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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全文阅读

作者:张维卿     永历四年txt下载     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章 意料之外

    调查陈文的来!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过于疯狂了,须知道陈文不光是他的妹夫,更是他的上司,甚至是君!

    以下僚调查上司,以臣查君,这都是极犯忌讳的事情,弄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此间不仅仅是周敬亭,就连周岳颖都被吓了一跳。不仅仅是这些,周岳颖这边还涉及到她与易青之间的诺言,于是当即她就表示了坚决的反对。

    反对过后,兄妹二人便不去提及,权当是这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片段后来被周敬亭记录在了私人的笔记里,后来被他的玄孙公之于众,在史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更是导致了一部女性观影者开始成为观影主力军的女性题材电影问世。

    而这部电影的女主角,被无数有良心的青年史发明家以及脑洞大开的导演和编剧们所赋予的闺名,用的正是谣传中陈文聘妻的姓外加他女儿的小名……

    因为要习惯毛笔书写,陈文平日里偶尔会写一两帖子书法,有的周敬亭也曾看过。比如前不久从江西回来,陈文带回过一份写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用典就极佳,也十分应景。

    只是没想到一首《浣溪沙》而已,周敬亭竟然想了这么许多,如果陈文有读心术或是顺风耳这样的神术的话,大抵也会被他吓个不轻。

    待到用过晚饭,陈文一家返回了王府。孩子交给了奶娘去带,不过奶娘不负责喂奶,只负责哄孩子睡觉,因为陈文记得以前好像电视上什么节目说过,母乳喂养对母亲和婴儿的身体健康都是大有好处的,完全没有那个摆谱的必要。

    女儿到了旁边的屋子,侍女们侍奉洗漱也退了下去,房间重新变成了陈文和周岳颖的二人世界。

    “累了吧。”

    “还好,有夫君在,妾身不累。”

    将头轻轻倚在陈文的肩上,虽说是与兄长再没交流过那个聘妻的故事,但却不可避免的在她的脑海中萦绕。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心里很可能还住着另一个女人,那种疲惫和痛楚就让她感到难以唿吸。

    “夫君,妾身的肚子不争气,若是个男丁,咱们陈家就后继有人了。”

    类似的话,周岳颖在刚刚生育过后也曾说过,但是在陈文的善加安抚下已经放下了一些包袱。况且她也很想要一个女儿,当然是在有了儿子之后。但是经过了今天这一处,始终觉得是因为生下的是女儿才会让陈文回想起太多的事情,这等复杂的情愫就再度涌现了出来,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她对陈文的判断。

    陈文自是不知这兄妹二人之间的密谈,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妻子的不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能一举得男,这份压力着实不小。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怀揣着太多不现实想法的姑娘了,而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妇人,心态早已今非昔比。

    男女有别,嫡庶更是有别。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夫一妻制,妾只是家主用来泄欲的工具,是附属品,否则又怎会有赠送妾室与他人为风雅的事情。既然只是附属品,与主内的妻也就是天壤之别,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子以母贵。

    可若是妻无子而妾有子,庶子继承是承担受人窥伺的风险的。更有意思的是另一种,妾生长子,妻生幼子,陈文记得以前他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文官集团挑唆得到册封的庶长子和嫡子,借以分化主角建立起的军事集团……

    “这跟你没关系的,生儿子、生闺女,是男人决定的,跟女人没关系的?”

    “什么?”

    “没错的。”

    于是乎,陈文就继续兜售起了电视上的理论,只是用了一种更贴近于这个时代的比喻。

    “有句话怎么说的,父精母血孕育生命。父精是种子,母血是地,种子种下去,收获什么,跟地没关系,是要看是什么样的种子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

    这套说辞一出,周岳颖登时就吓了一跳。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陈文这知识面再一次吓到了她。

    “真的?”

    “当然是真的,祖传的学问。”

    “祖传?”

    周岳颖分明记得,陈文的祖上是世袭卫所军官,祖父和父亲则是余丁,做起了生意,而始祖那一辈则是杭州新城县的烧炭工,跟医学,尤其是妇科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疑惑浮现于俏脸之上,陈文登时就意识到了这祖传二字跟他此前编造的说辞有异,立刻就补充道:“咱娘的娘家是开生药铺的。”

    “哦。”

    陈文记得当初在大兰山,他用一个个编造的身世故事来忽悠别人,屡次都能得手,毕竟是白纸一张,随便画。可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好像已经开始有些作茧自缚了,看来那句一句谎言需要一万句谎言来圆的说法果真是应验了。

    是不是,找个机会与周岳颖说清楚了。

    这个想法一旦浮现心头,陈文登时就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周岳颖是他的妻子,下半生的伴侣;而另一方面,穿越者的秘密,即便是对这曹从龙那个必死之人,当时他也是没有说明白的,只是用预言来埋下种子,逼死了那个家伙。

    要不要说呢?

    陈文默然无语,周岳颖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没事。”思路打断,陈文连忙回道:“我在琢磨,既然你那么想要个儿子,就多补补。等身子恢复了,咱们再努把力就是了。”

    “嗯,妾身听夫君的。”

    要不要说呢?再过过吧。

    夫君肯定有什么在瞒着我,肯定是这样的。

    同床,异梦。

    ………………

    就像是休沐,正月过得总是很快,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今年已经是江浙明军收复金华府的第四个新年了,江浙明军集团在陈文的带领下已经光复了两个省的地盘。为展现复兴气象,浙江、江西、南赣这三个巡抚衙门也下达了庆祝的命令,不光是在大年三十除夕夜里于各府的府衙前燃放烟花,今天更是鼓励各府城的大户、商家和百姓放灯庆祝,官府同样是金吾不禁。

    清军南下前的太平景象回归,对于民心士气无疑是极大的鼓励,几乎每一个百姓参与其间的百姓都能够从这其中看到重归太平的希望,而随着接下来的三地邸报特刊的发行,也迅速的向左近府县,甚至是临近的区域辐射开来。

    湖广长沙府,正月十五同样是在大肆的庆祝,只是这内里却完完全全的是秦王府的独角戏,不比江浙的官民同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腊月的时候,湖广清军在东西两面的巨大军事压力下北返湖广北部,临行前对占领区的各府县进行了大肆的破坏。强夺家产、强抢民女,动辄便要伤人性命,撤离时更是放火焚城。

    对此,他们的理由很是充分,以防资敌,仅此而已!

    清军撤离后,辰州的孙可望趁势收复了湖广南部的长沙、宝庆、衡州、郴州、永州及广西的桂林这六个府的广大区域,自然免不了要庆祝一二。

    只是这本就是长沙幕府的所在地,清军北返大军也都要从这里通过,一连数次,城内烧掠一空,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了,百姓更是总共也没剩下几个,庆祝就不可避免的变成了秦王府带头下的驾前军的自娱自乐。

    “国主兵不血刃而下湖广,乃是天命所归!”

    “方编修所言甚是,正是如此。”

    “……”

    一众秦王府行辕的官员吹捧着孙可望,只是怎么听着都有些过于勉强的意思。

    这是没办法的,此番孙可望收复了这么大片的区域,说好听了是兵不血刃,说难听了就是礼送。明明是陈文收复江西,导致了湖广清军压力倍增,不得不撤到湖广北部来缩短防线,跟孙可望一星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现在反倒成了孙可望天命的体现,能不勉强就奇怪了。

    可是对于这些,孙可望却听得很开心。无他,他从来都不是傻子,但是利欲熏心,皇帝的宝座就在眼前,很多东西也就自然而然的看不见了。

    眼见着孙可望高兴,这些官员更是吹捧得越来越不像话,直到把这个话题挑起来的方于宣再度开口,才把这些瓜噪给止住,从而证明了他才是孙可望跟前第一马屁精的地位。

    “臣以为,天意昭然,我主自当尽快行禅让之礼,取明而代之。早证大统,才能更好的凝聚人心,进而一统天下!”

    此言一出,大帐里登时便是为之一惊,紧接着,一众官员拜倒在地表示拥立,唯有行营大学士雷跃龙依旧站在那里。

    “元辅对此可有异议?”

    内阁大学士,这可是文官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自然是人人艳羡。雷跃龙在秦王府做事,接受孙可望的任命,但是比之范、方于宣这些人,对篡位的支持力度却始终不大。孙可望想要篡位,这是人尽皆知的,雷跃龙的表现却并没有辅臣之首应该表现出来的那般,如此不尴不尬,自然是人人侧目,瞪着他的宝座的更是大有人在。

    雷跃龙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个文官,反倒是对孙可望行礼一礼,继而说道:“臣对此并无异议,然则天下未定,会稽、西宁、延平三藩皆奉皇明为正统。愚以为,国主登基,还当依照前岁定下的方略,收复南京之后较为稳妥。”

    所谓前岁的方略,正是范、马兆羲等人劝说孙可望支持楸枰三局时提及的收复南京,以东南财货养西南锐士,进而压服其他各路明军。有了南北朝的局面,才好登基称帝。

    这等说辞,是支持范这些孙可望的亲信的倡言,他们自然不会跳出来打自己的脸。可是此番劝进,却是方于宣拉起的声势,自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

    “时移世易,如今上天眷顾我主之意已经明确,行禅让之礼,登基为帝,有何不可?至于陈文、李定国、郑成功等人,不过是明廷的武将。明亡,三将必然大乱。届时我主以天子堂堂之势挥军各向,自当扫平群雄。”

    方于宣的言辞之中,一个劲儿的把话题往孙可望的天命上引,雷跃龙若是继续反对,怎么说都会落入到陷阱之中,引起孙可望的不满。但雷跃龙却是个官场上的老油子,这若是还听不出来,如今的地位也就是做梦梦出来了的。

    “臣请国主裁决。”

    皮球到了孙可望的脚下,看着这些拥立的大臣,孙可望也很想早一天登基过过皇帝瘾,但现在李定国内患尚在,陈文在外的威胁也越来越大,雷跃龙说得对,确实不能急于一时。只是不能早日登基,他也同样是心有不甘,怎是一个矛盾了得。

    片刻之后,孙可望从沉思中走出,向帐中的众臣说道:“诸君的拥立之功,孤绝不会忘记。只是雷先生言之有理,现在确实是需要稳妥为上,待到攻取武汉再行禅让之礼。”

    从隔着江西的南昌到湖广北部的武汉,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了,对于孙可望来说却是好容易才忍下来的。

    而导致了他需要按捺住称帝野心的陈文、李定国等人,自然就更是恨上加恨,很快他就发出了一封书信,是写给陈文的。

    ………………

    孙可望的信使自长沙出发,进入江西。由于是秦藩派去求见陈文的信使,江西这边也安排了驿马和官船,书信在二月就到了陈文的手中。

    孙可望新近收复湖广南部,邀请陈文到长沙会盟,商讨楸枰三局下一步的方略以及江浙和西南明军的配合作战事宜。

    看过了书信,陈文冷笑了片刻,就直接将其交给了一个从南直隶前来求见的士人。

    “顾先生,这就是本王迟迟不肯挥师南直隶的原因。”

    陈文口中的顾先生正是明末清初的大儒顾炎武,此前在归庄家中斥那些士绅为“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也正是其人。

    和与其齐名的黄宗羲不同,顾炎武反对**的同时,也认为明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士绅非法挤占了太多的资源,把老百姓饿得不得不揭竿而起。可以说,陈文如今的所作所为,顾炎武本人还是比较能够接受和认同的,所以当初他在惊隐诗社倡言引陈文大军入江南,而当那些士绅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而大肆反对的时候也可以毅然决然的南下。

    只不过,顾炎武的心思是好的,但陈文要考虑的问题却更多,孙可望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会盟?”

    看顾炎武的表情,陈文立刻就明白了,其人根本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他便为其释疑道:“永三年到四年,尚未有受封的秦藩要求贵州、四川、湖广等地的勋镇与其会盟,接受其节制。大军进入贵州,匡国公和忠国公摄于秦藩势大,遣使与其会盟,结果却遭到出兵攻伐。大战过后,忠国公自杀、匡国公避难水西安氏,秦藩全取贵州。”

    匡国公皮熊和忠国公王祥都是贵州的军阀,军纪不严,战斗力也很差,所以后世普遍认为孙可望兼并其军是有积极的方面的。

    对于抗清,确实是如此,毕竟接下来西南明军两蹶名王,收复了大片的失地。但是对于同为军阀的陈文而言,却是极其危险的信号,就像他始终拒张名振而远之是一个道理。

    “类似的事情还有,永四年到五年之间,秦藩遣抚南王入川,四川众将当年多与张逆有隙,多不肯与其会盟。抚南王受命,大军攻伐各处,四川王师或败或降,更有不少降了鞑子的。夔东众将能够保全,完全是据险自守,抚南王一时难以攻取才能得以幸存下来。”

    大西军出滇抗清,第一步不是与清军交战,而是利用会盟来兼并临近各省的明军,继续壮大势力,如此才有了后来云贵各省明军同出大西军的局面。陈文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孙可望所谓会盟,就是要兼并江浙明军,而更大的勐料还在后面。

    “永六年,西宁王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时人皆以为大明中兴有望。顾先生可知道西宁王后来为何不再继续于湖广奋战,反倒是南下广西吗?那是因为秦藩出于嫉妒,派人邀请西宁王前去共商大计,实为诱其前往,以便于加害。结果没想到事情败露,西宁王被迫率领本部兵马南下,为的就是不与其相争,免得便宜了鞑子。”

    “甚至就连衡阳大捷,也是孙可望密令冯双礼不予出兵,想要借尼堪之手除掉西宁王,才没有得以尽取全功。而逃走的清军大部,第二年就在周家铺打败秦藩大军,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只可惜西南王师菁华去其大半,想要缓过劲儿来,却是千难万难的。”

    “即便如此,秦藩除西宁王之心依旧不死。永七年,西宁王兵败肇庆,退回柳州。秦藩遣冯双礼帅大军攻伐,结果被西宁王打败,这两年才算消停下来。”

    李定国两蹶名王,顾炎武当年听说了也是无比振奋,甚至还赋诗纪念。谁知道接下来李定国却南下广西,孙可望接手湖广战场后便是一场惨败。一直以来他还以为是二人的战略失误了,没想到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龌龊。

    “说句明白话,孙可望想要本王去长沙,是为了在那杀了我,进而并吞江浙,他以为隔了几千里地我就不知道他做下的那些腌事了,却也太小视我陈文了。”

    接下来,陈文又给顾炎武普及了一下十八先生之狱等事,将西南明军中扶明派与自立派之间的内斗以及孙可望篡位的野心粗略的讲了一讲,直听得顾炎武连声叹息。

    暂且安抚住了顾炎武,陈文便将孙可望的使者唤来,明确的告诉他,让他回去回复孙可望,江浙明军收复大片失地,还在休整当中,没有时间跟他会盟。另外,江西分地,大批军属在地方上休养生息,秦藩大军若是进攻南京,烦请绕道,以免军士骚扰地方,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送走了信使,陈文与顾炎武又聊了聊,尤其是顾炎武也在为他所着的《天下郡国利病书》收集各地的资料,所以二人每次见面都会聊一聊江浙的一些固有情况和变化以及如今的改革成果。

    顾炎武博学多闻,尤其是对于那些陈文所不了解的细节都很是清楚,二人的交流也是互相砥砺和补充。到了晚上,陈文邀请顾炎武赴家宴。岂料二人刚进了内宅,院门还没关上,一个军情司的军官就满头大汗的追了过来。

    看过了盖着绝密和加急的文件,陈文愣了足有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是恢复过来。而这封让陈文震惊不已,让顾炎武看向陈文的表情时疑惑万分的军情中只提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十天前,延平藩数万大军尽出中左所。其目标既不是惠州的尚可喜,也不是福建北部的刘清泰,而是南京。

    南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启程

    “辅仁吾兄见信如唔……”

    经过了郑泰截胡舟山、福建清军被迫归还以及陈文将尚未发迹的施琅送给郑成功处置这一系列事件之后,郑成功的书信口吻早已恢复到此前那般的亲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只是事到如今,这份亲切却让陈文看得份外的碍眼,因为郑成功直到大军启程才派人送来书信,此前却始终在瞒着他。

    “愚弟受李经略之邀,起大军北上……”

    郑成功所说的李经略就是孙可望代替永天子任命的直浙经略李之椿,那位钱谦益口中的如皋李徂徕。

    当初孙可望任命其为直浙经略,陈文就断言孙可望不是选错了人,就是恰巧选对了,这话听上去是句废话,其实则不然。当时与钱谦益同谋楸枰三局的那批人里面,李之椿有名望,也结交抗清义军,但并非是唯一的选择,于南京、镇江一带颇有势力的贺王盛就是另一个极好的选择。

    李、贺二人皆是东林,但贺王盛的父亲贺世寿曾经做过天津巡抚,按道理来说,贺世寿当过陈文老家的地方官,而且名声不错,其子出任经略的话与陈文之间也应该更容易相处一些。可是孙可望却反其道而行之,那么醉翁之意也就一目了然了。

    李之椿接受任命,然而却绝足不来见陈文这个东南最大的实力派军头,显然是对他打压士绅的行为不满,甚至很可能就连郑成功出兵前对其绝口不提也是这位老先生教的。

    之前顾炎武曾提及过,那些反对陈文的士绅提过李之椿已经勾连了大军。最开始陈文以为是张煌言,因为他最近,同样是士大夫出身,比起陈文他们这些武夫更容易与地方士绅协手,结果却是郑成功,陈文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里面有没有钱谦益的关系。

    “……大军进入南京,当与辅仁吾兄会猎建虏于江南!”

    郑成功邀请陈文出兵,携手收复江南,但是陈文却在怀疑,郑成功会不会怀揣着给隆武帝续嗣之类的想法。没办法,陈文以前看过的书里,郑成功一向被描绘为隆武的死忠,甚至就连他在读史之余也有类似的感觉。

    无他,罪臣国姓,这四个字所蕴含着的巨大负罪感,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真受不了,湖广云贵的孙可望想取明而代之,现在郑成功大概也抱着收复南京之后给隆武续嗣的打算,李定国则是永的死忠,还有尚可喜、耿继茂那帮墙头草。你们这些城里人真特么会玩,最牛b的是老子还得给你们擦屁股,这特么也是人过得日子?”

    在书房里,陈文破口大骂了起来。直到火气稍熄,周岳颖轻轻的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不用陈文说话就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背后,轻轻的按压在头顶。

    “夫君,气大伤肝,对身体没好处的。”

    按压一如既往的使陈文得到舒缓,叹了口气,他才做出回答:“以前,在鞑子的包围之中,不断的依靠内线作战来打破围剿,进而蚕食失地。现在,长江以南的鞑子已经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这些友军就一个个的跳出来捣乱……”

    陈文一句一句的说着,周岳颖就站在他的背后,静静的听着陈文将如今的形势以及这些人的心思一一道来,直到陈文停了下来,她才柔声细语的问道:“夫君以为,秦藩大军与咱们江浙王师,哪一边的战斗力更强?”

    没见过仗,按理说是不好评价,但是陈文了解西南明军的战法,传统的武将带着家丁亲兵裹挟着营兵作战,就是大西军那些百战精锐在云南吃饱喝足还有产业,战斗力自然要强上其他明军许多。再加上战象、罗罗这些大西南特色兵种,战斗力强悍是有道理的。

    但是,陈文现在的江浙明军,已经上了近代化的轨道,近代化程度越来越高,战斗力呈几何倍增长。这只是大伙都是明军,没必要窝里斗,否则的话,他是有信心一战让孙可望回到解放前的。

    “要是李定国,我还要戒惧三分。就凭孙可望,我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李定国两蹶名王,早已是名将中的名将,一向被视为南明定海神针般的人物。至于孙可望,岔路口之战,已经稳赢的局都能让他打输了,这里面的差距已经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了。

    这话听在周岳颖的耳中,却分明是江浙明军的战斗力要高于西南明军。很简单,孙、李二人用的是同样的兵种配置,差就差在能力上。陈文能够诛杀洪承畴,风评中早已不逊于李定国,这话里的前半句自然而然的就被周岳颖理解为谦虚,尤其是在对孙可望鄙夷的同时出现,就更加加深了她对此的感觉。

    “那么夫君以为,延平藩的大军,与咱们江浙王师相比,哪一边的更加能战呢?”

    “延平藩?”

    孙可望这个坑爹货,陈文早有心思对付他,更何况现在二人之间嫌隙已现,迟早会有一战。可是郑成功,陈文却从未有想过。

    民族英雄,后世的舆论虽然更偏重于收复台湾,但事实上郑成功真正作为民族英雄的原因是抗清,是他终其一生与满清不断的血战,面对高官厚禄,甚至是亲情,亦不改初衷。可以说,郑成功是南明时期击杀满洲真夷最多的明军武将,镇江、厦门两捷名声不显,但实际击杀满洲八旗的数量远高于桂林、衡阳两战,李定国也是要凭借着磨盘山的惨胜才能与郑成功相比。

    陈文奋战至今,主要的对手还是来自浙江、江西、福建和甘陕的绿营兵。对八旗军的主要杀伤也是汉军八旗承担的,只是数量过于巨大,甚至达到了满清已经无法承受的地步。而满洲八旗,至今也唯有四明湖大捷而已。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与朱成功对决沙场。”

    陈文不是害怕,也从未有人认为他会害怕,因为他用事实证明过,一个能够在内忧外患的夹缝里成长起来的英雄,绝不会畏惧,更别说是远比他要弱小的对手。但是,向一个民族英雄挑起内战,这些年已经杀了很多人,更是频繁使用凌迟这样的酷刑的他,心理上却完全不能接受。

    “如果真的有一天,夫君要与延平藩兵戎相见呢?”

    “我会尽可能避免这一天,因为我们应该是朋友,一个三百多年的朋友,绝不应该是敌人。”沉思了片刻,陈文才坚定的回答道:“如果真的有一天一定要如此,我对我苦心训练出来的大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三百多年的说辞并有干扰到周岳颖的思路,收了手上的工作,坐到了陈文旁边的那个凳子上,四目相对。

    “恕妾身直言,夫君应该多为咱们陈家考虑一些。”

    “你说什么!”

    惊雷入耳,陈文登时就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岳颖,可是到了下一刻,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周岳颖的表现太正常不过了,她是陈文的正妻,自然要为陈家的利益说话。什么孙可望,什么李定国,什么郑成功,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更不会有什么对于民族英雄的崇拜和悲剧英雄的叹息,有的只是更加单纯的利益!

    “妾身失言,还请夫君恕罪。”

    嘴上说恕罪,但女子显然是并没有对她的言论感到什么不对的,此间不过是在维护陈文的夫纲,仅此而已。

    重新坐下,陈文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你没说错,我是想的太多了,但这是我的本心,我不想强迫自己去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妾身也不愿夫君去做那些违心的事情。”

    说着,周岳颖身子前探,轻轻的拉住了陈文的手。“从一开始妾身就知道,妾身的夫君是一个英雄。英雄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是追随咱们陈家的那些将士们,他们也是有父母妻儿的。大军出征,他们也在如妾身一般翘首以盼。如果能够少损伤些士卒,最好还是少损伤一些。”

    周岳颖的意思很明白,提早向杭州发起进攻,把清军吸引过来,确实可以杀伤更多的清军。但是现在的局面,郑成功摆明了是要收复南京。内战是没有必要的,但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也是不智的。毕竟,这些人追随陈文,是一种信任。陈文不想对不起郑成功,但也绝不能辜负他们那么多年的忠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

    ………………

    李之椿引郑成功大军北上南京,表面上是为了收复南京,其实则是江南士人面对陈文席卷东南之势已成的局面下,通过引其他明军来进行的自救行动。

    明末的儒家士人阶级,眼里只有自家的利益。现在满清在江南的统治形将破灭,陈文对士绅却不怎么友善,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曾经在钱谦益门下求学,自身性格中有儒家士人一面的郑成功就变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借着这股东风,让郑成功将杭州的清军吸引到南京,那么于福建明军苦战之时趁虚而入,大肆收复失地,进而将清军和福建明军一勺烩了,继而对江南士绅大杀特杀,看上去画面很美。

    只不过,陈文并不打算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世上只怕没有比这么干更愚蠢的了,而陈文恰恰没必要去干这种傻事。

    “命令,豫章师协防赣西,庐陵师协防南赣。无论是孙可望,还是尚可喜,哪个家伙敢伸出爪子,来哪只就给剁哪只,但决不允许出防区进攻,我军现在的攻击方向不是这两处。”

    孙可望的威胁巨大,尚可喜也在两面下注,对于赣西和南赣,陈文决定采取守势,以集中更大的力量进攻杭州。

    “命令,邵武之玉山营、处州之瑞安营夹攻福建建宁府。进入建宁府后,以张自盛作为主帅,监视刘清泰和耿继茂。”

    同样的道理,耿继茂如今也是迫于陈文的军事压力才会反正,而刘清泰依然为满清控制着福建的福州府、建宁府、延平府和福宁州。

    现在他们看上去还挺老实,那是因为陈文在侧,如果老虎出去巡山了,这些猴子难免会有些别的什么心思。耿、刘不比孙、尚,他们实力更弱但是距离陈文的核心统治区也更近,所以先发制人,以两个营的兵力夹击早已被陈文摸清楚了的建宁府,作为处州和衢州的掩护。

    “命令,金华师向绍兴集结,永嘉师向金华府城集结,等待进攻命令。浙江内河水师和浙江沿海巡航水师进入战备状态,停止一切休假,等待命令拔锚启程。”

    “命令,楼继业率领新近组建之丹阳师向饶州府集结,等待后命。”

    “命令,特别行动队前往严州府报道,罗永忠即可到会稽郡王府报道,听候命令。”

    “……”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江浙明军的战争机器经过了长达半年的休整后终于开始重新运转起来。只是比起预定的计划,出兵可能要提前一两个月,大军的换装还没有完成,奈何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

    永九年一月下旬,福建明军拔锚,大举北上,虽然留下了包括提督黄廷等领兵数千留守中左所,占领区各地也有包括前镇、仁武镇、礼武镇、中镇黄昌、援剿右镇、护卫右镇及忠匡伯张进、忠勇侯陈豹、五军都督陈尧策等将率军镇守,但是觊觎之心却依旧在耿继茂、刘清泰等部的心中滋生。

    只不过,福建本地的老虎走了,浙江和江西的老虎却来了。到了二月下旬,平江侯张自盛率领统领玉山、瑞安二营突然对建宁府发动突然袭击,猝不及防的清军在发现江浙明军的旗号后,连抵抗都没有**,直接缴械投降,甚至还有些期待已久的样子。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不肯为我大清效死,随着去岁江西、福建、广东三省的巨变,福建清军的粮道彻底断绝。刘清泰如今凭借着横征暴敛和多年的积蓄,也仅仅是维持诸如督标、抚标、提标和左路镇标这样的精锐部队,其他地方部队的粮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缩。甚至即便是如此,这几支部队能撑多久也很难说,没办法,坐吃山空。

    张自盛的突然袭击,立刻被刘清泰和耿继茂视为陈文即将入闽的前兆。刘清泰没什么办法,唯有死守,而耿继茂则立刻向金华派出信使示好,一再保证他的人畜无害,唯恐陈文会顺便连他一起办了。

    就这样,福建在陈老虎的干预下,再度恢复宁静。大半个月后,郑成功的舰队已经抵达张煌言所部驻扎的崇明岛,只待休整数日,即可溯流而上,向南京进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经典

    比之历史上的南京之战,郑成功提前了四年零两个月的时间,但是从永历五年陈文杀入金华府以来,他受到的清军攻击就远低于历史同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收复的失地更多,遭受的挫折更少,边上还有个姓耿的高级陪练,再加上与浙江的海贸往来,以及从浙江订购的武器装备,福建明军实力远胜于历史上同期的那支,较之永历十三年的那支大军仅仅是稍逊而已。

    总而言之,此番北上的延平藩大军数量和战斗经验上要稍有逊色之处,但是在于江浙明军的交流中,战法的提升速度却要更快,丝毫不容小视。

    经过了数日的休整,郑成功亲率大军进入长江。四月初一,郑成功进抵常州府江阴县,清军拒城而守,郑成功没有恋战继续向西。四月十六,郑成功进攻扬州府瓜洲镇,阵斩守将,击破扬州满汉兵马数千,截断清方用铁链、船只连结而成的锁江防线“滚江龙”,焚毁清军江上浮营三座,夺得谭家洲大炮数十门,使清方苦心经营的江防工事全部瓦解。同日,郑成功攻陷瓜州,清操江巡抚李日自杀。

    五天后,郑成功大军抵近镇江城下。这里是南京的门户所在,夺占了镇江,向西不过百里就是南京,步兵只需数日,骑兵更是旦夕可至,所以当郑成功的大军攻陷瓜州后,马国柱连忙搜罗了能搜罗到的所有军队东进镇江,为的就是御郑成功于镇江以东。

    福建明军数万大军,负责率领援军的江宁巡抚张中元、昂邦章京江南提督汉兵总兵官管效忠被迫退避十里下营,计划于第二天与郑成功决战。

    “据探马回报,鞑子兵力不下一万五千之众,其中半数是骑兵。但是从旗号上看,这支鞑子来源庞杂,有各县的绿营,有陕西留驻的骑兵,有汉军旗的炮队和骑兵,但是真正值得关注的却只有江南江宁左翼四旗的那二十个牛录,那才是鞑子的杀手锏!”

    周全斌是郑成功的谋主,虽然浮海数千里进攻南京并非是周全斌的计划,但郑成功平日里还是比较相信这员大将的建议。

    江南江宁左翼四旗是江宁驻防八旗的前身,顺治二年驻扎于此,来自于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和正蓝旗的满洲、蒙古牛录,兵员两千余人。现任的昂邦章京叫做萨尔哈察*喀喀木,满洲镶黄旗,不过统兵的却是一个从辽东就降清的老牌汉奸管效忠。

    “决战比本王预计的早了一些,但是计划无需变更。明日天亮之前,大军在银山列阵,以待虏师。”

    “大王,是不是等后队跟上再与鞑子决战?”

    人多,就更为稳妥,李之椿是这么想的,张煌言也有此意。然而,郑成功却没有继续等下的打算,或者说他是满怀着胜利的信心,自然不肯在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去年,会稽郡王于四明湖大败杭州驻防八旗,光是斩首和俘获的鞑子就有足足三千余人。如今我军面对的不过只有两千江南江宁左翼四旗,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蒙古鞑子,汉军旗的数量也无法与杭州驻防八旗相比,但却有数倍于会稽藩的大军。本王只问尔等,明日一战,可有信心?!”

    “末将等谨遵大王号令!”

    ………………

    郑成功号称十七万,实际上抵达镇江的战兵不过两万余人,而且几乎全部是步兵。这样一来,清军一万五千大军,半数是骑兵,哪怕江南水网纵横,但是在这局部的区域受到的影响其实很小,可以说是几乎为零,胜算自然要高上很多。

    第二天一早,管效忠提大军直奔银山而来,见明军战阵尚未布置完毕,立刻传下命令,骑兵分作五路,分头冲击明军战阵。

    步兵需列阵而战,骑兵则需要破坏掉步兵的阵型后才能展开追击,将杀伤最大化。五队骑兵尽出,其中人数最多的那一路便是管效忠亲自指挥的那支江南江宁左翼四旗的骑兵,高达一千八百余骑。

    这些满蒙的八旗军精于骑射,策马抵近到明军弓箭射程之外,便是齐声大喝三声,以求先声夺人的效果,对明军造成精神上的压力。呐喊过后,一千八百余骑分作三个波次,策马向明军的中军发起了冲击。

    双方距离两百步左右,策马冲击的同时,只见这些八旗武士在战马上熟练如吃饭喝水一般的拈弓搭箭,几乎不需要任何人指挥,迎着明军步弓的箭矢开始了射击。

    漫天的箭雨划破天际,绝少有距离不足的,几乎每一箭都进了明军的战阵,有的自士卒间的缝隙中穿过,插到了地上,但更多的却插在了一个又一个明军的身上!

    清军骑兵占优,策马冲击,未免被骑兵直接冲破战阵,明军步兵最前排按照最正统的布阵方式,以长枪手竖起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长枪丛林。但是长枪手缺乏保护,清军的骑射射在甲胄上还好,但是却不可避免的会射到一些要害之处,造成实际上的减员。

    射击的同时,战马的速度也未曾减缓,双方的距离本就不甚远,清军的骑兵没射几箭就冲到了近前。

    碰撞一触即发,明军的步兵在军官的大声号令下呐喊着将长枪斜斜指向清军。可也就在这时,距离明军最近的第一波次清军骑兵的战马陡然转向,斜拉拉的自明军阵前掠过,而那些清军的骑兵更是再度搭箭在手,瞄准了明军的面门就是一箭射去。

    转瞬之间,明军前排的步兵哗啦啦的倒下了一片,可是未带后队的步兵进行补充,清军的第二波次、第三波次的骑兵绵延而至,一如刚刚那般,再度上演了阵前转向急射的战术。

    第一个照面,明军损伤着实不小,但是那些八旗武士在战马上闪展腾挪,躲过了一根又一根明军的箭矢。即便是实在躲不过的,也尽可能的以身上甲胄较厚的部位来承受,借以避过那些要害。

    射程劣势、人数更是劣势的清军骑兵凭借着战马的高速移动和个人的武艺,就很轻松的取得了更好的交换比。尤其是当明军的长枪手的大量减员,整个战阵也开始不再如先前的那般稳固。

    清军急射过后,迅速脱离明军步弓的射程。转过头望去,明军的阵脚已经开始有些混乱,管效忠未待休整,立刻率领第一波次的清军骑兵再度冲向明军战阵,而第二波次和第三波次的骑兵也紧随其后。

    第一轮不足以破阵,就来第二轮;第二轮不足以破阵,就来第三轮。只要马力尚足,轻骑兵的骚扰就不会停止。没办法,郑成功的骑兵太少,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战场上的主动权自然是落在了管效忠的手里。

    这支清军自南下以来就驻扎于此,即便轮换也是挑选精锐部队,乃是作为满清在东南统治的定海神针存在的。类似的还有陕西西安右翼四旗,是满洲和汉军八旗组编,含金量也要略低于此。而在清初与江宁、西安的驻防八旗并称于世的杭州驻防八旗,最初也只是汉军八旗的编制,就要逊色更多了。

    这样的精锐部队,即便是在满清朝中也是不多见的,一如洪承畴招抚江南时所言的那般,清廷治理江南所恃者惟有驻防南京的满洲兵。兵力不多,但却精悍无匹,“先声足以夺气,临敌足以摧锋”。而他们的统帅管效忠在八旗之中,也是被称之为“勇健绝伦”的宿将,否则也轮不到他一个汉军旗人来统领满蒙八旗的大军。

    “这就是江南江宁左翼四旗的八旗军,果然名不虚传。”

    铁蹄践踏江南大地的轰鸣传来,地面上震动如暂时消散的梦魇再度归来一般,越来越大。福建明军的前阵已经残破不堪,由于自身损失不小,再加上给予清军的杀伤实在小的可怜,整体的士气已经低落已极,对战阵的补充做的也极差。

    此间清军再度来袭,前阵明军心头的恐惧也陡然攀升,差的只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而已。

    大队的八旗军呼啸而至,裹挟着关外的狂风,密集、凌厉的箭雨再度袭来,就仿佛是稻草落下一般,顷刻间就压倒了明军前阵将士们的心防。

    崩溃,在第一波次的清军骑兵冲到近前的瞬间突然爆发,慌不择路的前阵明军大呼而逃,如决堤一般。只是这决堤的洪流流向的却是郑成功将旗的方向,如星散的羊群那般的他们立刻就遭到了身后狼群的驱逐、践踏、甚至是屠戮。

    前阵仅仅是第二轮就被击破,大量的溃兵已经被清军驱赶而来。溃兵席卷战阵的险境即将出现,将旗下的郑成功却丝毫不为所动,观察了瞬间,立刻下达了命令。

    “周全斌!”

    “末将在。”

    “轮到你出场了。”

    “末将遵命!”说罢,周全斌转过身去,立刻就是大喝一声。“铁人军,出动!”

    ………………

    仅仅是骑射了两轮就击破了郑成功的前阵,从交战之初注意到明军尽是步兵的管效忠很是不以为意。

    福建明军的骑兵太少,地形也太差,无法逼迫清军进入到步战之中,完全被轻骑兵吊起来打。管效忠虽然没有学过兵种相克理论,但是几十年的实战经验之丰富,也是他能够在满清朝中屡立战功,以汉人身份统帅八旗军且能镇得住这些满蒙八旗的原因所在。

    明军的前阵已经崩溃,溃兵会如受惊的羊群一般在清军的刻意为之之下席卷整个明军战阵,从而摧毁明军各部的秩序。步兵无阵不战,阵型遭到破坏的步兵什么都不是。剩下的,就只是能够在这场轻而易举的大捷中捞到几尾大鱼的事情了。

    骑兵还在驱赶,管效忠却无不冷笑。这些年起于浙江的陈文给东南的清军的压力越来越大,到现在更是已如千钧压顶一般,管效忠从未有过与江浙明军交手的精力,但是看到洪承畴都是两战皆败,对于战斗力的预估也自然而然的就要高上一些。可是到了今天,福建明军的表现还是一如这些年的明军那般不堪,八旗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重新在他心中唤醒,就连江浙明军的那边也立刻就被他看低了下去。

    “洪承畴徒有其名,石廷柱、陈锦、金砺、刘之源也是一群废物。若是皇上用我管效忠,还能让那姓陈的嚣张至今?”

    遐思一闪即逝,管效忠是宿将,深知战机只在转瞬之间,所以战场之上要全神贯注。此间清军已经推到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崩溃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但却不能有丝毫的分神,否则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依靠着旗语、号角,管效忠不断的指挥着清军的骑兵将溃兵向郑成功的中军大阵驱赶。可是片刻之后,明军的溃兵如落潮般退下,郑成功的中军大阵前却露出了一支不过两百来人的小部队,而且还是清一色的步兵!

    明军早在前阵崩溃之际就已经开始列阵,数量不多,但却无不是身材高大的壮汉。这些强壮的明军身披重型扎甲,覆盖全身,手有铁手套、脚上也穿着制式的铁靴,头戴铁盔,面上则是带着铁面具,上绘朱碧彪文,恐怖非常。而他们的身后,一条长绳更是标志着“有退至绳者斩”的军中铁令!

    明军数量虽少,但在这溃败的洪流中毅然不动,绝不是可以一冲击破的。再度遭遇坚阵,管效忠只得领兵后退些许,随后骤然加鞭突进。

    箭矢再度遮天蔽日的袭来,可是清军射出的箭矢打在那些明军的盔甲上却不是浅浅的钉在了上面,就是直接被弹飞了出去,全无半点效用。

    明军步兵互相之间间隔有一段距离,管效忠没有犹豫,下令骑兵无需转向,直接发起冲击。大队的骑兵呼啸而至,冲到近前,腰刀劈砍、骑枪怒刺,却一如箭矢那般,徒劳无功。而此间的明军突遭骑兵突击,却坚定如山,未有丝毫后退,他们手中挥舞着加长刀刃的斩马刀更是在呐喊声中上下翻飞了起来。

    远处的管效忠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他的一个亲信军官,对他的武勇拜服万分的一个满洲镶黄旗的牛录率领着骑兵冲锋,却连人带马一起被面前的那个明军一刀劈做了两半!

    自脖颈断开的战马扑倒在地,那个牛录章京一时未死,但却被拦腰斩断,仅仅是呕了一口血彻底没了生息。

    管效忠没有看到这么细节,但是那一刀下去,马头和骑手的上半身一同自战马上分离、落地的全过程却无不映入了他的眼帘。一时间,一股呕吐的**袭来,好容易才被重新压了下去。

    他不是第一次上阵的雏儿,身经百战,看着太多熟悉的人被敌军杀死,所以他就越是想要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可是现在,管效忠才发现,这场战事并没有在狩猎中结束,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而他在这一刻已经从猎手变成猎物。

    两百铁人军毅然不动,身披会稽郡王府军工司工坊打造的制式扎甲,手握着同一军火商打造的斩马刀,肆意的在清军骑兵中挥舞,登时这支满清在东南的定海神针就是一片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奈何这支铁人军的兵力太少,还是有三百余骑从缝隙和边缘冲了过去。只不过,这一队铁人军的背后,依旧是铁人军,而且数量更多,足足有前者数倍之多。又是一阵砍瓜切菜,这些马速已尽的幸存者一如那些先走一步的清军那般,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清军自入关以来,哪碰上过这样的对手。第一波次落在最后的那些清军骑兵当时就被这等血腥的场面镇住了,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跑,反倒是挡住了第二波次清军骑兵的道路。

    所幸,这些清军皆是难得的精锐,一见势头不对,连忙勒马站住,在军官的指挥下重新整队以恢复到骑射的状态,好打乱明军的阵型。

    明军的铁人军,个个身披三四十斤重的铁甲,手握巨大的斩马刀,身上还要携带着藤牌、腰刀这样的兵器,宛如人形坦克一般。可是重步兵虽强,但却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移动速度缓慢,“战胜不能追赶,战败则难收退”。清军在突击不成的情况下立刻转变战术,依靠轻骑兵的机动能力进行骑射,总算是重新稳住了阵脚。

    砍光了突击的数百骑兵,铁人军在箭雨中巍然不动,箭矢更是一点儿也奈何不了这些铁甲。

    不过,清军并不着急,除了骑兵随身携带的箭壶以外,还有满载着箭矢的辅兵正在跟进。当年在浑河,破了车阵,但是在鸳鸯阵面前损伤过大,无力进攻,他们也是靠着箭矢射击彻底消灭了那支新建的戚家军。这等“肉搏战打不过就射箭”的战术早已融入清军的血液之中,此间对上这些动作更慢的重步兵,正当如此。

    片刻之后,明军在箭雨之中的骚动越来越大,随着一声令下,大队的铁人军冲杀而来。最可怕的是,这些重装步兵不光是跑的不慢,而且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清军不知道这些铁人军都是郑成功从全军中反复挑选出来的锐士,每天光是披挂训练就有两次之多。经年累月的训练使得他们身体强壮如牛,哪怕是披甲冲锋,其速度竟也丝毫不慢。

    骑弓射程极近,再加上眼看着明军身披铁甲,为求杀伤效果,他们不自觉地又更近了一些。铁人军飞奔而来,转瞬间就如牛刀入肉一般杀进了清军的骑阵。三人一组,一人执藤牌腰刀保护,两人持斩马刀上砍清军,下砍战马。

    单方面的屠杀再现,这些清军精锐登时就变鸟兽散,亡命奔逃。

    八旗军在铁人军面前连败两阵,管效忠已经意识到骑弓和冷兵器对上这些重步兵无用,连忙将汉军旗的铳炮调了过来。同时将分散出去的几路清军骑兵调到中间战场,战术上也从全线骚扰变成了中路突破。

    骑兵占优,按道理来说,两翼夹击更能够发挥兵种的优势。但是现在中路已经是被碾压的局面,再不改变战术,明军中路突破实现,清军的左右两翼也就会被分隔开来,败局也就会注定。

    凭借着骑兵的战术机动速度,很快管效忠就重新将清军的骑兵集中在了一起。只不过,开战之初的七千铁骑,如今已经没了三分之一,其中没在铁人军手中的更是满蒙八旗的精锐部队,这已经是他入关以来从未有吃过的大亏了。

    骑兵重新集结,阵后还有汉军旗的鸟铳和火炮压阵,管效忠一声令下,数千骑兵跃马而起,大举向着明军铁人军的方向杀去。

    铁人军全军只有三千人不到,此番参战的更是只有两千来人,清军的数千骑兵,不求冲上去对砍,只要策马将这些重骑兵撞到,后续的步兵就可以数人、十数人收拾一个,将这些重装步兵彻底解决。

    马蹄声响起,踏破了刚刚的片刻沉寂,但也就在这时,明军阵后的却竖起了一根白旗,在湿润的风中招展开来。

    “投降?”

    刚才被吊起来打的明明是清军,明军这是疯了吗?

    接下来,随着白旗竖起,刚刚那些编织了噩梦的铁人军似乎是疲惫不堪,纷纷向两翼跑去,甚至更有不少逃之不及的直接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先是亮白旗,接下来铁人军放弃阵型星散,清军的骑兵登时便气势大盛,加速向明军的战阵冲去。可是当那些铁人军彻底散开,出现在阵后的却是一列列金华制造的鲁密铳和郑成功从陈文那里连人带炮一起收购来的炮组。

    顷刻间,鲁密铳、“行营炮、弓箭齐发,炮声震天地”,“铳炮矢石不啻如雨”,尽皆挥洒在了这数千清军铁骑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胜券在握(上)

    福建明军的弓箭、火铳和火炮打了清军骑兵主力一个措手不及,一批批的满蒙汉军及绿营的骑兵被轰杀坠马,“击死千余,余军惊溃”,一时阵脚大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向两翼逃去的铁人军返身杀来,截住了清军的溃兵就又是大肆砍杀了起来。

    开战之初的局面彻底调了个个儿,正黄旗佐领宝金泰、和硕额附萨尔泰、二等轻车都尉勐格图、镶黄旗骁骑校巴哈里、正白旗骁骑校阿哈尼等满洲八旗军官纷纷被砍杀致死,就连后方压阵的管效忠也被溃兵冲散。

    前军已经彻底溃败,但是管效忠却并没有放弃,明军的步兵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骑兵,于是乎他便一边向后撤退,一边收敛溃兵,直至退到了银山的山坡上才终于压住了阵脚,重新整队,全军下马列阵。

    骑兵已经证明没用了,管效忠依旧不信邪,干脆就拿出了满洲八旗擅长的列阵步战。岂料八旗军弃马步战,趁胜追击而来的福建明军稍一重新结阵就立刻冲了上来,似乎是唯恐清军会逃跑一般。

    骑兵冲锋失利的八旗军进入到步战阶段也没能改变过来,单方面的屠杀已经第三次出现了,管效忠身陷重围之中,坐骑三度被砍死,靠着亲兵的坐骑和护卫才勉强冲了出去。

    主帅弃军而逃,步战失利的清军土崩瓦解,慌忙的向后方遁逃,将阵后的汉军火铳手、炮手以及绿营兵尽皆冲散。清军溃兵自银山山坡上向下奔逃,坡势陡翘,狂逃者马失前蹄,成片成片的被前面摔倒的溃兵绊倒,如此往复,滚滚如洪潮怒涛,而更后面的溃兵则踩着死伤的同伙继续向坡下乱冲,一时间光是踩踏就死伤无算。

    银山山坡之下,正是江南水乡的典型地形,道路狭小,沟壑纵横。清军奔逃而下,岂料这时天降暴雨。一时间,“过沟者死于沟,过河者死于河”,其状惨不忍睹。而追上来的明军则是常年处于福建,对于南方的雨水和泥泞早已适应,登时就又是一片屠杀。

    福建明军追杀了十里之遥才收兵回营,回来的路上,清军“填满沟壑,遍野横尸”,八旗军被砍杀殆尽,就连绿营也所剩无几。

    数日前,管效忠带着一万五千大军自南京出征,等到他逃回来的时候,参战的常州绿营300清军仅掏出三十七人,镇江绿营五百兵则更是只有八十个骑兵逃出生天,步兵全军覆没。而管效忠亲自率领的两千江南江宁左翼四旗和两千汉军八旗更是仅仅只有一百四十人逃回了南京,且人人“魂魄尤惊,策战者鞠缩不前”。

    清军溃逃,携带的马匹、骆驼及铠甲、弓箭和火器尽皆被福建明军缴获。而这一场两军加一起近五万人规模的野战,福建明军除了前阵的些许损伤外,重伤、阵亡者不过数人而已,乃是明清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交换比。

    国姓爷,威武!

    ………………

    镇江大捷,乃是中**事史上极为经典的一场以步克骑的野战,郑成功凭借着铁人军、火器的灵活使用将八旗军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江南的八旗军一扫而空,吹响了史上南明最后一次大反攻的号角。

    只不过,现在才是永九年,李定国还在广东,孙可望尚且控制着云贵和湖广南部及广西部分地区的大片土地,东南的墙头草和清军残部们更是在陈文的巨大压力下瑟瑟发抖。一切,或许已经不再如史上那般了。

    清军野战失利,镇江府城的文武官员肝胆欲裂,只得出城请降。郑成功命周全斌的右武卫和黄昭的后冲镇入城协防,以工官冯澄世为常镇兵备道,镇江知府留任,搭建起了镇江的统治架子。

    四月二十五,郑成功亲自巡阅镇江府城,在北门外的甘露寺举行了阅兵典礼,严令周全斌和冯澄世善加招抚,以为天下榜样,禁止士卒扰民,更不准道府差役索扰士绅百姓。其结果,镇江府城“市不易肆,民不知兵”,附近各城“归附者接踵而至”,句容、仪真、滁州、**等城相继来归。

    第二天,张煌言率领一支小部队西进招抚镇江到南京之间的各县。而到了四月二十八,镇江的招抚工作完毕,郑成功召开军事会议,商议收复南京的事宜。

    只不过,此番与会的不光是福建明军中的提督、总兵之流的高级军官,还有直浙经略李之椿和兵部侍郎贺王盛这两个文官。

    “镇江即下,我军当尽快收复南京。官兵行程,水、陆孰得快便?”

    清军主力惨败,已经不再构成威胁,此去南京百里,所要考虑的自然是怎么去的问题。

    听闻郑成功有此一问,麾下大将中提督甘辉慨然应道:“末将以为,乘此大捷,虏师亡魂丧胆之际,比无暇预备。兵贵神速,当由陆路长驱直入,昼夜兼程,逼取南京。倘若虏师拦阻,借此破竹之势,亦可一鼓而下;若虏师畏缩不出,围攻其城,先破其郡,则孤城不攻自下。若是水路行进,此时风信不顺,迁延时日,虏师援军大集,撄城固守,再想要攻取就要再多费上更多的功夫了。”

    甘辉是郑成功麾下最信任的大将之一,其人主张陆路进兵,郑成功也是暗自称道。可是就在这时,其他的几员大将却表示反对,所用的理由无非是“我师远来,不习水土,兵多负重。”又表示“正下大雨,河沟皆满,不利于行军。”

    数日前清军的惨状是郑成功看在眼里的,天降暴雨确实导致了清军的伤亡急剧攀升,但是泥泞的道路对于行军也是极大的阻碍。

    水土不服到没什么,但是负重过大倒是真的。此番郑成功可谓是倾福建明军的储备而来,三千余艘战舰,战辅兵十余万,武器装备更是惊人。

    史上张名振的一个部将被改编到藩前军,心生不满,在郑成功北伐之时与乍浦降清。一共只有五艘船,兵丁及家属一百四十余人,“可是携带的装备竟有红衣炮十三位,铜百子炮四十五位,三眼枪、鸟枪十杆,火药四十二桶,连桶共重一千八百八十九斤,红衣铁弹一千六百六十三出,百子铁弹一百八十二桶,连桶共重八千八百九十九斤,铁碎子一百零五桶,连桶共重五千一百九十斤,铁盔甲四十二顶,铁甲二十六身,铁蔽手九副,铁裙九条,铁遮窝十四副,还有棉盔甲、刀、箭、长枪、藤牌之类。”

    此番哪怕提早了四年,但是经过了与浙江的海贸往来和订购武器装备,家底却仅仅是略逊而已,郑成功携带的武器装备一点儿也不比史上少,。

    水路逆流且不顺风,如果陆路行军,为防清军阻拦,势必要携带大量的武器装备,假使武器装备水运,兵员走陆路,行程必定将会被水师拖慢,反倒是失了速进的本意。可若是不携带武器装备,遭逢清军能不好又会是一场惨败,前功尽弃。

    眼见于此,郑成功只得采纳了众将的意见,全军以水路进兵,用纤夫拉船行进这百里的路程。

    军议结束,众人散去,李之椿和贺王盛也回到了临时的居所。对于如何行军,二人此前也有过商议,但却是左右为难。一方面,走陆路,大军一路耀武扬威,可以加大力度宣传,造起更大的声势,但是另一方面,大军过境,扰民不可避免。更何况,造起的声势,弄不好就成了给郑成功做嫁衣裳,他们这些主导者反倒是作茧自缚。而走水路则根本不用考虑这些,自然也就随遇而安了。

    军务上面的事情,郑成功也并不太征求李之椿这个经略的意见。郑成功领兵多年,早年更是屡战屡败,当然知道外行指挥内行的结果。但是李之椿是经略,此番更是他引来的郑成功,对此自然也就会生出些不满。只是瓜州、镇江两战两捷,郑成功气势正盛,文官说话自然也就不够硬气了。

    “瓜州、镇江两场大捷,尤其是镇江一战,南京的八旗军尽没,咱们也该把各路义军号召起来,共谋大事。”

    “正该如此,与沧水,也是要多加拉拢。他是文官,是咱们士大夫,并非延平藩、会稽藩的那等武人。如今他手握着定西侯的大军,应该将这支军队设法变成咱们文官的基本武力,而不是延平藩的附庸。”

    张名振死后,张煌言接掌了张名振的嫡系武力,手下罗蕴章、马龙等将也都是颇有战斗经验。

    史上这支军队被改编为藩前军,乃是因为总制陈六御当时就在舟山,且郑军势大,还握着粮草的要害,张煌言不得不如此。现如今,张名振提早去世,陈六御尚未抵达崇明,张煌言接手后几个月,郑成功也在全力准备南京之战,对于强收其军也就变得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了。

    “正该如此。”

    李之椿对贺王盛的说法很是赞同,最近他们也一直在这么做。况且,李之椿在鲁监国朝本就在号,他们这群人反清人士中的张冲甫也是鲁监国朝的兵部侍郎,于张煌言的渊源很是不小,自然也更为亲近。

    “另外,还需加强与会稽藩的联络才是。”

    “书信下官已经发出,借家父的关系,总能与会稽藩拉上交情。而且,延平藩收复江南,会稽藩未必会高兴,正好从这里面下手。”

    去岁,杭州驻防八旗惨败、洪承畴被杀、江西南赣光复、尚耿二藩反正,这些都是陈文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就连孙可望收复湖广南部也是陈文逼走了范文程他才能不战而得那大片的土地,否则就凭孙可望也能如此迅速的收复湖广南部?

    可以说,明军在长江以南大反攻的大势是陈文一手卷起的,经过了大半年的休养生息,陈文的大军已经做好了收复江南的准备。甚至就连江南的清军,也只剩下了束手待擒这一条路了。但是就在这时,郑成功反倒是浮海千里来摘了桃子,但凡是个常人都会气愤不已,甚至是刀剑相向。

    “只怕不是未必,而是极度的不满。”

    说到这里,李之椿哈哈一笑,继而说道:“不满才好,正好利用二人之间的矛盾进行分化。况且与会稽藩交好也是有益的,秦藩势大,唯有会稽藩能够并不逊色于他。而且延平藩拿下江南,兼海贸之利,实力可能很快就能追上会稽藩,现在布局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强。”

    明朝驾驭武将,讲的是一个大小相制。按照他们的布局,在江南,张煌言是制郑成功这个大的小;在东南,郑成功就是制陈文这个大的小;而在南明各部之中,陈文则是制孙可望这个大的小。

    这样一来,通过层层制约,折冲樽俎,武将就会受制于文官,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至于陈文对士大夫不善的问题,郑成功是个海盗,本性尚在,而孙可望更是流寇,都需要加以制约才能确保东南士绅的利益。

    唯独有一点就是,钱谦益那个老滑头不肯出头来主持全局,否则以他和郑成功之间的关系,多年来对陈文的帮助,总比他们二人唱黑白脸儿要容易得多。

    “不管怎样,江南光复在即,迟早能把鞑子赶出咱们大明。”

    “正是如此,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应该设法保全士人的元气才是。”

    军议结束,大军很快就自镇江启程,前往南京这座明王朝的陪都,明太祖朱元璋的龙兴之地。

    十天后,五月初九,前锋抵达南京凤仪门外下。五月十一他率领大将甘辉、余新、万礼等数十人在几百名亲随侍卫保护下“绕观钟山,采踏地势”。十二,郑成功率李之椿以下诸文武祭太祖。

    哭奠列宗毕,令甘辉、余新扎狮子山;万礼、杨祖扎第二大桥山上;以翁天为救应,御仪凤门要路;郭义、黄昭、萧拱宸屯扎汉西门,连林明、林胜、黄昌、魏雄、杨世德诸营垒。又令陈鹏、蓝衍、陈魁、蔡禄、杨好屯扎东南角,依水为营;刘巧、黄应、杨正、戴捷、刘国轩屯扎西北角,傍山为垒,连周瑞、林察等营。又令张英、陈尧策、林习山屯扎狱庙山,连诸宿镇护卫成功大营。各设鹿角了望,深沟木栅防御。

    江南震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胜券在握(中)

    永九年四月十九,已经被陈文从“两江总督”欺负成了“单江总督”的江南江西总督马国柱在接到瓜州失守,江防为福建明军攻破的消息后,立刻发密报于清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接下来,镇江失守,驻防八旗尽没,加急军情以着最快的速度传到北京城,“居久之,而闻京口之乱,京师大震。东南之客,皆惶怖思归,至有泣下者。”

    紫禁城干清宫,顺治对那一份份加急求援的奏报,久久无语。细看去,双手竟在微微颤抖,双眼中更是写满了惊慌失措。

    伺候久了,大殿里的小太监们对于这位蛮夷天子的性子很是了解,一个个的无不屏住了唿吸,让自己看的不是很起眼。相较之下,顺治最宠信的大太监吴良辅虽说还不至如此,但却也不敢出言相劝,连忙向大殿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使了眼色,那个小太监则如蒙大赦一般的窜了出去。

    未及,一个四十出头,辫发盘头,穿着常服的妇人在一众太监宫女的服侍下,脚下生风的踏进了大殿。

    随行的太监宫女们没有进门,只有一个同样四十出头的姑姑紧随其后,在场的奴才们都知道,这位姑姑从小就侍奉在侧,乃是最得宠信的,自然与众不同。

    眼见着妇人在那姑姑伺候下踏进了大殿,吴良辅顿时便长舒了口气,就连那些在干清宫里伺候的小太监们绷直了的精神也得到了少许舒缓。唯有顺治依旧盯着那几份奏报在冒着冷汗,身体的抖动幅度也越来越大。

    盘发的妇人走了进来,大步走到了御案前,未经请示就直接抄起了奏报,皱着眉头细细看过,随即便将奏折重重的扔在了御案之上。

    “就因为这些?!”

    闻言,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抬起头来,看向那妇人的目光中也隐隐含着些许朦胧未发。

    “皇额娘。”

    来人正是孝庄,不过这时候却没人会这么称唿她,皇太后是称谓,而她的名字则是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后世清宫戏里的那位玛丽苏、傻白甜的大玉儿。不过这位孝庄皇太后与他儿子之间的关系并非有多么融洽,所以后世才会极力宣传她与康熙之间的祖孙情。

    顺治与孝庄的视线在奏折上方交汇,很快顺治很快就低下了头,说出的话语却绝对称得上是平地惊雷。

    “皇额娘,咱们还是回关外吧。”

    岂料,听到这话,孝庄登时就将手上的佛珠拍在御案上,厉声喝道:“这大好江山是太祖、太宗百战所得,你竟然卑怯到了想要放弃,你有什么资格替太祖、太宗做决定!”

    喝骂入耳,顺治登时便是一愣。下一秒,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该被触碰的东西,只见顺治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刚刚的怯懦登时就被怒火烧尽,一把推倒了站在旁边碍事的吴良辅,快步走到墙边,将那把久悬于此的宝剑摘了下来。随即便快步返回到御案前,一剑砍在温热尚未消散的龙椅之上。

    “朕是太祖的孙子,太宗的儿子,大清的皇帝。朕要御驾亲征,诛灭海寇,继而剿灭陈文那股浙匪。这天下是朕的,谁也别想夺走!”

    从刚刚的那般丧胆,再到此刻的暴怒,孝庄很清楚,她儿子的“多尔衮后遗症”又发病了。可是御驾亲征,这等事不是那等久经战阵的天子,十有**,不光赢不了,反倒是更容易坏了大事外行指挥内行,能赢就新鲜了。

    温言劝慰,毫无效果,顺治不敢对他皇额娘说,但却指着那些太监表示,谁敢劝他他就像砍这把龙椅一样把劝说者砍成肉酱。

    眼见于此,孝庄只得吩咐伺候在侧的苏茉儿,去把顺治的奶娘请来,那个妇人说话顺治总能听进去一二。为防不测,更是让人将郑亲王济尔哈朗这位满清皇族资最老的宗亲大王找来,总不能真的御驾亲征吧。

    顺治的奶娘就在宫中,很快就赶了过来,但是劝说却一样没有任何效果。暴怒中的顺治眼里,皇额娘和奶娘加一起也没用。所幸的是,济尔哈朗很快就赶到了,路上已经听苏茉儿说明白了来龙去脉,而且瓜州失陷的消息他也知道,进了大殿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倒在顺治的面前。

    “奴才济尔哈朗,愿代皇上出征海寇,求皇上看在八旗子弟需要皇上在京师坐镇的份上,准了奴才所请。”

    八旗是满清的根本,只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各地的驻防八旗和出征的八旗军,其人事上职权也都在北京,所以皇帝一定要在北京坐镇。

    济尔哈朗给顺治提了一个醒,他要御驾亲征,无非就是为了证明他能够继承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产业,从而确保皇位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可如果御驾亲征,北京的八旗被串联起来,另立新君,那么反倒是本末倒置。

    “皇叔尚且染病在身,实不宜领兵出征。”

    从御驾亲征到谁领兵出征,顺治的口风一松,孝庄等人登时就舒了口气,但济尔哈朗这段时间参与军机,很清楚岳乐抵达江南尤其是杭州之后送回来的消息如何,否则顺治也不会让他的儿子济度整顿出一批八旗军,准备南下去给岳乐增援。

    “劳皇上忧心,奴才的身子已经大好,但是奴才的儿孙们却病了,只怕没办法随军出征。”

    济尔哈朗脸色惨白,身子大好是瞎话,儿孙们都病了更是胡说八道。但顺治却并没有反驳济尔哈朗的疯言疯语,反倒是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那就有劳皇叔了,朕的堂兄弟和侄子们在京城安心养病,朕会派太医去妥善医治的。”

    “奴才谢吾皇厚恩。”

    济尔哈朗取代他的儿子成为新一批南下清军的主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宗亲大王里,只有他是跟着努尔哈赤、皇太极以及多尔衮一点点儿崛起的,就算是岳乐其经验也太低,更别提是他的儿子济度了。

    可即便是岳乐,也不过是入关时的随军部将,作为主帅只打过喀尔喀蒙古,可是南明的郑成功,尤其是郑成功身后的陈文,可都不是那些蒙古鞑子,与其让他们白白的南下“送人头”,还不如由他亲自领兵南下,胜算还会更大一些。

    只不过,接下了任命,他也只得一个劲儿的要求更为雄厚的兵力。没办法,现在距离镇江失陷已经有些时日了,况且从北京到南京,估计马国柱、喀喀木他们的骨头拿来熬汤都没味儿了。甚至就连岳乐,没准也已经是一个死人。

    ………………

    郑成功大军兵临南京城下,清军龟缩入城。眼见于此,张煌言便率军南下,招抚上游府县。

    史上就是如此,而现在其中有李之椿和贺王盛的参与,张煌言更是毫无顾虑的发起进军。而理由,也从前往上游招抚以拦截湖广、江西清军援兵,变成了尽快收复池州、徽州、太平、宁国等上游府县,抢在陈文之前。

    “本官风闻会稽藩对沧水一向另眼相看,有沧水南下,当可无忧。”

    是不是真的,李之椿他们也不知道,但这个理由足以说服郑成功。现在是江南士绅与福建明军的蜜月期,张煌言领的张名振的军队,自由度更大,如今大势已成,南下有士绅襄赞军需,郑成功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郑成功尚在镇江之时,张煌言就已经出发前往南京,但是在南京遭到了清军的拦截,败退浦口。结果因为镇江大捷的消息传来,浦口守军见长江上的是明军,以为郑成功来打他们,直接弃城而逃,张煌言麾下的八个士兵下船,就明目张胆的收复了一座县城。

    那时有童谣说:“是虎乎否?八员铁骑,惊走满城守虏。”由此可见福建明军席卷江南的势头已经形成。

    张煌言自南京出发后,沿着长江南下。五月初七,张煌言率军抵达芜湖,时兵不过三千,船不过数百,但是比起史上那般兵不足千,船不足百的窘困,已经是天差地别的了。更何况,他此番也同样带着那件大杀器出来延平郡王朱成功的檄文!

    “昔五胡乱夏,仅一再传而灭。今东虏应谶,适二八秋之期。诚哉天道好还,况也人心思汉。”

    “慨自李贼倡叛,神京陆沉。建酋本我属夷,屡生反侧,遂乘多难,窃踞中原。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

    “本藩奉天倡义,代罪吊民,卧薪尝胆,法古用兵。生聚教训,已逾十年。正朔难偏,仅存一线。兹者亲统大师,首取金陵,出生民于水火,复汉官之威仪。”

    “尔伪署文武将吏,皆系大明赤子,谁非中国绅衿。时穷势屈,委质虏廷,察其本怀,宁无隐忍?天经地义,华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

    “至如辽人,受我朝三百年之豢养,遭逆虏三十载之摧残。祖父既受其刑毒,母妻甚被其宣淫。尔二三孤儿,尚为旗下之奴;百千弱女,竟作胡中之妇。报仇雪耻,岂待异时;归正反邪,端在今日。则张良报韩,先挥博浪之椎;朱序归晋,遂成淮淝之捷。”

    “或先机革面,或临敌改图。以全省全部来归者,不吝分茅裂土;以一邑一镇来归者,定与度地纪勋。或率兵而至,则论其众寡而照数授职;或洁身而来,则就其职掌而量材超擢。”

    “若蒙古、女真,世受国家抚赏之恩,原非一类,共在天地覆载之内,亦有同仇,无怀二心,视之一体。不但休屠归汉,名高日?;且如回纥扶唐,烈光叶护矣。”

    “本藩仁义素着,赏罚久明。先机者有不次之赏,后至者有不测之诛。一身祸福,介在毫芒;千古勋名,争之顷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敬哉特谕。”

    檄文一出,再加上江南士绅恭候多时,地方文武在确保了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也纷纷在那些“潜伏人士”的感召下幡然悔悟,向张煌言的这支贫弱孤军请降。

    “江之南北相率来归。郡则太平、宁国、池州、徽州;县则当涂、芜湖、繁昌、宣城、宁国、南陵、南宁、太平、旌德、贵池、铜陵、东流、建德、青阳、石埭、泾县、巢县、含山、舒城、庐江、高淳、溧水、溧阳、建平;州则广德、无为以及和阳,或招降,或克复,凡得府四、州三,县则二十四焉”。

    而在张煌言进军的过程中,由于部分清军归顺和义勇参加,兵员也不断增加,仅仅十余日,“水陆兵至万余”扩充了数倍之巨。

    ………………

    福建明军进军南京的同时,徽州府在接到总督衙门的求援令后,也是一片混乱。

    瓜州的江防被破,还能归咎于福建明军称雄于中国海的水师,但是镇江一战,江宁的驻防八旗尽没,一切就大为不同了。

    援兵,按道理来说是要派的,也必须派的。可是徽州不比长江上游的其他各府县,几个方向都与江浙明军的占领区接壤,乃是这些年江南受到军事压力最大的地区。

    现任徽州总兵张应祥,原为河南南汝总兵,前年胡茂祯升迁东南经标左镇提督,他便被满清朝廷从河南调了过来。

    徽州商贾云集,乃是极为富庶的所在,自然要比河南那等早就被流寇祸害得千里无人烟的所在要强的太多。

    只不过,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占的,馅饼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从胡茂祯升迁之前,作为援兵援浙,东南清军面对陈文就是屡战屡败,就连洪承畴来了也没用。胡茂祯升迁后,徽州要直面衢州和严州明军的威胁,等到洪承畴被杀,更是变成了数面受敌严州、衢州、广信以及饶州,战略上已经进入到了明军的半包围之中,若非是徽州环山,只怕早就被陈文一口吞下去了。

    半年的时间,江浙明军并没有对徽州发起进攻,但是张应祥却无日不是忧心忡忡,包括那些文官也是如此,动不动就以为朝廷效死来互相砥砺。只不过,真到了那一天,张应祥反正是没想过要去死,而那些文官,他也不信能有几个真的宁死不屈的。

    镇江大捷的消息传来,徽州府的士绅们纷纷动员了起来,就像其他各府县一般,没日没夜的往官员的衙门和家里跑。谈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反正。不过不是给予徽州最大压力的江浙明军,而是兵部侍郎张煌言的那一支还不知道有没有檄文字数多的偏师。

    对于这些人,杀,他是不敢的。没办法,这天下谁属还说不清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比如他面前的这位,就是一个典型。

    “张大帅,会稽郡王自永四年开始领兵,于浙江连战连捷,虏师无有能够与之对抗的。即便是满洲八旗那样的精兵。也有四明湖的惨败;即便是洪承畴那样智计过人的名臣,也是四省会剿被破,进攻玉山惨败,最后身死于广信坚城。至于石廷柱、金砺、刘之源、陈锦、田雄、杨名高、刘光弼、张勇、王之纲、张杰、马进宝等贼,更是连还手之力也无。”

    “如今看上去是延平藩席卷江南,但是如张大帅这般的明眼人,当是能看出,这股子风潮却是我家会稽郡王卷起来的。比之以数万大军击破万余虏师的延平藩,我家会稽郡王可一向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孰强孰弱,张大帅当可自知。”

    自南昌见过了陈文,陈文却并没有给他什么在江西行商的背书。王孚知道,江浙明军与龙游商帮之间的关系融洽,太多与江浙明军长期合作的商贾在侧,他一个本钱极小的徽州商人,是很难得到重视的。甚至就连召见,也是他当初在拜帖上注明了是徽州人才勉强引起了陈文的兴致,而非是江浙明军集团高层真的能够信任他。

    协助江浙明军收复徽州,这是陈文的条件,价码很高,甚至很可能是一家人性命的代价,但获利也是足够丰厚,丰厚到了王孚真的带着书信返回徽州老家,丰厚到了他的父亲也仅仅是让他静待局势变化,丰厚到了他今天真的来到了总兵府劝降!

    “王先生看错人了,本帅不欲背叛朝廷。”

    听到这话,王孚的心头登时便是一惊。家里人已经安排去婺源县了,那里刚刚被明军收复,徽州清军连最起码的抵抗都没有就撤出了那片地理上更加利于江西的区域。但是他已经把性命压上了赌桌,真到发现输了的时候,心头还是免不了要惶急。

    然而,就在这时,张应祥却是话锋一转。“本帅久仰会稽郡王威名,深知以微末兵法,绝非大王对手,亦不愿与大王为敌。”

    不愿为敌?

    但又不肯投降?

    王孚的头脑飞速运转,这个说辞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骑墙,但是他的目的是为陈文夺取徽州,而且明军已经进驻婺源县,已是时不我待,总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

    片刻之后,王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继而向张应祥说道:“在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王先生但说无妨。”

    “在下听说,南京那边一直在要求张大帅驰援,可有此事?”

    援兵,张应祥已经派出去了一支,半个营头,五百人而已。没有办法,他的位置紧要,马国柱对他的求援了也是尽力,不要求一定。但是张应祥一旦听到了这话,立刻就明白了王孚的言下之意。

    “此事可成?”

    “不瞒张大帅,在下与浦江侯也是认识的。况且有大王的信物,亲自求见总能为张大帅争取一个完满。”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先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胜券在握(下)

    浦江侯楼继业,如今正作为饶州一线的明军主将,也是对张应祥威胁最大的存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听闻王孚与楼继业相识,心立马就安下了许多。二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张应祥送走了王孚,就开始调动各县、各汛地的军队进行准备,而王孚则上了马车连夜前往婺源县。

    只不过,对于楼继业,他确实是认识,但楼继业并不认识他。确切的说,二人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这边忽悠了张应祥,王孚赶往婺源,自然是要前去设法说服楼继业。这很困难,但是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只要能够成功,未来就将会是一片光明。

    ………………

    王孚在朝着光明未来大步前进的同时,钱塘江上的战斗却早就已经开始了。

    这几年在新城、富阳一线采取守势,清军在此间以铁索拦江,舰船并不能直接通过,但浙江内河水师本就是用来运送大军的,而且仅仅是用来将永嘉师运到桐庐一线而已。

    按照陈文的计划,永嘉师抵达桐庐后,继续前进,向杭州府新城县到富阳县这一线的清军防线发起进攻。攻击的方式多样,臼炮、战壕、放崩,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他的任务就是将这条防线从地面上抹平了,堂堂正正的向杭州进军。

    永嘉师满编,战兵一万余人,侧翼还有陈国宝率领的浦江营作为掩护,这支军队的兵力哪怕是面对杭州清军倾巢而出,也是有一战之力的。更何况他们的任务只是攻坚,遇到清军主力则就地转入防御,仅此而已。

    永嘉师和浙江内河水师自金华启程之时,浙江沿海巡航水师也集中大部分舰船,从舟山的水师基地出发,直奔钱塘江。

    清军钱塘水师,原为苏松水师,已是满清水师中难得的精锐部队了。不过三千兵的水师,船只和火炮的数量根本没办法与建立之初就吞并了与其兵力相等的台州水师,接下来的两年陈文更是为了确保沿海的安全而大肆购进福建舰船,如今兵力已经拥有近三倍于其的浙江沿海巡航水师相比。

    李瑞鑫向新城县前进的同时,明清两支水师在杭州湾进行了一次交锋。清军水师的军官、兵员从军日久,经验自然比主要是由台、温、宁、绍沿海渔民组编起来的明军水师要更为丰富。奈何,水战一途,并不是经验和武勇就能决定一切的,舰船的大小、火炮的多寡,已经逐渐成为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得到明军准备跨越杭州湾向北岸运送兵员的消息,钱塘水师尽出,大量的舰船顺着江水的方向驶入大海。而明军这边,舰船的数量更为惊人,自海天一线缓缓驶来。

    类似的一幕,自一百八十余年后的鸦片战争而始,西方列强凭借着坚船利炮轰开了大清帝国的国门,而后中国就进入到了更为屈辱的时代被满清奴隶主和欧洲殖民者双重压迫的年代。不过在今天,自外海驶来的舰船,带来的却是汉家文明焚烧夷狄腥膻的炮火!

    明军舰队以双纵阵前进,作为水师的指挥中枢,杨开的旗舰则在右翼的中部。舰队缓缓驶入杭州湾,他知道再向前就是杭州的屏蔽,这些年始终被满清视为阻拦浙江明军攻势的天险的钱塘江。

    只可惜,大举挥师北上,他当初刚入水营时的那些老兄弟们大多已经看不见了。尤其是从前的水营指挥钱斌,那个教给过他太多东西的老上司更是早已战死在了兰溪。不过这并影响他替那些老兄弟达成这个志愿。

    “报告杨帅,鞑子的钱塘水师已经出动。”

    “继续前进,碰上了打垮他们。总共也没有几艘大海船,俱是沙船,还真特么敢出来送死了。”

    沙船是近海的平底船,吃水浅、不怕搁浅、载重量大,往往都在四五千石以上。但由于是平底,破浪差、航速慢,更适合用来运输,于海战中就比较吃亏了。

    浙江沿海巡航水师继续向西航行,这些从福建明军那里购入的双层炮位的福船破浪而来,很快就出现在了清军舰队的面前。而后更是以着他们难以相信的速度驶来,摆明了就是要借助于速度差来先声夺人。

    王默默的看着远处的一切,眉头皱的几乎连眉心都快看不见了。舰船差距实在太大,这仗根本就没办法打,与其送死,不如尽快返回死守钱塘江,哪怕仅仅是给渡河明军一些威胁也比全军覆没了要强。

    “撤,快撤!”

    一炮未发,舰船就要开始缓缓转向撤离。奈何双方的航行速度差距实在太大,清军的舰队刚刚完成转向,明军的双纵阵阵首的那两艘福船就已经达到了舰首炮的射程。

    “开炮!”

    ………………

    杭州湾海战进行的当口,浙江沿海巡航水师的沙船以及从民间征调的大量民船则分批驶出宁波府原观海卫的军港。

    这些船只满载着军队和所需的辎重,足有三个战兵营之众,分别是南塘营和一个赐名为前和一个赐名为后的战兵营。这三个营乘船驶出军港,在护航的舰船的保护下缓缓的向北行驶着。

    “马兄弟,你这次的任务很重!”

    陈文这话,实在把马信听得很是错愕,江浙明军如今的攻击方向是杭州,让他去金山卫那里,隔着八丈远去保持存在感,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什么重要任务的。但是陈文有令,他也只得奉命行事。

    “末将绝不会辜负大帅信重。”

    出了军港,舰队一分为二,马信接替了庐陵师的指挥侯国远担任南塘营的指挥,带着这个陈文麾下战绩最为彪炳的营头北上,前往金山卫,而陈文亲率前营和后营以及会稽郡王府卫队则直奔嘉兴府的乍浦千户所而去。

    乍浦千户所,雍正年间曾在此设立过驻防八旗,两千满蒙兵员,抽调自杭州和江宁的驻防八旗,但编制却是水师。不过现在,这里却还是那个沿海的备倭卫所,甚至因为满清南下,卫所更显衰败。

    “你是有功的。”

    “大王收复失地,小人无拳无勇,不能为大王前驱,只是开门迎接王师,实在有愧,有愧。”

    胖大的乍浦千户所掌印千户跪倒在地上,就差五体投地了。浙江和江西的卫所官员们的下场,他是知道的,江浙明军集团在吞噬旧卫所以巩固和加强基本盘,能混到掌印千户的他也不是个傻子,所以江浙明军一到,他的卫所官职也就算完了,从心底里是绝对抗拒的。

    可是陈文如今的威势,他是万万不敢说出个不字的,所以当军情司的密探前来要求他配合行事,这个千户非常识相的就答应了下来,为的就是能够立个功劳什么的。奈何陈文这么一说,他反倒是害怕了起来。没办法,杭嘉湖的士绅和其他卫所官员都说浙东的陈文是个喜怒无常的杀人狂魔,谁知道这话到底该怎么理解才不会触怒陈文啊。

    “我江浙王师中没有下跪的礼节。”

    冷冰冰的话语,可是听到千户耳中却是如清风拂面般舒爽万分,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见陈文没有对此表示不满,偌大的石头也就算是落地了。

    “小人愿为大王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嗯,本王问你,这些日子可有其他什么人前来劝你反正的?”

    千户知道陈文指的是什么,连忙回道:“回大王的话,倒是有几个读书人跑来,但小人心里面拜服的只有大王,绝不敢答应他们。不过据小人所知,嘉兴府很多的士绅如今都在私底下串联绿营和各府县的虏廷官员,说是要……”

    “我知道了,你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交给宫校尉。等左军都督府的命令下来,再到金华报道,是个什么职务,到时候再根据你的个人能力来评定。”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人日后一定为大王尽心尽力的效力,绝不敢有半点偷懒。”

    “下去吧。”

    “喏。”

    陈文很清楚,掌印千户所说的有人来劝说反正,指的肯定是让那些满清官吏投靠郑成功,这根本不用挑明了。现在郑成功已经成了江南及杭嘉湖士绅规避浙东狂风的港湾,仅仅是折腾了一些考取满清功名的读书人和丈量田亩就把他们吓成这样,可见这些年他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只不过,杭嘉湖,本就是郑成功在书信中暗示许给陈文的。如今的反攻势头是陈文卷起来的,他北上截胡了陈文到嘴边的肥肉,总要有所表示,日后二人才有合作下去的可能。否则的话,江北是满清必然会南下的援军,南边则是满怀敌意的友军,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郑成功如此设想,本就是商人的思维,郑泰当初一句话就把舟山让出来也是如此。这是没办法的,毕竟陈文如今的实力雄厚,占据了大片的土地。更何况海贸上面二者还是有合作的巨大空间的,没必要闹得太僵。

    然而,郑成功却并不知道,陈文对此的介意程度很小。因为史上郑成功也曾经进行了这么一场北伐,一旦用命中注定来解释的话,介怀的疙瘩也就烟消云散了。

    尤其是郑成功当年的失败,彻底改变了中国史的走向,现在能帮上一二,至少陈文在心理上是满足的。所以才有了张自盛兵进福建,威压耿继茂、刘清泰;所以才有了马信率领南塘营浮海攻取金山卫,以吸引梁化凤的注意力,设法将其牵制在那里。

    后顾无忧,还顺带着把当年送他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那个清军名将给绑在苏松动弹不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的,尤其是想要改变内里如许骄傲的郑成功的个人意志,那是根本做不到的,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事情做了如许多,回报是当然的了。杭嘉湖,本就已经在陈文的嘴边了。更何况现在满清又在这块蛋糕上加了一枚甜美的樱桃,不吃下去就对不起顺治的浓情厚意了。至于那些士绅,郑成功都不在乎,陈文就更没有必要在乎他们满意与否了。

    “按照原定计划,后营下船后北上进攻嘉兴府城,前营随本帅继续乘船西进,与金华师汇合。”

    “末将遵命。”

    ………………

    陈文的这一路登陆乍浦后就启程分兵而行,而马信带着南塘营则同样无惊无险的收复了金山卫。

    “马帅。”

    “于御侮。”

    于佑明家里面是金山卫的世袭军官,他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当他亲自出现在金山卫,那些卫所里的叔伯有了他的担保,也毫不犹豫的反正到陈文的旗下。

    “据卑职的叔伯们说,梁化凤那贼还在松江府,因为这几年钱应魁的苏松义军闹得实在太厉害了,四处攻击县城、汛地以及规模较小的清军,前不久刚刚被梁化凤打了个大败,但是最近却又活跃起来了。另外,据传闻福建王师杀入长江,大败驻扎南京的真夷,苏松的鞑子很可能会去驰援。”

    出发前,陈文曾经对马信暗示过,福建明军于江南将有大图,所以他准备助其一臂之力。

    明明只是一支偏师,可陈文却让他带着南塘营这支战力最强的营头出发,显然是对延平藩有着极大信心的。只是马信没有想到,陈文的预判竟然如此准确,福建明军真的杀进了长江,并且取得了一场足以颠覆满清江南统治的大捷来。

    “等几日,具体是怎么回事咱们就能弄清楚了。”

    然而,并不是等几日,当天的夜里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此间。

    “钱叔父。”

    “佑明侄儿,几年不见,长大了,也长高了。若是你父亲能……”

    马信等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松抗清义军的首领,自号平南将军的钱应魁。此前得到郑成功北上的消息,陈文就派人进行了联络。而再往前的去年,钱应魁也曾派人到金华联络陈文北上,只是陈文当时还在消化胜利果实,根本没有继续进攻的余力,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几个月前,李经略曾到末将的军前,说是四五月间会有大举。当时末将还以为是李经略联络了大王,直到前些天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相较郑成功,钱应魁更倾向于陈文,因为当初他起事就是受到了陈文的鼓舞,这几年江浙明军也是连战连捷,实力雄厚,而福建明军那边,浮海而来,军队是不少,但却没听说过以前有什么太知名的战绩,比之陈文始终不稳,所以一旦接到联络,他就直接赶了过来,听候差遣。

    “不瞒钱帅,李经略此前并没有与我家大王联络,但是延平藩曾与我家大王有过书信往来,提及过此事,力邀我家大王北上,所以我家大王才会派在下领南塘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吸引苏松鞑子的注意力。”

    听到这话,钱应魁立刻就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李之椿和陈文之间显然是有矛盾,很可能就是陈文进行的那些丈量田亩的工作惹怒了这些士大夫。现在马信把事情挑明了,就是在让他站队是跟着李之椿,还是跟着陈文,二选一。

    “末将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马帅有什么用得着末将的,只管吩咐,末将绝无二话。”

    李之椿只是个文官,现在摆明了是武将势大,况且就连郑成功都选择与陈文联络,他就更不看好这位经略老大人了。

    “那就有劳钱帅了,事成之后,大王也必会上疏天子,为钱帅谋个出身出来。”

    李之椿此前许给钱应魁的是一个伯爵,马信现在自己就是个伯爵,自然不可能把话说的太明白了。不过现在的江浙明军里,一个郡王,五个侯爵,还有包括陈国宝、侯国远、安有福、马信、胡来觐等一共十一个伯爵之多。朝中说话的分量肯定是陈文更大,而爵位连降将都能照顾到,钱应魁可是当年跟着吴日升打过鞑子,从来没有过降清的义军,自不待提。

    合作谈妥了,剩下的就是把事情办下来,才好领取这份薪酬。于是乎,马信便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贪婪的看着江浙明军使用的沙盘和地图的钱应魁不时的点着头,对计划表示认同。

    “有此一计,保准叫那梁化凤死无葬身之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王(一)

    永九年五月初三,苏松义军首领钱应魁在淀山湖打出了响应延平郡王朱成功的旗号,集结了能够联络到的各部义军向松江府城进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时间,松江府风声鹤唳,原本已经确定了将作为第二梯队驰援江宁的苏松总兵标营所部眼见着义军集结,总是愁着钱应魁与他在苏松的江、湖水系里捉迷藏的梁化凤立刻从苏州嘉定县率领大军南下应战。

    两军交战于松江府城以北,义军兵力虽雄,但终究不是梁化凤亲自练出来的绿营精兵的对手。

    结局似乎已然注定,但是正当梁化凤开始诧异于义军的坚韧之时,阵后的一支“义军”开始披甲,那一片闪亮的铁甲几乎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而那面绘着插翅勐虎作势欲扑的大旗开始在战场上飘扬,原本还占据着绝对上风的清军立刻就打得连还手之力也无,没能坚持多久就被明军击溃。

    是役,明军斩首三百一十二,俘获一千二百四十七。苏松总兵梁化凤负伤潜逃,担任后卫的苏松镇标游击李必投降,苏松镇标被彻底打折了嵴梁,就连松江府也只得开城向明军投降。

    马信的战术与陈文当初进军金华时如出一辙,地方士绅满心迎候福建王师的今天,梁化凤基本上也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手里只有一个战兵营,但马信还是带着人数众多的苏松义军以及那些闻讯而来的百姓开始了对松江府的全面收复。而对于清军而言,苏松地区,原本的提标已然赶往江宁,镇标被击破的今天,地方绿营更是不足持,抚标只得摆出了死守苏州的这座百万人口的巨城的架势,对于松江府也就有心无力了。

    松江战事的同时,嘉兴府城也被后营攻陷。事实上,嘉兴府的士绅早就开始了对本地绿营和官府的劝降工作,为的就是等郑成功南下时能够以着最快的速度摆脱被江浙明军占领的风险。结果功夫做到了,反正也成了人心所向,郑成功却还在前往南京的路上磨磨蹭蹭的时候,陈文的大军却率先赶到了。

    广信、南昌、赣州那样的坚城都不在话下,守军自然也不敢造次,双方谈妥了文官武将按照主动反正归类,家产秋毫不犯,降清的罪名一笔勾销,接受文官训练班和讲武学堂再教育后继续为官,这座府城就彻底宣告易手。

    接下来,嘉兴府下属各县在得到了南塘营一战击溃了苏松镇标的消息后,也立刻改换了门庭。至于那些士绅,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大抵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本地士绅的反应速度,这些士绅在发现已经被陈文率先摘了桃子,立刻就把拥护延平郡王的大旗抛诸脑后,会稽郡王千岁的口号喊得山响,调门高得就连潜伏本地的军情司密探都看傻眼了。至于背后说什么,却已经不重要了。

    江南和浙江的杭嘉湖,对于已经收复了浙东、江西、南赣等地的江浙明军而言,本就是熟透了的果子,只要伸手就可以轻松摘取。更何况,这些地区的士绅响应李之椿的号召,迎候郑成功大军,对这些地区的文官武将早就做过了太多的工作。虽然最后的结果没有能够如士绅所愿,但是反正是文武官员的人心所向,恢复汉家衣冠更是此间生民的民心所指,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松江、嘉兴即下,陈文也完成了与金华师的汇合。杭州湾海战,“坚船利炮”的明军水师一路碾压,若非杨开唯恐深入后大海船搁浅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负伤的王只怕是连活着逃回杭州的可能也无。

    战后,钱塘江的航道和杭州湾的制海权易手,但金华师并没有从靠近杭州的水道强渡,反倒是从杭州以东甚远的一处预选好的登陆点进行登陆。紧接着,随着陈文的抵达,包括一个师又一个营的明军开始向西行进,目标自然是杭州府城。

    江浙明军如今拥有金华、永嘉、丹阳、豫章、庐陵等五个师以及南塘、前、后、玉山、瑞安、浦江、丽水、淳安、飞熊、飞狐等八个战兵营和两个骑乘步兵营。再加上浙江、江西、南赣两省三地的二十五个府,一个百多个县的地方驻军,以及浙江内河水师、浙江沿海巡航水师和江西鄱阳湖水师的话,十万铁甲已经不是号称了。

    但是面对的对手增加,防御面增大,在一个方向能够集中起来的兵员实际上也并非很多。不过这一次,金华、永嘉两个师以及南塘、前、后、浦江四个战兵营,总计三万四千余战兵参与收复杭嘉湖的作战,兵力上已经超过了满清的驻军。

    用陈文的话说,长那么大,从来没有打过以众凌寡的仗,这次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

    全局计划进行的同时,陈文这一路西进,李瑞鑫的那一路则北上,双方计划于杭州回师,对其进行围城。

    如果让明军在杭州城下会师,那么处于数量劣势的清军势必将会被围困于城内。而江浙明军的攻坚能力,也是出了名的,杭州虽是坚城,但却并非就一定能守住。这个道理岳乐很清楚,不光是他很清楚,他带来的这几个蒙古固山额真以及负责指挥汉军八旗的刘良佐也很清楚。所以必须在明军围城之前有所行动,否则就一切都晚了。

    “江宁那边的告急,尔等可都看过了?”

    “回王爷的话,奴才们看过了,说是瓜州失守,管效忠那个奴才也被打了个惨败。可怜皇上的那些奴才啊,怎么就让这条汉狗指挥上阵。那厮平日里到也有些勇力,今番必有情弊,奴才以为当弹劾其人!”

    江南江宁左翼四旗里是有蒙古牛录的,为首的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赫舍里*伊拜首先对管效忠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这个赫舍里氏并非是蒙古人,而是满洲人,他自身也是满洲正蓝旗的旗人,只是领了蒙古正白旗的固山额真而已。以满洲籍武将领蒙古八旗和牛录,也是满清役使和防范蒙古八旗的一种手段。

    他是老牌满洲将领,顺治元年就已经是蒙古正蓝旗的固山额真,出征前更是还有着议政大臣的身份,乃是作为岳乐的副手存在的,说话自是全无顾忌。

    伊拜侃侃而谈,坐在一旁的刘良佐尴尬的听着这一句句的汉狗,但也没有什么办法。管效忠可是从关外就已经降清的老牌汉奸,而他不过是个清军南下时才降清。原本靠着偷袭击杀了黄得功,也算是有功于大清,可是江阴围城,仗打的实在丢人,满清的权贵们也就不太待见他了。而这一次,也不过是像此前随谭泰南下江西那般,带着一支部队作为协助而已,即便是被指着鼻子骂也不敢说个不字,更何况现在还仅仅是被唾沫星子溅到而已。

    刘良佐不说话,满蒙的八旗将领却光顾着骂管效忠了,岳乐越听就越是来气,直到最后更是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

    “本王叫尔等过来,不是听你们说该怎么弹劾管效忠那个奴才的。现在江宁危在旦夕,浙匪也出兵了。该怎么办,本王现在就想听听你们的说法!”

    “奴才该死。”

    废话死过了一回,也就可以进入到正题当中。伊拜是岳乐的副手,自然是当仁不让。

    “王爷,奴才以为,这江宁已经没兵了,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去援救。这杭州,浙匪愿意要给他。咱们先赶走了海寇,等简亲王的援兵到了,再回来平了浙匪也不迟。”

    江南和杭嘉湖的清军,如今是两线受敌,北面是郑成功从长江而入,南面则是陈文要渡过钱塘江,南北夹击,还在这片水网纵横的所在,实在太过于不利清军的骑兵机动。

    王已经回来了,身负重伤,水师也已经再无力与明军争夺钱塘江的航道。现在陈文的大军正在从两个方向包围过来,北上经湖州而重回江宁的路尚未断绝,及时北返还有机会返回江北,要不被困在江南,天知道济度能不能渡江打垮郑成功来为他们解围。

    伊拜的提议得到了在座的绝大多数八旗将领的拥护,但是有些人对此却并不满意。比如汉军旗人浙江巡抚萧启元,比如杭州驻防八旗的那个蒙古固山额真以及满洲和汉军的梅勒章京,他们对于这个提议是不可能支持的。

    “放弃杭州?这个府每年给朝廷提供多少税赋你们知道吗?没了这笔进项,反倒落进陈文的手里,他就又能多养出几万的大军,到时候还怎么剿匪?”

    “那就把杭州屠了,咱们大清得不到,也不留给那些汉狗。”

    “我呸!”

    屠城没有激起萧启元和汉军旗的梅勒章京的愤怒,反倒是那个当初和吴汝一起作为达素的副手的那个蒙古固山额真率先拍桌子骂起了娘。

    “你们的婆娘、孩子都不在杭州,我们这帮杭州驻防八旗的可都在这。你说屠了,是不是也把我们都屠了。伊拜,可见是没有你们正蓝旗的人你不心疼了,但这满城里的奴才都是皇上的,你还想要替主子做决定了?”

    跑是没戏,驻防八旗的家眷都在,这些年在杭州搜刮的民脂民膏也都在,陈文的大军越来越近,难道带着家眷一起跑,那要是能全身而退也就新鲜了。

    事实上。早在达素兵败,杭州驻防八旗的旗人就已经萌发过把家眷和财货送回北京的打算。可是随着岳乐南下,以及济度的援军组建,觉着杭州还能守下去的他们也就把这事情抛诸脑后了。毕竟岳乐和济度都是亲贵大王,达素不过是个普通武将,也是没办法比的不是。

    这样一来,迁延至今,反倒是成了舍不得的累赘。但现在不比在关外,婆娘没了再抢、孩子没了再生、财货没了再劫,八旗内部互相联姻,早已盘根错节。况且谁又愿意连仗都见就丢下自家婆娘、孩子和家产逃窜呢。

    “你们这群懦夫,上万八旗军,就在浙匪面前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吗?”

    “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是江宁一旦丢了,咱们就要被浙匪和海寇两面夹击了!”

    军事会议,登时就变成了八旗将领的内斗大会,杭州驻防八旗的坚守派与援军的转进派开始了从辩论到对骂再到互揭对方以及对方所在旗和牛录的老底子。只是还没有发展到武斗的程度,就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岳乐制止了下来。争论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奈何满洲人丁稀少,蒙古和汉军八旗也都是顺治的奴才,岳乐一时间也无法决定下来。不过援军兵力更为雄厚,怎么看都是占了上风。

    会议进行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晚饭时众将都是别了一肚子火,唯有萧启元这个本地的守臣还该吃吃,该喝喝。说好听的就是镇定自若,说不好听了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没人关心他这个手里没有多少兵,就连管辖的范围也都等同于杭嘉湖兵备道的过气巡抚。

    事情照这么下去,转进估计明天也就能定下来,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等到傍晚,满城里的满、蒙八旗的老太太、小媳妇,尤其是那些旗人姑奶奶们纷纷从各家各户里走出来,大哭小叫着去找伊拜理论是不是要把她们丢给明军,就连伊拜都无话可说了,因为里面有一个旗人姑奶奶恰巧是他小儿媳妇的姑姑的表婶,而这位亲戚的一个堂姐如今正在宫中,据说在皇太后那里很说得上话。

    这么远的亲戚关系他怎么可能记得住啊,可是亲戚就是亲戚,被一个长辈指着鼻子问,饶是他年岁不小了也实在没脸把在会上的那套牺牲这些妇孺为皇上多保全些奴才的理论拿出来。

    汉人讲究三从四德,所以这场“女性运动”并没有汉军旗的女性参与,但是其中有太多的旗人姑奶奶,这可是八旗子弟最畏惧的一群存在。

    因为按照满人的风俗,男人是“甩手掌柜的”,“油瓶子倒了都不去扶”。家里外面的事情全靠这些“姑爸”们操持,她们在家中地位很高。“未出门子大三辈儿”,即便出了门子,成了“过气的姑奶奶”,回到娘家也能把嫂子指使的跟三孙子一样,老舍的《正红旗下》就有一些这样的描述。更何况还有选秀女入宫,一跃成为主子这条成为人生赢家的捷径存在,更使得她们在家中的地位不似汉家女的那般。

    最后,满洲风俗外加八旗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成功战胜了以伊拜为首的“右倾逃跑主义”分子。当晚的会议,转进派“迫于舆论压力”转而闭口不言,完全变成了坚守派的舞台。只是这坚守,也是要分的,是死守城池,还是分兵别寨以为犄角,亦或是趁着明军还没汇合先打掉一路,总得有个说法才能坚守下去。

    “死守城池是绝对不行的,浙匪的炮连广信府的棱堡和赣州的坚城都能轰塌了,杭州的城墙怕是也挨不住几下。”

    棱堡的防御力逆天,随着清军几度顿兵安华镇棱堡城下,陈文在击破了四省会剿后面对广信府的棱堡也只得暂时撤军的旧事,早已为世人之共识。而赣州的坚城,也是金声恒和李成栋的失败铸就而成的。可是这些在江浙明军面前,却都像是纸煳的一般,坚守杭州的信心自然也就要小上很多。

    “那分兵别寨也没用,先用炮轰烂了寨子,然后再攻城,换汤不换药啊。”

    既然如此,剩下的就这有出城野战一途了。

    “正该如此,咱们八旗军骑射无双,守城不是咱们在行的,现在就应该尽快出击,打掉浙匪一路,剩下的就好办了。”

    两路明军,打哪一路看上去是个问题,但事实上却并非是什么难题,答案不言而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王(二)

    杭州满城里自岳乐以下的旗人们紧锣密鼓的筹划、准备着,虽说是隔着城墙,但里面的大致情况却无不在徐信、徐磊叔侄的眼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自从那位殿下起兵,世人都说萧巡抚是无能的庸才。现在看来,果然没那没那么简单。”

    徐信的感慨立刻得到了徐磊的回应,他们现在的地位很尴尬,一方面是提标营和抚标营的败将,另一方面却是满清不得不依仗的绿营将领。身处如此境地,自然是倍加小心,一些平日里根本看不到的东西开始看在眼里,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活得那么煳涂。

    “他是守臣,按道理是要与浙江共存亡的。蔡士英和宜永贵都没有跑,他自然也不可能跑的,跑回去也是没命,总要搏上一回才行。”

    杭州是守是弃,已经注定了,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更显尴尬了起来。

    “二叔,守城他们是没戏的,那位殿下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攻城。可是野战,蒙古八旗几千的骑兵,满洲和汉军的八旗数量虽然都不多,但是野战也是够了的,应该不会再让咱们参战了吧。”

    “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了,那个达素不是就把战败的黑锅都甩到了田帅他们的头上了吗。什么要不是绿营兵没一会儿就崩溃了,他们肯定能击破那位殿下亲率的那支明军。纯粹是放屁,那位殿下是好惹的?四五千人打你六千八旗都没有伤亡多少,还有脸把责任都怪到咱们身上。别人不提,要不是田帅带着咱们,当初鲁王起兵,杭州早就丢了,还能他们的今天?”

    “二叔,小声点儿,小心隔墙有耳。”

    “没事,你婶子正在外面看着呢。”

    话虽如此,但是徐信的音量却还是降了几度。

    “达素那个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时朝后的混蛋这回就看鳌拜保不保他了。但是安亲王大抵也不会再让咱们一同上阵了,怕咱们拖了他们八旗军的后腿。”

    达素上了囚车,这是徐信亲眼所见。事实上,当初金砺和刘之源先后被满清下狱诛杀,就有人认为这平南将军的职务不吉利,如此烫手的山芋自然也没人敢接,只有达素不信这个邪。现在看来,这事情特么的竟然是真的。

    此言一出,徐信的冷笑登时就传染给了徐磊,叔侄二人笑过了,却也没什么办法。去岁的那一战,提标和抚标被彻底打断了嵴梁骨。自田雄以下大部分军官被明军杀死,剩下的残兵败将逃回来,补充了本地强拉的丁壮,倒也是叫提标和抚标,但那份战斗力估计就连城守营都未必比得了,无非是人多一些而已。

    这一回,八旗军出兵,肯定是独自行动,他们就算想要立功也没了机会。况且,立了功又能如何,现在天下谁属,真的是很难再看清楚了,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般。

    “现在江南的局势是那位殿下一手打拼出来的,海寇却跑来摘桃子,二人之间必有龌龊。前些日子的邸报,说是范经略转进湖广北部,现在湖广南部在西贼的手里,那位殿下和西贼据说也尿不到一壶里面。看上去是明军大反攻,但是等他们自己打起来了,没准还真得让简亲王拾了便宜。”

    “谁知道,现在咱们还是得先看看眼前的吧,要是杭州都没了,咱们叔侄也就没机会再看别人笑话了。”

    ………………

    第二天,由岳乐率领的八旗军全军出动,共计四千满洲八旗、七千蒙古八旗以及两千汉军八旗。南下援军全员出动,还饶了一千杭州驻防八旗的蒙古兵,总计一万三千大军。

    当然,这只是战兵,辅兵则还是由杭州本地提供,反正这座城市在明末清初也是百万级人口的巨城,最不差的就人了。而城池的守御,则交给了绿营和留守的那一千多不到两千的八旗兵,他们大多编制已经不全,满清朝廷暂时要没有余力补充,暂且只能充当绿营的督战队。

    出了城,大军一路向东,直奔探马所指的金华师登陆的方向行进。明军分兵两路,既然选择了在明军合围前利用内线作战先行歼灭一路,那么与东线的明军决战就成了唯一的答案。因为新城和富阳那里还有棱堡和防线,总能拖延几天下来,而这边清军无险可守,唯有野战致胜才有机会。

    岳乐他们想的清楚,这边击溃了金华师,下一步是转进,还是坚守,留给他们选择和运作的时间和空间就会更为充裕了,所以现在必须尽快与明军进行决战才行。

    岳乐与陈文的距离并不远,岳乐也很清楚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横行江浙四、五载,死在其手里的名臣大将不计其数。从一个领兵五百的游击将军,还是加衔游击做起,一步步成为了残明的会稽郡王,麾下带甲不下十万。这样难缠的角色,他感到压力很大,所以大军的行进速度也被刻意的减缓,唯恐遭到陈文的伏击而落个惨败的下场。

    与岳乐的谨慎如出一辙,陈文这边的行进速度也不快。不过他倒不是什么畏惧于岳乐的赫赫威名,只是没必要太快的接近杭州李瑞鑫的大军还在路上,提前到了也围不住城。

    双方有志一同的缓缓接近,但是距离实在太近,当天双方的探马就发现了对手的位置,并且回报到军前。

    “鞑子还是有一战的勇气啊。”

    江浙明军与满洲八旗总共就交手过一次,四明湖那等地方,虽说是惨败,但是逃回去的八旗军为求脱罪也无不是把战败的原因归咎于地形的不利上面。若是说仅仅交手一次就让他们彻底丧胆,那却是不可能的。况且,达素这等新生代武将再牛也牛不过宗亲大王不是。

    “原地扎营,现在急的不是咱们,是岳乐手底下的那帮鞑子。这大热天儿的,自然要让他们多跑点儿路才是正理。”

    明军现在总体兵力占优,局部上不显劣势,越拖下去,对清军就越是不利。无论是长江以南的大环境,还是杭州府的小环境,皆是如此。陈文自然也没有必要与他们着急。唯独的在于,两军之间并没有什么山川地形可以依托。虽然骑兵的大范围机动还是做不到,但是战场上的机动力却不再如四明湖那般受到如许的限制,必须准备得更为有妥当。

    发现明军原地扎营,岳乐只得继续行进了几个时辰才停下来安营扎寨。这个距离,明天发起进攻已经足够了,感叹于明军的无耻的同时,他也只得立刻召开了最后的军议,为明日一战做准备,因为他们实在是耽误不起。

    “根据探马回报,现在已经确定了,浙匪的那个师的级别是有三个正兵营外加一个骑兵营组成的,另外负责指挥的将领还有一支混合兵种的亲兵队。这个名为金华的师,领兵的是前几年先后守安华镇一线、金华府城以及宁绍的那个东阳侯尹钺,乃是浙匪中最擅守的武将。”

    擅守的武将,这个结果登时让众将松了口气。这时代,擅守的武将进攻上就要差上不上,擅攻的武将防守上也大多有着同样的劣势。对方是一个擅守的武将领兵,对他们来说虽然有可能会导致迁延日久,但是总不会比一个擅长野战的将领更加危险吧。

    这种思维一旦形成,往往是根深蒂固的,可是接下来的报告,却登时让他们吃了一惊。

    “不过,这一次的主帅并不是那个姓尹的贼寇,而是浙匪首领伪会稽郡王陈文本尊!”

    众人无不发出了由衷的惊叹,陈文的部将们虽然大多也都颇有名气,但却始终是在他的羽翼下成长起来的。与一个部将对战和与陈文本人对决,那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清军的主帅也是一位王爷,双王对决,这可是永六年之后再没有过的大战了!

    只是那一次,清军连着丢了两个王爷的性命,却成就了李定国两蹶名王的赫赫威名。

    “诛陈文,请王爷带着咱们洗刷那些汉狗施加在咱们八旗军的耻辱。”

    尼堪之死,对于八旗军的士气打击很大,就连顺治都说“我朝用兵,从无此失”。如今正是江南江宁左翼四旗遭逢毁灭性打击的今天,作为长江以南最大规模的八旗军集团,他们有义务来扭转这等颓势。

    清军的将领们士气大振,下面的将士们也被鼓噪起来。到了转天,八旗军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大军滚滚向东,很快就在乔司镇遭逢到了他所必须面对的敌手。

    乔司镇,于明时称为汤村镇,清初设盐课司于此,取了盐课司乔迁此地之意,更名为乔司镇。而这里,也正是明军昨天原地扎营的所在。

    “按照原定计划,披甲,列阵。”

    看过了明军的战阵,岳乐立即下达了命令。这支八旗军,蒙古八旗是真正的主力,满洲和汉军加在一起的数量都要稍逊,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设法发挥蒙古八旗在骑射上的优势,将明军战阵射个支离破碎,步兵或是骑兵将对手的战阵破开,也就奠定了胜局。

    只是江浙地面,水网沟壑纵横,山脉丘陵密布,实在不适宜骑兵发挥机动。所幸此间虽说依旧存在一些问题,但是这平原所在也总好过在山区与明军决战,周遭无险可守不利于清军拖延时间,但却也使得野战时明军没有了依托的地形,只能堂堂正正的与清军决战。

    正因为如此,他们制定了以主帅岳乐坐镇中军,亲自指挥满洲八旗;刘良佐负责汉军八旗,只要是以鸟铳和炮队作为满蒙八旗的助力;而蒙古八旗,来自援军的六千大军由伊拜率领,发挥骑射优势,剩下的一千人则由那个杭州驻防八旗的蒙古固山额真带着他们作为全军的预备队。

    这样一来,满洲、蒙古和汉军八旗的优势皆得以施展。岳乐坐镇中军,也避免了如尼堪那般带头冲锋,结果中埋伏被杀的风险。

    清军开始披甲列阵,江浙明军这边却早已完成了列阵。陈文的将旗立在了乔司镇的盐课司大院内,金华师的近卫、神塘两营列阵于镇子南面,东阳和前营则分别列于东南、西南以掩护那两个营的侧后。只是镇子南面的两个营都少了一个步兵局,看上去显得有些怪怪的。

    陈文摆出了守势,因为他并不着急,现在着急的是岳乐,而越着急就越是容易出错。

    “以局为单位,列空心方阵。”

    天气越来越热,清军到了阵前才开始披甲,可却还是弄了一身的汗。江浙温热潮湿的气候对他们来说实在难受得不行,哪怕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了。可是现在的局势,根本就不是一句天热就能收兵不战的,也只得强忍着,只盼着尽快结束战斗,好脱了甲胄过过风,哪怕还是些热风也比闷罐儿舒服。

    这支八旗军乃是从北京抽调来的,自是各种精锐,披甲很快就完成了,见明军依旧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暗骂了句无耻,岳乐只得向伊拜打出了旗语。

    六千铁骑浩浩荡荡的自清军两翼飞腾而出,分作了六个队,每队千骑如狼群驱赶群羊一般展开,并以着极快的速度奔来,看样子是打算将明军彻底包围起来。与此同时,早已下马的满洲八旗和汉军八旗开始向两翼展开,缓缓推进。

    步兵的速度远低于骑兵,伊拜带着这支蒙古八旗精锐距离明军的战阵越来越近,明军的布防也很快就尽入眼底。

    明军在镇南的两个营,以局为单位列空心方阵,但并不是平行列阵,而是呈三角形排列前面两个局,后面一个局,后面的两个局之间是镇子的南门,那里竖着尹钺的将旗,以及他手中的师直属部队。

    事实上,也只有他们是紧贴着镇子的,其他部队距离镇子都有一段看上去是提前计算好的等量距离,甚至就连阵前几十步的距离都有插进地里的木桩子,似乎是为了干扰清军的前进的。

    明军准备得显然很是充分,但真正的胜负却还是要看真刀真枪的比划的。伊拜一眼扫过了明军的布置,呜呜的海螺号声响起,清军的铁骑登时就向着明军的方阵冲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王(三)

    一如镇江之战那般,清军的骑兵在发起冲锋后纷纷将骑弓掏了出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面对步兵,不外如是,尤其是这等不太受限制的地形,更是如此。

    然而,就像那一战中,清军的骑兵率先遭到了明军步兵的射击,只是与福建明军所使用的步弓不同,江浙明军战兵营已经取消了这种武器的配置和训练,清一色的火铳也仅仅是分为鲁密铳和斑鸠脚铳而已。

    火铳砰砰作响,铅弹密密麻麻的扫向清军的骑队。火铳是需要装填时间的,所以根本没打算在阵前装填,这些明军射手在射击完成后,立刻就返回到了空心方阵之中,将如林般的长枪露了出来。

    六队清军骑兵,两队掌握在伊拜的手中,而另外的四队则进一步分作了八个支骑队冲向了明军在外围的那八个局的方向。其中蒙古正白旗的分得拨什库布和就在冲向近卫营的那一支骑队当中。

    巴图,蒙语是坚强的意思,人如其名,他也是个性子坚强的蒙古汉子。作为蒙古正白旗的老兵多年,他参加过很多次战斗,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甚至就连刚刚的那一轮射击,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畏惧之色。

    身边不时有人摔落马下,更有不少战马被射中后因疼痛而失控,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而每一个落马的骑兵,绝少有还能继续活下去的,不是被火铳射杀,就是落马后被后续的战马活活踩死。可是他们连弹丸的飞行轨迹都看不到,根本不像箭矢那般凭借着武勇还有机会闪展腾挪,更多人选择了暗自祈求,但他却并没有如此,只是策马加速向明军的战阵冲去。

    明军的射击完成,巴图很清楚的看到那些火铳手顾不得装填就撤回到了战阵当中。不像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新兵,他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他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却还是惊了他一大跳。

    火器队退入空心方阵,明军的长枪手两手扶住枪杆,将尾端踩在脚下,枪头斜指,整个战阵立刻化作了受惊的刺猬那般。虽说姿势有点怪,但这却是极其正常的,面对骑兵长枪手掩护阵型是必然的,只是那一片铁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的亮光却差点儿闪瞎了他的眼睛。

    眼前的明军长枪手,不似刚刚的火铳手只穿着没有袖子的半身甲,带着一顶笠盔,清一色的重型扎甲在身,铁靴、铁手套、铁盔,甚至还有一张烩着鬼怪图案的铁面甲,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面前的对手已经不再仅仅是长枪林那么简单了,而是宛如钢铁丛林那般,直叫巴图心惊肉跳了起来。

    进入了距离,下意识的弯弓搭箭,箭矢自飞奔的战马上射出,他的骑射在牛录中是有名的,百步穿杨不过是如反掌观纹那般。可是当这一箭飞出后,他却很清楚的看到,箭矢在射中了那个明军的甲士的胸口后,竟干净利落的崩飞了出去。

    “该死的,这甲叶厚度肯定比我这身还要厚啊,骑弓根本不可能射穿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与其他骑兵一样,在这段冲锋的过程中没有放过任何一秒,抓紧一切时间向明军的战阵射出漫天的箭雨。只不过,这一阵阵的箭矢落下,却还不如雨点落地那般尚且还可以激起一些水花,在明军的铁甲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战马飞速狂奔,射过了这一箭,巴图再不去看射击结果了,全身心的操控着战马在明军站阵前不远进行转向。

    骑术是每一个蒙古汉子所必备的生存技能,他虽是八旗军,但却一样是蒙古人,如与生俱来般的骑术使得他很轻松的驾驭着胯下的战马完成了转弯动作,避免了直接撞上长枪林的悲剧。可也就在这时,熟悉的火铳射击声却再度响起。

    “砰”的一阵爆响,长枪林后的硝烟升腾而起,几乎同一时间,清军的骑队就又是一片人嘶马叫。

    火铳手射击结束就要立刻与后一伍的袍泽交换位置,随后立刻开始装填,射击结果是不允许去观察的,因为编写这项操典的陈文认为装填速度慢,步骤多,比较复杂,火铳手要是将本就紧张的时间用在观察射击结果上,实在太过浪费时间。

    依照操典,黄成铭射击完毕,立刻就如其他袍泽那般收铳、转身,而后一伍的火铳手则手持着火铳上前,一前一后完成了交替。

    射击结果,他在转身前都是看到了一眼,他瞄准的那个壮实的蒙古骑兵被一枪贯脑,红的白的漫天飞溅。只是大伙一起射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打出来的结果。没办法,这种火器射击感觉很看运气的似的,从在江西受训时就有这等感觉。

    定装的药包,按部就班的装填,几乎连脑子都用不动,纯粹的机械性的动作。大半年的重复性训练,一切都显得行云流水,黄成铭很快就完成了装填,不过在刚刚的那阵射击声响起后,大队的清军骑兵已经从阵前转进,留给他们的仅仅是这一支骑队的尾巴而已。

    “正伍后退,次伍上前!”

    持斑鸠脚铳的老兵伍被称之为正伍,持鲁密铳的新兵则被称之为次伍,轮替再度进行,黄成铭手持着鲁密铳再度踏步上前,举起火铳进行瞄准,只待那一声令下便如其他袍泽那般扳动了手中火铳的扳机。

    又是“砰”的一阵射击声传来,不过距离巴图已经很遥远了。刚刚在明军阵前转进的那一瞬间,枪声响起,中弹者无论人马,多是应声而倒。

    清军的骑兵连绵不断,浩浩荡荡的在长枪林前划过。待到巴图回过头再看,明军的战阵依旧,零星的战死者和伤员也迅速被替换下去,反倒是清军在阵前留下一个不少尸骸和伤员,以及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依旧在徒劳的唿唤着。

    第一轮的进攻效果很差,在明军的重装铁甲面前,骑弓的威力太小,不足以破甲就很难造成杀伤。反倒是明军的火铳,虽然射击的频率不高,但是胜在威力惊人,距离近了,就连命中都比正常对射要更为可观。以至于明军在付出了极其有限的伤亡后,留下了几百条清军的性命。

    清军的骑队转进,阵前的伤员也迅速被明军的长牌手出来补刀。这样的交换比,再来两次清军只怕自己就要畏缩不前了。

    “主子,这明军的甲实在太厚了。”

    除了最接近的那一轮射击,离得远了基本上很难造成杀伤,尤其是明军的还清一色的带着面甲,就连那些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也感觉非常的难受。可是付出了如此的代价,明军的战阵却没有丝毫的动摇,想要借此破阵,显然是痴人说梦了。

    伊拜回头了看了看岳乐的方向,只得大声喝道:“再冲一次!”

    海螺号声再度响起,刚刚想明军的发起冲击的那八支清军骑队再度奔向明军的战阵……

    面对重步兵,轻骑兵是具备优势的,但是现在清军的轻骑兵面对的并不只是重步兵,而是重步兵加上轻步兵的混编方阵,优势立刻就变成了劣势。况且兵种相克,也是与士卒训练、军官经验、武器装备等要素有着极大关联的,明军的武器装备明显已经超越了清军,双方并没有站在一个等级上作战,所以他们无往不利的战法也就不再如当年那般奏效了。

    江浙明军的武器装具以及一些使用过的战法,岳乐不是经探马之口,就是从其他八旗和绿营兵的那里有过获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似今天亲眼所见的那般详细罢了。所以,从一开始,骑兵出击的同时,他率领的满汉八旗步兵就在缓缓前进肉搏战看来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更要以骑兵进行骚扰,好让步兵免受炮火的轰击,更加完整的进入到肉搏战中。

    满汉八旗的步兵缓缓向前,满洲八旗自是肉搏战的主力,汉军八旗的火铳手也随队前进,唯有火炮实在跟不上队列,只能在后面磨蹭那些分过去帮着推炮车的辅兵,也都是杭州的市井之徒,本就没有训练过,而且离得明军越近就越危险,他们自然就更是慢上加慢了。若非还有八旗军的皮鞭、利刃招唿,只怕连一动都未必会动一下的。

    清军的步兵还在列阵而行,骑兵的第二轮骑射也宣告结束。这一次,损失比上一次还大,虽然杀伤也多了些,但依旧是那样根本难以接受,甚至比之刚刚还要难以接受。

    清军的骑兵已经撤回了伊拜的本阵,攻击左右两翼东阳营和前营的骑队也退到了明军射程之外。

    对射,骑弓的射速肯定要由于火铳,这是人所共知的,但明军的前排与火器队之间也是隔了一定的距离,清军的骑兵隔着明军的长枪林去与火铳对射,这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可是再来几轮,估计清军的骑兵就真得丧胆了。

    骑兵已经将明军的布置告知于他,这里面是有一个漏洞存在的,但他却始终不敢去确认。没办法,换作是个普通的明军武将也就罢了,陈文屡挫强敌,往往都是以少胜多,这次与清军兵力大体相等,竟然还会有破绽存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等着他跳。

    这一点现在还无法确认,但他首要的任务却是掩护满洲和汉军八旗顺利进入肉搏战,尤其是需要设法避免明军的跳弹射击,这可是逃回江宁的东南经标用血换回来的经验!

    “再来一次,这次老夫亲自带队,必须得给王爷争取时间才行。”

    这一次,刚刚进行了冲击的那些骑队没有出动,倒是伊拜带着他亲领的那两千骑扑向了明军正面的近卫和神塘二营。清军步兵的攻击方向就是这两个营,侧翼的明军完全可以用骑兵进行牵制作战。

    距离明军越来越近,伊拜已经将明军的武器装具看了个清楚。此前管效忠兵败镇江,马国柱的信使前来求援时曾提及福建明军的核心精锐是一支手持斩马刀,身披重型扎甲的重装步兵。

    这样的精锐,即便是以着郑成功的财力,也仅仅是满足了两三千人。按道理来说,武将的战法都是敝帚自珍的,福建那边如此,浙江按道理根本不应该有,可是这支明军不管是有,而且还更多。放眼望去,前排的长枪手和长牌手概莫如是,就算是后面的火器队也是清一色的半身甲。

    难道这些清军都是工匠出身吗?

    否则的话,哪来的那么多甲胄,总不会是浙江下了一场铠甲雨吧!

    伊拜的骑兵依旧在冲锋,作为一个八旗军的高级军官,他本无需这般冒险。但是如今的形势,满清在江南的统治危如累卵。如果让汉人翻了盘,到时候这些身负血海深仇的汉家郎可绝不会管什么主子奴才,只要是满人就肯定是死路一条,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骑队距离明军战阵越来越近,突然,一阵砰砰的爆响自对面陡然冒出的硝烟中传来,他的胯下一震,只见这匹从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部抢来的良驹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这股子惯性更是将他摔了出去。

    身披御赐的宝甲,但是这一摔却还是震得他口中腥甜。身边战马绕过,在其他军官的带领下继续冲锋,而他的戈什哈则无不翻身下马,护卫在侧,直到他缓过了这股子劲儿才将其扶上了另一匹战马。

    这一轮的骑射完毕,依旧是如前的两回那般,但是伊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岳乐率领的步兵战阵借助于骑兵的掩护避免了承受明军的跳弹射击,越过了那一排零零星星的立在那里,但是此前对清军骑兵连一点儿干扰效用都没有达到的木桩子,更是呐喊着冲了上来。

    步兵战阵的碰撞即将展开,清军的骑兵也早已让开了道路,临时积蓄下马力就向两翼冲去。一方面是威胁明军这两个营的侧翼,另一方面则是牵制明军布置在镇子东西的两个营头,这样进入肉搏战的清军步兵需要面对的明军就要少上不少。可也就在这时,远处的明军方阵却里响起了巨大的炮声。其目标不言而喻,自当是清军的步兵战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王(四)

    岳乐率领的清军步兵冲杀了上来,这些满洲八旗的锐士多是入关以来的老兵,少有新近补充进来的旗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最后一次整队完毕,在骑兵向两翼散去的同时,他们立刻就向明军的战阵发起了冲击。

    明军阵前数十步的距离,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着一根又一根的木桩子,清军没有理会这些城防时才用到的东西,直接冲了过去。可也就在这时,明军阵后的火炮却轰然响起。只见那零星的几枚炮弹飞上天际,到了最高点之后陡然下落,重重的砸在了清军的战阵之中。

    巨大的炮弹在重力加速度之下,轰然落地,地面都为之一振,宛如天崩地裂。

    激起的烟尘中,周遭的清军多有被震倒在地的,甚至更有被震的喉咙腥甜,就连身上也被溅了一些湿乎乎黏稠稠的液体。可是待到烟尘消散,冒着烟、散发着血腥味的弹坑里,血泊仅仅能从零星的衣料碎片看出曾经是个清军的士兵,而那些溅到身上的液体更是粘着诸如碎肉、碎骨、皮肤组织之类的杂质。

    “呕。”

    看到这一幕,就连一些积年的老兵也无法抑制住那份恶心,就像是没见过血的雏儿一样。就连那些督战的下级军官也只能像轰羊一样让周遭的清军尽快跟上战阵,以避免进一步的削弱士气。

    事实上,明军和清军的距离已经不远了,甚至明军的火铳手都已经在阵前装填完毕,只待那一声令下。这样短的距离,若非是提前进行了试射,标定了各炮的射程,使用定装药包,误差却是根本不可能到如此小的。

    刚刚的炮弹巨大,不似寻常,弹坑的大小也是殊为巨大,乃是臼炮造成的。这样的武器,金华师不过只有四门而已,虽然杀伤的数量极小,但是四炮俱射进了清军的战阵,每一炮下去都是必死无疑,乃至尸骨无存,造成的士气影响却是极其巨大。

    畏惧的心理开始提前在部分清军的心中萌生,但是八旗军长久以来的严苛军纪却促使着他们依旧遵照着旗鼓的命令行事,继续明军向明军发起进攻。

    转瞬之后,火铳响起,清军的第一排在瞬间就几乎就为之一空。但当明军火器队退回到阵中的同时,后续的清军立刻补充了上来,并呐喊着向明军冲了上来。

    漫天的标枪、飞斧、飞刀,几乎是一瞬间就覆盖了明军的战阵。飞斧、飞刀,这等兵器很难奈何明军的铁甲,但是标枪的破甲能力,饶是铁甲坚固,防御起来要很是困难。所幸这些年纵阵迎敌的传统从未丢弃,当铁甲步兵在长牌手的掩护下,清军的投掷武器所能够造成的杀伤就变得微乎其微了起来。

    投掷尚未过后,清军就已经冲了上来,比之绿营,他们的动作更为迅速,但是江浙明军也是血战多年,训练量之巨大在同时期的军队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而这些常年的训练,使得明军将士们一旦听到命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始执行,根本不做任何考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阵型的转换。

    “杀!”

    阵型重新展开,清军也已经冲了上来,明军呐喊着将长枪向前刺去,顿时一阵惨叫声响彻战场上空。

    一丈五尺的长枪,士卒们的兵器训练没有花哨的武艺,仅仅只有一个突刺的动作。常年累月的练习,力道和精准都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强化。八旗赖以破阵的刀盾锐士遭到明军的突刺,虽说下意识的动作以盾牌进行格挡,但是武艺各有不同,动作快慢、方向皆有不同,面对明军万千人如一人般的集团刺杀,自是不可能做到万人如一般的格挡,从而顺势冲入到近身。

    近卫营的阵前,黄成铭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八旗军用盾牌抵住了明军的长矛,顺势噼了下去,将枪杆砍断,但枪头却依旧钉在盾牌之上。

    相较之下,这清军左面的八旗军却远没有他那么好运,一连两枪捅过来,其中的一枪用盾牌死死抵住,可是另一枪却在没有机会闪展腾挪,直接就捅在了颈子上。而杀死他的明军在早已形成条件反射的扭转、收枪过后,枪头上竟还挂着一段似乎是喉管似的东西。倒是那个清军右边的锐士,则荡开了明军的枪尖,一个近身就冲进了内圈。

    前排的长枪手并非只有单薄的一排,当那个八旗勇士杀进了内圈,立刻就遭到了后排长枪手的突刺,很快就身负重伤,失去了战斗力,进而被前排的长牌手补了一刀在脖子上。

    明军正面战场的近卫、神塘二营的那四个局的面前,清军的战阵在接战的第一瞬间就立刻变得如狼牙狗啃一般。

    老套路的投射兵器开道,步兵锐士快速跟进以压制对手的战术一击不成,立刻就变成了与明军对耗的过程。可是明军的铁甲长枪兵配合火铳及少量长牌手的混编战阵面前,这支八旗精锐,虽说不少锐士都是披着双甲,但在长枪和火铳面前也实在起不到太大的防御作用,兵器更是过短,步弓的抛射对这等厚度的铁甲也不过是毛毛雨一般,以至于始终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

    看上去,明军在接战之初就已经占据了优势。只不过,自去年十月到达江宁以来,岳乐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只等着援军,针对明军的战法,他对所部的八旗军也进行了必要的战术调整。

    岳乐的将旗一动,命令顺着各旗、各甲喇、各牛录的旗帜一步步的传达下去,前面的分得拨什库们看到牛录旗的命令,立刻就大声唿喝了起来。

    转瞬间,清军后排的刀盾兵们密密麻麻的站成了一排,将盾牌挡在胸前。而那些前排的刀盾兵,早已陷入到与明军的交锋之中,在听到了命令后,也不再继续闪展腾挪,而是开始尽可能的蹲下身子。

    阵型转换完毕,清军的盾阵开始向明军的战阵缓缓的踏步前进,立刻就吸引到了明军长枪手的注意力。但是比起每兵间隔一段距离,这等盾阵几乎与明军的前排达成了一对一的对战,刚刚那般一个刀盾兵要同时面对一到几个长枪手的局面登时就得到了改观。

    长枪突刺,刀盾兵只要盯紧了他们正面的对手,也就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那个就够了。以盾牌进行格挡,对于他们这些老兵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转瞬间,刚刚那般一边倒的局面得以缓解,明军对清军的杀伤速度迅速降低,反倒是那些蹲下的刀盾兵在第二排长枪手以及长牌手们的合力攻击下被迅速的清剿一空。

    “盾牌应该做得更大一些。”

    岳乐遥望着前方的战局,听着传令兵一**的回报。这个念头此前不是没有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只是清军的刀盾兵一向是破阵的锐士,盾牌太大了会影响破阵的节奏和效果,不利于武艺的施展,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寄希望于武艺配合盾阵来减少伤亡,从而不会影响到刀盾兵破阵的效果。

    只不过,盾阵确实减缓了明军的杀伤速度,但是明军仪仗着武器长度和身上的坚实铁甲,清军能够造成的杀伤依旧微乎其微,而清军虽然是有效的减缓了明军的杀伤速度,但是交换比上还是吃亏良多,照这样下去也同样不是个办法。

    “王爷,让鸟铳手跟在后面射击吧。”

    刘良佐的建议立刻得到了岳乐的肯定。只是鸟铳射击,要不在阵前,在阵中的话,总要前排的士卒半蹲,就像刚刚明军面对清军骑射时那般,否则弄不好就会伤到前排的士卒,火星子还好,要是铅弹的话,一条命也就没了。不过,若是能打赢了,几个奴才死的冤枉些岳乐也是毫不在意的。

    接到命令,刘良佐连忙向阵后的那些汉军旗的鸟铳手们下令,接下来,一队队的鸟铳手越过了一层层的满洲八旗战阵,直抵到第二层才算停了下来。

    “蹲下!”

    这是此前没有演练过的,但满洲八旗一向是训练有素,从努尔哈赤时代其训练量和严苛程度就要高于明军,更何况八旗本身要是有人身依附关系存在的,上面的主子一声令下,下面的奴才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刀盾兵稀稀拉拉的开始下蹲,给后一排的鸟铳手腾出了视线。但在这一过程中,下蹲的刀盾兵短暂的失去了盾牌的有效保护,尤其是头部和脖颈在下蹲的过程中面对明军的突刺就更是不可避免的遭受到了攻击了。

    转瞬间,一个又一个清军在下蹲的过程中被明军捅死,这瞬间的伤亡甚至比盾阵结成之后加一起还要多。原本坚实的盾阵变得千疮百孔,可是明军还没来得及欢喜,盾阵背后那一根根黑黝黝的枪口便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砰”的一阵爆响,清军阵前的硝烟陡然而起,随即前排的刀盾兵便如助跑一般向着明军的战阵蹿了上去。

    清军鸟铳射击,相隔不过数米而已,能量丧失极小。当这一枪过后,前排的明军登时便倒下了一片。若非是鸟铳是火绳枪,鸟铳手之间要留有足够的距离的话,很可能这第一排就会在瞬间为之一空。

    现在已是破阵的最佳良机,清军第一排的刀盾兵疯一般的冲了上来。只可惜,这些锐士的数量已经大减,并且立刻就遭到了后排长枪手的阻拦,战斗也再度进入到了密集战阵对仪仗个人武勇的八旗勇士的单方面杀戮之中。

    更可怕的是,明军的火兵和凑不上去的火铳手钻进长枪林,将前排倒地的明军往后拉的时候,其中的一些吐了口血却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清军知道明军的甲厚,但也仅仅是一个模模煳煳的印象罢了,具体的他们也没有亲自量过。这等重型扎甲,甲叶极为厚实,穿上之后宛如人型坦克一般,已经到了影响行进速度的地步。而鸟铳这等轻型火绳枪里的小个子,装药量和弹丸重量本就可怜,再加上这时代明清两军火铳手普遍性的减少装药量的劣习存在,面对这等厚度的铁甲,其威力就更是大打折扣了。

    然而,距离过近,杀伤依旧存在,那些摇摇晃晃站起来,或是被打倒在地而未死的明军士卒,哪怕是还活着,但是震到了内脏的免不了要吐口血,打在身上的也免不了要骨裂、骨折,甚至这等有如被大锤砸中而引发的内伤也有可能会导致终身的伤患。

    奈何,硝烟散尽,“死而复生”的事情发生在八旗军的眼前,这份惊愕可想而知。尤其是在北京城里,在江宁和杭州,坊间都有传闻,说是江浙明军自陈文以下的大将们都是会妖法的。现在“喝符水则刀枪不入”已经发展到了“亡者复生”的地步,配上铁面具上的鬼怪图案,与这等魔鬼作战的心理压力立刻就体现了出来。

    崩溃,对于八旗军来说还远远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是些许的畏缩情绪却还是存在的。体现在战场之上,便是重组盾阵的战术速度远比此前要慢上许多。若非是明军那边也在一边将伤员往后拽,一边后排的长枪手补充队列去优先解决那些失去了盾阵保护的刀盾兵的话,这盾阵只怕就重组不起来了。

    ………………

    “这一幕,我好像在哪看过似的。”

    身处于镇子的制高点,望远镜在手,陈文很清楚的看到了战场每一处的动向。

    正面战场,两军步兵开始对攻,但总体上来看,铁甲长枪的明军对上还在使用刀盾这等短兵的清军,占优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刚刚那些许的涟漪也完全不足以将局势扭转过来。而两翼的战场,清军的骑兵则继续在空心方阵面前进行骑射。

    如果就这么耗下去的话,哪怕双方对伤亡的忍耐程度相同,明军也已经胜券在握了,但他想要的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传令下去,没必要继续跟他们耗了。近卫营和神塘营加大压力,东阳营和前营准备延伸阵型,把岳乐的胜负手给老子逼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杀王(五)

    清军盾阵重新结成,汉军旗的鸟铳手则已经连带着他们的主子刘良佐一起被岳乐轰到两翼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满洲真夷的人丁稀少,经不起与江浙明军如此的消耗。而且如此的交换比,再来几轮的话,明军的伤亡是会增大,但是清军也早就崩溃了。

    可是,一时间,他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一次出战,必须依靠蒙古八旗来设法击破明军的战阵,可是明军依托乔司镇列阵,有了支点,清军的骑兵的攻击面就会变小,无形的压制了骑兵的机动打击能力。

    既然如此,也只能等对手犯错。只不过,岳乐尚未等到这一幕出现,反倒是明军的攻势却越加的凌厉了起来。

    “正伍,弃铳抽刀!”

    命令一经下达,明军战阵中使用斑鸠脚铳的老兵们纷纷将火铳丢在地上,拔出了佩刀,配合左手上的火铳支架就半蹲下钻进了长枪丛林。

    长枪林下的老鼠战是此前专门训练过的,进入到长枪阵之中,他们立刻便于压阵的长牌手们一起半蹲着向清军的战阵走去。

    数米的距离,清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格挡长枪突刺上面,可是长枪林中突然窜出了一群人,半蹲着过来其意也是不问自明。不出他们的预料,这些老兵在伍长才能担任的长牌手们的带领下,一旦抵近到清军附近,二话不说,照着清军的大腿就是一刀过去。

    刀盾兵进入盾阵,左右都是清军,但上半身是明军的长矛突刺,下半身是明军的佩刀噼砍,只有一面盾牌的他们免不了要顾此失彼。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盾阵一下子失去了效用,瓦解的速度陡然提升,后排的清军补充速度很快就赶不上损耗。

    一时间,清军前面的牛录额真和分得拨什库们,各出奇谋,有的让后排的刀盾兵也蹲下去与明军进行老鼠战,有的则干脆指挥后面的长枪兵到盾阵后从缝隙里进行刺杀。可是盾阵不比枪阵,枪阵的士卒可以侧身攻击,盾阵的士兵们双手各持一兵,需时刻准备着用手中的腰刀去杀敌,只能正面迎敌,想要从这里面钻过去,或是从缝隙中进行刺杀,难度和局限都会变得很大。

    零星钻过来的清军刀盾兵确实凭借着武艺成为了明军老鼠战的阻碍,在配合那些长枪的刺杀,这等上下半身一起被攻击的窘困很快就得到了缓解。但是,双方的交换比差距还是被进一步拉大了,这样耗下去岳乐一样只有惨败一途。

    “告诉伊拜那个奴才,本王没工夫等他确认了那是不是陷阱,只要陈文那个蛮子的将旗在那里就够了,就算是用人命堆也得给本王堆下来!”气急败坏的岳乐压抑着声音对伊拜派回来的传令兵喝道,待到那传令兵吓得连滚带爬的领命而去,他才继续向清军的步兵下达命令。

    “传令下去,告诉满洲八旗和汉军八旗的奴才们,坚持住了,伊拜的骑军很快就能破敌。”

    命令传达下去,亲贵大王,努尔哈赤的亲孙子,顺治的堂兄,地位如此高的主子,在八旗军里的号召力极大。士气暂且是稳定住了,可若是始终没有办法破阵,就这么一直被明军耗下去,别说是现在入关多年已经有了不小家底的八旗军,就算是辽东老林子里的那帮野蛮人也迟早是要崩溃的。

    这边的命令下达,伊拜那边也很快就接到了岳乐的飞马传令。

    “王爷已经下令了,这陷阱不趟也不行了。”

    伊拜是固山额真、议政大臣,但岳乐是爱新觉罗家的主子,在主子面前,他不过是个高级一点儿的奴才,即便是有不同意见,他也绝不敢抗命。

    眼见于此,伊拜只得率领本部的两千骑兵以及此前在正面战场上冲击明军方阵的骑队向既定的目标冲去。至于两翼的骑兵,却依旧不能动,因为他们还要继续在那里牵制明军的侧翼,以防明军的步兵列阵前进,对清军的步兵进行两翼包抄。

    大队的骑兵唿啸着绕过了明军的防线,直到乔司镇的北面,明军方向的北面才停了下来。

    开战之初,伊拜根据探马的回报,很快就意识到了明军依托乔司镇防御的弊端所在。两营在南,作为主力,两营分别位于东南和西南,掩护侧翼,而金华师的将主东阳侯尹钺则率领那支混编的部队作为这四个营的预备。

    如此布防,乔司镇就成了空城一座,可是陈文的将旗就摆在那里。这是诸葛亮的空城计,还是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致命陷阱,伊拜原打算看明白了再作行事,可是现在岳乐那里已经危如累卵,迫使着他不得不冒险去探上一探。

    开战之初的损失不小,这一千多的骑兵已经是他手里最后的机动兵力了。眼看着这座江南水乡的小镇,伊拜知道战场上容不得一分一秒的耽搁,登时就要带着骑兵往里面灌。

    “主子,还是让奴才带人去探探吧。”

    本旗的一个梅勒章京的苦劝,可惜却并不能改变伊拜的意志。“安亲王那边还在苦撑,做奴才的得为主子分忧,儿郎们,跟着老子冲进去杀陈文啊!”

    大队的骑兵互相而起,只留下数百骑以防万一。伊拜带着骑兵,自乔司镇的北门而入,可没冲进去多远,却不得不转而缓缓而行。

    镇子的大街上,独轮车、大车、轿子被乱七八糟的遗弃在路上,不光是这些,空荡荡的箱子、小贩在街上的摊位、乃至是一些细软和瓷器的碎片也到处都是,整个就像是一座刚刚被洗劫过的样子。

    “昨天好像还有个集呢。”

    这些很多东西看上去都像是赶集的百姓遗弃的,而那些百姓十有**已经被明军逐走了,否则也不会是这等光景。但是,陈文可不是个一般人物,这里面弄不好还是会有什么危险存在的也说不定。

    “你,你,你们两个带人把这些东西清到路边上。你,你,你们两个带着本部人马,给老子搜。”

    时间紧迫,伊拜也不敢过多停留,只得一边清道一边搜索一边带着主力部队往立着陈文将旗的那座建筑物的方向赶去。

    乔司镇永乐年间曾陷于海潮,但其如今却是一座千人以上规模的大镇子,规模很是不小。伊拜带着清军漫步其间,但却一个百姓也没有看到,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感到惶恐,天知道这里到底藏了些什么妖魔鬼怪。

    很快,心中焦急的伊拜就率队来到了十字街中央,这里向南就可以攻击明军主阵地背后,甚至他都可以看到尹钺的将旗所在,而向东向西,则可以配合那两边的清军包抄明军的左右两翼。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陈文将旗所在的那座建筑物,已经不远了,仅仅几十步而已,但这街上莫说是人了,就算是阿猫阿狗也是一个也无。

    “没时间了,进攻!”

    伊拜一声令下,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陈文的将旗陡然急摇了几下。紧接着,镇子上的那些二层小楼纷纷打开了窗户,一根根火铳伸了出来,直指已经如一字长蛇般延伸过来的清军骑队。

    镇子里的院子都是从里面销好的,临街的铺子、门脸也都上了锁,时间太短,清军着重搜索的北面则进行了进一步的改装,明军可以更快的从后面的院落进入到其间。

    与此同时,左近的弄堂里,一队队鸳鸯阵列阵从遮蔽视线的拐口、院落里走出来,更有大队的鸳鸯阵直接冲向了镇子的北门。

    近卫、神塘两营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两个局的鸳鸯阵皆在镇中埋伏,伊拜此前就有所怀疑,但是形势根本不允许他耽误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这样一来,千骑的清军被包围在了这个镇子里,面对的则是四百鸳鸯阵和四百火铳手,失去了机动空间的他们登时就变成了瓮中之鳖。

    “主子,中计了,快冲出去吧。”

    仿佛是开赛的哨声,当一支火铳向清军的骑队开火后,其他的火铳也无一例外的将子弹倾泻到这些明显到家的活靶子身上,清军登时便是一片的人仰马翻。

    镇子里的清军乱成了一团,想要逃出生天的,想要就地反击的,但这江南水乡的小镇里,道路狭窄,哪怕来路上的杂物已经清到路旁了不少,但混乱之中,战马转身更是难上加难。

    “跑不了了,姓陈的蛮子设计好的局,咱们哪那么容易逃得出去。”

    翻身下马,以战马作为掩体,伊拜和那些清军骑兵开始用骑弓还击。可明军居高临下,对他们更是两面夹击之势,此间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为今之计,你带着人去放火,我去冲一番陈文的将旗所在!”

    放火可以减缓明军的合围之势,同时制造混乱,只要能把水绞混了,逃出生天还是有可能的。况且,镇子上火起,对主战场上的明清两军的心态也是会造成不小影响的。而冲击陈文的将旗,将陈文一举击杀,伊拜连想都没有想过,但只要能把将旗砍断了,无论是对整体的战局,还是对他们这支骑军,都将是有莫大好处的。

    “主子,还是让奴才去冲吧。”

    “不行,你办不到的!”

    将旗所在,必是重点防御的地段,危险自然也会是更大的。现在清军虽是人多势众,但却慌乱已极,一个梅勒章京和一个固山额真议政大臣相比,号召力差距实在良多。

    伊拜大喊了一声,连带着身边的戈什哈登时就是一群蒙古八旗站了出来,随他向陈文的将旗所在冲去。

    骑在马上太过显眼,他们只得步行前进,只是在这周边的射击持续射击下,不过数十步而已,却仿佛是骄阳烈日下的冰块,性命不断的蒸发在这短短的距离之中。

    冲到了院子前,伊拜用力一推,大门却纹丝未动。根据那感觉,显然是插了门栓。

    “撞!”

    射击还在继续,若非伊拜身先士卒,如此的伤亡,这些八旗军早就散了。听到这话,一个膀大腰圆的蒙古汉子助跑了两步,重重撞在了大门上。

    反作用力将蒙古汉子弹了回来,但伊拜他们却并没有放弃,继续向大门撞击。这一次,门栓轻微断裂的声响传来,虽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但这些早已红了眼的清军却兴奋已极的再度撞向了大门。

    大门轰然打开,撞门的汉子被门槛绊到在地。撞开了厚实的大门,接下来就会变得非常简单了。而且有院落作为掩体,也不必再承受外面的那些射击,焉有不快之理。

    可是,未待他爬起来,却分明的感受到周边冲进来的清军基本上没走两步就停下了脚步。待到他想要爬起来,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将旗下,两排燧发枪手前排半蹲后排挺立,枪口无不是对准了他们……

    二层的小楼,透过窗户,陈文看得分明。狭窄的地形,密集站位的燧发枪手轻而易举的将这队八旗勇士射杀殆尽,接下来一队卫兵杀出,连带着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进门的满清高官一起砍了脑袋。

    陈文不知道这里面死了个固山额真议政大臣,即便是知道也不会提起太大的兴趣。与岳乐相比,什么伊拜、二拜的,连个屁都算不上。

    从这一战开始前夜,参谋司就已经做好了完备的计划。

    依托乔司镇列阵乃是专门为这支八旗军量身制作的,整体的布防看上去左右两翼浪费了大量的兵力,但是如此布防,不仅仅是减少清军骑兵的打击范围,更重要的就是陈文打算给满清的骑兵再放放血。省得这些家伙在他攻城的时候出来捣乱,亦或是逃回南京去给郑成功添乱去。而且镇子的十字街,也可以有效的调动兵员,清军的骑兵优势反倒是遭到了限制。

    此时此刻,镇子上的激战依旧是一边倒的态势,清军的骑兵在这等江南水乡的小镇里实在难以发挥。外面的清军想要冲进来援救,可是在严阵以待的明军面前却全无可能。至于放火,这些事情根本无需陈文操心,军官们自是知道该如何应对。

    收回了目光,陈文重新将注意力投诸到正面战场上,清军兵员的不断损失,阵型也已经被明军逼得越来越靠后。

    陈文很清楚,决胜的时刻已经到了,而他更是早就为岳乐准备好了一份大礼。走下了小楼,他翻身上马,率领着卫队直奔主战场的明军阵后。这里是明军骑兵的集结点,陈文很快就来到了此间。会稽郡王的大旗来到阵后,明军的士气登时就为之一振。

    策马巡视过了阵后的骑兵,只见陈文抄起了铁皮喇叭,力争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呐喊。

    “诸君,诛杀岳乐,正当此时!”(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王(完)

    不似郑成功那般军中几乎没有骑兵,只能依靠步兵追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经过了多年在内陆与清军的交锋,仅仅是这一战,会稽郡王府卫队、金华师下属的骁骑营、参战的四个战兵营的骑兵队,足足两千铁骑,这边是陈文用来反攻的杀手锏。而且,这还是在金华师直属的骑兵队依旧留在尹钺手中用以应变的情况下。

    明军的骑兵在陈文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自明军的阵后而出,绕过了近卫营,在这个营与掩护侧翼的前营之间杀出,直奔岳乐的帅旗而去。

    坚持了良久,满洲和汉军八旗损失良多,他只得将那些杭州驻防八旗里挑出来的蒙古八旗派上了战场。一部分补充到步兵的战阵,而另一部分则派出去配合其他骑兵骚扰明军的侧翼。

    奈何,交换比差距过大,岳乐也不得不将帅旗前移,依仗着亲贵大王的身份来维持士气,只等着伊拜能够拿下明军阵后的乔司镇,借以扭转败局。可是现在,伊拜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反倒是陈文率先带着骑兵杀出,岳乐的心登时就凉了一半。

    以步兵破阵,继而依靠骑兵追击,陈文的骑兵规模一向比不得满清,所以更要扬长避短,依靠步兵来决定胜负,而骑兵不过是用来扩大战果的。

    当是时,陈文率领骑兵杀出,激起了大片的烟尘,岳乐自是不可能看不到,自然也不可能猜不到伊拜那一支清军的结局如何,更是不可能不明白这是要一战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明军骑兵机动速度快,岳乐的反应也不慢,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已经将所有的预备队都派了出去,寄希望于伊拜能够创造奇迹,现在希望破灭,预备队一时间也很难收回,该当如何实在难以抉择。

    “主子,明军势大,先撤吧。”

    “是啊,主子。用汉人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下去才有机会与那陈文报仇啊。”

    身边奴才七嘴八舌,说出来的却无不是一个跑字。逃跑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他是和硕安亲王,这等身份若是逃跑,对八旗士气的打击真可谓是致命性的。这一刻,岳乐甚至想起了尼堪,当初那位敬谨亲王被明军围困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抉择。

    “不,本王今天就死在这里!”

    转瞬间的迟疑,不足以让明军的骑军飞奔而至,但主战场上明军新一轮的打击却开始奏响了毁灭的乐章。

    战场上,明军依仗着长枪丛林配老鼠战的战法,于战阵上节节推进。对此,清军只得依靠盾阵来勉力防御,拖延因伤亡过大了导致的崩溃。可是在不断的消耗之中,战阵也不得不向后推移,此间更是已经退到了那片木桩子的所在!

    震耳欲聋的炮声在沉默了良久后再度响起,炮弹唿啸而起,唿啸而落,一如刚才那般,直接砸进了清军的战阵后排。

    四枚炮弹,落入人群不过只有一枚而已,其他的三枚皆砸在了战阵的后方。这是此前经过了精密计算和战前的多次试射的,火炮的位置、炮口的角度、炮弹的重量、火药的装药量,无不是如此。可即便是这样,偏差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

    然而,仅仅是一枚炮弹,但是身处在战阵之中,八旗军受到的震撼却还是成功的唤醒了初战之时的恐惧。是一枚,还是几枚,在这时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败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炮弹落下,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般,清军的战阵瞬间崩溃。刚刚还结阵勉力抵抗明军,维系着清军阵型稳固的盾阵也轰然破碎。

    什么骑射无双,什么战无不胜,什么八旗满万不可敌的赫赫威名,全特么没有活命重要。八旗勇士夺路而逃的景象继去岁的四明湖畔再度上演,他们很清楚无论是哪支明军都不会给旗人活路的,这是他们死战到底的意志所在,当陷入到崩溃当中,这也将是他们竭力逃亡的动力之源。

    炮弹是没有砸到岳乐,甚至都没有落在他左近百步之内,但战阵的崩溃却直接将岳乐的斗志拍入到谷底。

    数千溃兵正在奔逃而来,兵溃如山倒,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如何的了。饶是哭喊着要战死在这里,但岳乐一个人也经不住这一众戈什哈的七手八脚,很快就被架上了战马,其中的一个戈什哈更是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战马的屁股上,直将岳乐胯下的良驹抽得一下子就蹿了出去。

    主战场上,清军败局已定,无数的溃兵想要逃回到辅兵的所在,好骑上战马逃出这片死地。可是在明军步兵的驱赶和骑兵的猎杀下,能够逃回去的却是少之又少。主战场的崩溃自然而然的影响到了侧翼战场,战败已成事实,就连岳乐的帅旗都倒了,这些清军骑兵自然是夺路而逃。至于乔司镇内,明军的鸳鸯阵开始针对那些零星的清军进行合围剿灭,彻底宣告结束战斗的时间可能比主战场和侧翼还要快上一些。

    明军骑兵转瞬即至,胜负已经抵定,那边自然有尹钺来统筹全局,陈文分出了骁骑营去扩大战果,而他则率领大队的骑兵去追杀岳乐以及其他逃亡的清军军官。

    岳乐的逃亡方向自然是杭州,那里还有八旗兵、绿营兵以及杭州的坚城,接下来是死守还是转进,先到那里摆脱了明军的追兵才好再作打算。

    陈文带着骑兵沿途追击,是不是总能追上些清军的军官、戈什哈或是骑兵,只是分出去的骑队越来越多,身边的反倒是越来越少。

    纵马狂奔了良久,刚刚停下战马休息片刻,陈文就从望远镜里依稀的看到了远处有一些清军,看样子也是跑了太长时间,所以想要缓缓马力。

    这里有距离杭州已经不算太远了,一路上捞到了不少的大鱼,什么固山额真、梅勒章京之类的清军军官抓了一熘够,其中还有个额驸,陈文也没弄明白是谁的女婿、谁的姐夫妹夫,全都丢给了看管俘虏的明军。虽说还没看见岳乐,但他也打算暂且撤军了,只是突然看到远处的一群清军,强迫症发作,自然也就没有漏过的道理。

    ………………

    “你们这群狗奴才!”

    马鞭啪啪的打在戈什哈的身上,这些戈什哈却连一动也不敢动。

    按照满清的法律,主子失陷阵中,奴才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况且他们的主子还是一个王爷,三年前满清已经一连丢了两个王爷,实在承受不起再有亲贵大王死于明军之手的噩耗了。眼下他们也只能忍受着岳乐的怒气释放,等到这股子气撒够了,也就暂且安全了。

    一连几十鞭子下去,戈什哈队长见岳乐也有些累了,连忙就要向他进言。战败的黑锅可以交给伊拜和刘良佐去背,前者在杭州驻防八旗的家眷中早已声名狼藉,后者则是个八旗军中没有什么奥援和势力的汉人,正好可以用来充当替罪羊。而他们现在还在野外,战马也休息够了,总要了先逃回杭州才能安全下来。

    “主子……”

    岂料,话音未落,远处就已经传来了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由远而近,待到这群惊弓之鸟依稀看到是明军而非清军的溃兵之时,登时就又是一阵七手八脚。不过这时候,岳乐也已经没有了那份战死的决心。无他,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时间和地点都已经不对了,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跨上战马,追击战再度爆发,他们的马力恢复更好,但明军从休息点开始奔来,战马飞奔的速度早已起来,一个还在加速度之中,另一个则已经在巅峰,很快明军就追进了骑弓的射程之内。

    嗖嗖的尖啸声中,明军的骑兵射出了一支又一支利箭,而清军这边,岳乐的戈什哈们也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转身劲射。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很快清军的马速也提了起来,他们胯下的良驹也渐渐的开始展现出更优于常年依靠缴获的明军的坐骑在速度上的优势。

    距离眼看着又要开始拉远,虽说是已经射杀了几个戈什哈,但真正的大鱼就在眼前,哪怕是陈文根本不知道他真的踩了狗屎运撞到了岳乐,但是从那一身上下的行头来看也绝对是个大人物无遗。

    骑射,他是不会的,但是凭借着胯下这匹顺治当初赏赐给洪承畴的宝马,在速度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距离越来越近,可是照这样下去,等到战马力尽去也根本不可能够得到那条大鱼。所幸的是,骑射不会,但陈文也并非没有新鲜货。下一秒,只见他从原本用来挂箭壶的位置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杆制作精美,一看就是名匠精工打造的燧发火铳,在颠簸的战马上艰难的完成了装填,对准了远处的那条大鱼就是一枪射去!

    火铳射出的弹丸是根本躲不开的,更何况陈文的这把火铳还是专门让那个老师傅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专门划了膛线出来,命中自不待提。然而,这一幕却事先就已经被岳乐身边的一个戈什哈瞅见,瞄准射击的刹那,只见那个戈什哈从战马上一跃而起,直接就扑向了策马奔驰的岳乐。

    “王爷小心!”

    这一枪,不可避免的落空了,但是岳乐也被那个戈什哈推落了马下。二人在地上滚了数米才停下来,岳乐还在头昏脑涨的时候,那个戈什哈却一跃而起,直接拔刀挡在了岳乐的身前。

    “保护王爷!”

    闻声,岳乐的戈什哈们纷纷调转马头冲来,骑战一触即发,而其中的一个戈什哈更是下了马,试图将摔得头昏脑涨,看样子一条胳膊也已经脱了臼的和硕安亲王扶上去,好让主子能够尽快脱险。

    身边跟上的卫队,数量上远比岳乐的戈什哈要多,陈文虽然听不懂满语,但是那几个戈什哈的表情却还是能看出太多信息。

    眼见于此,陈文从马鞍的侧袋里掏出了一把造型有些不太正常的手铳,随即又从另一侧的侧袋里掏出了几枚子铳,将其中的一个插进了这把同样是精工打造的擎电铳式的燧发手铳里面。

    “砰”的一声爆响,试图将岳乐往战马上托的那个戈什哈登时便倒在了地上,连带着岳乐也从战马的侧面重重的摔了下来。

    这一枪,陈文原本是打算射马的,因为战马的目标更大,岂料这个距离却还是射偏了。感叹于前膛枪的运气因素,但是他的目的却也已经达到了,至少这网大鱼是到手了。

    骑战很快就结束了,战场上仅仅就剩下了岳乐一个头戴着避雷针的清军,若非是陈文亲自擒下来的,只怕此刻也已经被卫队砍了脑袋挂在战马上好回去领功了。

    “和硕安亲王爱新觉罗*岳乐?”

    “你就是浙匪陈文?”

    岳乐虽然没有直接作出回答,但是这已经不言而喻了,尤其是他的那身行头凑近了看更是无需再做怀疑。反倒是用汉语说出的那个外号,却是让陈文感到了有些愕然。

    “原来你们这群鞑子是这么称唿本王的,真不愧是蛮夷,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对于陈文的调侃,岳乐更是没有回答。此刻的他一条胳膊脱了臼,却在明军的围困下靠着另一条胳膊颤抖着握着宝剑。

    “我今天败于你手,没什么好说的。但你需知道,我大清纵横天下数十载,就凭你们这些汉狗是不可能翻了天的。”

    说罢,岳乐手中的宝剑就要往脖子上划。自刎,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但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根骑枪却精准的捅在了他手上。

    “啊!”

    宝剑落地,尖叫声起。卫兵收了骑枪,陈文策马缓缓的来到岳乐身前。

    “想学孔有德?你没有这个权利!”

    话音方落,陈文一剑砍向了岳乐的脖颈。下一秒,人头飞起,尸身轰然倒地。

    “诸君,这,只是第一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维谷

    和硕安亲王爱新觉罗*岳乐,顺治后期以亲王身份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是当时满清朝廷统治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顺治死后,岳乐、杰书等率众贝勒拥立康熙即位,待到康熙设法除掉已经做大的两黄旗权臣鳌拜之时,也是岳乐负责查处鳌拜同党。

    三藩之乱,起初声势浩大,岳乐出征后,力主夺取江西,从而截断了吴、耿二藩的联系,使得满清在战略上得到了主动权,继而才有了将三藩及参战的台湾郑家各个击破的战略可能。

    清初政坛的重量级人物,长于战略的帅才,虽说此间还缺乏必要的锻炼,但在江宁、杭州走上一遭就能看出自身的实力在战略上采取守势都未必能够撑下去,所以才有了济度组建更大规模的大军南下。只可惜,没等到济度乃至济尔哈朗,他却已经死在了这场南明东南二藩发起的大反攻之中,也是悲催的不行。

    诛杀了岳乐,距离杭州也已经不是太远了,带上了该带的东西,陈文便率领卫队返回到了乔司镇。

    开战之初的一万三千八旗军以及两倍于此的辅兵,如今剩下的除了尸体就是俘虏,当然也免不了一些即将成为尸体的俘虏和时刻准备着成为尸体的俘虏。

    民居是不准居住的,回到了作为临时行辕的盐课司衙门,陈文立刻就召开了军议。

    “大王,根据各部的汇总,我军此战斩首自和硕安亲王岳乐、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议政大臣伊拜以下满洲八旗一千零四十四级、蒙古八旗两千一百八十九级、汉军八旗三百二十一级。俘获自额驸博尔济吉特*班第以下满、蒙、汉军旗四千二百二十九人,辅兵两万有余。缴获兵器无算,战马不下七千匹……”

    八旗军一向是满清立国的基础,依靠满洲八旗驾驭蒙古和汉军八旗,依靠满、蒙、汉军八旗来威慑绿营兵,从而实现了一个男丁不过四五万人的野蛮人部落征服七千万丁的大一统华夏王朝的奇迹。

    这一战,没有绿营兵参与,斩获的清军战兵皆是八旗军,这可比斩杀十倍的绿营兵还要让满清心疼。

    “把俘虏里面的军官都挑选出来,其他照例,准备送苦力营。”

    挑出来的,自是有用。而那些送苦力营的,如今杭嘉湖在望,有的是活活累死他们地方。

    缴获的兵器基本上都是要回炉的,明军用不上的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唯有战马,这是陈文一向关注的缴获,所以每次都要特别的提出来。

    作战与很多事情同理,讲究的是一个避实就虚,江浙明军的步兵强悍已极,此番甚至连掷弹兵都没有出动就结束了战斗。而骑兵,经过了多年的锻炼,但比起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八旗来说,个人的武艺和骑术上却还是要稍逊一筹。

    正因为如此,此番野战,江浙明军依旧是以步兵破敌,骑兵追击兼扩大战果的老节奏。不过这一次的大战,参谋司的计算却是从头到尾,臼炮的射程、装药,战阵的位置,镇子里的陷阱,一切的一切,可以说是将岳乐这个清初战略型帅才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战胜之,清军在杭嘉湖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依仗,明军自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是故,第二天一早,陈文就派出了前营北上,进军湖州府,而他则继续帅军向杭州进发。

    “大帅,可惜跑了刘良佐那贼,这下子李兄弟是要着急了。”

    黄得功当年就是被刘良佐暗算的,若说仇恨,田雄什么的对于李瑞鑫而言连给刘良佐**都不配。陈文当年在大兰山答应过李瑞鑫,日后要帮他为黄得功报仇,此间刘良佐脚下抹油,跑得比岳乐还快,要真的没影子了,李瑞鑫原本的斗志昂扬势必会受到些挫败。

    “打个赌,一两银子,我说刘良佐那厮现在跑回杭州去了,你信不?”

    “末将信不信不重要,可是大帅,您如今可是郡王啊,麾下带甲不下十万之众。一两银子的赌,让外人知道还不得笑话死咱们江浙王师的。”

    “没办法,媳妇管得严,就这一两银子还是私房钱呢,你是赌是不赌。”

    “那末将可不敢赌了。”

    自大兰山上就追随在侧,更是始终坚定的维护着陈文的主导权,多年的忠诚使得陈文对诸如吴登科、李瑞鑫、尹钺这样老部下在私下里也是毫不忌讳的。

    此言一出,二人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胜利者自然有权如此乐观。

    ………………

    明军野战得胜,原地扎营稍作休整就开始进入到了鲸吞蚕食的节奏之中。相比之下,战死的清军一了百了了,被俘的清军中战兵的命运未定,辅兵则已经得到了收复杭州后释放的答案,也算是暂且安下了心,唯有那些逃出生天的清军,此间反倒是忐忑得不能自己。

    清军惨败,岳乐的死讯虽然还没有传开,但是一个亲王领兵,堂堂正正的野战还是被打败了,损兵显然不少,替罪羊肯定是要的。其中,刘良佐连镜子都不用照都知道,他一个汉军旗人,还是满清南下之后才降清的新人,在满清高层没有权贵罩着,汉军旗中要没有奥援,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用来背黑锅的。

    藏,他是不敢,弟弟刘良臣、儿子刘泽涵等等,家人都在北京城里,只要他不见了,所有人都得死;降,他更不敢,背叛在先,据说陈文麾下的大将李瑞鑫以前就是黄得功的亲兵,为旧主报仇估计陈文要会赞许的,还是死路一条;剩下的,只有设法立下些功劳,但是无论如何,首先要确认了岳乐的所在,这才会有后话可言,否则怎么折腾都是一个满门抄斩无疑。

    刘良佐先行逃跑,抵近到杭州后并没有急着进城,反倒是在外面藏了起来,派身边的戈什哈去打探消息,另派一些亲信军官在路上收拢溃兵。

    戈什哈潜入城中,带回了溃兵还没有逃回的消息。作为第一个抵近杭州城下的高级军官,刘良佐本该高兴,可是随着亲信军官在路上收拢的溃兵的增加,纷乱繁杂,甚至彼此间互相矛盾的消息当中,他却还是听到了一个最让他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岳乐,死了!

    溃兵信誓旦旦,说是他逃跑的路上走错方向了,等他意识到这一点,再转而改变方向却很快就发现了一伙明军和一伙清军在交战。他不敢凑得太近,但那伙清军显然是在保护一位大人物无疑,而当他们被明军歼灭离开后,他从那个大人物落马的草丛里捡到了一个平安荷包,正是岳乐随身带着的。

    刘良佐接过了证据,上面的图案他是有印象的。如今岳乐战死,伊拜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命运走向。

    沉吟了片刻,刘良佐也知道,就算他派人设法让家人逃离,就算真的能够逃出去,难道还逃得出满清的天罗地网吗?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立下功勋才能保全性命,哪怕是被发配宁古塔至少也比死要强,只要活着就一定还会有翻盘的机会,而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刻,在北京城里养尊处优多年的汉军镶黄旗旗人刘良佐不在了,而当年的那个诨号花马刘的南明军阀广昌伯刘良佐却又回来了。

    “继续收拢溃兵,只要汉军旗的。算上咱们的人,凑够了五六百,本帅自有脱罪的办法。”

    ………………

    五六百人,根本算不得兵强马壮,满清或是陈文要是能被五六百兵的军头吓得不敢动他那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刘良佐有办法用这区区五六百的汉军旗溃兵创造出什么奇迹出来,不过怎么看这等想法都像是痴人说梦。

    当天傍晚,溃兵开始大量的逃回到杭州城,同时也将清军惨败的消息传播开来。闻讯,城中的官吏士绅士绅惶惶不可终日,与那些深知此间即将要沦为战场的百姓们一般,想方设法的试图逃亡出城。

    然而,各处城门早已被杭州驻防八旗残部以及城守营接管,十座城门紧闭,就算是溃兵逃回也只能在瓮城里接受审查和重新组编后才能入城,其他人更是即不许出也不许进,摆明了就是要杜绝一切明军细作入城的可能。倒是城门外的市集、街巷里的百信没了这重堵截,但是在逃往乡下的途中却也免不了要为城外的家宅担忧。

    城里面人心惶惶,满城里更是哭爹喊娘,如今岳乐、伊拜、刘良佐等高级军官都没能活着回来,就连杭州驻防八旗的那个蒙古固山额真也没了影子,满城里面自是六神无主。所幸,杭州巡抚萧启元也是旗人,虽说只是个汉军旗,但巡抚的官位摆在这里,总能稳定些人心。而刚刚的那些应变,自也是出自萧启元的手笔。

    巡抚衙门,如今已成了满清在杭州的“城防司令部”,城里面无论是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的旗人,还是出自提标、抚标、城守营的绿营兵,亦或是各级衙门组织起来的衙役、丁壮,俱是要听从萧启元的指挥。

    “各牛录的旗丁都要动员起来,补充到各牛录的战兵当中。城守营弹压各门,由杭州驻防八旗的军官带着八旗兵监督。满城是关键,但打起来各顾着家小也就打不赢了,还是让那些补充了过多溃兵的牛录防守,也防着他们临战丧胆。提标和抚标,你们和余下的八旗军各处应援,哪里吃紧就去哪里。”

    “南面的浙匪的苦力营大伙都听过吧,进去的没有人能活着出来。莫说是旗人,绿营也是一样,否则姓陈的哪可能在减轻徭役的同时兴建那么多的堡垒和军事设施,全特么是用命填出来的!”

    萧启元的耸人听闻,至少在表面上激起了城内清军众将的斗争和决心。如此一来,守军皆在,官府则负责后勤及组织辅兵、民夫,制造守具等要务,全城很快就动员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明军今天刚刚进行了一场上万人规模的野战,总要休息个一天半天才回前来攻城。明军的主体和依仗是步兵,杭州也是一座坚城,

    深夜,原本是要在营中待命的提标营主将,以副将的身份临时管理浙江提标的徐信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进了他侄子徐磊的宅子。

    身边没有旁人,这间密室更是再隐蔽不过的所在,就连徐磊的正妻于氏都不知道。眼见于此,二人自然也没有任何保留,直言不讳的提及到了如今的处境。

    “野战都是以惨败告终,萧巡抚还说能守住城池,这是骗鬼呢。”

    “正是如此,那位殿下攻城、守城的本事不下于他野战的能耐,就算大伙都齐心合力的死守,也扛不住那些巨炮啊。”

    “就算守得住又能如何,死了一个王爷啊,和硕亲王,皇上最信得过的堂兄,只怕坚守城池的嘉奖送到之日,就是我等授首之时。”

    “二叔,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别再犹豫了,也不能再犹豫了。”

    徐磊此言一出,徐信登时就是一个寒颤,整个人也变得畏畏缩缩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压抑着声带,颤颤巍巍的问道:“你确定这事情能成?”

    “肯定能成!”

    相较徐信,徐磊的信心显然要更足。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份信心到底来源于何处,是真的有这份信心,还是在如今的绝境中强逼着自己去相信。

    “好吧,那就这么办了,成不成总要赌上这一回。”

    既然如此,二人便开始将他们此前提及过的那件事情重新缕上一边,确定了没有什么问题,徐信临走时才对徐磊说道:“是死是活就都看他了,只是这终究不稳,你确定他不会翻脸不认人吗?”

    “不会,一定不会。小侄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定可以将这里面的隐患排除掉。”说罢,徐磊眼中流露出的嗜血的目光,就连他的叔叔在这一瞬间都感到不寒而栗。

    第二天,明军抵近城下,在福建明军展开的江宁围城的同时,杭州这座省会城市也陷入到了江浙明军的包围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宿命(上)

    杭州,浙江的省会,古曾为吴越国及南宋的都城,来是商贾云集的大都会,与苏州一起有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在明朝,虽不及苏州那等时尚指向标,也是百万人口级别的大都市,手工业极其发达。

    奈何,城里面毕竟地域狭小,再兼有满城圈占土地,城外虽没有城墙保护,但却并不妨碍百姓在城外繁衍生息,街巷、市肆遍布城外。尤其是武林门外的北关夜市,更是杭州十景之一。如明时的诗作写道:“北城晚集市如林,上国流传直至今。青苎受风摇月影,绛纱笼火照青阴。楼后饮伴联游袂,湖上归人散醉襟”,自有着一番运河文化独到魅力所在。

    只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陈文而言,魅力他是强行看不见的,他关注的是这些街巷要不要移平了,否则攻城时受到的阻碍和局限太大。

    大军抵近城下,杭州的城门却是早在昨天就已经尽数关闭了。城头上站的密密麻麻的,都是八旗和绿营的清军,旗帜招展,铳炮齐备,煞有一番介事。

    “大帅,鞑子浙江巡抚的使者求见。”

    “还没开打呢就先派人过来,这是在逗我?”

    攻城战开始前,攻方劝降,总要走个流程。就像后世的个说法,说是“人还是要有个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一样,万一守军不战而降了,那不就省得动刀兵了嘛。只是此番攻方尚未劝降,守军却率先派人出来谈判,却弄得陈文尴尬的不行。

    笑着摇了摇头,陈文便让人将那使者带上来。来者一共三人,为首的是个白发的老者,另外两个则是中年人,三人俱是儒生的打扮。

    进了大帐,三人躬身行礼,陈文也没有挑为什么不下跪的礼节问题萧启元既然选了儒生为使者,肯定是都是有功名的,见官不跪也免得降了自家威风,在谈判中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这三个人皆是有功名在身,而且还都是明朝的功名,一个当过官的进士,两个举人乡绅。

    “尔等既是我大明的读书人,何故为虏廷张目?”

    此言一出,那三个儒生二话不说,也顾不得什么优待了,直接就跪倒在地上,口口声声的都是萧启元用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他们才不得不出来帮那个“恶贯满盈”的“禽兽”带口信的。一个个以头蹈地,到也有几分可怜样。

    “起来吧,说说那姓萧的汉奸有什么要说的?”

    三人千恩万谢的爬起来,那个为首的老者便躬身说道:“回禀殿下,萧贼自称是想要归顺大明,声称虏廷有律法,坚守城池三十日,降亦可不牵连家人。所以萧贼想求殿下缓攻三十日,时日一到,必率全城将吏归顺。”

    这说法有点儿耳熟,但陈文并不在意,只是冷笑道:“本王大破虏师,岳乐、伊拜尽皆授首,他有什么资格与本王谈条件?”

    陈文如此,帐中众将亦是如此,唯有那三个使者却是一脸的苦痛,看样子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殿下有所不知,那萧贼丧心病狂已极,不光是我等三人,那贼说只要殿下不肯应允,他就让满城的八旗旗丁和城里面的八旗溃兵屠了杭州。他说那些八旗兵都知道落到殿下手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都想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黄泉路上不怕寂寞。”

    一座上百万人级别的大都会啊!

    “用全城百姓来要挟本王!好贼子,他就不怕降顺过来,本王也会找机会把他宰了吗!”

    陈文勃然大怒,那三个使者登时便吓得跪倒在地,甚至就连陈文的口气并非是问话也没有来得及听出来,一个中年儒生就颤颤巍巍的说道:“回禀殿下,那贼说他不怕死,但他要为族人考虑,所以不得不如此。”

    “他不是不怕死,他是算好了本王不敢杀他!”

    假设萧启元真的投降,那么他将是第一个投降陈文的督抚级大员,千金买马骨,便是为了日后北伐,也要留着他用来给各地的满清督抚以彰显自身的宽厚仁德。毕竟陈锦是被家奴刺杀的,洪承畴则是个无人不切齿的货色,而蔡士英和宜永贵则宁死不降。

    沉吟了片刻,陈文重新抬起头,厉声向那三个使者喝道:“回去告诉姓萧的,我陈文信不过他,让他先把鲁王西宫妃和世子交出来,剩下的再谈。”

    鲁监国朱以海的西宫妃荣氏和世子留哥,皆是在舟山之战中被俘的。按照旧例,化名为陈氏的荣氏被金砺配给了他女婿的家奴丁守财为妻,世子留哥则被送给了一个叫做孙应科的人,成了此人的儿子。后来鲁监国得到消息,曾派人暗中持银来赎,结果被人揭发,反被押解到江宁处死。

    这件事情由于金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所影响,西宫妃荣氏和世子留哥收丁有财这个跟着金砺守寡的奴才的牵连,于前不久暴露,被关进了杭州的大牢。只是案件还在审理,而陈文在杭州的密探从一些渠道得到了这一消息。

    三人没有多说,互相看了一眼,那个为首的老者便应下了这个差事,表示回城之后一定会向萧启元转达。不过陈文却还是特别提了一句,要他们务必一字不落的告诉萧启元。

    “告诉萧启元,本王幕中可不是没有见过西宫妃及世子的,叫他少跟老子耍花样。”

    ………………

    “陈文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身边的幕僚平日里只负责财计上的事情,而负责军务的幕僚则并没有开口现在,把出风头的机会留给上司,这是为人下属最起码的职场智慧。况且若是说的不对,也免得落人话柄。

    萧启元自是明白幕僚们的心思,但是好为人师是士大夫所免不了的,哪怕他还是个汉军旗的旗人。

    “趁野战大胜而兵临城下,但杭州如此巨城,陈文的大军总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别的不说,没有攻城器械,也是很难破城的。”

    “东家明鉴万里,学生拜服之至。”

    “听东家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马屁接连响起,但萧启元也只是微微一笑。“来人,把那几位牛录章京请来。”

    城里的清军分为五部分,其一,杭州驻防八旗残部;其二,援军溃兵;其三,重建的提标营;其四,重建的抚标营;其五,杭州城守营。

    各部清军,保存最完好的是杭州城守营,未经与江浙明军交战,清一色的老兵,也曾镇压过杭州的小股义军和抗税百姓,战斗力绝对要高于衙役。而提标和抚标,原本都是满清在长江以南少有的绿营精锐,可是几次三番的被陈文击败,老兵越来越少,对上江浙明军的畏战心态也越来越重,反倒是变得与城守营这样的部队五五开。

    这三支清军皆是绿营,总体数量也比较多,足足有上万的大军,但战斗力和可信程度却完全不能和那两支八旗军相比,哪怕是这两支八旗军都是陈文的手下败将,一个落到明军手里没有活路就足够他们拼命了。

    人已经去请了,其中的一个幕僚却向萧启元问道:“东家,那鲁藩的西宫妃和世子还放吗?”

    “放!当然要放,不过只放那个荣氏,世子还要留在咱们手里。”

    两个幕僚对视了一眼,登时就明白了萧启元的意图所在。西宫妃终究是女流,而且清白被下面的奴才玷污了,远不如世子有价值,尤其是在此子还是鲁监国存活着的最年长的儿子的情况下。

    “会不会是城外的那位想修复与鲁藩之间的关系。”

    “不好说,没准是为了把那个世子握在手里也说不定。”

    “二位先生说的都有可能,所以就更要把世子控制住了。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设法拖住城外的明军。”说到这里,萧启元想了想,继而补充道:“另外,还要盯住了徐家叔侄。他们给本官的感觉,不对!”

    ………………

    杭州围城开始,福建明军也展开了对南京的围城。自城头上观望,明军浩浩荡荡,哪怕只是号称,但是怎么看却都有着十几万大军的架势。

    城里的清军战战兢兢,绿营还差着,但所剩无几的江南江宁左翼四旗的八旗军却是恐惧的就差自杀来一了百了了。满城中的八旗家眷不是在哭天喊地,就是在求神拜佛,而那些八旗的兵丁和余丁们也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一方面要保护满城,一方面还要监督城里的绿营,可谓是疲于奔命。

    导致了他们落到如今处境的首先自然是郑成功,不过份数敌国,清军杀明军,明军反过来杀清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由此一来,管效忠立刻就变成了人人唾骂的过街老鼠,尤其是还是个丧师辱国的死老鼠。

    南京城墙外郭号称一百八十里,实际有城墙的也达四十几里,而内郭环绕内城,亦有六十几里之巨。郑成功的大军抵近城下,各部便对其展开了围城,不过城池过大,若是将大军分散开来,就成了一盘散沙,无论内外皆可各个击破,所以郑成功的布防依旧是以各部分散出去作为支点,以作为主营的掩护。至于其他地方,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众将安营扎寨之时,主营的大帐内,参军潘庚钟向郑成功进言道:“大王,细观城内,必然空虚。可令四面攻击,齐倚云梯,此城必然可得。”

    潘庚钟是郑成功幕中重要的文官,与冯锡范的父亲冯澄世、陈近南的原型陈永华等人尚在伯仲之间。

    这个提议得到了郑成功的认同,可是正待他下令各部开始打造攻城器械之时,亲兵却前来报告,说是郑成功此前的手下败将管效忠,那个南京满城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派人来求见郑成功。

    来人入帐,见郑成功高踞帐中,前脚刚刚进了大帐就一下子拜倒在地,四肢并用的爬了过来。

    “小人今日得见大王,实乃三生有幸啊。”

    使者的表现,郑成功和帐中的众将、幕僚们都很满意。郑成功前不久刚刚大败了管效忠,其人丧胆不说,就算是坚守下去,清军也未必有足够的兵力和坚守的意志。此间使者如此,必是纳款请降无疑。

    “禀告大王,小人的家主说了,王师到此,败将自当开门延入。奈何朝廷有例,守城者过三十日,城失则罪不及妻孥。现今城内各官眷口悉在北京,伏乞大王宽三十日之限,即当开门迎降。”

    果不其然,正是请降一事,只是这个条件却很是新鲜。不过,郑成功对此却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下令厚加赏赐了使者,又对其威吓道:“本藩大军攻此孤城,不过是抬抬脚尖的事情。你家主人既然来降,本藩姑且准了其所请,乃是为了取信于天下。若是到了日子又违约的话,大军攻入之际,寸草不留!”

    甜枣加大棒,使者连忙下跪磕头,应诺了此事必告知管效忠,才返身离去。使者走了,待到没了外人,潘庚钟不由得将心中忧虑说了出来,只是郑成功对此却并不在意,并非是他看不到潘钟庚的疑虑所在,而是有了镇江一战后左近府县不战而降的前例,他需要考虑更多全局上的问题。

    “古者,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今既来降,又准其约,若骤然攻之,彼心不服。俟其不如前约,然后急攻,莫谓城内人心悦服,且使天下皆知我行仁义之师。况太祖皇陵在此,亦不宜震动也。”

    急攻转为等待请降,郑成功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发令与各部严加防守,日则望、夜则伏路。不过没过几个时辰,下面就抓到了一个清军的求援信使,身上带着一份江宁清军发往各地的求援文书。

    “海师二十余万、战船千余艘,俱全身是铁,箭射不透,刀斩不入。瓜、镇二战,败回者魂魄犹惊,策战者鞠缩不前。现攻下镇江、太平、宁国等府,浦口、**、丹涂、繁昌、句容、浦江等县,滁、和等州;况浙匪观望在南。现在攻围南都,危如垒卵,乞发大兵南下救援扑灭,免致燎原焰天……”

    看过了文书,郑成功不怒反笑,其中城内清军畏战之心、求援之切无不溢于字里行间之中。仔细一想,江南江宁左翼四旗尽没,周遭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得到他的清军,即便是求援其援军又从何而来,显然是惶恐无助已极,自无需再有什么忧虑。

    至于杭州那边的重兵集团……

    “与那些士绅说的恰恰相反,陈辅仁绝非是卑鄙小人。从他来的行止,更当是至诚君子无疑,必不会坐视虏师北上的。而且……”

    说到这里,郑成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自言自语道:“而且,虽然多年来从未有幸相见,但他却给我以一种老友的感觉,就仿佛是我们就应该是朋友一样。哪怕,彼此间的矛盾依旧存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宿命(中)

    将求援文书掐头去尾,郑成功很轻松的就将其改成了招降书,直接让人射进了城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第二天,管效忠立刻就派了那个使者前来解释,郑成功对此也没有借此来进一步的讨价还价,反倒是表现出了一副宽厚的做派来。

    郑成功围城江宁,此前在镇江时还在军中的李之椿和贺王盛二人却早已离开。

    身为直浙经略,李之椿自是要动员江南的各路义军,其中苏州和松江的钱应魁就是此前他专门联络过的,不过今番是去还是不去他却有些犹豫了起来。

    “此事可是千真万确?”

    “整个太湖都传遍了,还能有假?”

    与李之椿对话的是一个苏州府的儒生,叫做平源。说是儒生,现在却是支抗清义军的首领,只是他这支义军人数有点少,男丁就几十口子,还都是些同乡同族,平日里在太湖打鱼为生,找到机会就去找落单的清军或是满清官府催科的衙役干上一票,和不少小股义军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因为是儒生,所以李之椿很是看重,此番专门前去动员钱应魁的途中特意过来一趟,结果谁知道却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噩耗。

    “要说会稽郡王就是与众不同,与延平藩说定了就能派出南塘营那样起家的老营头出动,跨海过来打苏松水师,结果还打赢了。南塘营啊,那可是会稽郡王从大兰山上带下来老营头啊……”

    平源一脸的憧憬,李之椿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不提前通知陈文,这是他告诫过郑成功的,因为陈文比起浮海而来的福建明军有着近水楼台之便,可郑成功居然还是告诉了陈文。最可怕的是,不光是郑成功告诉了陈文,陈文居然还派出了军队北上帮忙牵制,显然是此前他的那些挑唆根本就没有被郑成功听进耳朵里。

    郑成功如今收复南京的大势已到,陈文还要面对杭州的八旗军,起码江南的大部分地区是无法染指了。南京上游有张煌言,那是个士人,李之椿相信总能让此人听进去一二,但是郑成功摆明了是自家的主意更大,弄不好这一次只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了也说不定。

    此番引郑成功大军北上,他们为的就是在陈文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开始席卷江南之前把这个对士绅不够友好的武夫堵在外面。现在他们对郑成功的影响力显然是很小,日后郑成功打出北伐的旗号,大军向淮地蚕食,财货的需求自然是少不了的,无法向南发展,弄不好还得从东南士绅们的身上割肉,谁让他们拖欠的实在太多了呢。

    除此之外,钱应魁,这可是他此前多次前去招揽的义军首领,结果现在却跟陈文的那个部将马信混在了一起。这意味着的事情,只怕对他们来说就更是不利了。

    李之椿的忧思,显然是没有影响到平源。此时此刻,儒生对江浙明军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丝毫没有注意到李之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今天一早,学生还听说,会稽郡王在杭州大败安亲王岳乐,阵斩其人……”

    “你说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平源只当是将坊间传来的流言说给李之椿听,岂料李之椿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犹如急病袭来一般。可到了下一秒,李之椿的面色却突然转圜了回来,甚至隐隐还露着一丝喜色出来。

    ………………

    李之椿一路南下,是要借着郑成功镇江大捷的势头把整个江南的抗清运动炒热起来。相较之下,贺王盛离开郑成功大军不过十来天就重返了回来,更是带着一支义军准备堂而皇之的在南京城下安营扎寨。

    这些天,贺王盛其实始终就在南京和镇江奔走,此前他联络过的平一统,还有张冲甫、吴永功、眭本等人也都很快就到齐,若非那些私下联络或是组建起来的义军实在花费了些时日才组织起来,早就来到了南京城下。

    只不过,此番带着这支几十个能说的上话的小头目赶来,浮现在贺王盛眼前的却是一座座与镇江时截然不同的军营,以至于贺王盛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江边,成群结队的福建明军拿着简易的钓竿和渔网,在江岸和岸边的小船上捕捞着江鱼。在他们身旁或是身后,一个又一个或半大,或只有几岁的孩童面露期待,每当有江鱼被钓上来,或是被网上来,无不会引起那些孩童们或是欢唿,或是艳羡的情绪。

    每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身上半件铠甲和兵器也无,却一看就是战兵的明军汉子们便会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尤其是看到孩子们指着竹篓或是木盆里的鱼儿发出那一声声稚嫩、天真的童音之时。

    这里面,倒也有一个例外的,那个汉子反握着一柄标枪,挽着裤腿下了江岸,看样子在搜寻着什么。站定了片刻之后,随即一枪扎进了水中,再举起标枪时,一条硕大的江鱼正插在枪尖上面。

    “好手段!”

    江边上的垂钓、捕捞固然是吸引了不少熊孩子的注意,但更多的熊孩子们却在大营与江边的空地上玩起了打仗游戏,乍一看上去纷乱非常,全无章法,可仔细瞅了瞅,似乎还是在有意模仿前不久的镇江大捷。

    熊孩子们追跑打斗,其中有几个更是与贺王盛擦身而过。这群孩子跑了过去,一个吊着两个鼻涕罐儿的熊孩子紧追在后,很快,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喝骂。

    “臭小子,风寒还没好就出去疯跑,今天老娘不把你打得下不了床的!”

    远处的妇人抄着扫帚追来,贺王盛嘴角微微一颤,却也没有说说什么,只是带着这一行人继续照着刚才问过的那个半大小子所指继续向着远处的军营前进。

    很快,贺王盛一行就抵近到营门左近。比起江边,此间更是热闹,大营外不少小商贩在贩卖着货物,自然也少不了各家主妇的讨价还价,只是一边是江南土话,一边是闽南语,鸡同鸭讲,往往还要用上手势。

    营门边上,一个卫兵懒懒散散的依着营门犯困,另一边却是空无一人,反倒是那些鹿角丫杈和木制的营墙上挂着不少男男女女的衣衫,似乎是在等着晾干了好穿。

    走到了营门前,那个卫兵似乎已经站着眯着了,贺王盛上去咳嗽了一嗓子,那卫兵抬起眼皮,看了贺王盛的官服一眼,问也没问就不耐烦的来了一句。

    “求见大王的别往里面走,绕过去再问别人。”

    说罢,眼皮再度垂下,看样子又眯瞪了起来,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这厮到底做了什么体力劳动,以至于今天站岗放哨都提不起精神。

    贺王盛在崇祯朝是太仆寺少卿,如今更是永朝廷在册的兵部侍郎,眼见着这个小兵颇有些不敬,身边的义军头目作势就要理论一二,反被贺王盛拦下。

    别人的地盘,况且代表东南士绅利益的他们如今与郑成功还处在蜜月期,自然没有必要为了些许小事如何。就连贺王盛也只当是最近那些致世或是隐居的明朝旧官来的多了,才会如此,只是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却着实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这是延平藩在向城里的鞑子示敌以弱,好引蛇出洞?”

    “不像啊。”

    确实不想,沿途所见,完全不像是一座军营,反倒是更像简易、破败的镇子拔地而起,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妇人和孩童存在呢。

    更何况,一路行来,除了刚刚进入到福建明军探马的搜索范围内的时候碰上过一些不耐烦的探马上前询问外,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身份提出质疑,最多也仅仅是一些疑惑的目光闪过,随即就被诸如妻室、妾室、孩子或是生计之类的事情将注意力转移而去。

    “怎么才过了十来天,镇江的那支军纪森严、令行禁止的威武之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鬼样子了啊?!”

    ………………

    贺王盛带着满心的疑惑绕过了前锋镇的大营,奔着郑成功的主营而去。只是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他的疑惑如今正是郑成功忧心且无奈的所在。

    “士卒家眷想要吃鱼,让辅兵去抓不就完了吗,用得着战兵去吗?”

    郑成功很生气,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天了,前两天户官杨英巡营,结果就看到了余新的前锋镇战兵擅离职守,跑去江边抓鱼。当时他把余新叫来臭骂了一顿,然而这几天过去了,前锋镇还是那样子,别的营也同样是如此,好像没了这口长江的江鱼家眷们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自五月初九前锋抵近仪凤门,五月十二正式开始围城,时至今日已是五月二十二,郑成功的大军在城下不过只有短短的十一天而已。

    起初还好,各部按照命令行事,游骑四处,暗哨遍地,对城内也是金鼓不息,训练更是从未停下过哪怕一天。然而,等到将士们的家眷赶到南京城下,军中的气氛几乎是一夜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家眷入营,先是团聚的喜悦,其中夹杂着瓜、镇两战阵亡将士家属们的泣泪。团聚是喜事,但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丧事自是要大办特办。

    头七的那几天,各营里尽是披麻戴孝的阵亡将士家属及亲眷好友,纸钱更是撒的全营都是。

    郑成功瓜州、镇江两次大捷,诛杀清军甚众,自身损兵却少之又少,交换比很是喜人。可是再看营里面,就好像福建明军刚刚经了两场毁天灭地般的惨败一样,天知道“惨败”了的福建明军是为什么要跑到南京城下来办丧事。

    丧事过后,团聚的喜悦开始体现到了营中各处,甚至其中还不乏有成亲、结拜之类的喜事。

    这也难怪,两次大捷,很多原本不熟悉的明军将士开始结交了更多的袍泽,以前就已经定下了婚期的自然在如今的气氛下自然也不好误了吉日。吹拉弹唱少不了,放放炮竹庆祝庆祝也是难免,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军中的肃杀氛围烟消云散。

    郑成功大军号称十七万,其实际上也有几万大军,家眷更是只会比这个数字多,不会比这个数字少。突然多出了那么多家眷,这将是多么大的一个市场,既然明军哨探自己也有需求,没有拦着他们的意思,周遭的小商贩自然免不了要来发一笔横财,赚点快钱好过日子。

    至于什么捞鱼之类的事情,更是将士们自觉自愿的改善家人生活条件的表现,于如今也是免不了的。

    这些都免不了,但一天的十二个时辰却是从没有变过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光顾着这些,巡哨、训练,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没时间了,整体的涣散愈演愈烈,直到了今天这般。

    “这样下去,军无战心,岂能成事。明天开始整肃军纪,实在不行就把将士们的家眷都送回到船上!”

    贺王盛赶到时,郑成功正在对着众将发火。一路行来,郑成功的主营的军纪还比较整肃,大抵是就在郑成功的眼皮底下的缘故。但其他的地方实在惨不忍睹,以至于贺王盛在路上也萌生了进言的念头,但他刚一进入大帐,正听见郑成功的部将们对此表示反对,也就没有插这个嘴。

    “大王,家眷在侧而不能相见,恐怕将士们会心生不满的啊。”

    类似的话,郑成功不是没有听过,但是每次巡营得到的报告都是这样的,着实让他难以忍受。但是军心如此,实不可违逆,否则围着城自家的营寨里先闹出什么,就彻底大事去矣了。

    刹那间,郑成功甚至想起了那桩江浙明军杀犯案老兵的旧事。军队是一个对军法纪律要求极其严格的团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陈文当初面对的局面与他现在的局面类似,区别仅仅是一个是如果长期不注意身体,久病体虚以致时间长了就会药石无医,而另一个则是突发急病,若不能在第一时间吃药那便是登时即死!

    “回去整肃军纪,告诉你们的部下,哪个不能正常巡哨、出操的,哪个的家人就回船上去。”

    众将领命而去,郑成功便与贺王盛进行了简短的会议。义军扎营于侧,这事情很好安排,倒是如今的形势变化却更值得交流一番。

    “大王,下官这些日子在各处,江南士民无不欢唿雀跃于王师的胜利,形势甚是喜人啊。”

    “贺侍郎所言甚是,正好本王也接到了几个喜讯,正要说与贺侍郎。”郑成功拿出了桌子上的几封书信和情报,一份一份的开始与贺王盛说道。

    “本王接到张尚书的捷报,如今兵进上游的王师已经收复了宁国、太平、池州及广德州和无为州等地,如今正在安抚各地士民。”

    “数日前,李经略派人送来军情,说是会稽郡王出兵松江,击破了当地的苏松水师,梁化凤那贼仅以身免。另外,还有传闻说是会稽郡王在杭州城下野战得胜,阵斩安亲王岳乐的。”

    张煌言的顺利是贺王盛他们所期待的,其中也少不了他们努力的结果。但是后一件事,就让他感到有些复杂了,不过那件传闻一出,贺王盛反倒是安下了些心,尤其是郑成功眉宇间那一闪即逝的傲气,更让他松了一口大气。

    “还有一份是刚刚军议前送到的,说是鞑子漕运总督奉命拼凑了一群乌合之众想要南下为南京解围,结果在路上,那厮竟然从船上跳下去自杀身亡了……”

    清军畏战如斯,实属罕见,但也恰恰证明了郑成功如今的声势达到了何等地步。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好事,如今明军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是其中有一些不太尽如人意的地方,贺王盛也觉得这并非是不能容忍的。

    中午,郑成功的主营里照例进行了为贺王盛及其义军接风的宴会。与此同时,聚宝门的瓮城里,一支风尘仆仆且丢盔弃甲的败兵却进入到了其间,正在接受马国柱以及喀喀木、管效忠等守军高官的严格检查。

    这其中,一个骑着杂色战马的武将遥望着高大的城墙,不由得发出了叹息。

    “南京,转了一大圈,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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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54/ 第一时间欣赏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作者:张维卿所写的《永历四年》为转载作品,永历四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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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介绍:
永历四年九月,清军为彻底击败盘踞于舟山群岛的鲁监国系统明军,先期围剿与其势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装。是役,清军在击溃当地明军主力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动。 自此之后,一度由于满清的民族压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区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导致了一年后的舟山之战中鲁监国系统明军的孤立无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彻底败坏。 永历四年七月,穿越者陈文意外的出现在此地,在这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护翼过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军的名义重新开启几十年前被强行打断的中国军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拯救斯民,重建华夏文明! 书友群:519264778永历四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四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四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