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条例
改练鸳鸯阵一事,由于起初有此心思并付之于行动的王升和徐磊分别隶属于督标和提标,所以最开始有此打算,甚至是彻底进行编练的也正是这两支浙江的绿营精锐部队。
提标营那边随着杭州的宣诏已经尘埃落地,而督标营这边,王升已经被洪承畴下狱,张国勋等人也等来了申斥的圣旨,就连原本打算有样学样的王之纲也立刻把复制明军编制战法的痕迹一扫而空,摆出了一副满清主子说什么奴才就做什么的架势。对了,王之纲不是旗人,还没资格自称奴才。
只不过,眼下满清依旧占据中国十之七八的土地,虽然否决了改编鸳鸯阵的建言,但却也并非无兵可用。精兵如云、战将如雨,这等话以前一般都是用来形容某个足以问鼎天下的大势力的,而现在满清哪怕真夷男丁不过四五万人,但用这句话来形容却一点儿也不过分,因为现下这个源自通古斯的大部落确确实实距离征服整个中国只有一步之遥了。
满八旗、蒙古八旗、汉八旗,除此之外,北方的绿营兵,直隶、山西、山东、河南,尤其是甘陕绿营更绝非是南方的绿营兵能够比拟的,毕竟他们与明王朝最为强悍的一支边军——秦军可谓是同根同源。
眼下浙江战场的战略主动权还掌控在陈文的手中,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满清同样可以将大江南北的精锐部队向他们想要征服的地域进行调动,就像是辽东乱起后明军自大江南北聚集到那一隅之地去设法平息叛乱一般。
关键在于时间,这也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关键所在。只不过,陈文这边刚刚进行了培训的情报人员们才刚刚分批出发未久,散布开来的地区大多是在浙江,同时也包括了江西、闽北和江南的江宁府。只是时间尚短,工作还没有得以展开,很多情报暂时无法在第一时间获取到,所以陈文对于发生在杭州和衢州江山县的事情暂时还一无所知。
正月里,陈文给麾下的官吏将士们放了半个月的假,除了负责留守的还在轮值的外,大多数人都享受到了这长达半个月的难得假期,新兵训练营自然没有例外。
只不过,如同后世人对于长假的依恋那般,此时此刻的新兵营面对着刚刚完结了的长假亦是怀念非常,对于某些违反训练规定或是达不到训练标准的新兵而言,更是如此。
“一!”
“二!”
“三!”
“……”
每一声喊号,都意味着一皮鞭或是一军棍的落下。对于受罚的新兵们来说,没有肉刑、每天都有一顿肉菜、军官从不奴役士卒、有了军功还可以分田地以及很多很多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要着极大的吸引力。
但是相对的,这军中规矩实在是太多,严苛的军法、繁复的条例,从入营起每天都在背诵却还是时不时的会干犯到一些不起眼的条例。而用那些训练官和执行军法的军法官、镇抚兵们的话说,之所以会如此乃是他们还没有真正适应下这支大军的节奏,否则那些繁复的条例是根本触碰不到的。
都一个多月了啊,就算抛去休假那半个月在年前也集中训练了有大半个月了呢,就像是此前在大兰山、天台山以及在金华府历次扩军时新兵们初入营时的感受一样,对他们而言这些条例实在有够复杂,或许正是免除了肉刑之后专门用来折磨他们的。
这等心思很多新兵都有,很多入了营甚至分到了大片田土的老兵们也都有过,但正如同陈文所说,军法和条例是用约束士卒行止的,防止他们会在一些坏习惯的驱使下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大军的战斗力。
举个例子,军法对于强抢民财的处罚极其严苛,一旦查明就会斩首示众,绝不姑息,为的就是防止军官士卒强夺百姓财物从军队变成匪帮,同时也是为了让将士们能够把更多的心思和气力用在训练和战斗上,因为只有获取军功才能得到丰厚的奖赏,当年的那支横行天下的戚家军就是这么做的。
同样的道理,军官士卒领饭,由火兵前去排队领取,带回本队的位置后由队长按照个人在阵型中的位置为序来进行分配,队长要确定了队中每一个战兵都吃上饭了才能开始用饭。这项条例看起来就是在折腾军官士卒,但却是在潜移默化中使个人更加确定他们在阵型中的位置和任务,训练中也更容易形成条件反射,到了战场上即便是枪炮轰鸣、鲜血淋漓也不会导致阵型遭到不必要的破坏。
陈文的这支军队不同于其他,军法和条例约束起来的将士们将受到参谋司大脑的操控,在军令的指引下会如同机械的每一个部件一般驱动着这台钢铁战车滚滚向前,而军需及各个后勤部门则是用以为这台战车提供必要的燃料和零配件。
不过对于新入营的新兵们而言,刚刚入营尚且无法适应也是在所难免。事实上不只是校场的受罚区,很多已经完成了刑法的新兵们则早已回到了宿舍,一个个趴在床上,是不是还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处新兵的营房里,暂编新兵训练队乙区第二十九队的新兵甘苍正趴在床上痛并快乐着——痛,无非是违反条例被军棍打了一顿;而快乐则是明天他也无需参加训练了,可以美美的睡上一个懒觉。
此番扩军规模甚大,前后分为三批进入新兵营,并非是交替,而是期初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批新兵入营开始训练,而他们的完结考核也会依次延后。
甘苍所在的乙区,乃是专门用来训练弓箭手的,新兵营的训练并非会直接排好队列,待结束后由战兵营接收,而是根据各战兵营的需求以及士卒的特长进行集中分配训练。弓箭手与火铳手搭配使用是这支明军的火器队的一个特点,为的便是在战场上出现敌军突近到阵前或是没有视角射击需要仰射时,弓箭手能够依靠射速和多角度射击的优势为火铳手提供有效的补充。
而这样,正好对了甘苍这等猎户出身的弓箭手的心思。不过新兵营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随便干点什么都有可能违反条例,所以今天甘苍干脆来了一把大的,被打得无法继续训练也好躲开两天那些两眼比他这样的猎户还尖的军法官们。
军棍噼里啪啦的打下来,直到现在屁股上还疼得要命,甘苍正琢磨是这么干到底是合适还是不合适,一个挑着担子的火兵都是走了进来,将晚饭给他摆在了宿舍公用的桌子上。
“我说兄弟,你看我都趴床上起不来了,你能不能把饭给我拿过来啊。”
那火兵久在新兵训练营,对于条例远比这些新兵来得熟悉,见了这个新兵有此一言,他自然也并不怯场。
“根据条例,只有重伤员以及无法自行吃饭的轻伤员才享有喂饭的权利。你这不过是打几下军棍,躺在床上是为了让你快点好,吃饭自然还是要自己下地吃的。”
又是该死的条例,那个火兵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一个,弄得甘苍连找人辩论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爬起来吃饭,可是今天刚刚被打,屁股上还很是疼痛,一点点儿的磨了过去也不敢落座,干脆就捧起饭碗站着吃了起来。
“甘兄弟,你这是闹哪样啊,站着吃得多?”
同在一个宿舍住了快一个月了,一听这声音甘苍就这知道这是从谁嘴里发出来的。
“姚大嘴巴,晚饭才刚开始,你就回来了。吃那么快赶着上吊去啊。”
“呸。”只见刚踏进屋门的那个汉子转过头一口唾沫吐在了外面,然后还伸出头看看有没有被军法官或是镇抚兵看见身子才缩回了屋子里。
“大过年的,上什么吊,老子又不是监军文官,赶紧吃你的饭吧。”说着那汉子随手就拍了一下甘苍受创的部位,直疼得他差点儿跳起来。
二人平日里关系就很是不错,斗斗嘴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拍完了拿一下,那汉子转身就去给甘苍倒了杯水,随即更是神秘兮兮的对他说道:“今天是黄监军官在咱们这一区讲古,你去是不去?”
讲古是明军在营中有限的娱乐方式,据说当年陈文在大兰山时就每天在山下讲古,所以才留下的传统,那时天天吃完饭跑去听的人乌央乌央根本数不过来,不提早去根本占不到一个好位置。
但是对于这等传闻,新兵们却大多是嗤之以鼻的,陈文是谁,一位侯爷啊,那可是朝廷的勋贵,这等身份会去干那等说书先生的活计,这帮军官和老兵就知道蒙人。不过嘛,某些监军官讲得却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不知道这些人几乎都在军中多年得话,还以为他们原本就是干说书先生的呢。
听到这话,甘苍摸了摸屁股,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去,老子还得在床上趴着呢。”
“哦,你不去我自己去喽。”
说着,那汉子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向着远处的大校场而去。而甘苍这边,两眼却来回来去的往外面瞟,就连饭碗也都拿了起来又放了下去,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讲古一般是要到晚上吃过了晚饭才会开始的,甘苍心里又想去,可是又怕让相熟的军法官撞见,一时间竟如百爪挠心一般。
“妈的,赌一会,万一没碰上呢,不去可就真真的少听一段呢。”
稀里哗啦的把晚饭吃过,甘苍直接就重新趴回到床上,等着火兵拿走餐具后的一次镇抚兵检查。他知道这是专门为防止新兵留下部分食物藏在宿舍而招来老鼠和蟑螂,导致疫病的产生,而这一次检查后总要到临熄灯时才会再次检查宿舍。
如其所料,火兵离开后很快就有一个镇抚兵转了进来,检查了一番后就转身离去,继续检查下一间宿舍。
距离讲古的时辰已经不多了,可甘苍却知道,眼下镇抚兵还没有检查完毕,他这一瘸一拐的出去别说是听讲古了,被再拉出去打几鞭子都不新鲜。毕竟根据条例,得病、养伤不能参加训练的士卒必须在宿舍里养伤,根本不允许离开宿舍的区域,否则就是违反条例。
这项条例的目的在于防止装病现象的发生,可甘苍的屁股虽然还是很疼,但他却就是耐不住心里面的那个小爪子。好容易扒着门缝瞅见镇抚兵检查完毕,甘苍见宿舍无人,知道他们也都去听讲古了,便站直了身子,一步步装作身上没伤的样子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一路走出乙区的宿舍区,除了几个轮值站岗的新兵还杵在那些岗哨的位置,甘苍愣是没有看见一个新兵。
新兵营是分区的,几个监军官都是轮流到各个区去讲古的,比起其他监军,这位黄监军官讲得可谓是尤其的好,而且知道的也很多,所以在新兵中可以说是备受欢迎。
监军官是什么,甘苍现在还不太明白,至少在他看来怎么着也得有把尚方宝剑什么的,即便不能上打昏君,那么下达谄臣的事情也得包揽了才对劲嘛。至少不会像他们看见的这些监军官,每天不是和新兵们谈天说地拉家常,就是吃过晚饭后讲古,完全没有监军该有的架势嘛。
当然,监军该有什么架势,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的这么觉得罢了,要不怎么看得住如狼似虎的武将啊。
旁若无人的走到了校场,讲古已经开始,早已预料到如此前那般人满为患,甘苍倒也很是放下了心——这么多人呢,军法官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现他来着。
走到近前,甘苍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位置蹲下,至于坐却是不敢的。转头一看,恰巧是个熟人,前两天一起受罚时认识的,叫做李还乡,是骑兵队那边的,只是不知怎的跑这边来听讲古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听点兵台上的那位黄监军官说道:“从北直隶的天津卫,一路南下,上万里的路途啊,张世杰就这么一路走了下来,南下临安,也就是距离咱们所在的金华一府之隔的杭州去投效王师。”
乍一听从北直隶的天津卫一路南下,还上里的路程,甘苍还以为是之前听人说过的侯爷的段子呢,可是谁知道,竟然是一个听也没听过的人物,张世杰,那是干啥的,也有侯爷那么能战吗?
满怀着疑问,甘苍与大多数人一般听着那位黄监军官将南宋最后一位名将,越国公张世杰的故事娓娓道来,着实是鞠了一把感动的热泪,尤其是当他听到崖山之战的鞑子主帅张弘范竟然和张世杰还是堂兄弟,更是引起了一片惊呼。
“这个不要祖宗的二鞑子,呸!”唾沫没敢吐出来,因为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吐别人身上不太合适。
夜幕早已降临,眼看着已经快到了熄灯时刻,好容易讲到了崖山之战,正是关键的时候,甘苍聚精会神的听着故事,早已融入到了故事之中,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突然,他的肩膀上被身后的什么人人拍了一下。故事正听到关键处,甘苍对此有些不耐烦的把手指放嘴边发出了“嘘”的声音。奈何后面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似乎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
“有嘛事回来再说不行吗?正听着……”
关键的时候,这五个字尚未出口,甘苍一回头看到的竟然是本区的军法官带着几个镇抚兵,而左近更是有几个好像也是今天挨罚在床上修养的新兵。
“嚯,蹲功不错嘛,你这身体素质看来挨几军棍根本用不着养伤。”
说罢,未待甘苍有所反应,只见那个军法官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就拍在了左近的李还乡的肩上。
“本来都告诉了你们区的军法官叫他们来领人,这急急忙忙的看来我们还得给你送回去喽?”
说罢,那军法官便站了起来,继而说道:“新兵营是练兵的地方,是让你们日后能够在战场上更有把握活下来的地方,不是专门给你们讲古的地方。来人,把这些不老老实实在屋里养伤的都押回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正月
让监军官在新兵营讲古,这是陈文出于锻炼监军官能力以及给新兵洗脑的办法。效果具体如何,陈文还没有亲眼看过,不过据新兵训练营的训练官们表示新兵们的训练热情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训练官们为讨他欢心而拍的马屁。
监军官应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其实陈文也不是很清楚。他此前在大兰山使用过,如今又传授给那些监军官们的伎俩也都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找战士拉家常、用分地和仇恨激发训练和战斗的热情、讲述汉家英雄的故事来振奋士气,提升士卒对清军的心理优越感之类的办法在描写共和国崛起那些的真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中可谓比比皆是,就连很多抗日神剧里面都会涉猎到一些。
这些伎俩以前他都曾经用过,对于当初的那支老南塘营的颇有效果,眼下设立了监军官正好可以通过更多的人来将影响扩大化。就像周总理说过的那样——“要以耐心说服诱导的精神,争取官兵和人民的信仰,团结他们在革命主义与政纲的领导下而坚决奋斗”,与华夏复兴会的纲领和宗旨上即便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道理上面还是相通的。
至于其他的,陈文就不甚了了了,只记得李云龙曾经对赵刚说过的那句名言,“团长管打仗,政委管生活”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但是这个生活具体到底是一个什么限度却还没有通过实践来进行衡量。
新兵的军事训练的同时,正月的那半个月长假里只休息了除夕和初一那两天的文官训练班和卫所军官训练班也在正月的下旬完成了速成培训。
大部分人都还能够达到合格的水平,这可能也和陈文急需大批官员来控制占领区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出乎了陈文的预料的是,除了李渔、陈忱和吕留良这三个才智上有些变态的插班生外,这三个府也很是出了一些成绩非常不错的培训生,其中更是还有一个祖籍湖广的生员引起了陈文的注意。
陈文专门召见的那个生员就是此前在衢州围城中苦苦坚持的荣虔,曾经在湖广总督衙门里面给何腾蛟做过钱粮方面的幕僚的经历对他有着极大的助力,使得他在钱粮方面的考核成绩即便是那三个怪物也没能压过,毕竟这经验还是摆在那里的。
除此之外,此人在南京求学时曾经读过《几何原本》。不过只有前六卷,因为这本著作在明末由徐光启翻译完成的只有前六卷,后面的九卷则是到了清末才由李善兰和一个英国佬合力翻译完成。并非难以翻译,只缘随着欧洲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发展的成果开始展现在一些开明士大夫们的眼前才促使着他们自那两百年的黑暗之中重新睁开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几何原本》成书于古希腊时代,但是真正对这个世界造成深刻影响却还是在文艺复兴之后,包括哥白尼、伽利略、笛卡尔、牛顿等许多伟大的学者都曾学习过,从中吸取了丰富的营养,对于他们的伟大事业大有裨益。
这部著作陈文一经听闻就萌生了继续将其翻译完成的心思,只可惜荣虔手中也只有他此前凭记忆抄写下来的。只可惜剩下那九卷,由于没有进行翻译,无法理解自然也更没办法记录下来了。
这个读书人此前在湖广充任幕僚的经历按理说乃是面试时的一大助力,毕竟古今中外的老板都喜欢有工作经验的员工,但荣虔却对此丝毫不提,若非派去衢州负责招揽儒生的官员从他舅舅的炫耀中得知了这份经历,只怕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此事。
从他的解释中,陈文可以理解,毕竟浙江明军在去年遭逢了一场监军文官发起的内讧,对监军文官产生了普遍性的敌意,而若算来,搞内讧这方面曹从龙与何腾蛟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就连这支明军中对此有些了解的军官也不得不承认。
陈文理解这是不想引发同僚的敌视,只是一旦联想到这个因几度劝阻不成而愤然离去选择避世的读书人最后还是在他的赈济和免税政策的感召下选择了为浙江明军效力,他就不由得想起了此前的孔家南宗、宣诏副使张恭彦以及更多因此而选择为浙江明军效力的人们。或许仁义,真的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事实在陈文看来,老百姓自然是渴求着安宁,只有那样才可以更好的通过自身的力量来使他们和他们的亲朋好友过得更好。不幸遭逢了天灾**,老百姓已经快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官府自然应该免税和赈济,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这样还要收税来雪上加霜的话,那就怨不得老百姓揭竿而起了。
仁德,使得陈文收获了一些意外之喜,但却也落下了妇人之仁的形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武人应该是无视百姓福祉,满手沾满了血腥才对,仁德是文官才会拥有的品质。
只可惜,现如今似乎绝大多数的文官做得还没有他这个野蛮的武夫来得更好,无论是明清双方尽皆在竭尽全力的盘剥百姓来满足上官以及自身的需求,导致了更多的家破人亡,想想却也真是有够讽刺的。
在陈文和孙钰等人的努力下,得到光复已经有一年时间的金华府在民生上得到了很大的恢复,而在去年遭逢兵祸的衢州则更是在免税和赈济之下开始了急速的复苏。可是民生得以迅速恢复的代价,却是明军短期之内能够得到了资源却要低上很多,若非那两份意外的收入,只是免税所带来的资源不足就足以让明军的扩军计划胎死腹中。
可是这样的意外之财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像清军赶明军这边的猪队友一样,都是充满了偶然性的,只有哪一个几率更大这点儿区别。
为此陈文专门与郑家派来护送宣诏使者的队长很是商议了一番,而经过了这个正月,护送宣诏使者先行返回福建的郑奇也见到了被迫返回中左所的郑成功。(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时移世易
“你是说安远侯有意与我军互通有无?”
“正是,卑职可以确定,安远侯是这个意思。”
永历五年于磁灶、钱山、小盈岭的三战三捷,不仅使郑成功顺利的收复了漳南四县,更是于去年年初导致了海澄县守军的反正,使他得以将漳州团团包围起来。此后由于浙江明军的存在以及浙西南大战的连番上演,长达半年得不到援兵的漳州守军也选择了投降,使得郑成功一举将拥有闽南谷仓之称的漳州平原收入囊中,并进一步展开了针对泉州的围攻。
可是接下来,随着靖南藩移镇福建以及同安之战的爆发,郑成功虽然没有像历史上的凤巢山之战那般元气大伤,就连后提督黄山、礼武镇陈俸、右先锋镇廖敬、亲丁镇郭廷、护卫右镇洪承宠等高级军官都在激战中阵亡,但是那场明清双方都宣称取得了大捷的战事却依旧使得他损失了大量在这两年得到了很多战斗经验,并且已经逐渐培养为精锐的老兵。
去年年底开始收复漳州南部,今年更是收复了府城,这个府的粮食和人力资源给了郑成功不小的补充,但是相对他的那支大军却还是太少,远远无法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如今两军尽皆返回占领区休整,以积蓄更大的力量来再一次扑上来撕咬对方。可相对仅仅丢了不到一个府的清军而言,郑成功的占领区实在太小,即便有着海贸的补充其积蓄力量的速度也无法迅速压垮对手,实现力量比的反超。
郑成功知道,清军的损失同样不小,不光是左右两翼的福建提标和右路总兵标营这两支福建绿营,就连靖南藩的藩兵也损失良多。奈何满清如今已占据中国十之七八,甚至可以说是十之**的地域,这样僵持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原本他就已经萌生了与陈文进行贸易的想法,只是由于温州尚在清军之手,陈文没有出海口才暂且没有提及。可他却想不到,此番陈文竟先他一步想到,并且提出了通过闽北进入浙江的商贸路线来运输的想法,这倒让他有了意外之喜。
“你是如何回答安远侯的?”
“回国公的话,卑职说会将安远侯的倡议回禀国公,仅此而已。”
“嗯。”
陈文的计划很好,虽然不走温州,处州的松阳担并不利于粮食等物资的运输,但是小宗的制成品却完全通过走私和偷运送到海上。况且以如今浙江明军的军势,收复温州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深入内陆的浙江明军与海贸能力极强的福建明军之间的贸易可谓是对双方皆有极大的好处,当时郑奇也表示了极大的认同,只是商贸谈判经验尚浅,表现得有些太过操切,把话说得太满了。事后他也有所悔意,但所幸的是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与陈文二人,即便是少说个一句半句郑成功也不会知道,自然也不会影响到对他的评价。
见郑成功舒了一口气,郑奇也是心中暗自庆幸。只是这心中一有松懈他便立刻想起了另一件事,趁着此刻少有的能够单独面见的机会再为这份好印象来个添砖加瓦。
“禀告国公,卑职向安远侯试探过了,也在金华私下调查了一番,安远侯似乎并非蓬莱戚家的女婿,如今也没有婚配或是聘妻,或许……”
然而,后话尚未说完,郑成功原本还在为陈文同样倾向于商贸往来的事情而感到喜悦的那张笑脸登时便被愤怒所取代,只见他拍案而起立刻对郑奇喝问道:“谁让你问的这个?!”
闻听此言,郑奇登时就愣在了当场,此事在亲戚中并非是什么秘密,毕竟郑成功也需要挑选合适的人选,只是他却远没有想到,此时已经远非彼时。
见郑奇呆立在那里呐呐不能语,郑成功便将其挥退,紧接着派人招来了如今郑氏集团的财神爷郑泰。
“既然那位安远侯似乎对双方的贸易甚为有意,看来吾是要亲自往浙江走一趟了。”
郑泰乃是郑成功的堂兄,但却早已出了五服。血缘上早已开始疏远,但是郑泰却还有一层身份,他同时还是郑芝龙的干儿子,作为郑氏集团前任首领郑芝龙极力培养的海贸人才,当初隆武朝郑成功还只是个忠孝伯的时候,郑泰就已经封侯了。
与其他郑氏集团成员不同,郑泰长期担任户官,管理郑成功这支大军的财务及对外贸易,每当郑成功出征时一般也都是由郑泰负责留守中左所或是金门,可以说是如今郑氏集团中继郑成功之下的第二号人物。
郑泰负责的财计事对郑成功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自是不会轻动,然而此番若是能够与陈文达成贸易协定,用海贸的银子直接从浙江购买他们需要的物资,也远比只能从日本购入要强上太多。再加上陈文的身份摆在了那里,双方的合作应该还很长远,自然要由郑泰这个核心人物来把事情彻底定下来才能放心,而且这也是他们此前议定的,为的便是原本计划中的另外一件大事。
“兄长,我觉得先换个其他什么人过去谈好了,咱们郑家的人暂且还是别过去。”
“嗯?”
不比郑奇,郑泰与郑成功相处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很是了解,再兼其人阅历丰富,闻听郑成功强调郑家的暂且不方便前去,转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这个中的变化乃是为何。
同安之战前,郑成功收复漳州围攻泉州,福建清军已无还手之力,那时若是联姻,与双方皆是好事。可是现在,损失不轻的福建明军只能与清军相持,甚至还隐隐处于下风,即便是郑成功已经位在国公,而陈文则还只是个侯爵,但是陈文却依旧手握着浙西南的战略主动权,这叫一向自视甚高的郑成功如何肯舍得下这个脸面。
况且从实际的利益而言,在战略上如今福建明军北上的道路已经被耿继茂、杨名高以及马得功等清军堵死,轻易无法撼动,陈文绝不可能放着杭州和衢州西部以及温州的清军不管,自然也不会南下福建与其合力歼灭靖南藩的这支强兵。既然只剩下了贸易可言,那么郑泰去与不去也就是两可的事情了。
“哦,那就叫杨英先去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孙李内讧
郑泰所提及的杨英乃是郑成功军中的一个户官,算得上是郑成功的死忠,其人在后来编撰的《从征实录》乃是研究郑成功的重要史料,不过其中在一些历史事件上的含糊其辞和错谬也同样为后世历史研究者们所诟病。
福建明军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才能再战,而他们如今所面对的也不再仅仅是福建的绿营兵,这使得郑成功在最近的一年半载暂且只能保持守势。
事实上,这并非是洪承畴向顺治献计时所盼望的结果,至少在他眼里靖南藩的那一万藩兵乃是满清汉军之中的翘楚,应该在接下来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彻底镇压东南四省的抗清运动。
正式就任东南四省经略后,洪承畴在南京呆了几天,把需要在那里确定下来的事情搞定后便动身前往南昌,自然也是免得图惹马国柱的不悦。不过在南京的那几天,洪承畴不仅召见了陈文以前的监军文官王江,更是与即将被押解回京的金砺和李之芳二人进行了一次会面,丝毫没有畏惧因此而惹上什么人的不满。
见了这二人一面后,洪承畴也并没有打算为他们上书顺治要求些什么,因为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二人向他提及的一些关于浙江明军的现实情况却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尤其是金砺提到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更是使得他为此而专门派了一个亲信返回快马加鞭的返回京城。
抵达南昌的经略衙门后,洪承畴分批召见了刘光弼、杨捷、王之纲以及张国勋的众将,并且发文杭州和温州要求众将加强士卒的训练和城防的修葺,以备明军来袭。
年前的一系列筹划为满清的东南战局争取了几个月的时间,北方的绿营兵和那支挤出来的精锐部队已经启程出发,然而眼下也已经快到了三月,对于东南的明清两军来说时间都已经所剩无几。
今年上半年浙西南必有一战,洪承畴很清楚,即便是清军没能发起围剿,浙江明军在休整完毕后也必然会发起进攻,北方绿营报告军队行进速度和抵达位置的报告每天都会送到洪承畴的案前,可是就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一份密报却还是让他抛下了所有的公务来大加关注事态的进展。
永历七年二月下旬,湖广南部的永州,李定国自去年十二月在发现自家孤军深入的情况下而放弃衡阳后便驻军于此。
之前的一年,比之满清,对于明廷以及各地的抗清人士而言乃是值得庆祝的一年。东南战场上陈文和郑成功分别在浙西南和闽南多次击败清军,而西南战场上不仅有靖州、辰州两次大捷,更有李定国两蹶名王,极大的振奋人心。
但是就在衡阳大捷的前不久,此前在四川战场上连战连捷,大有一举收复全川、北上甘陕之势的刘文秀所部于十月惨败于保宁城下。灭虏将军王复臣、总兵官姚之贞、张先轸、王继业、杨春普等被清军擒杀,损失士卒大半、战象三只、马骡二千三百余匹,就连刘文秀的抚南王金印也被清军缴获,此前收复的大片失地也重新被清军占领。
刘文秀的失败主要还是其人的急功近利以及轻敌所致,吴三桂、李国英等清军利用了这一点,优先击溃了明军中战力最弱的沅国公张先壁所部,随即驱赶溃军将刘文秀的大军彻底击垮。事后,孙可望放弃了四川战场,并利用此败豁夺了刘文秀的兵权,将其投闲置散。
如此一来,衡阳的错失良机、四川保宁的惨败以及广西的再度沦陷,从地图上看的话,明军一度收复的大片失地又重新为满清所占据,真正能够转化为稳定根据地的其实并没有多少。
直到前不久,随着数月来的休整的结束,西南明军也从去年连番征战的疲态中恢复了过来。为此,孙可望力邀李定国前往靖州商议出兵事宜。李定国不疑有他,便起身前往。可是行在路上之时,却传来了孙可望意图借此机会谋害于他的密报。
送来密报的乃是李定国的一个心腹,接到消息李定国可谓是左右为难。李定国停在了半路,孙可望在三天之内竟连下七道命令要求李定国前往,而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接二连三的有人赶来向李定国密报孙可望唯恐其功高震主准备在军议之时将其杀死,其后以孙可望本人的亲信冯双礼来统领李定国麾下的大军,报信之人其中也包括刘文秀的儿子。
孙可望与李定国之间早有矛盾,早在张献忠身死后,大西军余部为图生存的会议中孙可望便与李定国的“扶明”主张向左,后来在李定国的以死相逼之下,大西军南下云南借平定沙定洲之乱的契机占据了云南。
这期间大西军乃是由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四人共同秉政,但随着大西军摧枯拉朽般的收复了云南,孙可望的野心在一些有心人,如任撰等人的怂恿下极度膨胀。昆明的“演武场升旗事件”之中,孙可望便借责罚李定国来确定了他大西军最高统帅的身份,而后在与明廷之间的册封秦王的争议之中,孙可望更是借助于明廷的权威彻底压倒了李定国和刘文秀。至于艾能奇,则在这期间就已经去世了。
永历朝廷在走投无路下完成了与大西军的合流,永历天子也被软禁在了安隆千户所,孙可望也早已自称国主,但是在他看来,永历天子以及在大西军中与他地位相仿且手握重兵的李定国、刘文秀这三个人对他的地位威胁极大,尤其是后者与前者之间建立起密切的关系。
除此之外,孙可望与李定国的身边也多有挑唆二人不和的明廷文官。如原云南副使杨畏知就曾在孙可望面前煽风点火:“将军若能讨得朝廷‘秦王’之封,既可威震西南,又能压服李、刘两王,何等威风!”。而他在李定国、刘文秀等人面前,却又数落孙可望狂妄自大,独断专行,全不念手足之情,假惺惺地提醒他们要当心两王府换上“孙”字大旗。
明廷的文官意在分化大西军众将,以维护明廷的权威和利益,这本无可厚非,但是一系列的挑唆之下,二人本就已经存在着的裂痕就更为深重了。
接下来到了去年,李定国取得了桂林大捷,尽管在献俘等事宜上都尊重他这位身居贵阳的“国主”,对在安龙的永历朝廷只送去了一份报捷奏疏,孙可望对此大为不满,竟在衡阳大捷中秘密指使冯双礼违背与李定国的约定,导致了李定国无法趁机围歼那支满蒙八旗的重兵集团。
前不久,借保宁之败孙可望剥夺了刘文秀的兵权,将其投闲置散。此番有此一举,想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不幸少陷军中,备尝险艰,思立尺寸功,匡扶王室,垂名不朽。今甫得斩名王、奏大捷,而猜忌四起。且我与抚南弟同起云南,一旦絓误,辄遭废弃。忌我,当必尤甚。我妻子俱在云南,我岂得已而奔哉。”
回到了永州之后,李定国对此还是无法释怀,满怀悲愤的向部将说道。
二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啊,可是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却使他不得不相信孙可望的那份杀其人夺其军的密谋。况且这等事情孙可望并非做不出来,当初张献忠死后,大西军中张献忠的正妻与宰相汪兆龄位在四人之上,便是孙可望挑头将二人杀死,四人才得以帅军离开四川。如今看来,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不能继续在湖广呆下去了,否则大西军必然将会在自相残杀中走向灭亡,而因此获益的则只有满清。
回来的路上,李定国便已决心帅军离开湖广。不过眼下对他而言却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南重返广西战场,而另一条则是前不久一个刚刚受封为侯爵的浙江明军大帅派人送来的邀请——东进江西,合力收复南京!(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成亲
经过了正月的加班加点以及前段时间的培训,那些完成了考核的新近文官和卫所军官已经分别前往占领区的各县,以便协助那些先前出发的官员们来将占领区稳固起来。
只不过,并非所有合格的人员都被分配到各县,有的则是直接安排在了侯府以及孙钰的那个还没有挂上牌子的“浙西巡抚衙门”。除此之外,吕留良也被陈文扣了下来,而扣下来的第一天陈文便亲自带他前往华夏复兴会的内部会议进行旁听,同时也授予了他预备会员的身份。
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为了人尽其才,其他人得到了更加广阔的平台,而吕留良则在集会结束后直接得到了研究满清科举考题以及那些公之于众的考卷的任务。
这本就是历史上在两年后他和陆文霦开始做的事情,其借评选时文以宣扬“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对士人学子影响极大。而陈文专门让他在华夏复兴会中接受全新的民族主义思想,再以其人评选满清科举考试,为的便是更好的在理论和宣传上来打击满清。
根据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教诲,精神文明建设的同时,陈文自然也没有忘记物质文明方面。
正月里,根据查尔斯那个英国佬的翻译,第一台水利机械水力镗床由几个手艺精湛的老铁匠一锤锤的打造了出来。虽然这还并非是由机械生产的机械,还无处不在的透着手工业的痕迹,但是对于陈文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开始,尤其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便可以利用浙西南丰富的水力资源来打磨刚刚铸造出来的火炮的內膛,而非继续使用耗时耗力的人工打磨。
第一台水力镗床出产后,陈文特意在东阳江畔修建了大片的水利工坊,哪怕起初只有一台水力机械,但是地盘总要先占下来。至于他的这种危机感是否来自于后世惊人的房价,那就不得而知了。
水力机械的制造已经被陈文抬上了极其优先的地位,仅次于武备的生产,至于在下次的开战前这些水力机械制造的便利能不能弥补人工的损失,他早已不去考虑了。
永历七年二月之初,几乎全年无休的陈文专门给自己放了个假,为的不是别的,乃是追随他已经近三年的麾下大将吴登科要回乡成亲,而他则需要去参加婚礼,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作为单位领导去代表单位发言兼吃喜酒。
吴登科的老家位于义乌的吴坎头,那里是义乌吴家的老宅所在。吴登科出身贫寒,父母双亡,但是发迹之后却还是回到了老家在其家旧宅的位置修建起了一座大宅子,婚礼和喜宴就在那里举行。
一直以来,吴登科都是陈文麾下地位最高的几个武将之一,水涨船高之下,西南的宣诏使者再来的话他很有可能得到一个爵位,即便是不到那个地步也得有个挂印将军才符合永历朝廷的惯例。
地位越来越高,甚至可以说照这个发展趋势走下去日后必然还会更高。但是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吴登科迎娶的那个女子并非是出身什么大户人家,仅仅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不过这个女子却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她的祖父就是当初在大兰山给吴登科开蒙的那位老先生,得知了这个细节后甚至就连陈文都怀疑吴登科这两年那么玩命的读书识字是不是也跟这个姑娘有关。
事实上,众所周知,陈文在正月里曾给麾下的部将、文官和士卒们放过半个月的长假,但是按照传统,这正月里面是不能结婚的,甚至就连腊月都不能定亲。
造成这个传统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正月太岁压头,有抬头红一说,不利儿孙;有正月娶媳妇妨公婆,腊月订婚克婆家的说法;有正月是冥婚的世界,不喜庆也不吉利的问题;民间也有“正月初三老鼠娶亲”以及大年除夕“钟馗嫁妹”的说法。总而言之,正月里是不能结婚的,就像正月里剃头死舅舅一个道理。传统,是不好违背的。
吴登科追随陈文多年,甚至可以说是最早的一个,这个面子陈文是必然会给的,不仅仅在于吴登科如今的身份,更重要的还是二人之间的交情。
同样的道理,与陈文同去的还有不少明军的高级军官,倒是并肩作战两年多的李瑞鑫和尹钺暂时无法前往,因为他们都需要尽快将本镇的防务熟悉起来。不过用他们得到订婚消息时私下对陈文的话说,吴登科这婚结得不值——尹钺认为以吴登科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人选,而李瑞鑫则表示吴登科原本还是那个老先生的弟子,可是一旦成亲了反倒降了一辈,成了孙女婿,实在是划不来。
这两个家伙的笑话说得实在不像话,不过陈文也就是听了一个乐而已。只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孙钰也会来的,可是事到临头反而抽不出时间,因为去年的秋税征集似乎不太顺利。
去年陈文是发过了两笔不小的财,但是以棱堡为主的军事设施的建设、武器的制造、军队的扩编以及工业化的投入却就像流水一般不断透支着浙江明军的库房。秋税事关重大,孙钰不能出席吴登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尤其是陈文代孙钰转送的贺礼乃是易氏亲手绣出来的,更是让吴登科感动不已。
起兵多年,严军法厚赏赐乃是戚家军的传统,陈文自然也继承了下来。历次大战,麾下的士卒们都能分到大量的银钱和田土,吴登科这样的高级军官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一个个现如今都是腰缠万贯的富贵人家,成亲的排场自然也小不了。
………………
义乌吴坎头轰动四里八乡的处州镇总兵官吴登科的婚礼进行的同时,东阳县城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兵也选择在了这一天成亲。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如后世人选择与名人同一天结婚那般,为的不仅仅是沾点喜气儿,还能多一份虚荣。
从军一年有余,张益达终于完成了他曾经许下的愿望——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把祖父母和父母的坟迁到自家的土地上以及娶个媳妇。能够得到这一切,皆是他当初自横店镇逃出去后选择了投军才得到的,否则他恐怕直到今天还只是个奴才而已。
接下来应该是留个后了,对此张益达有着极大的信心和渴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田土和姓氏传承下去。
婚礼还在进行,凑热闹的人群中两个老者看着这一切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知道吗,这小子以前是横店镇冯家的家生奴才,后来投了军才重新改回了姓氏。”
“那他可不能忘了侯爷的恩德,否则就真没良心了。”说着,说话老者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低声向正在与之聊天的那个老者说道:“我听说,横店镇的冯家自从被抄家后,那座老宅子就一直在闹鬼,听说是冯老爷冤魂不散呢。”
“得了吧,我儿子在衙门里当差,都说冯老爷根本就没抓住,谁知道他跑哪去了,还闹鬼呢。”
婚礼还在进行之中,很快两个老者就把刚刚说过的话抛诸脑后,毕竟在这大好的日子说这个确实是不太像话。(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世袭
参加过了吴登科的婚礼,陈文便返回了安远侯府继续的他工作,不过眼看着身边的成亲,陈文突然也萌发了找一个姑娘谈场恋爱的冲动。这等冲动似乎他记得从前每一次参加婚礼随了份子之后似乎都会有过,只是这一次是否亦是如此就未尝可知了。
二月初,新近编练的新兵已经开始分批次的编入到各个战兵营以及各地的驻军之中,不过距离这些新兵在精神和与其他同袍的配合上的完全融入起码还得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利用这段时间,陈文决定一次性的解决掉军中的世袭军职问题。
这个问题来自于明王朝本身的制度,世袭军官加上世代相传的军户身份,这组成了明王朝最重要的军事力量。虽然到了明成祖朱棣时就已经开始组建三大营来作为国防的核心力量,甚至到了后来,随着三大营在土木堡的覆没以及其衍生品的迅速腐化,明王朝更是拿出了募兵制来取代这一切。但是即便如此,卫所制度的税赋、兵员或是军官的产出以及遍布全国的卫所在保全地方的职责依旧是明王朝统治体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然而,眼下已是残明末世,满清入关多年,也已经开始了消化卫所制度的制度改革,虽然改卫所为府县、化军为民的一系列工作才刚刚开始不久,但是明王朝自身的制度已经腐朽崩坏,为了反对满清而全盘利用原本的制度只能束缚住自己的手脚,甚至把自己玩死在里面。
体制改革是必要的,而且陈文也早已开始了进行,但是与他此前进行过且依旧还在进行着的军镇、卫所的改革不同的是,世袭军职原本就是封建化的产物,而封建化则是他始终在军中尽力革除的。可是身在封建社会的大环境下,他可以剥夺自己的封建利益,也可以通过丰厚的赏赐和洗脑作为交换来将一些封建化的陋习驱除掉,然而世袭军职对军中将士来说事关他们的子孙后代的福祉,陈文根本没有可以用来交换的代价。
既然如此,妥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但是妥协归妥协,陈文却并不打算让他的这支大军出现封建化的复辟,这是原则问题,不容有丝毫的妥协。
经过了一个月的考量,陈文决定拿出一套类似于武散阶的体系来作为世袭的标准,而非继续使用明王朝原本的那套世袭卫所军职的体系。
武散阶始于盛唐,在明王朝并非没有,从级别最高的正一品升授特进光禄大夫到最低级的从六品初授忠显校尉,上下一共三十级。可这一套体系原本就是荣衔,现如今明王朝也在继续使用,陈文可不打算在这上面再给什么人留下漏洞,无论是监军文官,还是别的勋贵武将,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没戏。
陈文从来就没想过当什么忠臣,驱除鞑虏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很多事情都可以妥协,但是皇帝所代表的生杀予夺的权利和人格上的不平等是根本不能妥协的。
自立门户与否还是后话,毕竟要先把满清这个狗熊打死了才能有机会分肉,否则他来这么一遭又是为何。但是即便必须要有一个朱家的皇帝在,他也会剥夺掉皇帝的权利,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吉祥物,就像英国女王那样主业是遛狗,副业才是当女王才不会威胁到他以及他的子孙后代的未来,后世的中国人自然也不用担忧再跳出来个什么昏君来霍乱天下的问题了。
擅改祖制的事情陈文已经做了不少,军镇、卫所还在持续改良之中,但无论怎么改也不可能改回成原来那一套了。
事实上,陈文新近筹划出来的类似武散阶的制度,其实就是军衔制度,只是名字不会去用什么中将、少校、上尉之类的东西,而是借唐宋时的武散官名称来作为军衔,并且会授予一些诸如肩章、领章之类的标记来加以注明,也好进一步明确军中的上下级关系。
只不过,距离真正驱除鞑虏的那一天还很遥远,至少陈文拿不出什么类似于“五年平辽”之类的计划。既然如此,一口气将所有的军衔全制作出来只会束缚住自家的手脚,所以他只是自低向高做出了十来个暂且拿来使用而已。
按照陈文的计划,最低一级的称为陪戎副尉,与唐宋时相仿佛,用于授予战兵营的火器队队长、骑兵什长等低级军官;其上一级的乃是陪戎校尉,战兵营的步兵队队长之类的低级军官就可以拥有。以此类推,到了战兵营的指挥一级,则是要到致果校尉才能够担任,而营中的军需、军法、监军等各官则再降一级。
这些都是军中所使用的军衔,而世袭上世袭的便不再是官职或是差遣,而是军衔。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明王朝的官职、差遣、荣衔都已经烂大街了,比如陈文如今的盟友张自盛,他的军中男女老幼加一起不过万余人,可光是总兵官就有五十来个,平均一个人才管两百人而已。若是换做天启或是崇祯初年,一个管两百人的军官也不过是个千总罢了,顶多是个守备。那时候,一个总兵官,哪怕只是团练总兵光是亲兵、家丁都比这个数字要大。
官职低授泛滥的现象太过惊人,陈文也只能管好自家这一片地盘罢了。不过世袭军衔一出,除了军衔制度得以在军中展开,军队的上下级观念开始作为堤坝抵御封建化的洪流外,以后再有胜仗他也不用再拿出那么多的田土来赏赐了,毕竟各地的荒地虽说不少,但也总有个限度不是。
当然,世袭军衔的前提是年龄等条件符合标准,且经过相应级别的考核,达不到的享受不到这份权利。至于贿考什么的,暂且还没有担忧的必要,因为能够获得世袭军职的军官还不算太多,而他们的子嗣距离世袭军职更是遥远。
世袭军衔的制度一经公布,军中登时便是一片欢腾赞颂之声,如今浙江明军势头正盛,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看到了未来有一天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承袭军中的职务,不至再像他们一样从小兵开始从头来过。
至于为什么会将其复杂化,陈文的解释很简单,那便是世袭卫所军职已经烂大街了,而且还在继续的泛滥下去,眼下别说是什么世袭千户、百户了,即便是世袭卫都指挥使又能如何,难道卫所真的有那么多官职能够给你们世袭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扩编
改良后的世袭军职制度已经开始深入人心的同时,陈文计划中的那七个战兵营以及各县的守备部队也已经正式编练完成。
各县驻军方面,金华府和处州的缙云县,这些原本的占领区基本上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编制,只有兰溪县那里陈文决定增加了一个哨的编制,为的是防备去年始终没有出战,相比已经恢复了元气的严州绿营。
新近夺取的占领区那一块,处州除了府城驻兵三百,配以附近的那座小型棱堡的两百余守军,其他的各县尽皆都是一百人的守军来维持本县的稳定;而衢州方向,由于将是陈文计划中的下一步进军方向,看守粮道、督促民夫以及作为紧急时刻的援兵的要求较多,所以编制上也更大一些,其中龙游县驻军五百,衢州府城则驻兵八百。
这样一来,金华各县驻军一千六百余人,衢州各县驻军一千三百余人,处州那边则是一千余人,再加上安华镇、虎鹿镇以及处州府城左近那座,总计三座棱堡的驻军,浙江明军在这个三个府的地盘总共留守有五千出头的大军。只是这五千人分散在了三个府的广大区域,再加上几乎都是步兵,而且很多还都是从新兵训练营中训练成果相对一般的那一半,战斗力不强。若光是用于守城的话,应该还是足够的。
驻军只是由于各县以及要点的防御的,想要收复失地还是要看战兵营。
扩军之前,陈文麾下有南塘、义乌和东阳这三个战兵营以及一个镇直属营。按照扩军计划,南塘、义乌两个战兵营各抽调一个局的步兵,只是用新兵补全编制,并没有再行改编;东阳营一分为二,跟随陈文进军衢州的保留东阳营的番号,补全编制,而始终为安华镇棱堡进行策应的另一半兵种更为齐全的东阳营则补进去两个局的步兵,命名为浦江;另外还有一个名为丽水的纯粹由新兵组成的战兵营,只是军官还都是来自于各部而已。
除此之外,镇直属营补进两个来自南塘和义乌的局以及一个由新兵组成的局并抽调出部分骑兵组成一个新的步兵营,而在神塘源之战中分别隶属于左右两翼的那四个局的步兵则补全编制作为最后一个营。
这两个营前者名为近卫,只是针对镇直属营这个原本的名字进行了一次改写而已;而后者,则被命名为神塘营,用以纪念这个营在成立前浴血奋战过的那场大战,以及他们在对抗清军成建制的鸳鸯阵时表现出的武勇和坚韧。
这样一来,陈文的这支浙江明军在这一次的扩编中从三个营一口气扩编为包括南塘、义乌、东阳、浦江、丽水、近卫和神塘这七个营。每个营按照原本的编制,各拥有四个步兵局、一支百骑的骑兵大队和营属的炮兵、工兵以及其他附属人员,近两千人的编制。
只不过,比之去年年底的时候,大量新兵的加入战斗力方面还是无可避免的有所下降。
南塘、义乌和近卫三营都只是补充进去了一个局的步兵进行打散混编,战斗力下降幅度较低,而神塘营和浦江营则一个仅仅补充了骑、炮、工等兵种,而另一个则只是补充进去了两个步兵局,下降幅度稍大一些。相较之下,虽是同样出自东阳营,但是保留了番号的则增加进去了更多如炮兵、骑兵、工兵之类的新兵,下降幅度要比浦江营更大一些。
当然,这还不是最弱的,新成立的丽水营全部都是新兵,只有军官比较有经验,但士卒都没有经历过战事,换言之就是没有见过血,陈文暂时也不敢用她来打什么硬仗,还是先跟着几个老兵较多的营头积累积累战斗经验为妙。
这种非平均的扩编手法,虽然制造出了一个满营新兵的战斗力低下的部队,但是原本在去年作为主力的南塘、义乌和镇直属营的战斗力保全了下来。况且,这个新兵营的士卒们也都训练了一个多月了,暂时也没有作战任务,总比他刚刚杀入金华府时仓促组建,仅仅训练了一个多月就被迫迎战包括督标、抚标在内的进剿清军的义乌、东阳二营要强吧。
扩编后为士卒融入战阵的训练还在继续,不过孙钰那边征收去年秋税的情况却实在不怎么样。
按照明朝的制度规定,夏税不能过八月,以小麦为主;秋税不能过明年二月,以米为主。
前年下半年陈文收复金华时,夏税已经完结,秋税则正在进行之中。由于清军在金华府造成的破坏极大,陈文和孙钰商议后减免了大部分地区的秋税,而军队则只能依靠着缴获、捐赠以及陈文的借款撑到了第二年夏税开始征收。
可是到了第二年四月,陈文帅军出征衢州,而六月竟爆发了曹从龙之乱,导致了原本征收上来的夏税以及大量的储备在玉山镇被台州清军焚毁。
所幸的是,收复龙游时,陈文接手了马进宝的宦囊,并且在平叛的过程中抄没了部分士绅富户的家产,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让他得以有足够的军需能够在九月再战清军。接下来,陈文收复了衢州,更是从丧心病狂的陈锦那里搜罗到了大笔的资财。这两笔银子着实不少,但是很快就开始了在扩军、建设以及工业化投入中的消耗。
由于战事连绵的缘故,衢州永历六年的夏秋两税被陈文免除这样一来,去年的秋税真正需要收缴的只有金华和处州这两个府。可也正是这两个并没有遭逢兵祸的府,反而在秋税的收缴上显得颇为不顺。
陈文光复金华之初,伴随着借款的征收,陈文和孙钰二人开始在金华实行大兰山明军在四明山地区曾经使用过的制度——损耗归公、严禁私自加征税赋以及补贴官吏养廉。
然而,明军常年在外作战,去年夏天更是爆发了那场监军文官发起的内讧,这三项制度的执行效果很差。确切的说,是前两项执行的效果很差,第三项的执行得到了广大官吏的一致拥护,所以执行得十分顺利。
补贴了家用,却没有达到养廉的效果,这使得在百忙之中还是发现了秋税存在问题的孙钰很是不悦,以至于就连吴登科成亲时他都在调查各县的问题所在。经过了最近这一个月的调查,孙钰发现这里面还不仅仅是地方官吏存在着问题,就连各县的那些缙绅家族也大量的参与其间,将应该由他们缴纳的赋税摊牌到了普通老百姓的身上。
这种现象在明朝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利用特权来避税的方法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一个罢了。然而,各县的官吏,尤其是那些小吏们依旧如往常那般不顾政令与其大肆勾结,却还是触到了陈文的逆鳞。(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惊闻
有道是:“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
自古以来,吏员始终是作为王朝行政体系中最为基层的部分,甚至可以说,盘根错节的吏员家族把持了基层的行政,他们与掌握基层政治的世家大族或是缙绅大户联手完全可以将王朝下派的流官彻底架空,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况且那些强龙大多也只是一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酸秀才,焉能与将处理公务作为世代相传技艺的吏员家族相比。
流官与吏员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止过,即便是在贪污**上面也多有争斗。只不过,陈文没兴趣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些腌臜事上面,有孙钰在,也有韩启正负责的提刑衙门在,一般来说由他们负责就够了。
然而,此一回下面的官吏竟然敢在对大军至关重要的秋税上面继续与缙绅富户相勾结,无视行政命令,既然那么爱财如命,那就干脆两个都别要了。
“辅仁,此事事关重大,但却还是应该有个轻重缓急才是啊。”
陈文很明白孙钰所指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利用各种理由加征,那等内外勾结,大行摊派也并非只是地方官吏的问题。
只不过,自陈文取得神塘源之战的大捷后,浙江和南直隶的大批士绅前来,以襄赞军需和购买借款为名目一共报效了三十几万两银子,即便是抛开钱谦益和陆宇鼎送来的那二十万几万两银子,也有十几万两之多了。
孙钰出身贫寒,对于那些仗着功名在乡里作威作福的士绅早有不满。但他刚刚却看到出了陈文已起杀心,若是此时在占领区大开杀戒的话,只怕接下来不只是再也得不到外来的报效,即便是明军光复各地,不只很难再得到当地士大夫的支持,恐怕那些士大夫还会掉过头来帮助满清,只因为陈文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我明白,此事让韩启正去做就好了,他应该知道分寸。”
随着命令的下达,针对各县官吏在秋税上的问题立刻由提刑衙门展开,而孙钰负责的行政体系则大力配合,很快就扒出来了大批存在问题的官吏。
处于对自身实力的认识,陈文很清楚他即便再不喜欢那些儒家士大夫,手中没有足够的基层官员,对基层的控制不够强力的情况下一旦与那些家伙翻脸只会导致占领区的糜烂,所以在继续展开且扩大文官培训规模的同时,陈文对韩启正的命令只有一个——杀鸡儆猴!
针对各县文官、吏员的调查和惩处展开的同时,整个二月份,陈文都在等待着孙李内讧以及李定国进军江西的消息,因为对于这一事件陈文记忆中的那些史书记载比较混乱,有的说是正月,有的说是二月,他甚至还有记得有人说是三月的事情,所以陈文始终在等待李定国大军的消息以便更加轻易的实现下一步的战略目标。
然而,李定国的消息还没等来,二月下旬的时候,陈文反倒是等来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消息。
永历七年二月下旬,陈文迎来了江西的平江伯张自盛的使者,除了表示对陈文得到侯爵的册封的祝贺外,还送来了洪承畴抵达南昌出任东南四省经略的消息。
洪承畴此前秘密南下,借助于马国柱来策划军事行动,直接导致了陈文误以为钱谦益带来的传闻乃是谣传。现在看来,他显然是已经被这厮算计了进去。
洪承畴这个狗汉奸从崇祯朝就开始镇压流寇,手段血腥狠辣,有“洪屠夫”之称。此后清军威胁锦州,这厮前期的谋划并不似其他明朝文官那般无知,可以说甚为知兵,奈何崇祯的操切以及王朴、吴三桂等麾下武将的自私自利,最终为清军所俘获。
降清之后,洪承畴不仅补全了满清朝廷的很多的制度,更是在清军南下之初镇压了江南的抗清运动。以至于只要一旦联想到在击杀了陈锦之后他迎来的新对手竟然会是洪承畴,陈文登时便如坠冰窖一般。
这个人非常的危险,虽然张自盛的使者没有得到洪承畴秘密谋划的消息,但是陈文出于对洪承畴与马国柱之间声名和能力的对比,却还是怀疑此前的衢州三县联防和台州、温州及处州的清军死守青田县的举动很可能是此人的手笔。再加上数日前南下闽北潜伏的情报人员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了靖南王耿继茂移镇福建以及同安之战的消息,陈文更是认定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尽皆出自其手。
在陈文看来,洪承畴绝对不会任其继续发展下去,这个狗汉奸历史上可是六七十岁还在为满清四处奔跑,在西南战场上遏制住了明军的攻势,最终彻底消灭了西南明军的作战都是由他亲自筹划的,既然他没有像曾经的那般出任西南经略,而是提前跑到了江西出任东南经略,那么战火很可能就会重新点燃。
洪承畴的目标不是他,就是郑成功,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如张自盛或是与张自盛刚刚结盟那支九仙山义军,亦或是赣西的云霄山义军,这种小角色,想来还没资格由他这尊大佛亲自出手。
正如其所思,不同于陈文,张自盛在江西抗清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最是地头蛇式的人物。根据他派来的信使所言,前不久南昌府突然多出了一群河南口音的绿营,想来正是洪承畴要来的北方绿营援兵。同时广信府的府城上饶那边已经开始了修筑土木工程,看起来好像是堡垒一类的建筑。
未虑胜先虑败,洪承畴这分明是在做两手准备,事实上,刚一确定这厮出任东南经略的消息陈文就已经确定了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想不到,这厮竟然会如此老辣。
原本以为战略主动权在手,这段时间陈文始终是在按部就班的准备一切,试图在今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来将满清在东南的统治彻底掀翻。可是现在看来,显然是去年的大捷让他有些熏熏然不知所谓了,以至于疏忽了满清在总体实力上还是拥有着绝对的优势,无论是在资源、在兵力,亦或是在人才上,暂时他都很难与满清相比较。
现在的满清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肆虐于辽东的野蛮人大部落了,而已经成为了蛮夷建立起来的封建王朝,自然不能再以曾经的看法视之。
抛开这些不谈,洪承畴既然已经抽调了部分北方绿营南下,那么目标自然不会是郑成功,因为北方绿营多不擅水战。这是常识,陈文自然也不会不明白,但是直到此时洪承畴却还没有急着动手,只是严格盘查各条通往明军占领区的道路,意在封锁消息,那么显然是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既然如此,陈文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前动手,先给洪承畴这个狗汉奸来上一刀再说!(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先发制人(上)
一经决定下来,陈文立刻开始动员还分驻于各地进行训练的战兵各营。
根据新兵入营时的任命,金华镇总兵官尹钺兼领东阳营指挥,衢州镇总兵官李瑞鑫兼领义乌营指挥,处州镇总兵官吴登科兼领丽水营指挥,北线团练总兵陈国宝兼领浦江营指挥。
这四个武将已经是陈文麾下除了楼继业以外级别最高的武将了,三镇总兵有权指挥本镇各县的驻军,兼领战兵营指挥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面对清军时能够更为稳妥的保全地方。至于北线,除了安华镇棱堡和刚刚修建完成不久的虎鹿镇棱堡外,陈文还给陈国宝留下了一支由两个步兵局组成的新兵,只是这些士卒现在还在新兵营里面进行训练,暂且没有作战的能力。
除此之外,神塘营的指挥如陈文此前所言的那般,便是在神塘源之战中死守左翼的千总安有福。不过由于他在讲武学堂的成绩还有些不能尽如人意的地方,以至于暂时还不能算是完成了这一阶段的学习,致果校尉军衔暂且不予授予,就连副将的官职也变成了加副将衔参将,也算是鞭策二字。
相比之下,南塘营的新任指挥就要舒服多了,这个叫做侯国远的武将出自南塘营最初的那批老兵,乃是成军之始就在参谋长楼继业当时还是队长、阵亡了的牛平安当时则还是伍长的那个甲哨第一鸳鸯阵杀手队中充当伍长的人物。
有道是只有起不对的名字,没有起不对的绰号,这个绰号叫做野猴子的前藤牌手不只是身形瘦小灵活,也远比同样是在今年升迁上来的安有福要机灵得多。作战武勇敢战不说,发现陈文对肯下功夫学习兵法韬略的部将更为青眼,他便如吴登科那般将全部的休息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能够坐上南塘营指挥的位置也没有辜负他的努力。
七个战兵营中,除近卫、南塘、神塘三营驻扎于金衢之间直接对陈文负责,其他各营分驻各地。
此番既然是先下手为强,讲究的就是一个突然性,此去南昌过远,所以陈文便决定先把江山县的督标营连根拔起,以防这支在神塘源之战中给明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的清军继续抄袭他的编制发展下去,造成更大的危害。
当然,如果能够引诱杨捷和王之纲领兵来救,来个围城打援,将他们也连带着消灭掉的话,那自然是更好了。
为此,陈文不仅调集了近卫、南塘、神塘这三个战兵营以及部分水营,还抽调了处州镇总兵吴登科兼领的丽水营,力争在兵力上形成碾压的形势,一鼓作气消灭掉督标营,同时也让丽水营的战斗力能够得以在战斗中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二月底,李定国还在永州对是否前往靖州与孙可望面议的事情犹豫不决的时候,陈文的大军便已然出动。至三月初四,先期出发的南塘、神塘二营已经兵临城下。
一路上,明军的哨骑早已将清军的探马驱逐开来,抵达江山县后借助于水营搭建起了浮桥,神塘营便由此通过了江山港,与南塘营一南一北将督标营堵在了成里。
由于明军利用骑兵的数量优势达到了军情的屏蔽,张国勋并不知道明军到底出动多少军队,只是按照去年洪承畴的定计在婴城自守的同时派人向王之纲和杨捷求援。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合围完成的第二天,丽水营和近卫营便赶到了战场,依旧是一南一北来包围江山县城,并且分出了部分军队向江山县城以西的山区延展开来。
四个战兵营,近八千的战兵,督标营虽然利用这段时间恢复了些许的元气,至少重新恢复到了满编状态,但是在兵力上依旧处于严重的劣势之中,而且前不久清廷的申斥还是造成了一些混乱,使得他们在编练鸳鸯阵的问题的出现了倒退。可是眼下明军兵临城下,这些早有默契的督标营武将还是不得不重新把那些早已扔进了库房的兵器拿出来给士卒使用,让他们继续用鸳鸯阵与明军对抗,而王升留下的那两百使用鸳鸯阵两年有余的部队更是将作为张国勋手中最后的王牌。
江山县城虽小,但是城门却有十座之多,倒也应了那句守城时“门贵多”的原则。只是这门贵多为的乃是能够出城袭击,从而威胁到攻城的敌军,眼下明军兵力远超清军,即便是重赏号召死士出城也未必能打得过对手,反倒是还要唯恐明军强夺城门,眼下也只有闷守待援这一条路可走了。
城头的守具齐全,张国勋更是将江山县城的百姓尽皆驱赶上城,男丁协守、妇孺稚子搬运守具,总算是在人数上重新取得了优势。
为求将杨捷和王之纲这二人引来,陈文特地让南北两部分明军的工兵和辅兵无需刻意加快打造攻城器械的速度。两天之后,也就是永历七年的三月初七,负责遮蔽军情的探马回报已经发现了王之纲和杨捷的前锋部队时,陈文才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在常理看来,如此行事极为危险,不过陈文却依旧故我。随着命令的下达,大批的明军辅兵开始推动着攻城器械向江山县城前进,而明军的战兵则紧随其后。
城内的清军本是南方绿营中的劲旅,奈何双方战法早已是天差地别,不过眼下即是守城,张国勋对此却还是很有自信的。待明军开始攻城,他也并没有着急忙慌的下令开炮,而是等到明军的望台、冲车进入射程后才下达命令。
利用这段时间的休战,清廷自福建给督标营运来了大量的火炮,口径大小皆有。只是由于督标营与其他清军同样没有瞄准技术,只能凭借经验来进行射击,开火的第一炮效果很是不好,只是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个弹坑,激起了一片片黑泥罢了。甚至就连黑泥,也很少有能够触碰到明军的攻城器械的。
这本就是试射,张国勋倒也不在意,命令军中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不得擅动后,他便继续在城头等待火炮重新装填完毕。
明军的行进速度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第二轮炮击却也只有一枚炮弹打在了一个望台的架子上,却也没有彻底将其摧毁。炮炮命中,这是张国旭做梦都想的,可若真的如此,现在应该是他在围攻金华而非被陈文围在这里。
第二轮的射击让张国勋感到一丝烦躁,不过此时的陈文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单筒望远镜之下,明军的攻城器械距离江山县城越来越近。
很快,随着清军的火炮在城头的火铳、弩机、弓箭的伴奏下开始了第三轮的炮击,明军的望台纷纷停了下来,而台子上的火铳手和弓箭手也开始在顶端的台子上对清军展开还击。
炮弹、铁砂、石子、箭矢在明军步兵的上空交错却并没有影响到明军的前进速度,一辆辆冲车的下面和后面,明军的战兵和辅兵竭力向前,很快就抵近到了城下。而在冲车下面的攻城锤开始击打城墙的时候,大队的明军步兵也开始抬着云梯呈散兵线向城墙冲锋。
城头的火炮、弓矢依旧在不停的发作,清军和协守的民夫也开始用滚木、礌石、灰瓶之类的守具攻击明军,甚至北城墙的中央,一个装满了滚油正在下面的火堆的加热下冒着黑烟的油锅也被清军吊起,浇向城下的那辆正在利用攻城锤破坏城墙的冲车……
战斗自一开始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陈文通过单筒望远镜远远的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突然,大军的侧后,一骑轻骑策马而来,冲到陈文的将旗附近一个干净利落的翻鞍下马,借着惯性单膝跪倒在了陈文的面前。
“禀报大帅,鞑子九江总兵杨捷正在加速赶来,一刻钟左右其前锋就能与我军后队直接接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先发制人(下)
探马漂亮至极的下马动作引来了陈文身边的亲卫们由衷的赞叹,而他的战马在向前奔跑了一段后也被冲上来的明军亲卫拽住了缰绳被迫停了下来。
“杨捷这厮的腿脚还挺快的嘛,告诉侯国远,南塘营继续进攻,无需留手。近卫营准备,随本帅迎战那些鞑子。”
这一战,陈文特意调动了四个战兵营来围攻江山县城,为的就是能够一口气吞掉这支已经开始复制明军编制的督标营。根据江山县的地形,两个营在北、两个营在南,攻城之时督标营无论是配合杨捷还是王之纲,事实上都没有必胜之策。除非这三个营冒着放弃江山县城的风险集合九千人的大军围攻一路,而那样的话,明军也可以通过江山港上的南北两条浮桥来进行机动,遭到围攻的那一路只要在原地坚持一段时间就够了。
只是这杨捷和王之纲是否会集结一路乃是未知之数,陈文此次抽调的四个战兵营中位于南路的丽水营还是个满营新兵的营头,如此一来,南路在攻城战中就只能作为辅助,不过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也丝毫不比北路轻松。
江山县城的方向,明清两军的喊杀声直冲云霄,南塘营的进攻还在继续,但是守军却并没有丧胆,而是在督标营的各级军官借援兵很快就会抵达的鼓舞下奋力守御着城墙。
随着陈文的一声令下,原本还在攻城战中原地待命的近卫营立刻开始披甲、整队,而火器队和炮兵则最后一次检查手中的家伙,以确保在激战中不至掉了链子。
时间一分分流逝,陈文在下达了命令时便将攻城战的指挥权交给了侯国远,而他的将旗则转而向后,面向杨捷即将出现的大路。没过一会儿,紧随着明军探马撤回的马蹄声传来,九江绿营的骑兵、杨捷的大旗以及大队的清军先后出现在了陈文的视线所及之处。
“不必着急,等他们主动来攻,我军再行反击。”
“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
“……”
一声声命令传达下去,近卫营开始了最后的休整。而就在他们对面一里之外,九江绿营的清军也开始披甲备战。一时间,双方之间的战场上只有两军的探马还在互相试探,任何一方都没有让对手拥有能够骚扰到己方步兵的打算。
战场上,一个人高马大的明军骑兵正在与对面的一个清军竭力的厮杀着,这个明军在身高上与李瑞鑫相仿佛,但却并非是李瑞鑫那般即能大开大合,也能使出各种技巧和花样。骑在战马上,每一次的拼杀他都是竭尽了全力去劈砍,分明是一副誓要与敌皆亡的架势。
他的对手,那个清军一看就是个军官,在身高体重上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但是在这份亡命的攻击之下却还是只有招架之功而全无还手之力。
“杀!”
一声暴喝响起,那个明军将手中的马刀挥舞如飞,狠狠的劈在了那个清军军官的佩剑之上。刀剑交错,登时便是火花四溅,直震得二人虎口发麻。待兵器分开,剑锋刀刃的互碰之处更是留下了两个很是明显的缺口。
策马冲锋,自然是要借战马的冲力,明军骑兵的战马在兵刃交错后向前冲了一段才由那骑兵调转了马头。而此时,对面的那个清军军官似乎也认准了这个对手,全然无视这片战场上其他还在狗斗的轻骑,再度策马冲了上来……
“那个骑兵叫什么名字?”
“回大帅,那人叫做李还乡,据说祖上是从辽东那边过来的。”
“还乡啊,看来他父亲对他很是寄予了厚望的啊。”
远远的看着骑斗,身后的遥遥传来的喊杀声却依旧没有停滞的迹象。骑斗还在继续,突然,一阵陡然暴发的欢呼声自身后传来,陈文转过头去,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却是一个明军的长牌手登上了城头。
只见那长牌手借登上雉堞的余力,一跃而起,一脚踢翻了当面的那个清军,长刀挥舞、盾牌猛击,很快就杀出了一小片没有清军的区域。而就在他登上城头的那架云梯上,一个又一个的明军正在急急忙忙得向上攀登,攀上城头的越来越多,就连下面扶梯子的辅兵也都再也顾不上用盾牌护住头顶了。
“原来是先登啊。”
先登,在激烈的城池攻防战中,如果守军的经验足够丰富的话,很快就可以将这个猛士杀死在城头。但是一旦出现了先登,守军为求击杀先登之人以及随后跟上来的敌军,也很容易会造成其他区域的兵力不足,导致更多的漏洞出现。
可是一般来说,一旦有攻城的士卒杀上了城头,那就意味着城池攻防战进入了最为激烈的阶段,双方会反复的争夺城池,直到力量耗尽或是在大量的伤亡之中士气彻底崩溃,才算是一个结束。
这样的情况下,攻击的一方会选择后撤重整旗鼓来日再战,而守军若是崩溃则只会向城内或是通过城内向其他各门逃亡,城池一般就会因此而易手。只不过,转身观察了片刻,陈文再回过头去看面前的骑战,却突然感到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
一般来说,披甲过后会稍微休整一下,待士卒积蓄了最后一波的体力再行冲杀。明军这边是这样做的,清军那边也是这样做的,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可是现在明军的另一个营正在攻城,陈文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现在更是出现了先登,可是对面的清军却依旧没有动静,还是任凭着骑兵在战场上的厮斗。
“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杀手锏不成?”
不管怎样,如果杨捷或是什么人还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的话,那么对于陈文而言,先下手逼杨捷出招,总好过被动的继续等下去。
随着将旗在掌旗手的动作下有规则的摆动,战场上的探马纷纷抛下对手转而回撤。将旗下,一片哗啦哗啦的声响中,休整了好一会儿的明军步兵开始重新起立整队,就连近卫营的各个炮组也做好了推着炮车或是抬着较轻的虎蹲炮跟上队列的准备。
明军急速的进行着整队,对面清军的探马只是凑过来看了一眼便纷纷向着己方的大阵跑去,没有丝毫的迟疑。
待彻底整队结束,明军的战鼓敲响,“虎”吼了一声,将士们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紧接着便在将旗和战鼓的指引下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九江绿营的大阵杀了过去。可也就在这时,原本还严阵以待的清军竟然在发现了明军发起进攻的刹那全军集体转向,向着来时的道路扬长而去。
他们竟然,跑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弃子
这一路的绝尘而去,不仅把陈文看了个一愣,近卫营的将士们虽然依旧跟着旗鼓的指引继续向前,但也无不愕然。
“合着杨捷这厮是跑来听白书的……”
茶寮里,说书先生说得热闹,几个听白书的也蹲在门口听得渍渍称奇,可是一旦被掌柜、伙计看见了,总要把他们赶走,以免堵了大门,使得那些真正来花钱喝茶的大爷们进不了门。
刹那间,陈文突然发现合着他又扮演了一会伙计的角色,杨捷这厮一看明军发起进攻立刻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转身就跑。可战场之上毕竟是生死攸关的,这打也不打,只是往那里一立,明军一动他就逃之夭夭,难道这明军攻打清军驻守的城池就那么好看,甚至到了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看上一看的地步了吗?
转瞬之间,陈文萌生了多个念头,有诸如是否让骑兵追上去拖慢清军的移动速度,也有不靠谱的如是不是杨捷有什么心理疾病之类的,可是眼看着九江绿营跑得比兔子还快,陈文也知道,他的这点儿骑兵追上去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反倒是弄不好还会被清军咬上一口。
算了,让他们跑吧,这次只要把督标营消灭掉就够洪承畴喝上一壶的了。
旗帜停止了前压,战鼓也不再敲响,整个近卫营登时便停了下来。而随着新一轮的军令,大军开始转向,返回去与南塘营汇合,只有那一队骑兵还在远远的吊在清军身后观察其下一步的打算。
单筒望远镜在手,陈文很快就注意到了就这一会儿已经有十数个明军冲上了城头,正列成了两个小阵堵在城墙上,掩护更多的明军登城。
这等旧式的城墙一面上总是笔直如一条直线一般,看起来颇为壮观,但是一旦如现在这般被攻城的军队登上了城墙,其他区域的守军根本无法像棱堡那般从其他方位攻击持续登城的敌军,只能一点点儿的重新推回去。
城头的激斗还在继续,十几个明军死守着那一小片区域,而清军则奋力的由两面向那里涌来。陈文远远的看去,刚刚那个先登的猛士已经不再其中了,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受伤后倚在雉堞后休息。
具体如何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只见那一片的刀光剑影和鲜血飞溅,偶尔还会看到一些看不太清楚是什么的东西伴随着飞溅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残影。
城头的战斗激烈非常,不时就会用明军或是清军倒下,而城下的明军也调来了另一架云梯,就竖在了那架正在不断有士卒涌上城头的云梯的旁边。
更多的明军开始涌上城头之时,突然间,守军似乎是注意到了远处的状况,一阵惊愕的尖叫过后,原本还在奋力想要将明军挤下城墙的清军战兵纷纷放弃了进攻,转而随着民夫向城内逃去。
登城的楼梯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陈文已经看不到了,但是城头上的灰蓝色开始急速消退,而火红色的范围则越来越大,这已经不言而喻了。
………………
城内,县衙的大门早已紧闭,左臂缠着染血布条的张国勋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县衙大堂前的空地。
“将士们,贼寇已经入城了,而王之纲和杨捷那两个狗杂种则已经逃走了。我等手上都有贼寇不少的人命官司,投降只有死路一条,死守这里,朝廷必会为我等建祠设祭的。”
“誓死追随大帅!”
“誓死追随大帅!”
“誓死追随大帅!”
“……”
这一队近两百人的清军原本是王升从宁波绿营那里带来的,乃是编练鸳鸯阵最久的一支清军。王升被洪承畴下狱后,张国勋便接手了这支精锐部队,这段时间用银子也喂得颇为听话,正好用在此刻这关键之时。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中,张国勋借口需要料理伤口便由亲兵们护卫着退进了县衙的后宅。待清空了闲杂人等,张国勋的两个亲兵就合力将一个柜子抬开,漏出了后面的一个可供一人钻进钻出的小洞。
那个小洞在外面被一堆杂物当着,张国勋的亲兵们在张国勋“轻点,轻点”的嘱咐中哗啦啦的将其推开,便一个个的簇拥着张国勋钻了出去。
小洞后面是这座房子与县衙外壁之间的一条小道,张国勋出了屋子里的小洞,没有丝毫的由于便爬向了外墙那边的一个狗洞,紧接着就连他的亲兵们也一个个的钻了出去,只留下了张国勋刚刚穿着的用以辨认身份的盔甲、佩剑还有那一条染着血的绷带,与王升的那些旧部一同死守县衙。
………………
一鼓而下,这是陈文此前没有想到过的,毕竟守卫这座城池的清军乃是督标营,东南绿营中少有的精锐部队,可是根据始终作为攻城指挥的侯国远的报告,似乎这支督标营在几个月的休战中战斗力不光没有得到恢复或是提升,反倒是有所下降了,而且还不少。
除此之外,杨捷的反应也是一个怪事,再加上他们背后的洪承畴,陈文总觉得这里面处处透着诡异二字。
不过不管怎样,大军已然入城,不光是北路,南路的神塘营和丽水营也已经冲进了城,此刻除了到处扫荡清军的残兵余勇外,两路大军已经把由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清军守卫着的县衙团团包围了起来。
“大帅,里面的鞑子说张国勋已经跑了,他们想求一条活路。”
想活命,直接弃械投降不就完了吗?
“里面的鞑子是干什么的?”
“他们没有回答,末将已经派人找俘虏来辨认了。”
“嗯。”
没过一会儿,一个清军的军官便被带到了陈文的面前,这人知道一些布防的事情,而他也确认了县衙内清军的番号和归属。
“原来是老相识啊。”陈文听完了那个清军军官的诉说,冷笑着向侯国远说道:“倒是便宜王升了,那就是让这群家伙先走一步吧,也正好给他们的老上司打打前站。”
“末将遵命。”
侯国远很清楚,如果不是王升,四明湖畔的那场惨败很可能就不会发生;如果不是王升,王江也不会被俘,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去年的那个龌龊事;如果不是王升,他的老兄弟牛平安,那个在队中一向很有担当的老大哥也不会战死。
虽然这里面并没有王升,但是这支清军却是王升能够做下如许多的罪孽的依仗。况且这些年下来,他们本就沾满了明军的鲜血,与他所在的这支明军更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早已不再是可以被饶恕的范畴之内的了。
孔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读书给侯国远带来的不仅仅是官位的优先提升,更让他学会了很多以前没有想到过的道理。而今天,就是将这些道理付诸于实践的最好机会。
“把炮拉上来,轰塌外壁。冲进去,但凡是穿着绿营狗皮的,一个不留!”(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疑团
明军早已攻陷了城池,但是城内的炮声却并没有停止。片刻之后,轰塌了县衙大门和正面外墙的明军蜂拥而入,但凡是穿着绿营灰蓝色军服的一概杀死。到了后来,杀到兴起的明军更是连一些惊慌失措的仆役和衙役都没有放过。
战斗结束后,县衙中的尸首被明军的辅兵抬了出来。前前后后穿着绿营军服的大概不到两百具,正好是一个守备的编制,想来除了王升和他此前带走的那些亲兵外已经都在这里了。
军官梳理防务、继续探查周遭状况,军需官检查缴获和仓储,军法官带着镇抚兵四下巡视、审问俘虏,而监军官则要去统计军功、安抚伤员。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陈文反倒是闲了下来。
只不过,一直以来,陈文都在竭尽全力的去做好每一件事,使得他已经养成了闲不住的毛病。巡视巡视城防、安抚安抚伤员、甚至只是在城里面转转,也总比在硝烟未尽、空气中还透着丝丝的血腥味的城里面无事可做要强。
入夜时分,原本已经逃出城的张国勋也被陈文安排在西城墙外的山林中的伏兵抓了回来,只是看样子稍微费了些力气。
张国勋出现在陈文的目光之中时,正被陈文的那个如人形压路机一般的亲卫队长陈富贵提着脖领子,一条腿显然是被打断了,整个人蜷缩着,就好像是一个小鸡子被陈富贵提在手里一般。
进了大帐,陈富贵一把就将张国勋扔在了地上,直疼得他在地上都缩成了团,满头满脸的大汗咬着牙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只是这疼痛稍一退却,张国勋连忙忍着痛楚向着陈文爬了几下,随即便是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的话语却是一句也没说出来。
督标营副将,陈锦的亲信,这等人陈文本来是没有必要留着他的。恰巧,陈富贵回来前不久,各部门对于这一战的整体报告便送到了陈文的案前,他反倒是有了些用处。
城防方面,南北两面的城墙有些破损,雉堞被打烂了不少,军队已经在城内的军营和城外原本的大营扎营休息;库房的仓储不少,据说是因为清军截留了去年江山县的秋税,再加上清廷调拨来的如火炮、弩机、箭矢之类的守具,倒是让陈文发了一笔小财;军功的统计还在继续,士卒和伤员的情绪都比较稳定,甚至还有些战后的亢奋,不过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下既然张国勋也被抓了回来,陈文倒是正好有些问题要问问他,总要把心头的疑问搞个清楚。
“关于此战,本帅有一些疑问,不知张副将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一听陈文有话要问,张国勋连忙表示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决不敢有半点隐瞒。
陈文很清楚,张国旭此举无非是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既然如此,他便开口说道:“本帅在你与马国柱之间的文书中看到,去年本帅进攻此地,逆贼杨捷和王之纲曾率部前来协防,此事到底是洪承畴的谋划,还是马国柱的手笔?”
这个问题是陈文早前就已经认定是洪承畴所为的,不过眼下既然有了张国勋这样很可能知道内情的人物,他自然还是要问上一问。
听到陈文有此一问,张国勋连忙说道:“回侯爷的话,此事最初乃是马国柱下达的命令,小人摄于那个满门抄斩的命令才会在此抗拒王师,还望侯爷恕罪。”求了饶,张国勋也没敢多说,他在官场厮混多年,很清楚如今他对陈文而言的用处在哪,在别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只能是嫌自己命长。“后来洪承畴那老贼曾经要末将去过一次南昌,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这道命令乃是其人借马国柱的名义下达的。”
果然是如此,陈文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可是真正听到确实是如此的时候却还是感到了不寒而栗。
“那么张副将,台州绿营和温州绿营协防处州府青田县,以及靖南王耿继茂移镇的事情也是洪承畴的手笔?”
“侯爷明见万里,正是那狗贼干的。”
提到洪承畴,张国勋张嘴老贼,闭嘴狗贼,态度上还是合格的。搞明白了那些事情,陈文便又问了问张国勋关于同安之战的详情,不过这个武将对此却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耿继茂宣称取得了同安大捷,大败福建明军,趁势攻占了同安县城。至于再后来,好像也没听说那边再度开战。
耿继茂移镇的事情陈文前不久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实际情况却并不清楚,眼下虽然张国勋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从这些话语中陈文还是能分析出一些东西来——同安之战,清军可能占了些便宜,否则明军不会放弃那座作为漳州门户的城池,不过占到的便宜也没有多大,而且很可能是两败俱伤,若非如此也不会仅仅拿下了同安便不再有寸进。
得到了这个答案,陈文可谓是亦喜亦忧,喜的是郑成功没有像历史上的凤巢山之战那般损兵折将,失去了牵制福建清军的能力;而他忧心的,却是郑成功虽然保住了漳州,但是一时间也很难再有作为。
想到这里,陈文随手拿起了一份文字,让亲兵交给了张国勋,随即开口问道:“王升下狱我已经知道了,张副将可否给本帅讲讲这份申斥是怎么回事吗?”
那份文字张国勋看过多次,熟悉的笔记、熟悉的文字,他自然知道这说的是什么,随即他便与陈文谈起了陈锦下令模仿明军编制,以及战后金砺上书清廷要求浙江绿营各部改练鸳鸯阵遭到严厉惩处的事情。这些事情用他的话说他也是受害者,自然清楚非常,而且据他所说,不光是督标营的王升,王升的熟识,提标营的守备徐磊也早就开始模仿明军的编制,只是不如王升有名罢了。
徐磊,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陈文的眼前已经好几年了,只是没想到,原来李瑞鑫的这个小舅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不过仔细一回想当初的那个提标左营副将李荣,这一切似乎又没什么不正常的了。
只不过,一旦想到金砺上书改练鸳鸯阵反倒被满清夺爵、夺职、下狱,陈文反倒是笑了出来。
历史上,满清的皇室对于西学并非是拒之千里的,他们对西学有着普遍性的喜好,顺治、康熙、乾隆都有着很多与西方传教士交流西学的记载,道光更是因为在天理教起义中用火枪而非祖传的骑射两枪射杀了两个天理教徒才赢得了嘉庆赏识,从而获得了皇位。
但是,满清皇室对于西学的喜好只限于他们个人,却绝不敢把这些他们也很清楚能够利于国家的好东西公之于众,让国家和百姓因此而受益。
有清一朝,满清都在竭力压制汉人的力量,挑唆民族仇恨,以着剃发易服、文字狱、歪曲历史、修撰《四库全书》等手段大肆愚民、破坏华夏文明成果,至于杀戮之类的行径更是比比皆是。
正因为如此,他们根本不敢把这些西学的东西拿出来,唯恐汉人知晓了这些后他们赖以吹嘘的骑射就被比下去了,从而威胁到他们这些殖民统治者和奴隶主的地位。
鸳鸯阵,这项曾经在辽东战场上给满清如今一些还在世的权贵留下了极为深刻影响的战法已经如后世洋枪洋炮那般对满清产生了威胁,而满清的反应却也如历史上那般首先想到的不是用来消灭明军,反倒是急不可耐的压制绿营的新思维,果然还是脱不开他们以蛮夷小族临华夏大国的局限性。
只不过,陈文却发现他似乎还是小视了洪承畴……(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顿悟
经过了对张国勋的问询,陈文对于此前发生在他视线之外的一些满清官场的内幕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至于此前曾经让他颇有些疑惑的,那个督标营战斗力有所下降的回报,也从中得到了答案。
督标营最初练的是旧式军阵战法,去年年中的那一次休战开始改练鸳鸯阵,后来也是一直如此,可等到清廷的申斥一下来,督标营众将处于畏惧满清责罚的心理只得重新恢复原本的旧式军阵战法,结果明军大兵压境,对于明军的畏惧又迫使他们将已经封存入库一个多月的那些鸳鸯阵使用的兵器重新下发到士卒们的手上——来回来去折腾了那么多次,临战前更换战法更是连临阵磨枪都没有去做,下级军官和士卒的反应混乱,战斗力焉能没有下降。
有道是楚王好细腰,城中多饿死。满清阻碍军事变革,第一个牺牲品就是浙闽总督标营,这本无可厚非。只是杨捷,以及吴登科的报告中,曾经一度抵近到南路明军左近,而后同样选择了转身就跑的王之纲,他们两个难道也只是为了保存实力而坐视友军覆灭吗?
这个问题张国勋也没有能够解答出来,陈文的脑海里倒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却始终无法确定下来,暂且也就不去继续考虑了。
至于张国勋,陈文原本是打算把他拉回衢州斩首示众的,不过既然他如此配合,那就关一段时间,让他的家人拿陈文需要的银钱或是情报来赎他就完了,也是为日后做一些考虑。而除了张国勋以外,整个督标营也只是跑了一个左营参将李勋,这些军官还要再审讯一番,作恶过多的严惩,其他的也照张国勋的例子来办。
在江山县待了两天,陈文得到了王之纲逃回仙霞关固守的消息后,便留下了吴登科和半个丽水营暂且留守,等待新近编练的守备部队抵达。而他原本还打算绕过常山县攻打广信府的玉山县的,可是派去尾随杨捷的探马却回来报告,说是杨捷已经帅军和驻守常山县的那支刚刚恢复了建制,但却还是新兵大半的江西提督标营一同撤到了玉山镇固守,而协防开化县的徽州绿营似乎也有准备撤离的迹象。眼见于此,他也只得率领主力部队返回衢州,再作打算。
返回到衢州后,陈文便收到了一份来自于金华的报告。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反腐调查终于接近尾声,以打击底层官吏震慑各县缙绅富户为目的的这场调查,孙钰负责的行政系统与韩启正负责的提刑官衙门紧密配合,大批底层官吏勾结缙绅富户、压榨普通百姓的罪证为提刑衙门所掌握。
根据陈文此前的指示,对于缙绅富户暂且只是进行申斥,如果家中有为明军效力的则同时发文斥责,但是对于底层文官和吏员的惩处却是从严从重。
文官暂且还好,底层的文官大多是曹从龙之乱后重新进行任命的,他们由于对地方情况不太熟悉,免不了被小吏所蒙蔽,自身的贪污**现象反倒是要稍微少上一些,毕竟平息叛乱后明军对附逆文官的大开杀戒对他们的震慑还远没有消散,自然不敢做得太过。
相比之下,各县的吏员作为地头蛇在文官控制能力下降,卫所不断扩张的情况下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卫所的扩张,土地大量归于卫所的官员管辖,其中绝大多数的田土更是那几种连税赋都不用缴纳的免税田,这无疑会导致地方吏员在田赋方面的灰色收入下降;而最近由于平乱和占领区急速扩大,两次大规模的更换基层文官,更是导致了文官对地方的控制能力的下降,正好给了各县吏员从中渔利的机会。
借火耗、淋尖踢斛等名目加征,勾结地方缙绅富户将税赋摊派给普通百姓,利用销毁陈粮、冒领、修改账册等方式贪墨仓储。对上行贿、蒙蔽,对下胁迫、隐瞒,上下其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也怪不得顾炎武曾经痛斥曰:“养百万虎狼于民间”,试问百姓焉能不苦。
吏治于国计民生可谓是至关重要,如《日知录?吏胥》中所述:“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而已”,他们才是王朝最为贴近底层百姓的触角,甚至可以说吏治的好坏关乎王朝的兴衰存亡,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此番借永历六年秋税一案,陈文决心狠狠杀上一批地方上为恶的胥吏。只不过,杀人只是治标而不治本的办法,震慑一段时间或许还可以做到,但这本就是有利可图的所在,只怕很快就会故态重萌。
可是想要改良官职,在洪承畴出任东南经略,一步步试图将他和郑成功逼进死角的情况下,陈文又远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眼下自然也只能这样让孙钰去慢慢梳理了。
不过相比郑成功,去年陈文的攻势停滞下来更大的原因还是来自于自身,兵力太少且连续征战数月,士卒渴望借战事来获取军功赏赐的心已经淡了下去,再兼春节将至,麾下的将士们的心思早已飞回了家中,期盼着能够在那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收获田土的赏赐,而非战死在永历七年之前。
正因为如此,扩军结束后,陈文的第一击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江山县收复,顺带着全歼了督标营。陈文相信,督标营的覆没对于洪承畴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毕竟眼下浙江、福建和江西这三个省的绿营兵里面也只有这一支还能与明军有着一战之力。没了这支精锐部队,洪承畴手中的筹码就要少上很多。
只不过,对于王之纲和杨捷在那一战中的反应,陈文还是有些疑惑。说二人有心保存实力,这并不稀奇,甚至陈文还怀疑这本身就是洪承畴给他们订下应对方法。
衢州三县联防,关键所在便是常山和江山这两个县,而开化则由于地处山区且大军由此进攻徽州颇为困难,反倒是并不重要。
按照从张国勋那里得来的计划原本,江山县有仙霞关的王之纲所部策应,而常山县则由徽州绿营策应,而他们背后则由杨捷的九江绿营来作为援兵。
眼下江山县为明军所夺,王之纲退守仙霞关乃是兵家正理,毕竟若是仙霞关有失,明军的兵锋就可以席卷闽北,与闽南的郑成功实现联手,福建大局就会彻底糜烂。而常山县那边,事实上在地理上明军夺取了江山县,只要绕过彼此之间的那片山区就可以将其与玉山县的联系隔断,使刘光弼成为瓮中之鳖。
可问题在于,刘光弼和杨捷为什么仅仅就退到了玉山县,为什么不是广信府的府城,那里显然要更为坚固,也更加容易堵住明军西进的道路一些啊。即便是因为广信府还在大兴土木,刘、杨二人才会转而驻守玉山,可他们背后的洪承畴最近的反应也太过于被动,与他在史书中的记载区别颇大,这厮到底在等什么呢。
位于讲舍街原浙闽总督衙门的行辕中,陈文翻来覆去的结合着手中的情报审视着眼前的沙盘,思虑了良久。
从金华到衢州,东阳江和衢江会流于兰溪县。安华镇和虎鹿镇均有棱堡,兰溪也增加了守军,严州绿营不足为惧。顺着衢江溯流而上,一条是为常山港,一条是为江山港,将其分隔开来的则正是杨捷曾经利用过的那片山区。而这片山区,从沙盘上看去,也正像是一个岔路口,向西则是常山县,而西南则是江山县,分明非常。
突然,陈文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光亮,随后整个思路便豁然开朗了起来——原来洪承畴所等的,就是一个岔路口!(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岔路口(上)
永历七年三月十六夜,湖广宝庆府通往周家铺的大道上,自宝庆出发的一支数万人的明军正冒着大雨默不作声的赶路。这支明军乃是孙可望秦王府的驾前军,乃是秦王孙可望麾下最为精锐,也最信得过的一支大军。
二月,孙可望力邀身在永州的李定国前往靖州参加军议。可是到了二月下旬,李定国却并没有前往,反而是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大谈忠君之义,希望借此促使孙可望能够与他合力扶明。奈何孙可望原本就有心自立,只当是李定国在讥讽于他,便打了信使一顿将其轰走,结果很快就得来了消息,李定国放弃了永州。
对于这个义兄弟,孙可望早有杀心。当初张献忠战死,他们被迫杀了张献忠留下的正妻和宰相南下之时,李定国就打算借扶明把身上的贼名洗掉,而孙可望则从未打算要去给明廷当什么忠臣。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双方在扶明还是自立的问题上分歧越来越大,只是满清威胁甚大,再兼二十几年的兄弟之情,所以才能合力与清军作战至今,并且在去年取得了连番大捷,扩地三千里。
孙可望在张献忠还在世时便是大西军四大王子之首,不过当时这四人的地位区别不大。而借着平息沙定洲之乱全有云南,孙可望通过收编战死了的艾能奇的军队和演武场升旗事件在实力和名义上彻底压倒了李定国和刘文秀,成为了大西军的最高统帅,但李、刘二人依旧手握重兵,而孙可望更害怕的则是他们与永历天子达成共识,从而威胁到他秦王国主的地位。
借助于保宁之败,孙可望夺了刘文秀的爵位和兵权,将其投闲置散。这原本使他的实力大为提升,但是李定国于七月斩杀了孔有德,取得了桂林大捷,这使得孙可望突然发现在威望上他已经开始被李定国超越。
“北兵本就好杀,只不过我没有独当一面。”
得知尼堪南下,孙可望强令李定国返回湖广战场时他就曾说过这话,而事实上,在李定国准备在衡阳围歼尼堪的同时,孙可望也亲自取得了辰州大捷的胜利,将满清辰常总兵徐勇那个绿营悍将击杀,使大西军的根据地云贵更为安全。
对于孙可望而言,这本来是他足以借此提升威信的一场大捷,而同时他也密令冯双礼违背李定国合围那支满蒙八旗大军的计划。
原本,孙可望借歼灭绿营兵提高自身威望,顺带着给李定国拆台的计划足以让他在军中威望超越李定国。可是没想到,由于冯双礼和马进忠未至,李定国虽然没能合围那支满蒙八旗大军,但是尼堪却还是中了埋伏,被李定国当场击杀。
衡阳大捷清军损兵并不是很大,但是主帅被杀带来的震撼却极为惊人。一时间,李定国两蹶名王,天下震动。孙可望在辰州的风头再一次被压了下去,甚至在后世很多人都知道李定国的衡阳大捷,却根本不知道衡阳大捷的同时孙可望主持的那场辰州大捷。
在亲信的撺掇下,原本就已经对李定国恨得牙痒痒的孙可望决定借军议的机会谋算李定国,而李定国亲领的那支四五万人的大军则交给他的亲信冯双礼来率领,从而将整个大西军集团彻底统合到一起。
由此看来,孙可望虽然长得丑,但是他想得很美。可是光想得美没用,密谋不知怎么泄露了,李定国不光没来,就连再见也没说一句就放弃了永州。而随着李定国放弃永州,原本借因为孤军深入而不得不放弃了衡阳而白捡了一大片土地后,多罗贝勒屯齐再一次接盘了永州。
二月二十八,定远大将军多罗贝勒屯齐以提督柯永盛守衡州,出兵占据了已经被李定国放弃了的永州。三月初六,屯齐帅大军北上,至三月十五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佟图赖分驻于岔路口和花街子,于驻守周家铺的明军相隔三十里。
第二天,清军大举出动,意在击败周家铺的明军,但是明军扎营于山顶,又兼暴雨突至,清军不得不放弃了大军进攻的打算。
“鞑子兵不会有多难杀的,我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脑海中浮现着这个念头,顶着大雨,孙可望驱使着驾前军继续前进,很快便进入到了周家铺的明军大营,利用这雨夜的遮掩与冯双礼和白文选实现了合流。
明军在这一夜之间从四万余人一下子变成了近十万大军,可清军却毫不知情。到了第二天,雨已停,屯齐再领大军而来,很快便抵近到周家铺明军大营的山下。
周家铺大营极为巨大,原本孙可望就有过在兼并李定**之后将其带到这里整编的打算,谁知李定国放弃了永州,而清军在获取永州后并没有敢去追李定国,反而北上威胁宝庆府。宝庆位于辰州和靖州以东,乃是这两个府的屏蔽,清军意在由此攻入贵州孙可望焉能置之不理。而此时,周家铺大营则正好派上用场。
身在大营,孙可望听着探马的报告,清军已经抵近,显然是并没有发现明军增兵的事实。计划已定,既然清军还没有发现,孙可望连忙命令大军出营。
身在山下仰视山顶,清军看不太清楚明军的状况。待孙可望命令一下,大队的明军骑兵开始自刚刚打开的各个营门一并杀出。
孙可望的大旗已经竖起,大队的明军骑兵冲出了大营,而战象和步兵则紧随其后。喊杀声震天,屯齐以及他麾下的清军目瞪口呆的看着孙可望的驾前军突然从冯双礼、白文选二将的大营中杀出,数月前被李定国设计以至主帅阵亡的情景便浮现于清军的脑海。双方只是稍一碰撞,前面的游骑还没有彻底崩溃,反倒是后面大队的清军便拨弄马头转向逃亡,而在后面的那些步兵则更是恨不得再多长几条腿出来。
“哈哈,鞑子兵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李定国能杀,我孙可望也能杀!”
亲眼看着清军丢下了些战马和尸体滚滚南逃,龙旗下的孙可望发出了志得意满的狂笑声。
自李定国击杀孔有德以来,孙可望自觉着威望被压了下去,对于他谋朝篡位的企图有着极大的不利。好容易打出了一场辰州大捷,将那个清军悍将徐勇击杀,顺势收复了辰州府,可没想到的是,转天被他算计的李定国竟然不只没被清军击溃,反倒是把清军的主帅敬谨亲王尼堪给宰了。
两蹶名王,天下震动,孙可望认定了这个二十多年的兄弟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甚至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
前不久密谋杀其人、夺其军虽然失败了,可是此刻他却同样击溃那支满蒙八旗组成的重兵集团,即便战果只有这几十个,但是在孙可望看来,只要大力的宣传出去自然也能得到差不多的效果。况且再战的机会也并非没有,眼下既然知道了八旗劲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那么以后也总会有机会。
想到这里,孙可望拒绝了部将们继续追击的建言,打定了主意不再冒险,直接用这一次小胜来平添声势。然而就在片刻之后,刚刚清军扬长而去的方向,那一支清军却又回来,轻骑四出,步兵亦是迈着坚定的步伐,似要与他决一死战!(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岔路口(下)
浑浑噩噩的策马向岔路口的大营方向狂奔,屯齐满脑子都是再度中伏的念头。上一次尼堪中了李定国的埋伏都没能活着逃出包围圈,不比那位亲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多罗贝勒,还是舒尔哈齐的孙子,并非努尔哈赤的血脉,若是身陷重围,只怕连救都没人去救。
求生的**促使着屯齐狠狠的抽着战马,唯恐被明军追上或是被包围了起来,可是没过多一会儿,清军之中有人大声叫喊了起来,嚷嚷着明军竟然没有乘胜追击的事情。
闻听此言,屯齐连忙回头一看,由于昨天刚刚下过雨,哪怕是大军过后也没有激起半点烟尘。很快,他就发现了确实如那几个清军所言,明军真的没有追上来。
可是这明军没有追上来是一回事,勒停了战马的屯齐立刻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尼堪死了,那可是一个亲王,满清自万历朝以来从未遭逢过如此大败,也没有损失过这么高级别的武将,而且还是这支清军的主帅。
眼下屯齐接掌了定远大将军的名义成为了这支大军的主帅,清廷更是从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浙江明军打击的江西抽调了此前还在那里协防的阿尔津所部大军与其合流。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死了一个亲王,从他到下面的领兵将校尽皆是戴罪立功的身份,刚刚为求活命才昏了头的逃跑,可若就这么回去了,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一个死字。
明军既然没有追击,显然是没有扩大战果的打算,至于为什么他还不太清楚,可是一旦想到这里,屯齐似乎又看到了逃脱满清朝廷惩处的希望。
眼见于此,屯齐立刻传令下去命令大军稍安勿躁,紧接着便找来了麾下的一众高级将领,与他们将戴罪立功的道理说了个明白,又搬出了顺治的那个“如果情无可原、弃主奔溃者、即就彼处正法”的圣旨恐吓了一番,总算是把众将重新聚拢到了一起。
临时的军议结束,明军却依旧没有追击上来,时间不过了片刻而已,屯齐在将大军重新整队的空隙派了个亲信立刻赶往花街子,才率军返回战场。
周家铺山下明军还在欢呼着打扫战场,一个个急急忙忙的将未能脱身的清军杀死,然后争抢那些财货和战马。清军本来也没跑多远,不过是刚刚消失于视野,返身回来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这一切。
上司的严令,蛮夷的嗜血本性,再加上此刻的兔死狐悲,使得清军在士气上不由得为之一振。游骑四出,掩护着步兵整队、列阵,整支大军以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向着还在错愕之中的明军迈进。
清军去而复返,孙可望登时便是一愣,不过无论是他带来的驾前军,还是冯双礼和白文选的部下大多都是西南明军之中的精锐,短暂的错愕后,那些久经战阵的老西营军官们连忙指挥部下重新列阵,就连游骑也重回战场上去与清军的骑兵厮斗,以掩护步兵重新列阵。
经过了一轮突袭,以及错失良机,双方再度回到了起点。昨日下过雨,地面上还颇有些泥泞,空气也是潮乎乎的。明军轻骑突击,清军落荒而逃,双方谁也没时间再把火炮搬出来,只得以着更加原始的方式展开了交锋了。
掩护的轻骑开始缓缓散去,两军的战阵则在不断的靠近,至一箭之地,两军的弓箭手不约而同的拉弓仰射,转瞬间两军阵前的天空就布满了交错的箭矢,就仿佛是两地的蝗灾于此间交汇,又向着彼此的目的地继续前行那般。
箭矢落下,激起了嘀嘀当当的脆响,时而还会有一些没有抑制住的疼痛间杂期间。两军还在不断的靠近,待到不过数十米的地方,双方就如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两个学徒一般,阵前几乎是同时就杀出了一队刀盾兵,向对手投出了大大小小的投掷兵器。
伴随着那些锋利的,甚至还有些在阳光下折射着别样颜色的标枪、飞斧、飞刀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两军的士卒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了最为震撼人心的呐喊,保持着阵型以着最猛烈的方式撞在了对方的战阵上。
清军的这支重兵集团乃是有八旗军组成,满洲八旗、蒙古八旗还有汉军八旗,这是满清最为核心的武力,战阵之中,充当步兵的更多是来自于满洲八旗和汉军八旗的士卒,他们远比那些骚鞑子更长于步战,而其中的满洲八旗则更是习惯于步战破敌、骑马追击这种战斗方式,与那些蒙古人大有不同。
而明军这边,其核心的武力乃是曾经的西营流寇,他们在进入四川后一度建立起封建统治,但却最终还是在内外交逼以及真身统治策略失当的挤压下放弃了四川。当他们进入云南后,借助于平定沙定洲之乱全取了整个云南,并通过会盟的方式将贵州的明军吸纳进自身的团队之中,成为了如今最为强大的一支明军。而在大西军之中,除了已经离开湖广的李定国所部外,孙可望的驾前军可谓是最为精锐的一支大军。
甫一碰撞,两军阵前便是血花四溅,长枪破体、腰刀入肉,而更多的则是武器碰撞所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响声。
数万人与数万人之间的对决,明军虽然更多,但是战阵之上一时间却也无法取得丝毫优势,反倒是以着血肉磨坊式的僵持着,直到将对手的士气耗尽的那一刻。
龙旗下,孙可望远远的看着两军对战,其激烈处着实让他心惊胆战。风闻八旗劲旅满万不可敌是一回事,惊闻李定国阵斩了尼堪是一回事,而当现在真的由他亲自指挥大军与这支八旗重兵集团血战却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下一秒,只见孙可望招了招手,阵后的一队披毡铣足的汉子呐喊着冲入了阵中。这些汉子于战阵的缝隙处投掷了三轮标枪,可谓精准非常,几乎每一枪都能将一个清军钉在地上,即便不能直接杀死往往也可以对其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伤害,使得其当面的明军获取了一举将其击杀的良机。
三轮标枪过后,这些汉子齐刷刷的拔出了腰刀,竟皆是双刀在手。自古以来,持双刀而战者皆健斗之士,这些奇装异服的汉子很快就冲到了阵前,而那些正在激战中的明军也无不在军官的号令下给他们让出位置。
这些汉子的腰刀长而直,刀柄几乎都有圆形或是环形的刀尾。这些人乃是西南明军自云南招募的彝人战士,也称罗罗,最是喜斗好杀。战场上,只见这些罗罗冲到阵前,双刀立刻挥舞如飞,一刀刀的劈砍在清军的圆盾和兵刃上,登时就将那些清军给压制了下去。
事实上,并非清军武艺不精,双方原本打得有来有回,数量处于劣势的清军还一度隐隐占据着优势。可是这些年下来,明清两军的战术都趋于一致,只是在细微处略有不同,就像当初甫一遭遇南塘营的浙江提督标营一般,这些清军精锐往常的对手大多是刀盾、长枪的战士,面对这等两把腰刀在手,上下翻飞,全然是一副亡命徒做派的健斗之士,完全无法适应对手的攻击频率。
罗罗原本就是西南明军赖以破阵的利器,事实上,如今能够在局部战场上丝毫不逊色于清军的各部明军也多有不同以往的利器——浙江的鸳鸯阵、福建的藤甲兵以及西南明军的罗罗和战象,清军老旧的战法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无不表现出了或多或少的颓势。
此间,昨天的大雨给了孙可望的大军潜行合流的机会,实现了刚刚的突然袭击和此时此刻的以多打少,但是大雨带来的泥泞却也让他的战象无法像往常那般发挥效用。
所幸的是,那些罗罗已经接管了战场,按照预期只要在坚持一会儿就可以展开追杀了,即便这些八旗军的精锐更为堪战一些,也不过是再多一会儿,除了罗罗以外,他的大军兵力同样也是远远占优,这支清军必败无疑!
激昂的战鼓声使得孙可望的精神更为亢奋了起来,原本他只是打算割据西南,可此战若是能一举功成,谁说他孙可望就能在南京或是北京登基为帝了。到了那时,什么永历天子,什么李定国、刘文秀,亦或是东南的那两个小军头,都得规规矩矩的俯首称臣。
良久之后,清军已现颓势,大队的清军骑兵开始自中军与左右两翼的衔接处以及大军的两侧杀出,旨在拼死一搏。而此时,明军左右两翼的指挥冯双礼和白文选也出动骑兵迎战,双方已经在拼这最后的一口气。
兵力明显占优,孙可望手中还有一支由上万步骑组成的预备队,不过他并不急着使用,而是打算用在清军崩溃之际来进行更为凶狠的追杀的。可是转瞬之后,花街子的方向,一支大队的骑兵绕过了两军的血肉磨坊向着孙可望的龙旗杀来。
“国主,下令让将士们列阵吧,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大军就能击溃鞑子。”
清军的骑兵自另一个方向杀出,刚一出现在视野之中,孙可望便从登基加冕的美梦中惊醒,登时便如坠冰窖。
“国主,不能再犹豫了,鞑子一会儿就杀过来了!”
身边亲信部将的建言如同救命的稻草一般将孙可望拉了上来,可是那份冰冷的感觉却并没有离去,尤其是听到了部将恳切的请求后,孙可望的脑海中更是只剩下了如何自保这一件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口中的喃喃自语还在继续,孙可望连忙拨转马头,一鞭子下去,胯下的良驹便飞一般的跑了出去,向着宝庆的方向绝尘而去。
转瞬间,军溃如山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