乎的神话故事出来。
要是能够扶持道1教的话,刘彦是绝对会扶持道1教,与个人感情关系不大,主要是道1教封神的那些人物都是诸夏有贡献的先祖,崇拜自家的祖宗重要好过去信仰一些外族虚幻的神。再来是,诸夏文明本来就有崇拜祖宗的思想。
在中原王朝,宗1教从来都代表着危险,先汉发生过太多宗1教色彩的暴乱。最出名的当然是黄巾起义,又有五斗米教叫割据地方,更有一个信1佛的家伙念着佛1号在南方大搞屠杀。种种的事例都表明一点,与宗1教扯上关系就意味着失去控制,官府却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这一点。
“汉末之年,笮融之恶难以述说。”
桑虞说的笮融是三国时期的狂热佛1教1徒。
“嗯?首个要建立佛1国的中原人士?”
刘彦还真的知道笮融是谁,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那大概就是佛1教第一次在中原躺枪。
笮融原本是个地方小军阀,手上有万把人的武装力量。但在乱世,这点人马估计也闹不出多大动静,不如找棵大树好乘凉。于是,笮融带着部属投靠了当时广陵郡的郡守赵昱。
赵昱是个实诚人,以为笮融真心投靠,将其奉为贵宾,并摆下盛大的酒席招待。而笮融呢,见广陵郡物丰民富,见利弃义,竟在宴席当场,斩杀了赵昱,收管了广陵郡。
笮融干的鸠占鹊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但若能把广陵郡打点好,起码也不算太恶。但笮融是个粗人,也不懂怎么管理,竟命其士兵杀烧掳掠广陵郡,一顿残暴的“欢歌笑语”之后,故技重施,带着财物侵袭他处。遭其毒手的,除了赵昱,还有秣陵长官薛礼、豫章长官朱皓,至于治下百姓,受其侵扰者更是不计其数。
刘彦之所以会说笮融要建立佛1国,是历史上记载笮融本人和他麾下的暴徒一边杀人还一边口呼佛1号,喊着佛1号抢着劫,还好意地说是送人去西天极乐世界,要在地上建立极乐之国。
汉末的事情离现在太远,要不是博览群书的人压根就不会知道,可是西晋崩溃之后发生的事却是离得不远。
“我等已经知晓佛1教乃是阿三之神学。”桑虞还是非常关注阿三那边的事情,毕竟汉国正在与笈多王朝进行战争。他稍微介绍了一些佛1教的诞生,后面接着说:“已经证实佛1教在阿三已经全面没落,取而代之的是印1度1教。”
佛1教的诞生地是在古印度的迦毗罗卫国(当时众多邦国之一),开始兴盛是该国的王子放弃王位专注佛1学,可是并没有兴盛多少年就被重创。
佛1教传入中原是在公元年前后,只有极少数的士子接触过,平民百姓难得接触到一个沙弥。
目前佛1教影响力最大的地区是在西域各国,在中原有影响力还是到五胡乱华阶段。他们在这一阶段还盖了相当多的寺庙,某些程度上面来讲,诸夏的建筑学是受到了佛1教的影响,比如屋顶的“飞檐”、“瑞兽”、“跨度”等方面。
“罪人胡进(吴进)向石虎进言,方有杀汉令之事。”冉闵对这个最有发言权,他说:“胡进虽为汉人,却一再放言应当杀尽汉人,间接死于其手远超百万之众。”
佛1教传播在当前阶段走的是高层路线,不能说整个佛1教都坏透了,就好像人分好坏一样,如胡进为了巴结石虎就什么事都敢做也敢说,也有佛图澄一直在导人向善。
总的来说,以当前阶段的佛1教而言,不管是之前还是随后数百年,一些佛1教门徒干的就真不像是人事。有胡进鼓励石虎杀光汉人,又有之后的佛1教广肆大搞高利贷,再来就是还敢一再弄出干掉统治者的事。不管是国家还是人民,现阶段的佛1教真没好到哪去。
刘彦还是知道佛1教会一再进化,归于导人向善为主体,讲轮回来生让今世忍耐,但是这种变化是为了讨好统治者。他更知道一点,不止人分好坏,任何事情也都是两面性,差别就是怎么用罢了。
“招贤,自认有本事之人,皆可前来。”纪昌说的是根本就赶不走那些宗1教人士。他最为重视的是:“外国之人如何对待?”
来自外国的那些人,他们还是搞明白君王颁布的招贤令对诸夏文明意味着什么,才会腼着脸想要加入其中。
“若是学者,自然是欢迎。”刘彦一点牵强都没有:“不是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吗?”
纪昌行礼表示明白。
“祆1教、基1督1教、众1神1教……”吕议摸着下巴:“也能参加?”
说到祆教,桓温在新近一批的返回本土船队上送了不少祆1教的人过来,其中就包括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帕尔司.阿里佐亚,还不止是这么一个圣女,数量多达十六个圣女。
琐罗亚斯德教不乐意向桓温敬献圣女,可是要能送给刘彦当妃子,别说是十六个圣女,再来更多也愿意下血本。
无独有偶的是,罗马人也在向汉国本土运女人,就是现在基1督1教还没有圣女这一“职业”,他们送过来的是一些贵女。
所谓的众1神1教就是北欧神1系的那个宗1教,目前的三大蛮族的日耳曼人、凯尔特人、斯拉夫人都是信仰这个神系,有区别的是各自还会加上自己的神灵。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是没能力和国内联系,要不然也绝对会送女人到汉国本土。
“没希腊众1神1教?”刘彦还真不知道罗马现在抛弃奥林匹克众神,事实上罗马人也没抛弃,就是君士坦提乌斯治下在搞1基1督1教普及罢了。他笑着说:“奥林匹克众神的圣女很出名的。”
一众大臣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那些歪果仁正拼了老命在送美女,似乎自己的那个王上也是很有兴趣,一方面高兴刘彦终于舍得增加后宫佳丽,另一方面却担心王室血统混杂。
至少是在五胡乱华之前,诸夏文明并不会忧虑王室(皇室)血统混杂,也没有一定要求继承人只能有诸夏血统,那是“黑暗时期”过后才有的事了,要不然孙权这个混血儿就成不了统治者。
必须说的是,刘彦可没有将歪果仁送来的女人封为妃子,就是睡倒是睡了几个,其中就包括桓温信中大力称赞的帕尔司.阿里佐亚。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地方,算是完成了没穿越前已经要睡各国各族美女的梦想,睡完之后会给个身份,就是妃子这么高级别的就免了。
刘彦不但是自己睡,还有意无意地鼓励大家多多找外国外族的美女,对自己的大臣硬塞了不少,甚至还放言要收集各国各族美女。他不是突然变色鬼,是汉国的男女比例太夸张,国家也需要更多的人口,想要有人口就必须有足够多的母亲,带头在广纳异族美女来着。
“大汉无国1教。”纪昌说的是汉国目前的现状:“大汉也不需要有国1教。”
这一点没人有什么反对意见,诸夏文明从来都是王权大于神权。
第720章:不止是传统节日
元朔八年的冬至节,刘彦在宫城大宴群臣的同时,各方汇聚而来的人群也一同是在被招待之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刘彻改元之前,冬至节其实就是诸夏文明的新年,也就是每年的十月为新一年的开始,后面才更改为每年元月初一为新年。
诸夏文明的每一个节日都有属于自己的讲究,一般情况下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再来就是某些伟大人物在那一天做了一些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才形成节日。
傩舞是夏商时期就有的一种舞蹈,到春秋战国时期演变成了一种驱逐晦气的伎艺,先汉对于傩舞的重视被拔高,每年冬至节皇室必定会邀请著名的巫祝到皇宫跳傩舞,意喻为去掉一年的不顺利,来年会更加的幸福安康。
傩舞是伎艺的一种。而伎艺涵盖的意思挺多,一般是指艺术表演。只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跟风花雪月扯上关系,比如培养名妓。南方目前就有培养名妓的潮流,只不过是家养美姬、伶人之类,却不是抛头露面为群众进行特殊服务。
每一年的冬至节,汉国官方也会安排傩舞,刘彦招待群臣大宴时,就有脸戴面具且一身奇装异服的舞者进行舞蹈。
就是到了现代傩舞依然是被流传下去,只不过舞蹈的形式以及服装会因地而异,但“功能”方面其实是一样的,被附上驱鬼、逐疫、祭祀等等含义,归类到民俗舞蹈,但目前而言傩舞最大的用处是显示在傩仪方面,也就是祭祀必须要有的一个环节。
“怎么和我们的求神和祈祷跳的舞差不多?”
说话的人来自法兰克,名字叫古德豪斯,他说的是正在跳的傩舞。
所以说很奇怪,地球上的很多国家和民族相距非常远,没有经过交流的前提下,很多行为有着相同的一致。说的可不是吃饭睡觉的行为,是一些能归纳到文化艺术,和相当多的称呼方面。
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都是属于日耳曼人的一系,他们的祭师在举行宗1教仪式的时候,通常也会带上一张很奇特的面具,跳上和傩舞动作差不多的舞蹈,相同的还有会念着谁也听不明白的咒语。
傩舞还真的就是原始信仰的一部分,一般是被各民族用在各种宗1教场合,只不过日耳曼人的祭师是很高贵和特别的职业,祭师数量上非常稀少,汉国这边的巫祝这一职业早就断了传承,跳傩舞的那些人就是临时客串一把。
要是看跳傩舞的人,会看到一个身材魁梧且强壮的身影,别的舞者是一手拿幡和一手持木盾,他是左杖双刃矛和右执钩戟。
双刃矛和钩戟是冉闵的特色武器,那个身材魁梧且强壮的人还真的就是他。
话说,冬至节跳傩舞冉闵凑什么热闹?还不是他认为自己煞气足够,完全也能客串一把。
好像也能扯得上边,诸夏文明认为煞气可以驱邪,跳傩舞本来也是为了驱邪。所以不止是冉闵,连带李坛、桓温、吕泰和谢安都在客串,就是后面这些人没用上自己的兵器。他们也是傩舞的领舞者,使傩舞在跳的时候多了很强烈的杀伐气势。
就是因为他们跳的傩舞带着浓烈的杀伐气势,结果让那些日耳曼人觉得和自己的傩舞很像,那是日耳曼人的傩舞也带着一种明显的杀伐气势。
“赛里斯人和日耳曼人有什么联系吗?”
“两个民族相隔那么远,不可能有什么联系。”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也就是看了汉人的傩舞和日耳曼人的傩舞那么像随口一问。
话说,日耳曼这个称呼就是罗马人给一帮蛮子的称呼,实际上那帮蛮子本来也不是同一个民族,是罗马人对他们使用同一个称呼,还真让一帮蛮子认为大家是同族。
罗马人那么干是属于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举动,本来各个满足部落还会互相争斗,等蛮子发现都是“自己人”之后,罗马人很难再对蛮子各个部落的击破。
不止是罗马人干出这种蠢事,诸夏文明也没少干这样的蠢事,一些部落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民族,却被中原王朝归纳为同一个民族。
曾经的草原可不止一个匈奴族,像是白羊王部落、休屠王部落、浑邪王部落就不是匈奴人,可被西汉认定就是匈奴人,结果他们真的走到一块去了,远不止上述的那些部落,许多的杂胡也是被硬塞到属于匈奴人的阵营。
后面的东汉也干出了相同的事,西北疆域的那群放羊人部落压根就不是一个民族,汉人先创造出“羌”这个字来形容那些部落,逐渐将那些部落视为同一个民族,然后就是那些部落真的形成同一个民族,联合起来祸害东汉西北疆域。
最蠢的还不是将原有的蛮子部落捏成一个民族,是无中生有地创造出一个民族。怎么创造呢?就是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为了利益,也可能是官员为了政绩,纠集起一帮人来,告诉他们:你们的祖先原本是什么族,你们今后是什么族了,同意了有政1府1补贴和加分,不同意别说没补贴和加分,老子还会收拾你们!
“听说汉人一直在驱逐和消灭不认同的异族?”
“驱逐和消灭异族的事,汉人的祖先早就在干了。当代的汉人更趋向于融合和消化掉异族。”
这种场合既然罗马人在场,没道理波斯人不凑热闹,再来是来自各国的人也都好奇汉国的正式大宴是什么样,没被邀请也会千方百计凑过来。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的是汉军完成驱逐胡虏之后,还在不断追杀一些逃了的胡虏。他还听说汉军为了追杀异族,不远数千里杀到了极寒之地,对汉人这种有仇必报的观念有些发怵。
“一个国家只有单一的一个民族才是最稳定的。一个国家的民族越多矛盾就会越大,等待主体民族虚弱的时候,国家的分裂也就注定了。”
“话是那么说,怎么不见你们罗马人放掉奴隶,还在不断从各个地方运送奴隶回到本土。”
外国使节团是被安排到一个区域,他们所在的位置属于边角,看位置安排明显还落在那些被邀请而来的文化人之外。
“说的是民族,不是奴隶!”
“呵呵!”
相隔没有多远的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和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对视着,要是能加特效绝对是目光视线中的一片闪电狰狞。
罗马人还是挺的,以前以数百万人就敢弄两三千万的奴隶,后来罗马人和奴隶的比例倒是差距一再减少,但一直都是保持在五比一的这个比例。他们的优异生活质量就是建立在剥削异族上面,一旦向外的剥削降低或是停止下来,基本上国内就该开始闹事了。
汇聚到旧长安的文化人,他们之中有相当多人事先并不知道有外国使节团的存在。会这样是汉国官方并不觉得有外国使节团前来有什么好炫耀,真没把这件事情当做是国家兴盛的开端。
文化人对于有外国使节团前来是一种比较兴奋的态度,他们崇尚万国来朝的事情发生,将这类的事情视为国家工程,一些文化人注意力不在傩舞上面,是好奇地对那帮歪果仁进行各种猜测。
“远是足够远了,就是来朝贡的国家数量少了一些。”
“大汉方方结束战乱,就有外国来朝。”
“非是司马一家的脸面工程,当世之大国便来了两个。”
“听闻罗马与波斯皆是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强国,他们皆在向大汉求盟?”
“大汉已经与波斯结盟共同对付笈多王朝,又有另外四国,组成五国联军。”
要是原先不知道罗马和波斯萨珊是怎么回事,会在交流中逐渐对两个国家有更多的了解。一些人还引经据典地谈到了波斯萨珊,比如西汉时期的帕提亚用数万大军迎接汉国使节的那一段往事,对于罗马他们则没有从典籍找到有什么记录。
事实上罗马人在之前就有来过中原王朝,那是汉元帝时期的事了,还有人将那一段时期的事进行全面的改编成为电影,就是编剧瞎几把胡乱改,搞了十万罗马大军为了追杀某一帮人去到雁门关外,甚至连雁门关外是草原不是西域都没搞清楚,另一个瞎几把胡扯的莫过于将霍去病塑造成为和平主义者。
这还没算完,为了在白皮肤国家能有好票房是彻底将西汉黑出了翔,别去琢磨罗马人的十万大军是怎么到了所谓的西域,得说是汉帝国竟然无视罗马人的十万大军入侵,是安息帝国(帕提亚)大军的到来才解决掉罗马军队。
傩舞已经结束,冉闵带头向刘彦所处的方位,殿内众人是随着冉闵的动作一同站起来,皆是行礼。
刘彦当然是坐在台阶之上的那张宝座,他抬起右手虚请了一下,有崔宗代为洪亮声喊了“平身”二字。
今时今日的刘彦是不得不穿上全套的行头,有人发现那身冕服与之前的区别。
之前的刘彦穿冕服是王爵款式,今日却是全套的天子冕服,发现这一点的人没有咋呼,内心却是不得不激动。
元朔三年时期,刘彦在泰山祭祀诸夏先祖与阵亡将士,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昭告天下臣民与祖先、四方大神,完成了登天子位的仪式。
天子是诸夏的族长,登天子位不代表就是登基称帝。成为天子之后,就意味着能够从法统和法理之上领导诸夏苗裔,因此诸夏文明的最高权力更替从来都是先举行登天子位的祭祀,再举行称帝仪式。谁要是称帝而没有晋天子位,或是先称帝再晋天子,闹笑话是小事,对于统治也会变得不稳固。
当然了,并不是说成为天子之后,统治地位就会无比牢固,看的还是能不能使治下国泰民安,或是国家能不能强大和强盛,可是不是天子真的很关键,那代表着一种“正朔”地位。在诸夏文明的历朝历代,天子和皇帝总是会被不明情况的人混淆掉,可一族之长的权力要大于国家元首(皇帝),天子能够进行天诛,国家元首却要依循法律。
刘彦很少会穿天子冕服,以往的冬至节大宴基本上是穿王爵冕服。他今年换上天子冕服的行头,一来是有外国使节在场,二来是暗示即将登基称帝。
“开始吧。”
刘彦的声音并不大,却是能够很好的传播出去。
殿后早就准备妥当的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刘彦的嫡长子刘慎,次之的庶长子刘铭,随后便是一些年纪娇小的三公九卿子嗣。
小孩们是穿着盛装,犹豫先前已经进行礼仪教导和彩排,排列走起来是像模像样。
刘慎在过年之后就已经是七岁,他年纪还小五官不显,有身上的行头再加上服装得体,倒是显示出王室嫡长子该有的雍容。他走在最前面的同时,双手是捧着一个盘,里面装的是一些食物的种子,先将盘子敬献给刘彦,寓意来年五谷丰收。他后面又从刘铭那里接过装着铜钱、白银、黄金、玉、玛瑙、翡翠的盘子再敬献而上,寓意国家富足。
“好复杂的样子。”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看着那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不止敬献一个盘子:“是什么特殊文化?”
没人去回答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问话,敬献的环节结束后,一帮乐师出现了,他们摆好了乐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换好诸侯冕服的冉闵等人出现并去到自己的位置,一声编钟的声音最先出现,随后各种乐器加入了进去。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
刘慎带头吟唱《鹿鸣》,小孩子们一板一眼地跟着合唱。
在胡虏统治中原的阶段,不止是《鹿鸣》消失,很多悠久传统实际上也没人敢再搞,对于相当多数的人来讲,欢宴时能唱《鹿鸣》就代表着一种必不可缺传承。
随后,殿内的汉人皆是跟着唱了起来,每个人都是唱得如此如醉……
第721章:传承之重
一个民族的文化和传统就是保证能否传承下去的基础,要是文化和传统消失了,就算是血统依然还在,可是没有了文化和传统又与被灭族有什么区别?
消灭一个民族很难从身体上进行灭绝,也从来都没有从**上灭绝一个民族的事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文化上消灭一个民族的例子却是不要太多,诸夏文明就是吞并了相当多的异族得到壮大,许多异族尽管血液里流的是他们祖先的鲜血,可是不管从精神还是思想、文化,其实都是消失了。
诸夏文明融合异族的同时,会留下一些有益处的精神或是思想。乃至于是诸夏文明武力虚弱被灭国之后,也会因为本身是高等文明反过来融合掉低等文明的异族。
当武力不强盛的时候,剩下的真的只有文化和传统才使沦陷的民族得到拯救,不但是诸夏文明这样,其实世界上的很多民族也是这样重新屹立起来,比如早就被罗马征服的希腊文明。
一个坚信自己的文化为高等的民族很难轻易地被消灭,哪怕是有黑暗期也会相当短暂,那是一种文化所带来的不屈和反抗、自立的精神在支撑着,涅火重生之后还会迎来新一轮的高速发展期。
汉人的文化和传统在胡虏统治阶段遭到前所未有的压制和破坏,等待重新屹立起来之后,他们对文化和传统是一种比往常更加重视的高度。毕竟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什么是意味着什么,失去了才会更加懂得珍惜。
“每岁皆是如此吗?”
“不尝得知。”
并不是每一年的冬至节大宴都会邀请民间人士,前些时候在临淄是邀请年纪大的长者一同赴宴,刘彦将行政中心转到襄国之后就没有了类似的举动,中间有两年只是君臣自己乐呵。
节日中君臣进行饮宴邀请长者是诸夏文明一种尊老的传统。这种传统是从西汉开始,历朝历代只要是诸夏后裔作为统治者,皆是会在隆重的节日邀请民间的长者一同赴宴。会从西汉开始有这种传统,是汉室“以孝治天下”的理念,上了一定岁数的老人有诸多特权也是从西汉伊始。
在胡人的思想观念里,老人没有半点需要尊重的地方。从他们在遭遇灾害时的选择就能够看得出来,白灾发生之后到了取舍的时候,老人需要出去自生自灭,哪怕是抱团取暖也会是老弱待在最外围,核心位置相反是最强壮的那一批人。发生在诸夏文明的时候,会是强壮的人待在最外围,相反是老弱会被保护在核心位置。这个就是民族思想的最不相同之处。
纪昌作为丞相今年也邀请了关中六十岁以上的长者与宴,就是数量跟在临淄的时候相比少了很多。
四十六位长者被安排在殿中明显的位置,看排位还比百官更靠近刘彦所在的区域。这个就是汉国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将会延续诸夏的传统,将尊老贯彻下去。
往年也会唱《鹿鸣》,却不是由王子和众多二代来唱,是安排了歌者。
今年安排刘慎出来领唱有特殊含义,明年末新长安就会建城,百官与百姓等待许久的刘彦登基仪式将会举办。刘彦还是大王的时候,关于继承人的确认虽然急迫却能等待,可是登基称帝之后关于选择太子将会变得迫切。
诸夏文明在先汉之前就没有立长不立幼和传嫡不传庶的传统,比如春秋战国的各诸侯选择继承人是选择立贤不立长,那是大争之世的国家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生死存亡,选择统治者当然是要选厉害的继承人,由蠢货在继任统治者地位无疑会让国家分分钟被灭。
立长不立幼和传嫡不传庶的传统(规则)什么时候出现其实很难说清楚,有一种说法是在刘彻的“推恩令”下达之后被延伸出来的一种规则。
事实上立长不立幼和传嫡不传庶的传统之所以会出现,是诸夏文明开始走向稳定之后,对外扩张的**不强,统治者并不需要多么聪明,只要能够“守家”就算是完成责任。在读书人完全崛起之后,他们甚至希望统治者就是一个傻子,治理国家的事交给读书人就好了,统治者最好当个泥塑。
必须说的是,读书人全面崛起的并掌控朝政的时候,通常就是国家最混乱的时刻,他们会形成各种派系进行斗争(党争),也经常是为了达到斗争的胜利不折手段,致使国家变得混乱的同时消耗国力,导致国家不是内部不断起义有了朝代更替,就是异族入侵进行灭亡。
“想来,太子便是嫡长慎了。”
“自当如此!”
“嫡长慎可有座师?”
“这个……”
都不是傻子,庄严场合刘慎特别出场,他的一举一动还都起到主导作用,不管是指挥自己的弟弟刘铭,还是其余的二代,都是有着特别的含义,看不出来都不是眼瞎,是脑瞎。
“三公九卿之嗣有福了。”
“汉家本有如此传统,他们确实有福了。”
所以说诸夏文明的传统都有自己的特别意义,国家的继承人从小的时候都会被安排一些玩伴,除了增加继承人的社交之外,无疑是让继承人拥有自己的核心班底。等待这个继承人真的继承大统,玩伴们差不多也都会身居高位,一帮有着深厚友情的君臣将会共同协力在治理和发展国家。
谈论的人免不了一阵酸溜溜,他们能够找到太多的例子了,自小与君王一块长大的人,只要不是在那个过程陨落或是被淘汰,无一不是在将来成为国之重臣。就是这些人之中有坏到流脓的人,基本上大多也能得到宽容,才是令人最羡慕的地方。
“至少三代的富贵是保住了呀!”
“何止三代?若是依然由他们的子嗣成为伴当,四代、五代……福泽绵绵不息了都。”
羡慕和嫉妒充斥着太多的局外人,他们不得不奢望一下,是不是也能让自己的子嗣参与其中,哪怕是无法直接接触刘慎,至少也要自己的子嗣和那些二代成为朋友。
殿内的歌声还在继续,唱完《鹿鸣》之后,连《弁》和《瓠叶》也先后被吟唱,目前是在唱《宾之初筵》。
可以说《诗经》其实诸夏文明的一部百科全书,里面能够找到诸夏文化的包罗万象,读《诗经》必定是能其中的文明知道古人的生活是怎么样,又可以找到很多史书上所找不到的记录,比如《出车》就是记载周宣王初年讨伐狁胜利的歌咏。
不要以为《诗经》和现代人没关系,古人唱诗经与现代人唱流行歌就是一个意思。
事实上,很多现代流行歌曲也是改编自《诗经》。
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有一个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已往兮,忧怀之曝尽(昨天以往,风干了忧伤);与子见兮,在野之陌青(我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牵绕兮我怀,河升波涨(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美人兮相伴,斯是阙堂(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就问不?好吧。上面那个都是某大神恶搞,但真的有不少现代流行歌曲是改编自《诗经》,如《蒹葭》、《在水一方》、《夜宴》等等。
“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们唱的歌已经传唱数千年?”
在这一刻,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和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暂时抛下了敌意,是作为一个外来者接触到诸夏文明的历史之悠久,有了沟通的渴望。
罗马和波斯有相同的阶级观念,就是身份到了一定地位才有互相沟通的资格,高位者其实是不会与卑下者聊天,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和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实在太想聊天了。
“拥有悠久历史的民族并不少,却是难有一个能像赛里斯人将自己的文化传承下来。”
“他们与古埃及、古信度、古巴比伦同为文明古国。他们很尊重自己的祖先,对文化的追求也是很高。听说汉帝国还有传承了数千年的家族?”
中原这边有传承数千年的家族?还真的是有,孔家算是比较晚了的,以前的颍川陈氏是舜帝的后裔,荀氏干脆就是轩辕氏的后裔,追寻起来真的是到不得了。
诸夏的很多氏族历史真的非常之悠久,除了来自于领土扩张得来的姓氏之外,就是远古某位大人物的后裔,比如刘姓就是尧的后裔,吕姓是姜子牙的后裔(姜子牙又叫吕尚),还有太多太多了。
场景已经不是在殿内,是换到了外面的广场,刘彦正在举行祭天的仪式。
王室(皇室)在冬至节是要带头祈福,就是别的王室是祭奠宗庙,刘彦是穿越来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年代的祖先是谁,有立宗庙却是供奉诸夏远古伟人,真没自己的祖宗牌位,冬至节的时候也就有了祭天祈福的改变。
祭天需要祭台,从古至今就是夯土十数丈之高,形状为金字塔形状,只是顶层的平台比较大罢了。
祭天还需要有鼎,之前禹铸的九鼎没有消失,是要用上全套“装备”,后面九鼎下落不明,也就根据典籍的记录来进行仿照,造出祭天用的鼎用来进行祭祀。
“赫赫始祖,吾华肇造,胄衍祀绵,岳峨河浩。聪明睿智,光被遐荒……”(别吐槽)
祭天自然是需要有文章,反正刘彦是绝对写不出这种骈四俪六的短句,就需要御用文人来进行代笔,写的很多是专门为了词藻优美的骈四的短句,还有向上苍报告自己在位时取得的成就,再祷告上苍一定要庇佑之类。
“……经武整军,昭告列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尚飨。”
念完,刘彦率领百官进行参拜,因为是经过彩排,动作绝对是整齐划一,观礼的民间人士不是在百官队伍之中却也进行跪拜。
罗马、波斯等国家并没有类似的活动,他们被现场庄严的肃穆气氛所感染,连呼吸都不敢太粗。
参拜完毕,刘彦手捧祭文投入燃烧的鼎中,对着刘慎招了招手,父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声低语。
“大汉有后了。”
“是啊。”
听上去可能有点怪,但讲的是刘彦终于要立太子了,那是百官和百姓期盼很久的事情,要不然总是觉得缺了什么。
刘彦和刘慎父子低语完,由刘彦牵着刘慎的小手走到祭台边缘。
“准备阅阵!”
喊话的人是崔宗。
刘彦没搞宦官制度,王室的成员实际上比各朝各代也少非常多,宫城服务的人由宫女居多,少数一些是没有阉割的随从。
没有阉割也能进入宫城服务?要不要连宫城禁卫也全切掉小丁丁啊?在汉国这样的事情完全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官员都能留宿宫中,就是后宫没可能随意走动就是了。
刘彦怕不怕头上有一片青青草原?实际上他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这一代不搞宦官制度只是个人好恶,在他之后就看子孙后代想怎么样。
祭天之后进行阅兵几乎是历朝历代的一种习惯,只是一个皇帝一生中都不一定有两次祭天的机会,第一次是登天子位和称帝必须要祭天,往后得是有能拿得出手的功劳才能搞,要不然可是要被笑死,就和泰山封禅的级别一样,差别是第一次祭天是附带福利。
广场挺大,崔宗喊话之后,百官和其余众人撤到观礼台。
“咚咚咚……”
战鼓之声率先响彻,随后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人们看过去,身着华丽戎装的将士从宫门鱼贯而入。
部队开进广场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抵近,是每一个队伍在宫门附近组成方阵,带头军官一声响亮的指令下,才向着广场开进。
“不得不说,赛里斯人的戎装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吧?”
“他们很高大,高大得有些过份!”
话说,阅兵的汉军还真的都很高大,已经出场的方阵基本是由二米身高的壮汉组成方阵。
另外,目前这个世界汉人绝对能算是高大的人种,另外一些是北欧人和斯拉夫人,像罗马人的平均身高堪堪就一米六……
第722章:不明觉厉
在历史的典籍上,其实可以找到很多中原王朝的阅兵记录,只是他们的阅兵并不是让士兵组成方阵踩正步,一般是以围猎的形式来进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崔宗喊的是“阅阵”,不是喊“阅兵”,因此在宫城广场进行的压根就不是阅兵,是一次必要的“走过场”。
这种“走过场”绝对不是刘彦独创,更不是始于现如今的汉国。
有记录显示,早在商朝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场景,进行祭祀的时候会摆下大军,也就是在某场战争得到胜利后,商朝祭天仪式时让功勋部队出场亮相。
周朝取代了商朝,商朝的一些传统被延续了下来,各诸侯入“朝”参加某些活动的时候,周王室也会安排“阅阵”来展现强大。
在周朝中后期,尤其是到战国时期,不管是“阅阵”还是“阅兵”都一度停止,那是周王室压根就没有强兵了,还是不摆出来丢人。再来是各个战国几乎每年都在进行战争,根本就不需要用阅兵这种形式来进行震慑,是直接拉出部队去与他国血拼。
“当然了!”冉闵咧嘴笑说:“军人可不是伶人,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战争。”
进行“阅阵”的部队还离得有些远,观礼的人可以随便聊天,不免就会谈到先前各个朝代的事情。
“阅军啊?”徐正细细想了一下,非常肯定地说:“精锐自然是需要时常检阅。”
说的是检阅,不是阅兵,那是对令行禁止的一种监督和训练,也体现军队从来都是依靠对命令的服从度,不是但看个人能不能打。
其实自周王朝之后“阅兵”和“阅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重新出现是到了西汉,那是汉帝国哪怕是与北方游牧民族不断有冲突,可是大体上还是保持相对的低烈度局部冲突,再来是中央又有了震慑地方诸侯王的需要,时不时都需要拉出精锐部队来演示一下,以此告诉各诸侯王:老子可是有这么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你们可别有什么坏心思。
“大汉并非先汉,大汉一直都在进行战争。”冉闵有些口无遮拦地说:“再来……王上也没有一个窦太后。”
周围的同僚都怪怪地看向冉闵,大多不了解这么一个人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似乎还活得挺滋润?
“的确。”谢安非常肯定地说:“汉孝武皇帝该是进行阅兵次数最多的人了。”
除了谢安之外,没人愿意和冉闵搭话。汉国没有因言获罪的事情,可那么作死真的不好。
历史上最喜欢阅兵的人是刘彻,那是在窦太后压制期间,他无法真的拉出部队去与想干仗的人血拼。有相关记录表明,他在窦太后压制期间,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在上林苑进行演兵,一开始是喊些口号之类的,后面逐渐转为围猎,也真的让他用这样的方式训练出了强军。后面汉军与匈奴血战的部队,骨干基本上就是他在上林苑训练出来的那批武人。
从刘彻开始与匈奴开战之后,“阅阵”和“阅兵”基本就在中原消失,不单单是刘彻在位时没再搞过,日后的汉帝国历代皇帝也没再弄,原因是儒家强烈反对做类似的事情。
其实吧,真正的原因是从刘彻开始汉军就太过强势(也真的很强势),压得包括儒家在内的文人有些抬不起头,要不要干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能不能的事,算是一种文人和武人的阶级斗争了。
从先汉之后,除开每次改朝换代的开国时期会多次出现大规模的阅军之外,第二代继承人登基之后基本上没再出现。
到了两宋,阅军干脆就成了杂技表演,所谓八十万禁军,能上战场开片的压根就没有多少。
再往后,也就是永乐年间有搞过一次超大规模的阅军,那是应对中亚某个强国的国王说要再次完成忽必烈的伟业做出的反应,但这国王在行军半途就病死了。
至于“我大清”之类的,其实还是很有看头,但基本上也是一种纯粹的表演性质。
和平年代演兵和阅军其实相当有必要,是提振军心士气的一种直接有效的方式,还能增加民族的自豪感。一些国家时不时就来一场战争的话,战场就是最好的阅兵场,导致是真正有战争的国家在阅兵的时候就越倾向于娱乐性,变成一种放松性质的花车游行了。
武将对于演兵和阅军之所以重视,是他们将类似的行为看作是训练部队的方式,尤其能够提醒部队时刻保持纪律。
“各支常备军都能算得上是功勋部队吧?”
“自然。”
“就是没办法像禁卫军一样走得整齐。”
“……”
那个压根就是没法说的事情,禁卫军是“量产”部队来着,除了样貌随机产生之外,一个兵种的身高就是固定的,他们列阵走起来完全能够做到整齐划一,要是现在的人知道机器人是啥玩意,绝对会喊上那么一句。
汉国的十三个常备军的成立时间有先后之分。排序在前五的常备军基本上就是跟随刘彦从青州杀出来的部队,历经整场对羯族的复仇之战。排在前五之外的部队,第六到第十是在对羯族之战的后期才成立,第十到第十三干脆就是草原之战和对燕之战才成立的部队。
十三个常备军的确都是功勋部队,他们先后举行过自己的献俘仪式,就是近年来向君王献俘的仪式举办得少了。
今天就会有一场献俘仪式,那是对笈多王朝战争俘获战俘对君王的献礼。
“海军……是独立在十三个常备军之外啊!”
“难道不是?”
“阿三的那些战俘算是第七、第九常备军和海军一块的战果。”
汉国有十三个常备军,虎贲军是具装重骑兵,羽林军是综合骑兵,又有第一、第二和第四骑兵军,剩下的第三和第五到第十一都是步兵军。
除却十三个常备军之外,刘彦又在元朔七年建立了一支操作火器的部队,是分别调配各支常备军,以羽林军的附属火器部队数量最多。
汉国的火器运用在对燕之战最多,后面基本上就没有大规模使用,不过实验却是一直没有停顿下来。
在元朔七年,刘彦又下令研制可以搭载青铜炮的战船,目前是处于实验阶段,还没有成品战船。
祭天时的“阅阵”就是走个过场,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演兵或是阅兵,哪怕是这样,当整齐划一的将士列队推进到广场的预定位置,包括外国使节团的成员和那些民间人士,除了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就是被震惊到了。
“很有排场,太有排场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连续用了两个感叹的词:“我们罗马也有类似的活动,只是走起来太散漫了。”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干脆就没话说,不管是帕提亚帝国还是到了萨珊王朝,波斯人就基本上没有搞过演兵之类的活动,在这一方面是匮乏得很。
与波斯人相对比,罗马人就非常喜欢搞类似的活动,他们每对外战争获胜一次,就会到罗马(城)举行凯旋仪式,但就是展示战利品的成份许多,再来就是让战士接受罗马市民的撒花和欢呼,会有排队入城仪式,但就如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所说,就是游街而已,真不是什么列阵阅兵。
就在没见识过类似场面的人一片惊叹中,已经抵达位置的方阵突然响起歌声。
总数六千将士吟唱的是《商颂.烈祖》,本来是用来歌颂成汤的一首诗,但是也适用于用在祭祀方面,与诸夏文明崇拜先祖没有什么冲突,有冲突的是周王朝不会那么干。
汉军将士在咏颂《商颂.烈祖》的时候,气势无比宏大,第一句“嗟嗟烈祖!有秩斯祜。”就充满了诸夏文明的敬重祖先特色,翻译过来就是“赞叹伟大我先祖!大吉大利有洪福。”,整首诗其实也就是通过歌颂祖先,再向祖先祷告请求赐福的过程。
因为《商颂.烈祖》的特殊性,齐声高唱的汉军,是唱到那一句“来假来飨,降福无疆”就作为结束,只因为最后的结尾“顾予尝,汤孙之将”是成汤子孙的专享词。
“他们在唱什么?”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满脸急切地在问翻译,他已经抱定坚定想法,罗马完全可以学习汉国的做法,就是这样才会显得急切。
翻译是满脸的发懵,他就是懂寻常的汉语而已,真听不懂太深奥的啊!
《诗经》中关于《颂》有三种,分别是《商颂》、《周颂》和《鲁颂》。《商颂》和《周颂》都是歌颂开国之君的文治武功,鲁国本身就是诸侯国,真没资格谱写什么“颂”,问题是鲁国的诸侯就是周王室的史官来着,还是“尊长国”,再来是孔子他老人家在去“无邪”的时候“去诗几百首”,只留下自己认为合适的,致使后人看到的《诗经》其实是不全的。
身为鲁国人的孔子当然会留下《鲁颂》,然后是《鲁颂》里面除了相对不要脸的歌颂僖公的文治武功之外,表达的是希望鲁国恢复其在周初时尊长地位的强烈愿望。
在需要咏颂《诗经》关于《颂》的场合时,基本上就没任何朝代的统治者会去搭理《鲁颂》,倒是鲁地人时不时会关起门来唱一唱《鲁颂》,尤其是以鲁地的儒家门徒最长干,那是他们着实很渴望得到一些什么。
“全是铁甲啊!”古德豪斯双眼瞪得贼大,满满都是一副口水都要留下来的样子:“本来以为罗马就够富足,没想到赛里斯更强!”
开拔到宫城广场的军队的确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致的金属甲,差别是禁卫军是鱼鳞甲体系,其余则是以板甲体系为主。
罗马富不富很难说,但是他们的军队还真的都是使用皮甲居多,只有极少数的军团有装备金属甲。罗马皮甲是一种硬压款式,真就不是一层皮革就算完事,通常还是以使用的主人身材来制定,得说防护力方面真的不比金属甲弱多少。在金属甲方面,罗马的金属甲是一种板状的叠层款式,瞧着就像是皮皮虾一样。
目前的日耳曼人就是毫无疑问的蛮族,绝大多数的日耳曼部落还是在使用石器,只有极少的日耳曼部落拥有金属武器,那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掌握冶炼技术,对于金属武器的渴望是无限拔高的高度。
不是现场听咏颂《诗经》真的难会有什么感受,身在其中的话却是能够充分体验其中的气氛,尤其是在心有所感的前提下。
在场的很多人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诗经》里面的诗,尤其是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之下,以至于很多人是热泪盈眶又无比激动的模样。
“值了,完全值了!”
“原以为此生再无此景,是真的值了!”
张亢和孙放就是热泪盈眶的人之二,他们之前都是东晋小朝廷的官,私人场合是能够听到《诗经》里面的诗,可东晋小朝廷就是再不要脸也不会大搞场面来庆祝什么,得是从胡虏那里光复中原才会有那个脸去办。
只要是身为诸夏后裔,对于诗必然是会有共鸣,便是大字不识一个,听人念诗,哪怕是听不懂意境,亦是会有莫名的感触,此便是属于诸夏后裔的一种情感。
刘彦就属于听不懂诗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人,但是不妨碍他也会有身为诸夏后裔而产生的情感。像他这一代的人,生长的大环境是以白皮肤系文化为主,偶尔听到有流行歌用古代诗词改编而来,只要不是难听到折磨耳朵,光是听充满诸夏特色的音乐都会觉得舒服,更会觉得歌词简直是太美了。
“慎儿。”刘彦满是严肃地问刘慎:“知道什么是根吗?”
刘慎从四岁就开始学习认字,却是没来得及学太高深的学问,明显无法回答自己父亲的提问。
“根,就是接受外来有益文化的同时,不要忘却属于诸夏的那一部分。”刘彦看着懵懂的刘慎,一字一顿地强调:“一旦诸夏的文化消失,诸夏也就没有了。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第723章:为万世奠基(春节快乐!)
祭天结束之后,刘彦在宫城大殿举办饮宴,其中过程却是不需要过多叙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饮宴并不是一天就算完,冬至节的当晚是由君王举办,随后都会有自己的活动,毕竟现在的人们是拿冬至节当成“小年”在过,算是比较重要的节日之一,走家串门联络感情非常普遍。
既然是节日,又有那么多的文化人汇集在旧长安,少不了出现频繁的文会之类,倒是诞生了很多作品,冲突更是发生不少。
“冒出来许多自称诸子百家的传承者?”
“回王上,是有类似传闻,却没有证实。”
现在还有诸子百家吗?刘彦相信还是会有的。但是他并不认为会存在什么传承者,哪怕是有人懂诸子百家的某学派,基本上也绝对是半桶子居多。
要知道儒家已经兴盛太久了,还不留余力地打击诸子百家残余,一直被围堵和消灭的诸子百家想要找个学生都困难,怎么寻找优良的人来传承知识?
【好像……诸子百家是有一些传承下去?】刘彦不太确定的想着:【就是到唐朝中叶,不是还出现纵横学派的继承人王玄策吗?】
“应该是投机取巧。”桑虞毫不留情地说:“王上要兴学,不类先汉独尊儒术。”
刘彦原先对儒学其实挺讨厌,那是作为新时代人物得知宋、明、清的儒生大都是什么德性,对于“寡妇守节天经地义,儒生投敌争先恐后”和“水太凉”的印象着实是太深刻了。
等待刘彦真正去了解儒学的时候,知道了宋、明、清和之前的儒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来也是明白人都有分好坏,学说的好不好是看实用性和人,就好像是使用刀子的人干好事还是干坏事一样。
总体来说,消化掉诸多诸子百家学派知识的儒家,于当今这个年代是不好不坏,相对于僵化了一些,再来是过于偏向了玄学。
事实而言,孔子虽然创建了儒学,可是自他之后的儒家就一再被后人所修改甚至是篡改本意,许多人认为是没有标点符号的“锅”,但就算是有标点符号,真想要去曲解一句话的意思又有多难?
儒家和法家一样,都是为了迎合统治者可以进行“进化”,某些程度上来讲儒家要比法家更有风骨一些。至少儒家在受到统治者逼迫的时候会稍微挣扎那么一下下,甚至儒家会和统治者叫板,可是法家就真的无限迎合统治者的需要了。
“寡人从未说过不尊儒学。”刘彦完全无视掉桑虞傻愣掉的表情:“独尊一家,可使全国思想统一。学说过多虽然可使百家争鸣,但思想也乱了。”
每一个统治者都希望自己的治下好统治一些,不管是使用什么学说,基本上就是为了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标。儒家会转向愚民,“锅”应该丢给统治者和迎合统治者的那些儒生,不该是将“锅”完全砸到儒家头上。
“可是……”桑虞胯下有些疼,满满都是疑问:“可是大汉不是依法治国吗?”
汉国的许多官员一直认为刘彦要走的是秦帝国的路线,那是刘彦强调法制带来的结果,导致许多官员开始在学习法家的知识,甚至是开始以法家门徒所自居,桑虞就是其中的一个。
“寡人要的是思想统一。”刘彦倒是奇怪了,纳闷地说:“与依法治国有冲突吗?”
哪个朝代又没有律法了?依法治国才是真正的王道,那是现代早就证明了的事情。
“依法治国……”桑虞有太多的疑问,迟疑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尊儒,法如何庄严?”
“寡人没有说要尊儒。”刘彦被问得很是头疼,他本身就对这个不擅长,要不干脆自己弄出一套理论来就得了。他看着被绕的有些晕众人,说道:“寡人要是的思想统一!儒家能办到寡人想要的,尊儒如何,尊法如何,何等学说能办到,寡人便尊它!”
众大臣却是不敢轻视,他们与从后世穿越来的刘彦不一样,观念中就是君王一旦爱好哪个学说,那个学说就必然会成为显学,学习那个学说的人天然上就更容易得到偏爱,遇到霸道一些的学说还会趁势逼得学习其它学说的人没活路,要不然就不会是独尊儒术之后朝堂满满都是儒生了。
“维持国家的稳定需要法家,发展国力需要杂家,保卫国家和对外征战需要兵家……”刘彦举了相当多的例子,无奈地说:“就不能综合一下?”
现代人,哪个不是实用主义者?管它是什么学说,能用的就是好的学说。再来是,一个党还允许内部有诸多派别,一个学说里面就不允许有诸多的分支了?
率先明白过来的人是纪昌,他先是振奋,然后是为难:“儒家已经消化诸多的诸子百家学说,早便不是纯儒,可是……冠名于儒学,分有诸多学派,与百家争鸣有区别吗?”
“寡人就说明白一点吧。”刘彦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不管是哪个学说皆是诸夏之学,能不能统称为‘夏学’或‘汉学’,只取其精华,去其糟糠。”
后世的学术界认为夏朝是诸夏后裔的第一个朝代,就是一度难以找到有力的证明,以至于西方国家认为压根就没有“夏”这个朝代,后面还是从甲骨文的考古上得到发现,才证明真的有夏朝的存在,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出土于商朝的鼎器上有关于夏朝的记载。
纪昌在刹那间与桑虞完成对视,他们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自己家的这个君王简直就是雄心壮志,要捏合包括儒家在内的所有学说为汉国所用,连“夏说”这么个逼格高出天际的称呼都用上了。
刘彦的想法还是非常直接的,后世的天朝一直在强调“中华文化”,不管开始之初是有什么目的,就是将各朝各代的文化来进行规范和统称。这个做法当然是正确的,首先都是属于“中华文化”的一部分,那出自哪个区域就没有任何需要争论的地方,内部的争执也就没有了必要。
古人喜欢搞文化独尊,不同学派的人互相掐架起来简直不要太可怕。他们会那么激烈地进行斗争,是各自的分别太过明显,导致谁也不服谁,那就从根底上将它们视为同一个文化的分支。都是属于某个主体文化的延伸,再掐架就完全是与当局过不去了。
“‘夏学’这个称呼好。”冉闵逮住机会大声说了一句:“听着就觉得堂皇大气。”
之所以是称“诸夏”,不止是因为夏朝是第一个朝代,还因为都是源自一个族群,说诸夏是因为后续发展的文化和价值观产生了不同。“夏”这个字本身就代表着源头,将所有学说捏合起来,再称为“夏学”,谁反对就是背弃祖宗的叛徒,不将自己视为诸夏一员。
“骠骑将军所言极是。”纪昌刚刚还在担忧一点,刘彦要是认定‘汉学’这个冠名,那基本上就只能是代表当代:“称‘夏学’,无人敢有不服。”
一件天大的事情就那么草率地被确认了下来,参与的人不管有没有认清楚其中的重要性,反正都是既是激动又是兴奋。
“没人敢不服就行。”刘彦也很开心,有些不足的是现在称‘中华文化’基本是不会得到认可,要不更合他的心意一些。他开始用下命令的口气分配任务:“小年期间,那些读书人热闹得很,让他们都别吵吵了。”
在场属于文官体系的人都是站立起来行礼应命,他们会用不同的手段将今天的决定透露出去,要是那些文化人识相点坦然接受倒还好,不接受他们也会使用各种手段让有反对意见的家伙接受或人间蒸发。
众人从刘彦处离开,出了宫门纪昌站定原地。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刚才刘彦并没有指定谁为主导,纪昌很清楚自己虽然身为丞相,是理所当然的主导者,但包括桑虞、吕议等一些九卿可不会那么安份。
一个国家确定文化不是小事,谁去执行都能从中获益,桑虞自认是北方派系领袖,吕议是被逼着成为南方派系的领袖,他们哪怕自己不想争,后面也会被追随者逼着去争,纪昌停下来就是要与两人开诚布公谈一谈。
“泰安,虞知晓一处风景优美之处。”桑虞显然是知道纪昌为什么会站定,笑着说:“一同前往?”
吕议没半点客气,接着话题也说:“同去。”
纪昌面无表情地颔首,令他没想到的是冉闵拉着徐正也过来,咋呼着要一块去。
“某可不是多事。”冉闵很直接地说:“夏学自然也包括兵学,如何能让你等文人全面代表?”
徐正本来是很无奈,一听冉闵那么说立刻反应过来,严肃地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去。
桑虞是巴不得水更浑一些,笑着也就帮腔。
所谓风景优美的地方并不在城内,是旧长城偏西南位置的骊山附近,该处原属于上林苑的一部分,传闻还是始皇帝秦陵的所在,就是几百年过去没人真的找到始皇帝秦陵所在而已。
既然是冬至节,天气自然是暖和不到哪去,就是因为气候转变的关系,今天还没有出现下雪,但说实话也是冻人得很。
“毛病了,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所在。”冉闵不是怕冷,是纯粹觉得周边的风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优美:“一眼望去就是万物凋零,哪里美了?”
桑虞有听到也当没听见,其余人则是在苦笑。
对了,最后一块来的并不止约定的那些人,是三公九卿,甚至是征字级别的武将也被纪昌一块通知着过来。
有随从在搭建棚子,又有侍女在准备席宴,让这个经年没人到来的地方多了突然间的人气。
“始皇帝横扫八荒**,使诸夏再次得到一统,功在当代益在千秋。”纪昌说的这个也是儒生一再不承认的。他说完就看着众人,等了一小会才继续说:“诸夏一体,大一统论不可弃,我等站在传闻为始皇帝秦陵的所在,诸君可有想法?”
在场的人哪怕是平时再没存在感,可他们都是大官和重臣,还都是当代的利益既得者,维护国家也就等于是在维护自己,有人听懂了纪昌话中的意思,有的人则真的是没有听懂。
“始皇帝不止是横扫八荒**。”桑虞笑吟吟地说:“更有车同轨,书同文,行同轮。”
就是没有读过史书的人,基本上也知道那些,可以骂始皇帝残暴,但绝对不能否认始皇帝对诸夏的贡献,要不然诸夏还是不是一体真不好说。
“始皇帝并未统一思想。”纪昌想要说的就是这个。他再次扫视众人,万般严肃地说:“今上却是要补足此缺,更要汇聚诸夏之学。诸君可知,此是何等伟业?”
一统思想的事是被汉孝武皇帝刘彻干了,还干得非常好,就是真没有维持多久,还扶持起了儒家这头怪兽。
当代人不会去说儒学有什么不好,真有不好也是某些人的事,跟学说没半点关系。
然后是,当代的儒学还没走向研究怎么愚民,倒是被主流搞成了怎么研究玄学。
冉闵不是没脑子的人,就是真不喜欢弯弯绕绕,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地说:“丞相究竟想说什么,说太玄乎闵听不懂哇!”
刹那间,徐正赶紧往旁边移动几步,真羞愧与冉闵并肩站在一起。
“……”纪昌觉得自己是很严肃在说话,没搞清楚冉闵是故意的还是在插科打诨。他比较郁闷地瞪了冉闵一眼,索性摊开了讲:“此事若真做成,我等不但是开国功臣留名青史,亦可与文字同在。”
“自是如此!”桑虞万分地赞同这一点,就是该争还是得争,就说:“正因是前所未有之伟业,如何重视都不为过。虞私以为南方之学说太过歪风邪气……”
吕议根本就顾不得礼貌什么的,直接就吼:“御使大夫且住!”
第724章:都是废物
“学说之优劣,从不以地域论之!”吕议似乎是被桑虞那一句歪理邪说气得够呛,黑着脸说道:“学以致用者,地从不分南北!”
桑虞给予的回应只是一个冷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南方诸于玄学,不过是因时因地。再者,无祸害庶民之举。”吕议看到桑虞露出冷笑更气:“北地大儒争先恐后投奔胡虏,为恶者几多?”
冉闵忍不住“呵呵呵……”一阵笑出声,被旁边的徐正拉了几下才没出声嘲讽。
“真的……”冉闵不大声说,可以小声向徐正嘀咕:“大儒真没一个是好东西。”
徐正内心里深以为然,嘴上却是不能说。
司马一家子丢掉了中原,一开始文化人还是非常的矜持,哪怕是受到胡人的招揽也不会应聘,刘渊还是知道儒家对汉人的影响力,来了个礼贤下士找大儒崔游进行各种学习,很是博得儒家的好感。
儒家对匈奴人其实还是比较亲近,那是王莽篡政时期匈奴人留下的福泽。
王莽是得到所有阶层的支持才完成篡政,他的篡政该是历朝历代最为温和的一次,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血,连身为皇族的刘氏子孙都觉得这个天下该是由他来统领。
完成篡政之后的王莽大肆修改法律和建设“新社会”,归纳起来很像是共1产1主1义的行为,然后是对内外六夷进行了封号上面的降低规格。
新朝搞共1产1主1义是基于儒家的“先王之制”,得说的是不管是当时的读书人还是贵族,大部分其实还是持支持的态度,就等着走向“新社会”,同享“新生活”,那个“新”是新朝的新。
王莽估计是一个“愤青”,对内外六夷降低封号规格是个什么模样呢?就是废除之前对异族的王爵封号,全面改为侯爵。大部分的异族其实是敢怒不敢言,独独南匈奴起兵与新朝的军队打了一仗,悲剧的是新朝军队战败了。
改革就是那样,不是锐意进取到全面胜利,就是顿挫之后满盘皆输。通常一切改革都还是建立在武力的监督之下,一旦武力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任何的牛鬼蛇神就该蹦出来。
新朝的改革还比较诡异,上层的初衷可能是美好的,可是美好的策略在执行的时候总是会出现那样这样的幺蛾子。新朝军队在战场上败给了匈奴,内地改革也因为改革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失去武力震慑,再加上大多数人的利益没有得到增加反而是减少,理所当然是该吼一嗓子“反他娘的”,瞬间就是烽火遍地了。
说大儒认可匈奴有功劳,是南匈奴带头反对新朝,后面的胜利者将匈奴人做的事情称为“拨乱反正”,再来是当时的儒家是全面站在王莽那边支持并主持改革,肯定是要撇清与王莽的关系,王莽也就从儒家的大功臣变成了“中出叛徒”,反正就是一切坏事都是王莽干的,与俺们儒家真没关系。
对了,王莽最大的支持者是儒家的公羊学派,那是公羊学派后面受到皇族的压制,尤其是谷梁、毛诗和一些古文学派(以最僵化和不喜欢社会进步的鲁儒为首)崛起后也是对公羊学派进行报复,导致公羊学派不得不孤注一掷去支持王莽。
成王败寇并不会只是出现在个人身上,对于任何都能适用,其中就包括学说。这个也是公羊学派后面被全面压制的原因,复仇主义也就消失在诸夏主流,变成了“内王外圣”的主张。
从东汉一直到司马一家子丢失中原的阶段,儒家“和平主义”支持者的学派就全面崛起,甚至是有“宁予外邦;不予家奴”很浓烈的现象。
他们认为胡虏抢劫边疆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毕竟胡人穷吧,咱们富有,被抢一些压根没啥。
他们也认为没有必要为了那么点小事进行国战,一切还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最为重要,哪怕是别人伸手过来抽巴掌,就用“被狗咬了难道还咬回去”之类的言论来反对进行报复。
持“和平主义”的儒家学派,还是抱着“天下大同”的思想,就是他们的“天下大同”和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大同”就不是一个意思。
早期的“天下大同”讲的是,既然异族与咱们不是一个样子,那么作为先进文明的我们有天然的责任带领那些落后的家伙一块过上好日子。用什么手段呢?好好讲道理不愿意接受,我们就手持兵器扑上去教训一顿,用任何的手段让“他们”变成“我们”,都成了“我们”之后就可以一起愉快玩耍了嘛!
那一帮子“和平主义”者的“天下大同”就是,俺们的就是天下众生的,敌人愚蠢就必须教他们聪明,使敌人有更好的手段来抢俺们的,要是依然用落后的手段来抢,俺们可是要不高兴了啊!
这不,诸夏内斗的时候,各个大儒大都是吼几嗓子就算走个过场,等待胡虏入主中原立刻就像是狗看见了屎一样的扑上去。还很正义凛然地认为,他们必须要教胡人变得聪明,要不然胡人欺负俺们的手段太落后了,得是用更好的方法来欺负俺们。
不管是匈奴统治中原期间,还是羯族代替了匈奴,北地大儒不止是争先恐后去投效匈奴人和羯族人,东北、草原、西北的多个地方势力也是有大儒投奔过去效劳,是那种作为低等人,还很乐呵地进行效劳。
桑虞被嘲讽了一脸,内心是觉得非常尴尬,更多的就是恼火了。他们桑氏一族也在石碣赵国当官,等于是吕议骂的人就包括桑氏一族。
桑氏一族的很多人与桑虞不一样,桑虞就是认为胡人不值得他效劳,才会在征募之后一直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可是,包括桑虞的父亲、兄、弟等等很多家族子弟不是那样,是很尽心尽力在帮羯族办事来着。
中原不止一个桑氏一族,胡虏统治中原的阶段,想要安生过日子就得向胡虏靠拢,想要发展家族更是需要掌握权柄,为胡虏效劳来欺压自己同袍的人不计其数。有些人多少算是有些良心,投靠胡虏之后还想着多少保护一下同袍,更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为虎作伥,比胡虏还要凶残也残忍。
“呵呵呵!”桑虞的脸是完全黑了,却是因为道义上真讲不过去,没办法喷吕议一脸,就说:“如此说来,国朝之官,多数皆为罪人。”
桑虞没给胡人当过官,可是包括丞相纪昌和骠骑将军冉闵在内的很多人,汉国有六成左右都是给胡虏当过官和做过事的人,除了生活在曾经东晋小朝廷的那批人,都算是身上有原罪了。
冉闵还没有反应过来,依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纪昌却是深深地看了桑虞一眼。他一直没说话,是桑虞代表北方派系在怼代表南方派系的吕议,可要是牵扯到涉及太广的方面,那就不能不吭声了。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吕议却是率先开口。
“鲁地之儒,可算北方学说否?”吕议就是避开桑虞的地图炮的陷阱,也不等桑虞开口回答,继续往下说:“鲁儒以往之事不再连篇累牍。如今为大汉治下,鲁儒却依然一再反对任何进步,视有助工具为奇技淫巧。不止如此,更叫嚷大汉过于霸道,不应对鲜卑等仇寇赶尽杀绝。”
鲁儒当然是北方学派之一,刘彦是在青州崛起,某些方面鲁儒是认为现在的大汉理所当然是应该由他们来治世,可刘彦压根就没搭理他们,令他们非常受伤。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鲁儒内心愤恨不平,几乎是事事与当局唱反调,偏偏也就是动动嘴巴没敢动手干点其它什么事。
“不止鲁儒,谷梁和毛诗也为北方学派。”吕议很是冷笑地说:“他们皆认为大汉不该再大动干戈,反对继续征战,应当全面和平,不再对外发动战事。”
不是只有桑虞有引火烧身的策略,同样作为文化人的吕议也会。
“岂有此理!”冉闵果然立刻就毛了:“若无我等,胡虏依然还在肆虐。胡虏与大汉之仇,独可仅剩一方!若是某亲耳所听,必将手刃如此厚颜无耻,毫无忠义之心,与禽兽无异之人!”
徐正没吼,是冷着脸握住了剑柄,眼睛也是眯了起来。
其余在场的武将,不管是来自北方还是南方,都在用自己的态度表明一点,谁反对征战,谁就是他们的大仇敌,有机会绝对要立刻、马上、当即、瞬间……反正就是弄死。
“不知御使大夫可有听到传闻?”吕议算是火力全开:“有北地大儒言,可效仿先汉旧事,择美女赐予公主之号,备下充盈陪嫁,送往草原结秦晋之好。以此消弭战争?”
桑虞当然听过类似的言论,还不止是一个大儒在提,是形成了一种风潮舆论。那些家伙觉得送胡虏个把美女不算事,汉国现在百业凋零,最重要的是重修内政,再来是真的不应该赶尽杀绝,送美女和各种陪嫁,大家就不要再厮杀了。
“我!操!他!妈!”冉闵整张脸都憋红了:“不说那些胡虏都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只要再动动手就能灭掉。老子们还没死呢!还没轮到用女子的身体来换取狗屁和平。就是老子们死完了,便是女子也该手持兵器,老弱妇孺都该手持兵器,就算是用牙齿,也要与胡人拼死一战!”
在先汉之前,不管是夏、商、周,还是春秋、战国到秦一统天下,历来就只有异族送来美女,真就没有过诸夏向异族送美女的事例。
先汉送公主和亲,首先是刘邦这位汉高祖着实是没认清匈奴人的可怕,以为自己打下整个天下兵精将广,北上之后却是被困白登山,后方的人为了救他老人家才不得不送美女和财富,要不他老人家就要陨落白登山了。
有刘邦开了一个头,先汉国内长期是一团糟,认识到匈奴人可怕的事实,持续的送公主和亲是没有开战实力前提下的一种隐忍政策。
汉国目前的内政不能说是一团糟,可是民生状况也真的是好不到哪去,那是战乱之后必定会留下的烂摊子。与先汉不同的是,目前的汉军几乎扫平了周边的异族,就是还剩下几个也没有与汉国叫板的实力。
“太尉啊!”冉闵的双瞳瞪着徐正,悲呼:“有家伙认为我等武人都是废物啊!沦落到要送自己的姐妹去讨好!你倒是吭一声啊!”
徐正本来是满心怒火,就是看冉闵在悲呼的时候竟然不但眨眼,还在做鬼脸,完全是被破坏掉了气氛。
“你们都是废物啊!”冉闵抬手有一个算一个地指点着在场武将:“俺一直在外征战,完成了屠灭羯人的大事,你们这些废物就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要送同袍姐妹去讨好胡人?”
“那个……”桓温很无辜地说:“俺也是一直在外征战来着,还将阿三按在地上摩擦,就等着准备就绪登陆阿三抢钱、抢粮、抢女人,没在国内哇!”
“那啥。”谢安矜持地说:“俺一直在北地与羌、氐残余作战,明年就要全灭他们,再向西域进军,也没在国内。”
吕泰与李坛对视了一眼,齐口同声吼:“俺虽然在国内,可一直都在消灭不服!”
谢艾则是无比幽怨地看向吕议,有那么点底气不足地说:“俺现在是御史中丞,是文官了来的。”
“俺不管,反正包括俺在内……”冉闵又再一个接着一各的点人头,连徐正都没有放过:“废物,全部都是废物。”
桑虞算是明白了,纪昌不吭声是等着他与吕议两败俱伤,冉闵之所以跳出来则是在搅局,不过那么一搅局,他们这些文官体系的人就真无法抛开武将阶层,关于“夏学”不但要让武人插一脚,武人的话语权还会无限拔高。
可不?冉闵连自己是废物的话都说了,地图炮全开之后,不想当废物就不能让“夏学”有任何和平主义的倾向。谁敢有那个倾向,说不准他们真的会操刀子砍人。
第725章:友邦惊诧是什么梗?
那一次“骊山会谈”自然是没谈出什么实际的,是最后搞了一个不欢而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彦得知众大臣在骊山谈话的记录和概况,对纪昌的坐山观虎斗早有猜测,就是意外于桑虞和吕议竟然撕破了脸,更意外的是徐正太多迟钝由冉闵代表武人跳出来搅局。
“是谁在给永曾出主意?”
“回王上,乃是美阳侯家臣缪嵩。”
“缪嵩?”
缪嵩是冉闵的家臣之一,算是冉闵还在乞活军的重要班底之一,还是冉闵可以信赖的智囊。
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所改变,冉闵起事并建立冉魏王朝之后,缪嵩是被冉闵任命为侍中。
侍中这个官职原本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到西汉之后成为皇帝近臣。是“近”了什么地步呢?就是可以凭借侍中的身份自由出入宫城,有皇帝足够信赖的话也能自由出入后宫。
西汉一般是有三个侍中,经常性会搞出一些给皇帝“植被”的事,可是养出了一大片青青的草原,不过一般是不敢对有封号的后宫佳丽怎么样,顶多就是和宫女、女官做一些爱做的事情。
胆子最大的侍中是韩嫣,他和刘彻经常性一块和宫女“玩游戏”,估计是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后面玩到了有封号的佳丽身上去。历史记载是刘彻对韩嫣的行为并没有动怒,是当时的窦太后知道之后发了惊天大怒一定要弄死韩嫣,刘彻还给韩嫣求情,可韩嫣最后还是被窦太后弄死了。
话又说回来,老刘家对于宠爱大臣睡女官和宫女根本就不觉得是什么事。这样的习惯是从刘邦开始,但也不是刘邦独独一人显得很开放,是那个时候的风气非常非常的开放。比如楚地长期就有情动时就地**的习惯,野合之类的事情真的是普遍到不像样。
吕雉的妹妹吕在与周勃谈恋爱的时候还能和樊哙在茅草屋上演*****,被周勃亲自碰上,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觉得感情是在周勃身上,会和樊哙玩*****是出于一时间身体的需要,问题是周勃严重接受不了提出分手,结果吕是嫁给了樊哙。
男未婚女未嫁之前,情动之时来一场说做就做的爱,不但是男方觉得理所当然,女方也没觉得有什么道德负担。这种风气在上古先秦无比正常,到了先汉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真正觉得不对是在宋之后,是朱程理学全面崛起才有的事了。
“问题是……缪嵩是不是早就猜测到小朝会的内容。”
“臣马上去查。”
拥有家臣是上古先秦就有的习惯,不但是中原这边有,全世界都是有。这种习惯在中原是维持到五代十国结束,也就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西晋、东晋、五胡乱华(南北朝)、隋、唐都还是既定规则。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家臣,得是有资格建立幕府才够格。不够资格建立幕府的人,他们是采用门客这个称呼,然而家臣和门客是两回事,家臣与家主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门客与家主更多是一种利害关系。
刘彦不会小看任何一个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哪怕是历史已经证明缪嵩的智慧不足以让冉魏存在下去,相反是没几年就被前燕(慕容燕国)所灭。
要是有智慧也有能力,理所当然应该是该收罗到国家体制中来,不应该是为了个人效力……以上是传统说法,更明白的讲就是,统治者不允许任何有威胁的人不在掌控之内。
“景略。”刘彦是等崔宗离去才看向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心的王猛:“督令建康可有所得?”
八年的时间,刘彦先后有过三任的贴身秘书郎,王猛是第一任,第二任是荀羡,崔宗是第三任。
所谓的贴身秘书郎其实就是西汉时侍中的角色,只是称呼上出现改变罢了。
能够成为君王的贴身秘书郎,本身就代表是受到君王某种程度上的信赖。职位虽然小,可是正因为受到君王信赖,致使压根就没人敢得罪君王的贴身秘书郎。
王猛绝对能算得上是“简在帝心”的人之一,谁都无法否认他的前程远大。他被刘彦下放之后,起初是到冀州就任一县之长,后面调任司州,最后面才是成为建康令。
建康是目前汉国主要的对外窗口,还是汉国目前城市居民最多的城池(没有之一)。建康令虽然还是县令级别,可是属于直辖中枢的县令,政治地位上丝毫不输给一郡的郡守。
“回王上,臣日日夜夜不敢放松,恐有负王上厚爱。”王猛是在拍马屁,也是在表决心,说道:“臣督建康,所得甚多。”
管理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城市是战败一方曾经的首都,里面的人员构造异常复杂,不少是属于前朝的余孽随时可能搞事,再来是居民天然上是不会亲近新的朝代。
建康是经过将近两年的军管才交给王猛,到王猛手上的建康从原先超过两百的居民减少到一百四十余万,行政级别是从帝都变成中枢一个“直辖市”,要说建康居民能开心的起来就怪了。
管理一个地方最重要是什么?不就是首先人得愿意听从官府嘛!之前军管是一种高压的监督和管理模式,表现出对汉国有敌意的人基本上不是被干掉,就是被迁出了建康城,王猛接管的建康是一个大多数人被惊吓到快成兔子的城池,算是降低了他对建康的管理难度。
王猛就任之后,首先干的是找一批人出来杀鸡儆猴,那批人必然也是有取死之道。他先收拾人,再使用相对温和的政策,比如官府出资修缮城池,大搞一些公共设施之类的事情,来收拢人心。
得说的是先抽一顿再给甜枣的策略在任何时代的任何敌方都适用,高压之后的仁慈也更容易迫使人屈服,远比持续的残暴,或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仁慈,更加适合作为管理手段。
王猛最成功的是让健康居民重新认识到身为一名汉人的重要性,那是数万奴隶作为典型带来的直面印象,有了这一层深刻的比较,谁还会觉得作为汉人不好?
“臣相应王上号召,于建康大力鼓励手工作坊……”王猛讲了许多,主要是介绍作坊的规模和都是生产什么,后面总结:“百姓有收入便会安心下来。”
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基本上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农民或商人。事实上任何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它所有需要都会是从外部购置,无论是农产品或是工业原料都是,那么一些作坊就会显得非常重要,也代表着城市里面的手工业会是居民生存的依赖之一。
刘彦当然会鼓励人们开建作坊,那是汉国土地政策带来的必然原因之一。再来是,他真的不看好小农经济,也就是自给自足的一套社会体系,认为那样只会让社会变得僵化,不会使民族有太多的对外好奇。
“小农经济”不管是从字面还是意思在现代和古代并不一样,古时候提倡“小农经济”是凡事要自给自足,不要从“外人”那里去获取,导致有能力的群体就特别喜欢建造庞大的庄园,自己的一个小王国也就那么出现了。
不存在交流的社会哪里来的进步空间?就是没有互通有无的前提下,庄园除了缴纳固定的赋税额度之外,基本上是无法为国家产生更多的税收。危害最大的是,抱团思维的固定化,通常还会产生无数的野心家,国泰民安的时候他们对国家没有多少贡献,一旦被逮住机会就又会是狂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为王先驱者”。
诸夏文明的“小农经济”思维一直都是主流,交通不便利是原因之一,再来也是当局排斥人员流动,喜欢各地的人地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反正就是老老实实窝着别动弹就对了。
刘彦需要人员动弹起来,太多地广人稀的地区需要人口去填补,对土地控制严格的汉国也没有给某些群体搞私家小王国的空间。
“大汉与外邦往来,外邦之人首到便是建康。”王猛说到这个有种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去岁外邦之人不多,今岁大大增加,以波斯人与罗马人的数量最多。”
王猛的兴奋不是别的,是歪果仁到建康之后没干别的,就是一阵的买买买,不但是贡献了诸多的税收,也是刺激得更多的人置办作坊,吸收了更多的人作为工人。
社会闲散人员多与少一直是被规划到一个官员的政绩里面,游手好闲的人员一多社会治安也会无比之差,许多的恶性案件就是那些没事干的人弄出来的。
刘彦有看过相关的公文,的确是有很多歪果仁经由海路前来汉国,他们在马六甲那边交了过路费,到汉国被限定只能在建康活动,没有得到允许不得四处游逛。
“臣有记录,在臣前来长安之前,留驻建康的外邦人员已经达到两千四百一十人。”王猛是被问到才有以上那句话。他回答刘彦的后面一句问话:“外邦之人无法购置土地,向官府或民间租房、地,公衙在案的商铺计有一百七十二间,仓库超三千亩。”
仓库当然是用亩来算,毕竟每一间都是有大有小,目前也没有摩天大夏。
由于从外国前来的人一直在增加,王猛都打算划个区域专门让歪果仁作为居住区。他考虑到外国而来的船只数量也在一直增加,今次还打算恳请刘彦允许,于京口那边专门建造一个使外国船只停靠的港区。
“寡人允了。”刘彦没理由反对,那的确是更有利于管理。他问:“可有异邦之人闹事?”
比较神奇的是,王猛给出的答案非但没有歪果仁敢闹事,相反是歪果仁乖巧得很,真有出事也是歪果仁不理解汉国的一些社会习俗,与汉人闹出了一些纠纷,
刘彦想一想也该是那样,汉军在草原方向大杀特杀歪果仁是不清楚,可是汉军杀到中南半岛,甚至都杀到阿三门前,已经充分表明汉国的强大,强国理所当然是要使人在想干点什么时候思考更多,只有小国的规矩才会不是规矩。
“地为汉土,自然是以汉律为准。”王猛说的是关于发生纠纷时的一些判案,后面更是理直气壮地说:“他国之民非大汉之民,汉人受汉律保护,他国之人不受保护之列。”
简单一点的说就是,没纠纷也就罢了,一旦有汉人被牵扯到某个纠纷里面,倒霉的绝对是歪果仁。
刘彦颔首道:“理当如此。”
至于什么友邦惊诧,不止是刘彦不在乎,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是身处在什么国家,本**队随时能够教任何国家怎么尊重汉人,任何一个小民都不会在乎什么友邦,尤其是理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就算是没理,那也要先问问军队能不能开拔过去作战?能的话,有没有理不是关键,关键是能不能打得过。
这样的“道理”和思维并不是首先出现在刘彦建立的汉国,是刘彻一再击败匈奴人之后就有的“道理”,世界上只区分汉人能打得过和打不过。
刘彦问道:“景略已经知晓波斯与罗马,可有前往一看的兴趣?”
王猛不假思索地说:“王上有所派遣,臣肝脑涂地效劳之。”
“寡人不止希望景略是寡人的博望侯,前往异邦多多增长眼界却没坏处。”刘彦说的博望侯是张骞,他对王猛的期望是王猛‘早在’历史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就是汉国给予王猛的舞台会更大:“景略依然作为建康令。寡人再任命景略为少卿。”
汉承秦制,刘彦建立汉国,许多制度是有了改变,却是延续着相当多的官职称呼和职责,他所说的少卿就是秦帝国的一个官职,原来是属于“卿”这个官僚制度的一部分,后面职责一再改变。
王猛呼吸不由自主变得粗重了许多,领百万口众的一地县令,再兼任少卿,他算是开创了汉国的第一个特例。
第726章:不作不会死
刘彦是拿王猛在当丞相在培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丞相是百官之首,懂得内政只是基本素养,对军事也不能七窍通了六窍,甚至是对外也要有深刻的认知。
汉国会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复杂,担任丞相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面对的局面绝对会是前所未有,没有足够的素养根本就无法挑起担子。
王猛出了宫城还是满心的激动和沉重感,不是他察觉自己被当成丞相在培养。他多少知道刘彦的看重,知道自己的前程会很远大,被看重是幸运也是压力,历史上被君王看重和宠信的人非常,谁都不会是一帆风顺,倒在半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王兄?”
王猛转头看去,看到招呼自己的人是荀蕤稍微愣了愣神。
荀蕤是荀羡的兄长,是作为“颍川荀氏”的嫡长子。
荀氏在东汉时期绝对是名门望族,总说袁绍那一家子是四世三公,可荀氏与袁氏相比起来真的是一点不差。另外由于东汉是豪族政治,当时的司马氏、杨氏、陈氏、钟氏等一些家族也都是绝对的名门望族,哪个家族都有人出任过东汉的重臣,坐过三公宝座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荀蕤身边的人不少,基本是来自南方的世家子,他们一块待在宫门附近等的就是王猛。
王猛是建康令,接触过不少南方的家族,认得在场的大多数人,基本都是某个家族的嫡长子。他被先行礼再回礼,用着困惑的表情问:“诸君?”
荀蕤与王猛接触的次数不少,可以说交情还不错,要不然也不是那么亲昵的称呼。只是他的岁数要年长王猛一些,称“兄”却是因为王猛作为父母官,按照目前的习俗“兄”也是敬称的一种,可没有后世那么随意。
“蕤与众人是专门前来寻王兄。”荀蕤说完,旁边的人不是点头就是出言附合。他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才说:“今日众俊才将聚会言‘王事’,特来请王兄与席。”
当局要汇集诸夏众学说,搞一个夏学。风声是当朝重臣用各种渠道传出去,更有桑虞和吕议已经亲自下场,已经是形成了一种风潮。
现如今的旧长安汇集了太多的文化人,他们本来是为了招贤令而来,与刘彦的见面却只是在冬至节远远地见了一次,实际上是没有人能有和刘彦就近说话的机会,更谈不上献上自己的“美人”给刘彦了。
有太多的人在精心准备着,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都没能等来君王的谒见,一股“夏学之风”却是吹了起来,得知是当朝重臣的传播,甚至是御使大夫和典客亲自下场,可以说一时间是被搞懵了。
夏学当然不是新出现的一种学说,指的是当局将所有诸夏文化认为是一体,不管是儒学还是什么学都是夏学体系下的一个分支。
那个说法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任何学说只要觉得自己不是“胡夷之说”,不是诸夏学说又是什么。只是先前没人提出这么明确的观念,将一切诸夏学说都认为是一体,哪怕是学说有不同之处,甚至是有冲突,都依然是诸夏学说的一部分。
夏学的观念被提出来之后,世界上就只剩下两种文化,那就是属于诸夏的文化和不是诸夏的文化,搞得一些摩拳擦掌要干翻其它学派的某些人很是心伤。都是属于一体的某个分支了,可以有竞争却不能消灭,等于是任何学派都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互相干起架来可都得悠着点,要不然今天过于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被更狠的对待。
王猛今年才二十三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年轻。他当然知道是众人为什么会尊敬自己,不是简单的作为建康令,是曾经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带来的加持。
“令则兄也在吗?”王猛说的是荀羡。
每一年的冬至节,级别足够的官员不是实在走不开就必须回到中枢述职,一些级别不够的官员也会有君王的亲自召唤,像是王猛就是属于被点名的人之一,同样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的荀羡肯定也没跑,才有王猛的那么一问。
“蕤之弟羡受命出使柔然了。”荀蕤有些讶异王猛竟然不知道,后面接着说:“崔秘书郎下班之后会前来与会。”
下班这个词简直潮得飞起,可这个用词在春秋的时候就在被使用,起初是专门指那些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官员参加朝会都需要站班位,离开岗位之后就叫下班。
崔秘书郎指的当然是崔宗,王猛听过也就有点理解过来了。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团体,通常情况下是人以群分,比如冉闵交往的人都是一些十足的好战派,桑虞的小团体基本来自于北地,和吕议走得亲近的就是来自南方。
曾经当过君王秘书郎的王猛、荀羡、崔宗,他们哪怕是之前不认识也没有接触过,后面因为都担任过或者在任相同的职位,都是会主动接触一下,只要不是真合不来,走到一起是必然的事情,外人就称他们为“君王近臣派”。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朋友,人与人的认识一般都是通过朋友的介绍,只是三个人的“君王近臣派”就是因为都有自己的朋友,短短时间里面就得到壮大。
当然了,包括王猛、荀羡和崔宗在内,他们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组建了什么派系。
众人当然不是一直站在宫门附近聊天,是边走边聊。他们这一群人很是引人注目,不止是因为王猛在场,还因为大多数人身后都有着一个不错的家庭,甚至是某些人的老爹(祖宗)名声足够响亮。
“那群小家伙。”冉闵手里抓着一根啃掉不少的鸡腿还是鸭腿,站在三楼窗户旁边指向边走边聊的王猛等人,扭头招呼室内的人:“成群结队满大街逛游,要不要喊上来训几句话?”
李坛的脑袋也就从窗户伸出来,他的胡须上有些水迹,肯定是刚喝完酒还没来得抹干净。他收回目光,好笑地说:“早就劝你多读书。要是王景略不在场用‘训’没什么,他在,你‘训’个什么‘训’?”
所以说啊,汉字博大精深,几乎每一个字都有着非常复杂的意思,不同的场合的同一个字可不能乱用。
王猛好歹是刘彦曾经的贴身秘书郎,官位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是刘彦干的一些事情很像是在教学生,那就真不是谁想“训”就能“训”的。
冉闵被嗑了一句,回应是直接将手里快啃成骨头的玩意朝李坛丢过去,却是被李坛偏了偏头躲开了。
关中以后将会成为直隶,新长安城也已经在建造。在新长安没有建成之前,旧长安是会有一些建筑得到修复,尤其是百官需要有个下榻的地方。
汉国也下达了指示,县令官员必须是将家业搬迁到关中,也就是将家人安置在长安。再来是纪昌还给出了一个很长的名单,在名单上的各个家族也需要搬迁到长安。
现如今已经有不少家庭搬来长安,新长安没有建设完成之前也是入住到旧长安,宅子和土地当然不属于他们所有,只是暂时的租住。
源于迁移全国大多数能数得上号的家族来长安,旧长安可不再是那个没什么人居住的城市。
然后是冬至节期间,不管是被招来的民(徭役),还是被征募的劳动力,他们在节日期间也会得到轮流的假期,自然是会到旧长安城走动和游玩,使旧长安城的人气一下子暴增。
这是数十年间长安城前所未有热闹的一幕,胡虏之乱还是在刘彦迁来才重现。
汉人是一个非常勤劳的民族,指的不是什么任劳任怨,任劳任怨绝对不是什么美德,勤奋才是。
环境不好的时候,汉人会想尽办法来生存下去,环境稍微好一些就渴望增加自己的财产。
土地无法获得,那就干一些手工活,旧长安城的街道上也就有些相当多卖小玩意的摊位,就是店铺什么的属于不存在,那是因为官方真没打算修复旧长安城,甚至是旧长安城在新长安城建好之后会进行拆除。
旧长安城目前的店铺都是官营,像是冉闵等人所在的阁楼就是官营的一家酒肆。
酒肆是将原有的建筑物进行修葺,谈不上什么美轮美奂的地方,只是不是环境显得那么破败,楼层拢共有三层之高,透过窗户可以将旧长安城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
冉闵等人只是占了三楼的其中一间雅间,恰好是正对着街道。同样是在三层还有其余的雅间,比较巧的是桑虞和吕议也呼朋唤友到这件酒肆,还都是一样在三层,就是相隔并不近。
他们当然也知道对方的存在,就是没人想要去窜门。不是他们感情没好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他们互相之间决裂了,是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还有目前的关于学说定义也紧张了一些,窜门极可能被当成挑衅。
更巧的是,王猛和荀蕤等人就是朝着这件酒肆而来。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旧长安城的酒肆绝对不超过三间,还都是属于官营,离宫城最近的也就是家酒肆,不就近难道还得走上数里路跑其它地方?
冉闵看到他认为的那群小家伙走进酒肆先“哈”了一声,乖张地笑了几声,说道:“最近非常热闹,他们该不会是受到谁的邀请吧?”
当前的汉国,形成派系什么的谁都没有掩饰,都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阳光之下。这个也是上古先秦时的一种作风,和谁走得亲近就是明明白白的示人,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遮遮掩掩。因为风气的关系,君王并不会对抱成团的人表现出明显忌惮,抱成团的人也会摊开了说自己有什么主张,也代表着社会交流环境的一种正能量,却是隋唐之后所很难看到的。
“能消停点吗?”徐正还是知道王猛是被刘彦招进宫中,更知道王猛会乘船出海先往波斯再去罗马。他其实是有些受不了冉闵有种人来疯的个性,公开场合说多了会给人太尉和骠骑将军有矛盾的印象,私下场合却没那种顾虑,就骂道:“就没见过你这种不正经的国之重臣。”
“重?多重啊?”冉闵是一点都不在乎,埋怨道:“请求王上让闵率兵直接灭了西高车,王上说还不到时候。想去教训鲜卑也不能去。就是要去平蛮校尉部也没得到允许。好嘛,那就想着去波斯或萨珊,王上说会考虑,一直也没有一个准信。”
这一下是徐正直接拿起案几上的干果丢向冉闵:“你这找死的性子再不改,哪天就该被拉到菜市口了。”
“大汉没有因言获罪一说,王上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冉闵其实多少是觉得不舒坦,他太渴望封王,可现在才是一个县侯。他也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哪天没在领兵出征的途中,或是没带着军队砍人,真就是浑身都会痒痒。
徐正也就是随口说说,刘彦还没有收拾过哪个大臣。
刘彦不收拾大臣,是也没大臣找死,像冉闵这种口无遮拦的人也是绝对的少数。他没弄死冉闵看的也不是什么情份,一来是冉闵有大功劳,再来就是没触犯汉律,最重要的是他压得住,没必要去搞什么“春秋决狱”,更不需要什么“腹议之罪”或“莫须有”。
讲真话,刘彦对军队的掌控力是前所未有的强,再来是他身上有太多神秘的地方,要说“天子”的话,掌握系统这个金手指的他,该是历朝历代最像“天子”的人。
有能力造反的人都知道刘彦的神秘,面对刘彦这种“天子”,得是脑子坏到什么地步才会造反?就是造反,有多少人会跟随,还不如就安份过日子。
“其实寡人很小气。”刘彦的声音刚出现,雅间的门也被推开,他走屋内,看着目瞪口呆的冉闵,再对站起来的众人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骠骑将军对寡人很不满吗?”
第727章:意料之外的开场
统治者有多大的肚量,看的是统治者本身的能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能力越是高超的统治者,肚量通常就越大,那是因为统治者知道自己能压得住,乐于展现出一个统治者该有的气度。
只有没什么能力的统治者才会一直有“xx想害朕”的恐惧感,那是他们本身没有那个能力去压制谁,自然是不允许哪怕是一丝丝的威胁,发现威胁就是用再荒谬和龌蹉的手段都会将人弄死,家族也必然是要被诛杀干净。
还有一点就是,统治者有能力的同时还得年轻,许多有能力的君王在年轻和壮年的时候显得很有肚量,可是等待统治者老了之后就会“突然间”性情大变,非得找任何机会剪除威胁不可。那是年纪大的统治者担忧一点,自己已经老了,忧虑下一代的继承人压不住一帮子老臣,可不得趁自己还活着为下一代继承者扫平接管权力的道路啊?
现如今的刘彦正是壮年时期,跟随他打江山的一帮臣工都比较年长,着实没刘邦对韩信的那种顾虑,也就没有必要时刻担忧自己哪一天腿一蹬就升天,留下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实际威胁的谁,再次打破一切来个改朝换代。
壮年时期的刘彦不惧任何威胁,却也不允许有臣工过于放肆。与身为一名君王的自尊和脸面都无关,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个坏影响。
说白了吧,官方肯定是要具有威严,要不然该怎么去保持社会的平稳?有那么一个时时刻刻在打击官方威严的人存在,就好像是一栋房子里面的蚂蚁一样,不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挖墙角,哪天真的把房屋给挖到了。
刘彦缓步走入室内,身后跟的是刘慎,父子两人直接走向有屏风的主位。
那一刻徐正已经站起来让位,冉闵脸颊不断抽搐和众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刘彦坐下之后摆了摆手,很特意地再看一眼冉闵,说道:“都坐罢。”
其余人都坐下,冉闵却还是保持行礼的姿势,犹豫了一下,涩声说道:“王上,臣绝无不满。”
“身为骠骑将军,就该有个骠骑将军该有的样子。”刘彦没有看向冉闵,是扫视着室内的布局:“回去后备下金百斤,送往少府。”
“百斤啊?”冉闵是知道刘彦并不是真的生气了,脸上有了笑容:“王上也知道臣不敛财,是不是少一些?”
室内沉重的气氛随着两句话消散,刘彦还是他们所知道的刘彦,依然是有着统治者该有的自信,对待臣工也依然是宽厚为主,没有要改变的趋势。
刘彦对待跟随自己打江山的众人是真的宽厚,有相应的功劳从来就有等量的赏赐,不止是体现在级别高的官员身上,便是军方一小卒或是地方一小吏,只要有功劳必然是会酬谢。
十年的时间,一帮原本什么都不是的人,只要没有战陨疆场,就是没有了美宅群姬,至少也有了房屋和名下土地。一些因功封侯的人谁都是高堂坐得、美人群绕、手掌重权,要不是野心永无止尽的话,其实人生可以说是非常的美满了。
“适可而止啊,永曾。”徐正就见不惯冉闵不作就不会死的性格。
“王上注定是要当千古名君的!”冉闵却还是嬉皮笑脸:“百斤便百斤呗。”
刘彦说的“金”就真的是黄金,不是黄铜。
其实诸夏之地广袤是广袤了,可要说地大物博就真的是自欺欺人。诸夏之地从来都不是一个矿产丰富的疆域,就是可以作为产粮区的大平原也是少得可怜。
诸夏之地的贵金属储藏量真的不怎么样,金、银、铜、铁比起其它大陆真的少得有些可怜。历史上的中原王朝获取金、银、铜都是来自周边,是用商品贸易的逆差获取而来。要说资源的话,其实也就是煤的数量还算可以,就是煤得到现代工业发展起来才有大用途。
黄金是到先汉才被视为贵重金属,不够并不是市面流通货币,一般是皇室制作成为美轮美奂的金饼赏赐臣子。比如汉孝武皇帝攻陷大宛之后,就一次性赏赐出两万枚有特殊纪念意义的金饼。那些金饼因为意义特殊还能作为“不死罪”的赎命之物,也就带动了贵族和豪门收藏黄金的爱好。
根据考古发现,先汉贵族和豪门死后,陪葬的黄金是历朝历代最多,也就有了诸夏黄金都被先汉陪葬给搞得稀缺的言论。必须说的是,这种说法根本就是一些嘴巴没把门的砖家叫兽一如既往的胡扯,是诸夏之地本来就没有丰富的金矿储藏。
现如今的汉国,黄金依然不是市面流通货币,主要是黄金的拥有量真不足够支撑成为市场流通货币,但跟先汉倒是一个德性,有条件的人都会收藏一批,再来是刘彦在封赏的时候也会赏赐一些。
黄金目前的主要用途是干什么的?除了打造成为首饰之外,就是用来进行各种装修和修饰用途。
许许多多身份地位和财富足够的人,他们修宅子少不了金粉来刷饰,因为黄金本身的色泽关系,一些拥有足够多黄金的人还搞出雕刻美丽图案的“黄金版”弄在墙壁、地面和柱子上,光线足够的话就真的是一片的金灿灿。
因为刘彦的到来,谁也没搞明白他是来干什么,该有的撤掉旧的宴席,换上新的宴席,自然是有酒肆的人去干,一众人却也没有因为君王的到来而变得沉默。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除了自然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该嘻嘻哈哈聊的依然是吵吵闹闹。
“王上。”冉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凑到刘彦的座位旁边,举着一个壶酒壶一拍:“俺就是个粗人,口无遮拦是口无遮拦,可对王上绝对忠心耿耿。”
刘彦笑了笑举起酒盏。他对自己一怒之下建国,挨不下当机立断搞了举国归附的冉闵,是真没什么恶感,甚至觉得有封王的野心也能理解,没有过什么不杀后患无穷的紧迫感。
人生在世,没有理想与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只是野心不能是以自己爽了祸害他人为目标,更不能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要不然不但害人也是害己。
喝完一整壶酒的冉闵亮了亮空了的酒壶,刚要开口说话却是门外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他也没有听清楚。
“泰安、子深和言之?”刘彦是知道纪昌、桑虞和吕议都在这一件酒肆,他过来则是直接来军方聚会的这边:“进来吧。”
一众人是由纪昌领头,桑虞和吕议并肩而走,后面却是跟着十来个人,有些是刘彦没什么印象的。
“参见王上!”
众人先对刘彦行礼,好像是突然间才发现刘慎也在场。
“见过王子慎。”
刘慎早就站了起来,立刻对着众人回礼。
刘彦最近一直特意带着刘慎出现在各种场合,给众人越加肯定刘慎就是他选择的太子人选,众人自然对刘慎也就更加重视。
又来了人,肯定是要增加位置,就有酒肆的人抬来了案几以及坐蒲,一应的食物以及餐具,和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也是要有。
目前的饮食习惯非常复杂,不止许多食物是当场煮和炖,甚至是还要当场切割,必然是要有专门手艺的人帮忙。再来是现在喝酒或喝茶基本上是现场有温一温的做法,越是正式的吃喝场面,旁边伺候的人就越多,还不是为了摆谱,是本来就需要那样。
幸亏是这个雅间足够大,再摆上十多个座位虽然是看着拥挤了一些些,可至少是能够摆得下。
“王上。”桑虞坐下之后立刻就说:“臣身后二人乃是山门中人,皆为博学多才之士。”
座位的安排是一种环形,自认身份足够的人处于前排,另外一些人则是在后面,等于是每个人身后都还有坐人。
看环形的座位,看去其实是泾渭分明得很。
比如徐正是和冉闵同排,两人身后却是李坛、桓温、吕泰这三个“征”字级别的将军,谢安这个征西中郎将是处在二梯队的边角,第三梯队则是他们带来的一些郎将,郎将之中又以李匡处在核心。
张甘和李茂就是坐在桑虞身后,桑虞刚才介绍的就是他们。
“王上。”
李茂和张甘在桑虞介绍的时候起身,行礼口呼了一声,后面又重新坐下。
刘彦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张甘和李茂,目光从纪昌和吕议身上扫过,再看了看两人身后的众人。
纪昌没有为刘彦介绍谁。他并没有搞自己的派系,这一次“夏学之风”也只是打算充作主持人,不应该是争夺什么,是保证其余人争夺的时候不失衡。
吕议倒是介绍了一些人,基本上是来自南方,着重介绍了罗含这一位东晋时期的第一才子。
众人是在刘彦的示意下去整合文化人,对此刘彦不会有什么忌惮,相反该赞赏桑虞和吕议将事情办得不错,短短时间内就搜罗或拉了一批能撑场面的人出来。
“山门何处,以何学说为主脉?”
张甘和李茂瞬间对视了一眼,由张甘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刘彦含笑说:“宴席之上,无需太多礼节。”
张甘犹豫了一下,行礼过后才重新坐下,却是挺直了腰杆,缓缓地说:“乡野之人躲避乐平郡山中,近来方知天子已然驱逐胡虏恢复诸夏。我门修学,以孟子之学为主。”
刘彦还是专门研究了一下儒家,要不然可听不懂张甘是在说什么意思。
孔子之后,儒家在战国时期是形成了八个派别,它们是有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和乐正氏之儒。
战国时期的八个派别后面凋零了一些,到先汉之后却是又有了诸多的派别,却是以研究某本书为主来区分,有擅长注释经义的,有专门入世治世的,也有什么都能沾边的,更有研究古文和只想创造新义,老实说是可谓乱得很。
李茂缓缓地直立起腰杆,行了一礼,说道:“天子在上,我门修学,以贾子为主。”
贾子是什么子?称“子”是上古时期对大学问家和伟人的一种习俗,李茂口中的贾子其实就是西汉的贾谊。
贾谊深受庄子与列子的影响。散文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评论时政,风格朴实峻拔,议论酣畅,鲁迅称之为“西汉鸿文”,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其辞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以《吊屈原赋》、《鸟赋》最为著名。
说实在话,刘彦当然知道孟子,可是对贾谊真的是陌生得很,也就多问了两句,听到贾谊有《过秦论》这一著作才算是有了印象。
《过秦论》不但在汉初是鸿文巨著,就是在随后的任何一个朝代也少有能超越的著作,后世犹豫儒家专注千年的抹黑和消灭很难找到关于秦帝国靠谱的记录,一般就是拿《过秦论》来端倪端倪。就是要说一点,贾谊的《过秦论》很出名,却只是一家之言,他本人也是这种论调,并不强调自己说的就是真理。
刘彦知道了贾谊是谁,却不知道主张是什么。
李茂当然是逮住机会好好介绍了一番,总得来说贾谊的主张就是“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加强中央集权和重农抑商。
加强中央集权哟,就没一个统治者会不喜欢,刘彦也就留心了一些,真正把李茂这个人给记住了。
【桑虞的底牌就是张甘和李茂?】刘彦一直认为桑虞在这一场戏里必然有所求,很可能就是要近一步压制南方文化人。
桑虞不止是介绍了张甘和李茂,另外一些人也在介绍之列,就是除了李茂之外没人给刘彦有太多的兴趣。
后面吕议一进行介绍,除开罗含这位东晋第一才子之外,基本上就是名声大得很的一些文人,可刘彦一问再问,他们都没能说点什么让刘彦感兴趣的话。
李茂看样子是在这一场自我介绍里拔得了头筹?有心人自然是看得出来,却是让一些人急了。
第728章:最大的赢家
能传世的学说都必然是有可取之处,但那个“可取”的地方要看能不能吸引到当代的统治者,要是统治者不喜欢的话,就是学说本身再好也难以得到青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目前的南方文化人,他们实际上并不缺乏传承。他们与北方文化人稍有不同的是,北方文化人还是以师徒形式的一个集体而存在,可南方的文化人却是以家族形式作为一个集体。
简单一点的说就是,北方搞的是学阀形式,南方搞得是家学形式,北方传授知识不看血缘关系,南方的知识传承却是非血亲不可。
学阀与家学的起点就是在五胡乱华,会出现这样的变革只是跟环境有关。
胡虏统治中原时期,掌握知识的世家纷纷南逃,他们一直坚持的“家学”就是从上古先秦时代留下的习惯,和“传男不传女”的那一套观念很相似。
被胡虏统治的北方文化人,他们的生存环境可没有南方那么安逸甚至是舒心,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干掉的前提下,再来是子嗣未必能有多优秀,为了不使自己的一脑子学问断绝,选择一个或多个优质的非血亲徒弟成了必然趋势。
恰恰就是五胡乱华时期让诸夏学问的传承出现变革,却是让北方学说发展得更加宏大,倒是让南方保持上古先秦时期习惯的众文化人消沉了下去,甚至是南方学说越来越变得小家子气,难有北方学说立足点上的视野开阔。其实这个也是必然的事情,知识就是要在不断的交流和讨论中才能得到进步,更多的交流和讨论必然会碰撞出更多的思想火花。
北方文化人有学孟子、贾子……更多学派的人,现如今的南方文化人其实是更为全面。要知道“衣冠南渡”的时候,太多太多的世家逃亡了南方,是真的带了相当多的典籍去了长江以南,别说是战国时期的儒家八派了,更多的也能拿得出来。
刘彦对贾子之学产生兴趣,作为东晋时期第一才子的罗含就讲贾谊的学说,很快就与李茂进入到争夺光芒的时刻。
古时候的文化人背书是一种必然会做的事情,专精学什么就会将那本书背的滚瓜烂熟,罗含和李茂就进入到“复读机”的时刻,两人不断摘出贾谊作品中的一句,看似激烈的交锋却连自己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刘彦对贾谊学说不止是在加强中央集团,还有建设国家富足再来讲究礼仪这一点。
那个观点是在《论积贮疏》之中明确阐述。
根据《汉书食货志》记载,西汉建立之初,社会经济一片凋敝。那时的米价极其昂贵,饥馑遍地,人与人相食,物资匮乏,连天子出行都弄不到四匹同色的马驾车,将相只能乘牛车。
汉高祖刘邦采取了一系列予民休养生息和“重农抑商”的政策,到汉文帝时,社会经济逐渐恢复,但商贾、地主侵夺农民,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广大农民因破产而纷纷流入城市,成为工商业的佣工或无业的游民,官僚、商贾的淫侈之风也日益增长,这些都严重影响农业生产和粮食的积贮,很不利于西汉封建政权的巩固,同时北方匈奴的威胁也越来越严重,面对这种日益严重的内忧外患的实际情况,贾谊就向文帝上了这份奏疏,建议重视农业生产,以增加积贮。
汉国现在的状况除了北方没有太大威胁之外,与汉初的情况其实是差不多,商贾、地主没有大量持有土地,可土地是在国家控制之下,外部威胁一再降低贵族也开始有了奢靡之风,国家是极度的缺乏粮食储备。
“大汉已经在荆楚之地大建,仅梦泽之地便开垦四万顷。”罗含是南方文化人嘛,对南方的事情肯定是知晓一些,有心的话亲自去走一走也能得出一个概论:“含亲眼所见,若大建成就,将不下于一百五十万顷产粮之田。”
所谓的“荆”之地大概就是后世的湖1南和湖1北,那里不但有长江延伸而出的众多水系,更有洞庭湖延伸出来的许多河流,再来是那边在上古时期沼泽遍地,曾经的沼泽灾害消失,出现的就是极度肥沃的土地,
另外一个“楚”之地指的是现代的安1徽、江1西、浙1江局部,比起“荆”之地的话,“楚”之地的开发程度在现如今是高处不少,毕竟淮南在西汉就一直在开发,而属于扬州的部分是在东晋小朝廷的建设之下得到高速开发。
李茂有做过功课,自然是知道当局正在大力开发产粮区。他不敢去抨击国朝将绝大多数土地掌握起来的举动,没有亲自去看过之前也不会去反驳罗含所说的产粮田亩数量,要说的却是有了产出之后,怎么支应全国。
“彼地十石,百里去其六,过之不得。”李茂说的是运粮过程中出现的损耗,也就是运粮的路途越远,途中损耗掉的就更多,问罗含:“如何为之?”
罗含明显发现了陷阱,他们在谈的是怎么让国家变得储量丰富,要是牵扯到转运,那就等于是扯到了“工”和“商”。而贾谊的观点是压制工商的。
孙绰也在场,见罗含沉吟,站起来对刘彦行了一礼,又对众人行礼,说道:“玩物皆需转运,此乃恒久之理。贾子所不喜者,便是过份剥削劳动者,合理即可。”
“善!”李茂鼓了一掌,说道:“国朝修建康通往关中之道,乃是为此。”
建康到关中的国道是有经过“荆”之地,还特别在多个长江枢纽位置拐了那么一下下,那些地方基本是有水系渡口,能够使转运变得更加便利。
罗含却是愣了愣,不止是他,多数人是奇怪地看向李茂。他们会愣神和意外,无非就是李茂主学贾谊学说,可贾谊其实是主张各地建设自己的“小农体系”,反对物资流通的。
“茂学贾子,也看《吕氏春秋》。”李茂对众人怪异的目光表现出困惑,说道:“学,乃以致用,大道也?”
“卿之门,有《吕氏春秋》?”刘彦是不顾君王的优雅,瞪大了眼睛,甚至是急不可耐:“可带来长安了?”
《吕氏春秋》当然就是吕不韦连同门客编撰的那一部名著,后世是归类到黄老道家名著,可里面的牵扯到的学问非常多,有道家、墨家、儒家、法家、农家、兵家的一些著作。
刘彦可不是对谁都称呼一个“卿”字,可见他是真的对《吕氏春秋》无比的垂涎。
“回天子。”李茂尽管掩饰得很好,却是难以将振奋或者说兴奋掩盖下去:“未带来。”,没等刘彦失望或有什么表现,他立刻又说:“小民可遣弟子,半月之内可拿来献予天子。”
诸夏历朝历代的典籍太多了,典籍虽多却很难出现可以传世的巨著,相当多的巨著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列入禁学。
刘彦所知道的是吕不韦死后,始皇帝禁了与吕不韦能扯得上关系的一些文章,相传《吕氏春秋》也是被毁掉。
“非全篇,仅有略略残篇。”李茂这个却是必须说清楚的:“乃小民先祖偶然所得,非是门中之物。”
刘彦重视《吕氏春秋》不止是好奇,是《吕氏春秋》真的就是一部宏伟的巨著,要不然吕不韦也不敢拿《吕氏春秋》和始皇帝叫板,还在文化上全面获胜,只是输给了权力。
传说中,《吕氏春秋》里面的文章五花八门,几乎是写什么的都有,古往今来、上下四方、天地万物、兴废治乱、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全都有所论及,许多文章还有重复。
因为实在是太多太杂又有重复,吕不韦又挑选几位文章高手对这些文章进行筛选、归类、删定,综合在一起成书,取名叫《吕氏春秋》。
吕不韦对此书十分看重,他自己认为这部号称《吕氏春秋》的书是杰作,夸口说该书是包揽了“天地、万物、古今”的奇书。例如在相当全书总序的《序意篇》中就这样写道:“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
就是那么一本内容五花八门的书,涉及到当时几乎能称得上“显学”的所有知识,其价值对于后世无可估量,要是李茂真的有《吕氏春秋》,哪怕只是一些残篇,对于当代来说也绝对是意义非凡。
“好,好,好!”刘彦见李茂愿意献上,连夸了三个“好”,后面却是沉吟了一下,重新开口就说:“寡人愿以千金酬谢。”
李茂却是情不自禁脸皱成了一团,没等他郁闷完,刘彦后面又说话了。
“寡人喜爱经义,缺演讲博士一人,卿可愿任之?”
刹那间,李茂全身的毛细孔都舒张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既是兴奋又是激动,身躯控制不住开始抖动。而他显然还是开心得太早了一些,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
“寡人的儿女年岁不一,开蒙者有之,亦有未开蒙者……”刘彦又在沉吟,显然是在进行某种很重要的思考,他的话和举动让现场的所有人呼吸都开始沉重:“观卿博学,所知甚多,任博士后,可教习之。”
李茂的身躯突然僵了一下,嘴巴大大地张开,眼睛瞪得老大,有那么一会之后才弯腰重重地行礼,坐下后却是像面条一样软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所有人都被刘彦的举动震惊到了,随即有人看出刘彦的举动是为什么而释然,更多却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商鞅有立木之举,燕昭王有千金买马骨,有为了建立信用,也会有付出大代价吸引来真正的大能,任何的举动都不会是凭白没有原因。
刘彦对李茂的感官其实挺不错,又见识到了李茂的“多学”,再来就是能获得《吕氏春秋》的残篇,既是在竖立榜样,又能吸引更多人拿出藏书,老实说是一件非常得便宜的买卖。
说李茂多学,是刘彦看到李茂能够因时而变,一个学习贾谊之学的人还不会对“工商”产生排斥之感,于当代可以说是很特殊的一种现象。
国家要的不止是认死理的臣工,还需要能够顺应时代潮流的臣工,大多数的文化人在认死理方面很有成就,可能够变通的文化人就真的不多,导致的是文化越来越僵化,很多时候明知道根本不适合当代了还不进行改善,只是影响到个人也没有什么,问题是当官之后就是纯粹的祸害了。
有了李茂作为一个开头,接下来各个文化人开始展露出自己“多学”的一面,少不了还会言及自己有什么藏书要献给刘彦,那就是榜样该起到的作用。
由于是受到“榜样”的指引才跟风,刘彦只对一些看着真正有才学的人,才学还得是认为有用,会发出任命博士的邀请,却没再提起教习王室子女的事,令他们失望的同时也卯足了劲更想表现自己。
刘彦是到了傍晚才离去。他这一走原本就不是一伙的人立刻就散伙,却是没有离开,选择留在酒肆继续欢乐。
“恭喜李兄了!”张甘自己也被征为博士,可也就是博士而已。他根本就无法掩饰自己的羡慕:“兄为天子讲师,可谓天子答疑解惑,必然广大门楣了。”
演讲博士还真的就是讲师,一般就是讲一些经义之类,很多时候还有机会参与国策制定,要是能让统治者有疑惑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自己,那就是最成功的演讲博士了。
李茂却问:“王子慎的开蒙之师,何人也?”
张甘又怎么会知道呢?
新长安已经在建设,刘彦的登基称帝时间越来越逼近,再来是他已经暗示刘慎会成为太子,到时候东宫肯定是要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作为老师肯定是要作为班底主导之一,等待太子登基就成为帝师,光是帝师的称号就足够文化人拼死争夺的。
第729章:允不允?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冬季时分包括关中在内的许多地方皆是没有下雪,到了春季之后北方的多数地区仅仅是下了几场小雨或是干脆没有下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年轮的更替代表着时间的流逝,天气给人带来的就是沉重的压抑,却是没有打扰到聚在旧长安的那批文化人。
夏学之风已经吹起,南北文化人的争执却是越演越烈,大多是因为地域出身而不是学说本身,明明是相同的一个学说,非得争出一个南北的优劣。
“今岁的雨情越加反常,各地水系……尤其以东面各区的水系水位下降最为快速和明显。”
“水之源头蓄水,下游水位下降为必然。各地已经在大肆挖掘水井,不分区域的挖掘深度越来越深。”
“打造之水车恐怕无法缓解春耕用水,百姓却是坚持耕作。”
诸夏文明还是很喜欢建造水坝蓄水,哪怕是一条小河流都会分几段建有水闸截水,尤其是到了春耕时期的截水情况就越严重,导致每年的春耕都会因为争水的关系爆发大规模的械斗。
水车是在元朔四年的时候就已经被打造出来,花了三年的时间也仅是少数地区的推广,还是到了认为旱灾无可避免才大力推广,尤其是在荆楚之地这个正在建设的粮仓大肆使用。
水车的作用是将偏低位置的水送往高处,河流不是完全枯竭自然是有作用,只是当河流只剩下河床的时候就真没什么用了。
“所幸以旧有豫州为界限,往南旱情并不明显,到长江以南并无发现水系下降。若北方全面旱灾,尚有南方粮食产出可支应。”
“第二批海外之粮已经到位,国道建设以及长安新城之粮无忧。”
“除响应征募者与服徭役者,北地民间百姓如何处置?”
“若储备之粮允许,请丞相府下令各郡县征募劳力,于本地乡间大建公共设施。”
“储粮堪堪只够大工程支应。”
到了元朔九年(公元三四九年)的春季了,冬至节前后因为述职回到中枢的那些官员基本已经各回岗位,地方官自然是要准备应付灾情,军方系统也是被严令配合地方官府。
在过去,遭遇灾年的时候,除开秦帝国之外的朝代基本上是停止任何的国家工程,却是没有对民间执行赈灾,是开放山川让百姓自行渡过灾年。
说开放山川,那是因为历朝历代的山林旷野基本属于皇帝或者国家所有,百姓并不能随意打猎和采集,极度严格的时代连进山砍柴都属于犯法。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却是在灾难大起国家工程,有了曾经秦帝国的例子,再加上刘彦亲自进行解说,还是有反对的声音。
汉国的储备粮长期处于最低警戒线,古时候国家之所以储备粮食绝大部分是为了保证军需,尤其是到了全国出现大面积灾害的时候,周边国家可能会趁火打劫,储备粮都是留着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他国入侵,那些人正是出于国防考虑才反对大起国家工程。
修建国道以及新长安已经是在执行的国策,以工代赈的形式不但养活了大批的人,工程所需的向民间采购延伸出去养活的人也不少,可是依然难以照顾全面。
“今岁有明显旱情的是西北。关中以及中原虽会出现旱情,该不会出现颗粒无收的惨况。”
“若是明岁天气依然如此,或是更加严重,情况就真的糟糕了。”
正在举行的小朝会,谁有什么意见或是想法都能各抒己见,刘彦就像往常那样多听少说或干脆就不说。
汉国的西北,指的是金城西北方向的疆域,属于原先的张氏凉国。
张氏凉国是在元朔七年投降,国主以及相应王室自然是会被软禁,汉军花了将近三个月才全面接收,又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将户籍普查和统计完毕。
由于汉国已经取消“州”这个行政级别,讲到的内容又涉及太多的郡县,基本是以某个方向来进行概括。
“西北归于大汉时间不长,各地虽然不是大战的一城又一城攻克,没有造成太多的破坏,可是西北百姓归于大汉两年不到,民心依然不稳。”
“大灾之年,野心之辈与宵小必然躁动,但有机会必然鼓动百姓造反。”
刘彦灭掉羯族,驱逐羌族、氐族、匈奴和杂胡,对于中原的百姓来说是解放者和拯救者,但灭掉张氏凉国只是纯粹的胜败而没有种族间大义名份。
张氏原先就是西北望族,他们统治西北的时候也是一直都在庇护治下百姓,对待百姓虽说因为战乱需要粮秣税率高了一些,可名声还是相当的不错。
西北纳入汉国统治疆域的时间还是短了一些,并不缺少怀念张氏统治的人,尤其是以一些归于汉国统治之后利益受损的人最甚,加上张氏在民间还有百姓怀念,一旦灾情严重到不可控,有心人一鼓动,生乱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征西中郎将(谢)安已经出兵西强山,战后可率军进驻西北之地。”
“西强山范围太大,羌氐残余避不敢战,战事恐怕难以短时间出现结果。”
“西北本有一支常备军,再有征西中郎将率军在侧,难道不足以震慑?”
“一切以最大限度震慑为主。”
谢安麾下有两支常备军,附属的郡县兵数量多达六万,以差不多十万的兵力进击西强山,采取的是平线推进战策,哪怕是无法全歼羌族和氐族的残余,也能将他们逼着爬上高原。
西强山战事结束之后,肯定是要留下驻军,却只会留下郡县兵作为戍边驻军,常备军是野战军团,自然不可能长期驻扎一地。
“可下达征募令,以征募壮年为主。民间无壮年,仅是老弱妇孺的话,生不了大乱。”
“灾年,再无青壮,老弱如何求活?世人该如何看待大汉?”
“不如此,奈何?”
“以一户征募,皆可劳作换取口粮。”
“耗费粮秣太甚。”
其实西北也是有以工代赈的国家工程,就是中枢的重视力度不够,最重视的当然是新长安的建设,那是因为关乎到刘彦登基的头等大事,再来就是重视建康到关中的国道,从关中通往西域的国道则是规模小非常多,安置的也是来自中原的百姓为主,西北的人除开徭役之外被征募的数量并不多。
同样是一国的百姓,可要说中枢能够照顾到方方面面绝对是假的,必然是有侧重的区域,那个还是因为受到国力的限制,再来也是与统治者的偏爱和照顾有关。
对于诸夏文明的历朝历代来讲,中原都是属于核心,哪怕是建都关中也不能去无视中原。之所以这样,是中原自古以来人口就相当密集,其它地方或许可以生乱,可中原一乱就绝对是大乱,迫使统治者不得不侧重,也不得不去重视。
讨论着,众人一直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不由停下来看向刘彦。
“西北之民百万众,亦是大汉子民。”
刘彦刚才已经考虑过了,同意蔡优认为国家储备粮食已经到了最严重的警戒线,不但要应付当前,也要思考后续再没有粮食该怎么面对包括中原在内的大面积天灾。
“开放山川之利为其一,其二可疏导前往西域。”
西域有没有天灾?应该说西域的天灾比汉国更早爆发,那里已经连续两年没怎么下雨。天灾之下的西域是乱了起来,不但是私人之间的争斗增加,各个国家也是不断爆发冲突。
让西北的人个人或组团前去西域,就是鼓励他们去抢西域人,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之一。
“南方之民可往中南半岛,北地之民为何不可往西域而去?”
刘彦话是那么说,却清楚还是不够重视西北的人,但他真的必须更加照顾其余区域,不是选择本身没有太强归属感的另外一些人。这个是为了保证统治稳定的基本盘,身为统治者该做的抉择。
“西北百万众,中原却有千万众。”纪昌必须帮刘彦兜起来:“徭役可在征发十万户,余下往西域亦是为国流血,可算战功?”
恰恰就是西域自己乱了,汉国出兵西域的时间点才会提前。在汉军出击之前,已经有众多人身负使命前往西域,无非就是使之更乱,为汉军收复西域创造更有利的环境。
军队没有真正出征之前,民间有能力有胆量的人先去,的确是能算是在为国出力,没有道理不算战功。
“此为大大的善政。”谢艾是西北人,刚才没有太大的话语权,是铁青着脸听众人讨论和刘彦裁决。有了后面的结果,他必须要觉得欣慰。
那可是战功,可以凭借用来换取本土的土地,还能得到爵位。在常备军数量固定的前提下,郡县兵也很少有机会能外出征战,想建立战功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基本是没有机会。参加军队外出征战是搏命建立战功,私自前往国外抢劫杀敌也能算是战功,对绝大多数人来讲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既如此,不在徭役或被征募之列,可否效仿之?”
“外出?”
众人又不得不看向刘彦。
西北是中枢真的顾不上,采取了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坏事变成了多数人认为的好事,可要是全国都一视同仁的话,事情就真的大了。
刘彦却是看向军方的众人。
徐正眉头完全皱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就与身侧的冉闵低声讨论。
战功之所以是战功,就是军队把持着建立的先决条件,算是军方碗中之物,怎么可能轻易地转让他人。
西北的人可以到外面建立战功,军方没吭声是因为由刘彦亲口提起,他们不敢质疑刘彦的权威,但其余人来提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若全国可为之,臣以为不可使之没有组织。”徐正不得不为军方利益着想,却也知道压不下去,说道:“边境设立聚集驻地,遍民为组,从将士之命。如此可全国为之。”
说白了就是,既然要那么干,想出去的人就得是在军方的统领之下,保证军方的最大利益。
这一下却是换纪昌在皱眉。他认为汉国的军队已经是一头怪兽,大灾之年都无法完全停止战事,就算是进入到内政阶段对外征战也依然不休止,无论怎么看那一头怪兽就没有喂饱的那么一天。
现在呢?军方要借这个机会向地方伸手,还伸得令人无话可说,某些方面来讲甚至是一种尽责,可军方的手就伸得太远了。
“大汉有夏冬二季练兵的国策。”徐正也知道军方的手伸得太长,可以无视民政系统的不满,却不能无视刘彦,讲道理一般地说:“有将士带领和约束,可避免不必要之伤亡,再来可延续战略,为大汉开疆辟土前驱。”
汉国在夏季和冬季的时候,乡间的青壮和妇人都是需要就地参加军训,那是刘彦仅有长广一郡之地时就有的习惯。当时汉人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但是将士随时要与胡人拼命,百姓也要时刻准备拿起武器自卫,习惯也就保留了下来。
军训都是由军方来主持,要说军方伸手向民间,那就是早存在的事情,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乱子。而徐正提那一点的用意很明白,就怕刘彦多想。
军方在汉国是头怪兽,但统兵将领却是没有自己的直属部队,汉军执行的是轮换制,避免了某支军队成为哪个将领的私军,要说刘彦对军方完全没忌惮属于不可能,可是也没忌惮到多大的份上。
刘彦要琢磨清楚一点,一旦开放外出掠夺也视为军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西北之地为无奈之举……”纪昌声音有点大:“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却万万不可推广。”
能够用刀枪来耕作,只要有能力就没人愿意辛苦劳作来获取。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却比不上某个谁出去抢一次,那时的汉国又该是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