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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维卿     永历四年txt下载     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可逆

    看到了远处的大队明军,以及那一面火红的旗帜,志得意满的曹从龙再也顾不上什么巡抚的气度,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而此时,他身边的那些知道详情的武将、随员和从人们也纷纷附和起来,七嘴八舌的赞颂着曹从龙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即便是一向以诡计多端著称的名将陈文也大有不及的非凡智计。

    前天晚上,派去说服刘成的吕文龙派来了信使,表示刘成愿意继续接受巡抚衙门的军令,率领东阳县的驻军随他进攻台州,迎鲁监国登岸。

    不过嘛,当时吕文龙的信使也提到了一点,那就是刘成认为陈文随时都有可能追来,如果曹从龙率领的主力部队在东阳县被陈文黏上的话,别说是进攻台州了,只怕能坚持多久都是个问题。若真是如此,与其被陈文个个击破,还不如两面夹攻一举将其击溃。若是能够杀了此人自然是最好的;即便做不到,只要击退了追兵,他们也可以从容的进攻台州,无须担忧后路不靖了。

    这个问题出现的可能性非常大,刘成的应对计划也很完美。尤其是在陈文的骑队发现了他们的行迹时,赶在大队的骑兵开始进行干扰前曹从龙便派出了信使求援,只待一举将追兵击破。

    此刻援军已经出现,自陈文回师以来便登时被那个武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曹从龙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此刻当然要哈哈大笑,以便将这些日子郁积于胸的怨气发泄出来。

    “援兵已到,杀陈文啊!”

    听着何德成激励士气的呐喊,耳边更多的则是下属、从人的恭维,不过在狂喜之余,曹从龙却并没有因此而大意。陈文手中还有两百余骑兵,就算他们能够击破那几个哨的步兵队,他还是可以撤出战场的,想要杀死这个武夫实在太难,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还是当以击退追兵,解除后患继续进军台州为第一要务。

    得到了援兵已至的好消息,原本还在节节败退的抚标营士卒们借着金华明军的片刻迟疑,也勉强收住了后退的脚步,试图重整战线发起反攻。

    然而,此时此刻的陈文却依旧不为所动,见前方的鸳鸯阵杀手队的攻势自行缓了下来,暗叹了句终究还是些地方驻军,陈文的将旗前压,激昂的战鼓声也再度响起。

    “虎!”

    无论是战兵营,还是地方驻军,长久以来的训练以及陈文身体力行的“重建戚家军”的洗脑,这支军队的每一个士卒早已都形成了条件反射——进攻的鼓声响起,“虎”字的怒吼出口,全军立刻向着眼前的敌人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就这样,刚刚稳住了战线的抚标营在金华明军的攻击下再度开始节节败退,双方的在多方面的战斗力差距实在太大,而且为了防止被机动力极强的骑兵绕道侧翼或是背后,何德成只得补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圆阵。这样一来,原本兵力千余的抚标营在与金华明军激战的局部战场上其实也仅仅只有两三百人而已,已经失去了唯一可以依仗的兵力优势。若非还有着援兵前来合围敌人的希望在,只怕这第二轮猛攻刚一开始大军就要崩溃了。

    援军还在赶来的路上,抚标营在已经亲自抵近到了最前线的总兵官何德成的带领下苦苦支撑,陈文手里还有两百余骑到现在还没动,但是对于曹从龙等人而言只要将其驱逐出战场就是大胜,至少那样目的就可以达到了。

    随着援军以着急行军不断接近战场,那些原本还在大肆恭维曹从龙的随员、从人们接二连三的闭上嘴巴,转而伸长了脖子望向援军的那面火红色的明军将旗。

    “大明浙江巡抚标营前营副总兵刘”

    彻底看清了上面的文字,众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始终揪着的心送了下来,随即便继续称颂曹从龙的运筹帷幄,大有更胜先前的气象。

    战场上,金华明军还在步步紧逼,抚标营则依旧在苦苦支撑,此刻那个圆阵已经变成了椭圆,只是碍于右翼是东阳江,以至于左翼在向外延伸的同时也遭到了金华明军的挤压,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阵型更是逐渐向东阳江挤压了。可是陈文的骑兵却依旧没有动,甚至还隐隐的向东阳县方向保持着警戒。

    东阳县城方向赶来的明军越来越近,然而目的地却并非是金华明军的右翼,而是抚标营还在继续延伸的左翼,似有合流之势,亦似有合围之势。然而,直到尚有不足百步时,这支明军的大旗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在军中,大旗倒地,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历史上甚至多有因此而导致大军败溃的。

    但是没等看到这一切的人们反应过来,另一面书着“大明金华镇东阳县游击将军刘”的将旗竟被立了起来,而那支明军也开始变幻阵型前进,阵后的弓箭手也开始朝着抚标营仰射。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直至第一波箭雨在抚标营的左翼扫了一遍,自曹从龙、何德成以下的抚标营将士才算反应过来。

    确实是援军,但却不是他们的抚标营的,而是金华明军的援兵,是陈文的援军!

    原本已经毗邻崩溃边缘的抚标营士卒们在发现最后的希望瞬间变成了绝望,极端负面的情愫立刻传染开来。只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便由大军的左翼到前锋,随即整体的向全军蔓延,反倒是曹从龙还站在大旗下痴痴的看着这一切。

    怎么会这样?!

    那个叫做刘成的武将为何如此,甚至吕文龙如何了他也没有去想的念头了,曹从龙呆立于溃散中的乱军之中,若非大旗尚且挺立于此,抚标营的那些前绿营兵们知道那里乃是死地的话,只怕曹从龙已经被卷入其中了。

    “抚军,快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亲信,曹从龙苦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完了,抚标营完了,进攻台州的计划也完了,远在福建的鲁监国集团同样也无法幸免。

    彻底完了!

    抚标营的溃散突如其来,然而那两支明军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停滞,反倒是更加卖力的发起进攻,尤其是后来的东阳县守军。想来附逆于前,虽说当时也是受了军官的蛊惑,可若是现在还不卖力气多杀几个叛军,用叛军的脑袋交了投名状,谁知道随后会不会受到连累。

    两路明军疯狂的砍杀着抚标营的那些前绿营兵,大局已定,不过曹从龙却绝不能让他再跑了。早在崩溃的瞬间,一队骑兵便斜拉拉的自两军的交接处冲入了敌阵。马撞、人刺,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可是他们还没有冲到大旗下,便听到那里一阵嘶声裂肺的喊叫声。

    “是我抓住曹从龙的,是我抓住曹从龙的。”

    出现在带队军官面前的则是一个二品官服的高级文官被一双双大手拉扯着,而那些拉扯曹从龙的人们更是恨爹妈少给他们生了一张嘴,七嘴八舌的唯恐明军搞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一般。

    ………………

    曹从龙被生擒了,确切的说是被他的随员和从人们献给了金华明军。

    曾经那位衣冠楚楚,张口忠诚闭口仁义的浙江巡抚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就连头顶的乌纱了没了踪迹。一把被亲卫骑兵队长陈富贵掼倒在地,陈文身边的众将尽皆对其怒目而视,恨不得将这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卑鄙小人生吃了。

    且不说曹从龙先前挟持了这些将士的家眷,原本,他们随着陈文已经将衢州府城团团包围,两路清军虽然总数上比明军要多很多,但是却被分割在两处,每一处都处于劣势,而且北线的同袍们也已经将杭州驻防八旗死死堵在了安华镇,金华明军在浙江战场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只要在坚持最多几个月就一定可以拿下衢州府城。到那时,浙西、浙南还有谁能阻挡明军进攻的脚步,升官、发财、功赏人人皆有,甚至一举收复杭州,乃至南京都不会再是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现在,内乱一起,出征的大军被迫撤退到龙游,衢州府城的清军和集结于江山县的清军已经完成合流,原本大好的局势彻底反转,浙江的战局再度有利于清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朝廷派下来监督、协助处理军务、政务的浙江巡抚曹从龙!

    看了一眼这个他从军以来的第三位监军文官,陈文原本立刻宰了他的心思反而淡了下来。

    “这个叛徒,还需要一次审判,让世人都能够知晓他的罪行的审判!”

    抚标营已经彻底完了,小半的抚标营兵被明军俘获,其余的则大多沿着东阳江向上游逃去,而在他们背后的则是紧追不舍的明军骑兵,反倒是那一部分跳入了滚滚的东阳江中的抚标营兵暂且不必担忧身后的追杀。

    欢呼的人群中,曹从龙被绑得跟个粽子一般,就连嘴里也被塞进了一个核桃,直接被押进了囚车。而此时,东阳县的守将刘成也自缚着跪倒在了陈文的面前,口称死罪。

    战场上还多是东阳县的守军,陈文倒不怕他们会如何,敢如何,但是他可能还需要这支军队继续作战,总不好现在就把他们刚刚立下了功劳的主将宰了吧,那样只会导致军心不稳,无力再战。况且现在还不知道刘成到底有没有给衢州大营报信,这个军官是否真的迫不得已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

    “你的事情回到府城再说,现在把印信交出来吧。”

    “卑职谨遵大帅军令。”

    由陈文的亲兵松了绑,刘成恭恭敬敬的将代表兵权的印信交了出来,随即便站到了一旁,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或是不满,看那样子似乎仅仅是进行了一次最为正常的工作调换一般,任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

    “刘副将,你可别忘了,当初放走罗城岩白头军的是你,献计以军官家眷为质的也是你,策划自玉山镇出发进攻台州的还是你,况且你还接受了抚标营副将的官职。现在,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随着吕文龙一字一句的将这段话说出口,刘成如刀锋般冰冷锐利的目光开始刺痛吕文龙的皮肤,然而他的话语却并没有因此夏然而止。

    刀锋刺入肌肤,仿佛下一刻就会滴出鲜血,可是真到了下一刻,那份锐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的却仅仅是一副苦笑。

    “你说的对,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陈文都不会放过我的。”

    毕竟只是个文官,吕文龙在刘成的杀气中呼吸一度停滞,直到听到了这句话才算是缓了过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帅,到了台州,将监国殿下迎回浙江,到时下官没准就要称呼您爵爷或是侯爷了,还是及早动身吧。”

    “吕赞画客气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陈文已经回来了,或许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接下来,二人便在一起将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算计了个清楚,而且还拿出了应变的计策,最后更是反复核对其中细节。

    直到第二天一早,吕文龙才派了他随行的从人带着书信回去报信,而刘成则吩咐了下人为留下来作为监军的吕文龙准备厢房休息。

    “叨扰了,刘帅。”

    “吕赞画客气了。”

    说罢,早已困倦不堪的吕文龙便随着下人走向房门,可是待那个下人出了门不仅没有继续为其引路,反而是把房门重新关上。

    紧接着,一只虎口处满是老茧的武将大手捂住了吕文龙的嘴巴,与此同时,一把冰冷的利刃真切的刺入了他的腰间,不再是先前的那般虚幻。

    “吕赞画,似乎你把一件事忘了。先前你说的那些事情,除了接受抚标营副将军职外,我都是直接口述给你的,没有第三个人听见。更重要的是,我可没有留下字迹、书信给你们。所以,我还有退路可走!”

    匕首在吕文龙的体内一扭,随即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液便从那只大手的指间溢出,身体也如破布袋子般软倒在地上,只留下了那个武将的眼中不时溢出摄人的冰寒。(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惊变

    麾下的士卒正在打扫战场,向上游逃窜的那些余孽陈文派出了骑兵前去追杀,战斗任务已经结束。

    何德成死于乱军之中,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曹从龙以及其他被俘的叛军中的大小头目则被关进了囚车,而俘虏也被反绑着双手,一个接着一个被绳索套着脖子,由明军押解着前进。至于曹从龙发起叛乱的最重要的助手,吕文龙的首级在前天就随着刘成的信使送到陈文军前,与曹从龙接到书信的时间大概是前后脚吧。

    前天送来的书信中,刘成将吕文龙带给他的情报一一为陈文进行了详述,并且将他设局反戈一击的计划也进行了说明。从一开始,曹从龙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胜算,只是他根本不知道罢了!

    然而,陈文对于刘成始终不能放下心来,即便是有吕文龙的首级已经送到了眼前也同样是如此。所以,从一开始他便以自身的力量去和叛军决战,甚至始终将大队的骑兵按在手中不肯放出去彻底压垮叛军,为的就是防备刘成暗算于他的可能会出现。

    刘成交出了印信后,陈文便将驻军中的两个哨和他带来平叛的部队进行等量对换,同时任命了另一个军官暂且代理东阳县守将的职务,随即便率军前往东阳县城。

    那个军官和刘成一样都是台州人,而且还都是老南塘营甲哨最早的那几个队长之一,一个是第三鸳鸯阵杀手队,而另一个则是第四鸳鸯阵杀手队。这个军官靠着资格老、办事稳妥且作战勇猛,一直在镇直属营里缓慢升迁,把总、千总、守备,直到现在才被任命为游击将军,负责一个县的防务,远没有刘成那跳跃式升迁般的一路顺风。

    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真的迫不得已,陈文暂且还不太清楚,但是这一次被迫附逆的军官很是不少,此前他既然已经赦免了在府城中反正的那三个部将,只是豁夺了兵权,那么在把刘成的事情弄明白前他就没有必要急着做什么,尤其是他很可能还要继续使用这些附逆过的驻军作战,就更不能为了一个刘成把闹得军心不稳了。

    可是,这个疙瘩已经在陈文的心中生成,即便是日后证明了刘成只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打算再让这个军官独立领兵了,调回老营做个训练官冷冻起来最为放心。

    随着对于叛乱过程的了解,陈文意识到了单凭军法官和威望看来还是不行,一元制的领导结构绝对不可取,必须在军中设立监军,最好再把参谋长制度进行普及,将权利进行分割,让这些军官形成相互制约的体制他才能尽可能保证军队始终掌握在手,将叛变的可能降到最低。

    这些事情的细节还需要再去进行思量和准备,才能在军中开展,最好是战事暂缓的情况下,否则一边打仗,一边搞体制改革弄不好会把军队整垮了。

    怀着这个思量,陈文重返了东阳县城。县城的附逆文官早已被刘成控制了起来,就连他们的家眷也没有例外。作秀来稳定民心是必要的,但却不是现在,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其中的一件就事关玉山镇那些至为重要的仓储。

    “把人带上来,快!”

    听到了陈文的命令,张俊连忙带着一个东阳县驻军的军官前去提人,等到张俊带着几个士兵押着一个清军来到陈文的行辕时,他已经从刘成的口中把事情的大概情况搞清楚了。

    曹从龙发动叛乱后,就把囤积在府城的仓储开始向玉山镇运输,其中以粮草、军器和银钱为主。这些东西几乎都是陈文来到金华府之后通过缴获、捐赠、借款和出征时已经开始的夏税获得的,是的他麾下的这支大军支撑下去的根本。而曹从龙将这些运到玉山镇,为的就是进攻台州,同时作为鲁监国集团回返浙江后的起步资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但凡是带兵打过仗的都很清楚,所以刘成在接受抚标营任命后便派了两个哨的步兵队前往玉山镇看守仓储,一直到五天前的那个深夜。

    张俊带来的几个士兵衣衫被火烧得破破烂烂,身上的冷兵器造成创伤也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至于那个清军,不仅鼻青脸肿,而且显然还受了刑,被提来时几乎已经站不太稳了。

    “本帅没那许多耐心,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先前的只是开胃菜!”

    听到陈文的怒喝,那个清军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枯叶一般,一边磕头,一边表示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人是台州绿营左营的马千总队麾下徐把总队麾下姚果长麾下的士兵,半个月前,马大帅下令,将左营调往天台县城协防。到了八天前,马大帅突然赶来,命令左营携带干粮在当天晚上潜行离开县城……”

    清军自天台县城出发后,一路向西经过了尖山镇直奔玉山镇,于抵达的当晚便发动了突袭。玉山镇只有两个哨,两百人的兵力,急行军而来的台州绿营虽然疲敝,但是兵力近千,骑兵更是尽数出动。玉山镇遭到了进攻,驻军连忙抵抗,但是清军兵力优势实在太大,而且目标也不仅仅是他们,在进攻驻军的同时更是突袭了仓库,将其付之一炬,而那几个士兵就是侥幸逃出来,俘获了这个在夜里走错了方向的清军。

    “卑职等奉命驻守玉山镇看守仓储,到了五天前,台州鞑子突然袭击了我们。大伙在混乱汇总也不知道鞑子来了多少人,就起身各自为战,直到冲进仓库的鞑子点燃了仓储,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只得突围而出,留下这条命便是为了将此事禀告大帅。”

    马信直奔玉山镇而来,这里面绝不简单,那厮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这个情报,陈文已经无力去思量了。因为听完了这一切,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缓过来。

    军中用度巨大,只是军饷一项,每兵一两五钱,大军兵力高达九千余人,抛去零头,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不算年节的加赏的话,一年则是十六万两千两。其中军官的军饷更高,真正算来,加在一起翻倍都是往少里面说的。

    这,还仅仅是折色,本色还要另算!

    除此之外,马匹、兵器、火药、甲胄、被服、其他散件与消耗,再加上行军作战用的舰船、车辆以及修建的大小堡寨、军营,其中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况且现在大军于绍兴府安华镇和衢州府龙游县两线与清军交战,用度更是巨大。

    如果再算上金华府的行政费用的话,要不是陈文厉行“善后大借款”的话,这支大军根本撑不到夏税。至于以后,陈文原本的计划是拿下衢州,那里不比在屠城、劫掠和交战中已然残破的金华府,衢州同样地处金衢盆地之上,田土不缺,再加上商贸极盛,富庶自然远胜之,供应起这么一支大军完全是绰绰有余。

    但是现在,衢州没有拿下来不说,玉山镇的仓储也没了。从巡抚衙门和府城各库房的账册中计算,玉山镇的仓储数量极大,尤其是善后大借款和夏税几乎尽在其中,没了这些,只靠着府城里剩下的残羹冷炙,陈文怕是连这个月的军饷都发不起,更不要说是继续收复失地了。

    至于在龙游县缴获的马进宝的宦囊,虽说是不无小补,然则“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尤其是这其中只有银钱和珠宝,没有哪怕一粒粮食,现在是乱世,粮食并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军无粮则散,对于一支将兵官吏近万尚且处于战争状态的大军来说能够坚持多久实在难说得很。

    至于计划中急需开始和继续的改革、扩军、训练、功赏、分地之类的所需更为巨大,越是想到这些陈文就越是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落入水中而不能自拔一般。

    重新询问了一遍各中细节,陈文才让这些人下去,专门让张俊着人看管起来,防止消息外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仓储被烧毁是一个问题,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地形的原因,他始终忽视了台州清军的威胁,现在马信把玉山镇的仓储烧了,这支大军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

    陈文重新计算了一番,如果马信仅仅是带着那个营前来,他在东阳县的军队便足以应付,但如果更多的话,比如马信把台州绿营全军都带来的话,他就必须把陈国宝率领的平叛军主力调过来才能将其击溃。

    金华府的地形,使得陈文必然要面对两线作战的困境,这是兵家大忌,如果不是有棱堡的话,他只能缩在金华,根本无力进攻衢州。可接下来若是一击不成的话,战事僵持下来,那么三线作战就只有败亡一途了。

    谢天谢地,这几个士兵侥幸俘获了一个台州清军,从中得到了少许的情报,但是情报还远远不足,必须尽快搞清楚台州清军的动向!

    派出了大批的游骑,可是原本打算审讯曹从龙以及东阳县文官的事情却顾不上了,因为刘成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便是新昌伯俞国望已经不行了。

    ………………

    去年在台州府城临海县被清军击溃后,俞国望便在王江的劝说下前来金华与陈文汇合。俞国望的人确实是来了,但是台州那一战死了太多的老兄弟,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郁郁寡欢中很快就病倒了,而大夫也只能开些温养的药,毕竟心病难医啊。

    这期间,陈文曾派人给俞国望送信,希望他来府城居住。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加便利,而且每天都在复苏的府城,多看看对于这等心病应该也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可是。俞国望不愿意。

    “这里距离天台山更近些,距离临海县也更近些……”

    一个绍兴府新昌县人士,颤抖的笔迹中写下了这些,陈文很清楚这是为了什么,然则他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雇佣了几个医术更好的大夫前去照料后寄希望于俞国望自身了。

    陈文赶到俞家时,俞国望的儿子已经赶出来迎接。

    据他所说,前几个月,俞国望的身体每况日下,到后来连饭都吃得很少,每日仅仅是进一些粥就算完了。直到陈文攻陷龙游县、生擒马进宝的消息传来,俞国望欣喜之中不光饭能多吃一些,就连病情也得到了一些缓解。可是没过几天,曹从龙发动了叛乱,俞国望惊怒交加之下吐了口血,便彻底病倒在床上,这些天也仅仅是靠药物撑着而已,否则只怕早就去了。

    自从在四明山遭受排挤导致了惨败,陈文便很难再相信其他的势力,但俞国望则是一个例外。

    俞国望为人宽厚,有长者之风,总是宁可自己吃亏也要帮助他人。在天台山上,俞国望帮助了那时身陷困境的大兰山明军残部颇多。等到陈文抗旨,甚至放着台州不管执意去收复金华府,俞国望虽然不满,但是陈文的计划也确确实实符合兵家避实就虚的正理,于是他便在台州虚张声势,使得马进宝忽略掉了老巢的情况。待兵败台州,他来到了金华,陈文面对优势清军围剿,俞国望在心伤之余也毫不吝啬的将部众交给了陈文,只为助其一臂之力,而他则住进了东阳县的安置大营,丝毫没有因为部众交给陈文而要求任何事。

    这些事,陈文都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可是现在俞国望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陈文踏入了病房亲眼见到俞国望时,更已经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或许,今天便是那不忍言之日了。

    “俞老哥,小弟回来了,吾已经彻底歼灭了叛军,鞑子也龟缩在衢州不敢出击,王师现在在浙江战场上还是处于优势的,无须担忧。先好好养病,小弟日后还多有借重之处呢。”

    看清楚真的是陈文,俞国望灰白的面色突然开始红润了起来,挣扎着甚至还打算坐起来与陈文面谈。可是待俞国望被他儿子勉强扶坐了起来,却说出了一句陈文万万没有想到的话语。

    “辅仁,曹巡抚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你的手里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镇压

    俞国望说的对,曹从龙确实不能死,更不能死在陈文的手里。

    当年袁崇焕擅自矫旨杀死了持节武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其结果不仅仅是导致了东江镇的混乱,还为登州之乱与大批东江军降清埋下了伏笔。袁崇焕打碎了明朝文武之间最后的一点儿信任,破坏了制度的完整性,使得自崇祯朝开始各路明军武将开始自发的藩镇化,以保护身家性命,王朝对于武装力量的掌控能力也开始急速下降,更是深刻的影响到了南明的抗清运动。

    陈文身为伯爵,有尚方宝剑在手,按道理来说,他是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利的,但是尚方宝剑的权利并不足以让陈文有权处死像曹从龙这等官职的文臣,尤其此人还是他麾下这支官军的监军。

    说明白一点儿,哪怕曹从龙发起叛乱,罪该万死,处死这厮的权利也只有鲁监国才有!

    制度是一个团体立足于世的基石,陈文如果处死了曹从龙,那么不仅仅会导致明廷最后剩下的哪一点儿可怜兮兮的权威势必将荡然无存,破坏了制度和默契的陈文也将成为公敌。而这还意味着彻底孤立化,以及他打算建立起的监军制度胎死腹中。

    陈文知道,俞国望相信他能够想明白这一切的利害关系,只是唯恐他想明白此事时已经晚了,而且俞国望自知命不久矣,想要把这块心头大石落定下来才能安心闭上眼睛。

    看着这个时代少有的能够信任的盟友在油尽灯枯的当下殷切的看着自己,陈文很清楚俞国望此举不仅仅是为了维护明廷的权威,同时也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为了他能够团结更多的人一起驱除鞑虏,也为了他日后能够不为千夫所指。

    稳固自身势力,还是满足一时之快,自知无法通过亲手将其千刀万剐得以快意恩仇的陈文满足了俞国望的恳求,也亲手送了这位老将军的最后一程。

    曹从龙发起这场叛乱,究其原因乃是出于对鲁监国集团的忠诚,而俞国望劝说陈文将处断曹从龙生死的权利交给监国鲁王,同样是出于对鲁监国集团的忠诚。可是,一个忠臣把另一个忠臣气死了,还破坏了浙江此前形势一片大好的抗清大局。

    这样的忠臣,陈文宁可他们不存在这个世上,或许这样对于时代、对于当下和后世的所有人来说都来得更好一些!

    “我可以不杀他,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让他生不如死,不会让他遗臭万年!”

    借着搞清楚台州清军动向的时间,陈文参加了俞国望的丧礼。与此同时,陈国宝也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武义、永康和缙云三县,重新恢复了明军的控制区。

    武义县的叛军发现大队的平叛军入境后便放弃了抵抗,选择归降,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守住那座周长十里、大小九门的县城;而缙云县则是再现了去年的那一幕——明军的威慑力将处州清军吓退,放弃了那座没有城墙的县城。

    至于永康县,在曹从龙的情报中,守军的主将和副手内讧,各自占据了一半的县城,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是等陈国宝抵达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家伙分明就是唱了一出大戏给曹从龙看,为的就是既能保住军官的家眷,又可以保证县城不被叛军所得。从现在看来,计谋虽然有些拙劣,但是效果倒还不错。

    玉山镇的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仓储全部被焚毁,但是马信率领的台州清军却撤回了天台县,并不存在继续进犯东阳县的迹象。这样一来,曹从龙之乱爆发不到一个月,陈文的迅速平叛便得以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控制区。

    然而,各县是重新回到了明军的怀抱,可是先前下达的勒令解散团练的命令却显然没有重新拿下被叛军和清军占领的各县县城那般轻而易举。

    田土,对于中国人而言,乃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明时的士绅富户利用政策漏洞来损公自肥,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抗税之事也是年年皆有,不足为奇。

    明朝优待读书人的政策在这两百余年中早已没了原来的味道,士绅们不仅利用政策勾结地方官吏将不在免税范围内的田土的税赋隐瞒下来,还诱使、强迫百姓投献,更有甚者还私藏逃犯逼迫良民为奴。

    组建团练以护卫乡里的命令一经下达,习惯于找政策漏洞的各县士绅富户便把养在暗处的豪猾之徒放了出来,以组建团练需要田土养兵为名大肆占地。这些被强占的土地不仅限于荒地,其中更多是在耕民田,更有甚者还强夺军田,将手伸到了他们欺负了两百余的“卫所”上面。至于强迫百姓卖身为奴,淫人妻女、杀人越货之事更是不胜枚举。

    这一个多月下来,团练的军官、士卒还是那群豪猾之徒和佃户、家奴,曹从龙下达的训练的任务也因为抢占田土而搁置。如此一算,解散团练,其实对于各县的士绅富户来说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然则陈文在勒令他们解散团练的同时归还所占田土,这就触到了他们的逆鳞。

    自政令下达,畏于陈文声势,各县士绅富户大多表示愿意解散团练,但是各地经过了小范围的串联,很快就统一了口径,或表示所占田土乃是公平交易,并非强占,或表示荒地为刁民强占,他们在为朝廷夺回的过程中损伤了人丁,认为田土应该补偿他们受到的损失,就连强占军田的也将黑锅扣在了一些不想干或是胁从的身上。

    总而言之,团练可以解散,田土绝不交还!

    明廷对于儒家士人阶级的优渥传统,以及陈文刚刚平息了叛乱,再加上大军在外,肯定不愿再度引发内乱,这是他们赖以继续扯皮下去,从而达成既成事实的基础。

    然而陈文却并非生在这个时代,信息大爆炸的冲击下使得他更加清楚土地的再分配才是中国一切形式革命的关键所在。谁拥有了更加合理的土地再分配政策,那么谁就能笑到最后。

    以田土养壮士、军功授田,这些政策乃是他的这支大军的最为稳固的物质和精神基础,任何想在他手里占这方面便宜的都会是他的死敌,必须在以雷霆之势进行将其镇压下去。否则口子一开,被那些儒家士大夫骑在头上,就什么也别想干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是如何玩没了一个大明帝国那般把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浙西南抗清根据地”败坏个精光。

    这一次的叛乱使得陈文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是从前,或许他还会设法进行一些必要的妥协,但是这一次当各地士绅富户的反响传来,陈文毫不犹豫的下达了镇压的命令,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和这些人耗下去了,现在是六月,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便是桂林大捷,而他还没有光复衢州,可谓是时不我待。

    根据陈文的命令,此前组建团练的基本上都在县衙有过登记,但凡在这期间组建团练的士绅富户都要进行检查,检查其团练是否解散,叛乱期间是否作恶,是否强夺田土,尤其是是否强占军田和攻击军户。

    是或者否,这是关键问题,限期日至,迟迟不肯解散团练的就是叛军余孽,解散完成者视劣迹程度处罚,完成解散且无劣迹者需前往县衙具结保证。

    按照这个原则,以各县驻军为点,以驻扎武义、永康、缙云三县的陈国宝所部和驻扎东阳县的陈文所部为线,刚刚平定了曹从龙之乱的金华明军便大肆出动,开始按图索骥的进行镇压。

    永康县位于缙云县的后盾,所以驻军上要稍微多一些,有两个步兵哨,两百余人的规模。得到了陈国宝派来的支持后,作为守将的钱守备继续留守府城,而作为副手的千总安有福则亲自带队出城,而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在前些日子强夺军田、妄图烧死丁家母子的那位生员丁慎言。

    丁家聚居于城南的一座小村的庄园中,距离县城不远,再加上那个做了主簿的同年,丁慎言原本对于县城的风吹草动知晓得都能及时知晓。可是随着县城被永康县驻军控制,消息的断绝使得他一家错过了逃亡的时机。

    丁慎言曾亲自带队攻击过军户,以着陈文此番的“过激”反应,已是参与叛乱的大罪无疑。为此他串联不少的本地士绅,但是这些人大多先前没有他那般不顾后果的,很多人对于处罚还心存侥幸,所以援军能够来多少丁慎言自己也没有信心,眼下也只能靠着这些年为防盗匪和义军劫掠而建起的这座高高的院墙来暂时抵御一时了。

    丁慎言的老母妻女皆在佛堂里念经祈福,亲信的家人和恩养已久的那些豪猾之徒已经尽皆提着棍棒、刀枪和弓箭守在了墙后。然而,城外的明军他也曾在凤凰山下的小村里见识过,根本不是他手下的这些平日里用来欺负小地主、自耕农以及佃户的逃犯和无赖子能够抗衡的。

    思来想去,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援兵能够及时抵达,好让他能够有机会带着家人突围而出。至于目的地,衢州虽然不近,而且还在明军的兵锋之下,但是到了那里想必朱翰林也会照应一二,总好过流落他乡,无依无着的要好上一些吧。

    想到这里,丁慎言不由得开始懊悔起来,年初的“善后大会”上他为图在本地缙绅富户中建立威望,便带头反对陈文的善后大借款。曹从龙发起叛乱后,低估了陈文平叛能力和反应的他又亟不可待的抢占军户田土,事情已经彻底做绝,必然不会落个什么好下场,弄不好这一遭丁家就彻底完了。

    出头的橼子先烂,这个道理他怎么就忘了呢。可是就在这时,爬上梯子观察动静的家奴却大喊大叫了起来,甚至一下子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炮,大炮,外面的官兵有大炮!”

    命令刚刚抵达永康县,本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原则,安有福远没有继续等下去的耐心,见拖来的那门弗朗机炮装填完成后摆在了门前,干脆连必要的喊话都省了,直接命令开炮。

    “轰”的一声,用来抵御盗匪的厚重大门根本承受不了炮弹的撞击,只是一下就彻底崩飞,将院中的数个家奴拍倒在地,看样子却已经是不活了,而炮弹更是径直的冲进了大堂。

    丁慎言和守在院内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是中了定身魔法或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可是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院外的佛郎机炮便换上了第二个子铳,在开火的怒吼中爆发了第二次炮击。

    抬高了的炮口导致炮弹错过了已经被打开的大门,反倒是在高墙上破除了一口子,将墙后的梯子击碎,顺带着还带走了几个家奴的性命和肢体。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流水的声音,一时间反倒是尿骚和屎臭的味道开始蔓延开来,可是没等这些开始刺激到感官,院内的众人便爆发出了全无意义的哭喊,奔逃着向宅院的后进跑去,就连丁慎言也不曾例外。

    用火炮去攻击这些土豪劣绅,比杀鸡用牛刀还要大材小用,可是陈文要的就是迅速镇压下去,镇压的不仅仅是叛乱,还有的就是人心,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快的将这场余波平息下来。当然,安有福很喜欢这个做法,否则一炮就够了,根本用不着浪费炮弹。

    ………………

    永康县明军杀入叛逆丁慎言家中之时,由新任东阳县游击将军杜磊亲自率领的一支东阳县驻军也攻入了横店镇冯家的宅院,开始大肆搜寻冯家的族人,并且开始对这个已经确定了与满清和曹从龙都有勾结的叛逆进行抄家。

    捂着嘴巴哭泣,冯家的家主瑟瑟发抖的躲在了家中的密室中。刚刚明军在宅院外的喊话,他并非没用听见。组建团练的事情他本身只是给一个缙绅老友帮忙,最多只能算是从犯。至于与清军勾结,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无非是明军因为他女婿考了满清的功名来借题发挥。

    现在已经彻底走投无路了,只能借着这间密室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可是随着一声房门被踢开的声响,很快一个身影便找到了机关,将他藏身的密室暴露了出来。

    “军爷饶命啊,小老儿在外面藏了大笔的金银,愿意孝敬给军爷,只求军爷能把这门关上,别让人找到小老儿。小老儿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军爷大恩大德啊。”

    看着前不久还在作威作福,想要把他从军营中弄回家施以家法的冯老爷跪在他的面前不停的磕头,曾经的冯七,如今的张益达可谓痛快至极,随即便一脚将其踢倒在地,让冯老爷看清他的长相。

    待冯老爷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张益达,整个人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密室的地上,屎尿齐流,就连颤抖也比刚才更为剧烈了起来。

    张益达的祖父母、父母和他的前半生皆是冯家的家奴,就连姓氏都改了的家生子,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冯家祖上的诱骗他祖父签下的高利贷。对于这些,张益达很清楚,冯老爷也很清楚,甚至待看到张益达抽出了箭壶中的箭矢时,冯老爷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继续在那里颤抖,似乎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祖父、祖母、爹、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说罢,一箭贯脑。随即拔出了箭矢,用贴身的匕首划过了冯老爷的颈子,张益达便重新按下了密室的机关,含着热泪的返回大堂归队。(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审判(上)

    凭借着压倒性的优势,两路平叛军在各县驻军的配合下仅仅用了区区两三天的时间便将那些不肯接受处罚的士绅富户的负隅顽抗,并将重要的财产进行了封存。又过了几天,随着大批的证据和苦主在明军的护卫下启程出发,暂时借用知府衙门的地盘和招牌开展刑狱工作的那几个提刑官和他们的助手们也开始迎来了第一批工作。

    回到了府城前,陈文在东阳县对刚刚俘获那部分叛军进行了分检,没有参与对苦力营周围村落屠杀,认罪态度良好,并且愿意揭发检举其他叛军的则直接关进了大牢,等到审判工作结束了继续他们增加了一定处罚年限的苦力生涯。至于那些沾染了血债的,视情况而定,从凌迟、分尸、绞刑、斩首到动辄十几、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苦役,这将是他们未来的命运。

    直接杀了是最简单的,但是这些年金华府人口锐减,加大徭役只会盗匪蜂起,不利于统治,所以让他们在苦力营里面代替百姓累死在各项工程之中对于陈文才更加有利。当然,表现突出的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诸如食物、休息,或是降低出发年限,总要给他们一点儿希望才能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嘛。

    这件工作于陈文在东阳县的期间已经完成了,死囚被运到了府城,其他的则送到了重建的苦力营,只有原本属于罗城岩白头军的那批直接斩首示众,用以震慑潜在的反对者。

    回到了府城,由于陈文凌迟马进宝以及平叛军在各县摧枯拉朽般的攻势,大批的士绅富户赶来求见,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忠心,以防被激怒了的陈文视作勾结满清或是曹从龙的叛逆。

    粮草、金银、布匹、各种原材料、家奴的卖身契等等等等,甚至还有送来了各自族中的嫡亲子弟到军中效力以为人质的。更有甚者,打听到陈文尚未娶妻纳妾,纷纷打起了这方面的主意。一时间,善后大借款的执行再无阻力,就连前不久还在被极力诟病且几乎无人问津的征虏大借款也热闹了起来,总算是使陈文所蒙受的经济损失得到了一定的弥补。

    但是,这还不够!

    陈文再败曹从龙,生擒其人的消息传来,恢复了金华府同知官职的韩启正便带着陈文和孙钰共同挑选的提刑官们开始了公审,地点则选择在了府衙。

    需要审讯的案件主要分为两大块,第一个是叛乱,而第二大块则是团练占地。

    曹从龙的身份并不适合当庭审讯,但是陈文也从没算放过他,所以关于叛乱的部分则是从细微处下手,把那些叛乱的参与者所犯下的罪行全部倒出来,最后再直指曹从龙。而团练占地则是按照造成的破坏程度进行排序,以便提高刑罚的力度。

    陈文回到府城前,在府城参与叛乱的底层小吏、工匠、抚标营士兵等类人等已经审讯结束。堆满了几间屋子的罪证,到陈文返回府城的第二天,审讯工作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今天审讯的乃是原军器司的几个主要官员,他们附逆较早,造成的危害甚大,下面的小吏和工匠也提供了大量的关于瞒报军器生产、为叛军提供装备、干扰技术变革、甚至是炮击武库等罪行的人证和物证,而今天就要用那些从他们身上来获取更多的供词,来将叛乱的全过程进行进一步的还原。

    第一个被押上来的是军器司的一个文官,陈文认识他很早,当初他在大兰山上练兵,所需要的训练设施便是这个文官带着工匠和民夫们进行安装的,后来原营造司改组为军器司,他便开始负责军器司木工作坊的事务,历来完成的都很不错。这样的能员没能继续为抗击满清的事业贡献自身的气力,反倒是参与了叛乱,实在是让陈文感到了一丝浪费。

    那文官被押送上来,看到前来旁观的陈文,上去便是破口大骂,以吕文龙先前臆想出的谋害前两任监军的罪名痛斥,更是在其中加上了谋害第三任监军的所谓罪名,至于抗旨不尊、破坏祖制、蓄谋敛财等曹从龙按在陈文身上的罪名更是一个不漏的说了出来。只是待看清楚陈文竟毫无反应,连起码的冷笑都没有,那个文官在惊愕了刹那后便把矛头指向了主审的韩启正,痛斥其“背叛革命,为虎作伥”的不道德行为。

    不比陈文,韩启正确实参与了叛乱,只是因为其人并非叛乱的铁杆支持者,陈文也需要他来均衡文官派系才不去追究。可是此刻见眼前此人毫不留情的揭老底,韩启正勃然大怒,一顿板子下去愣是把这个文官给打得昏倒在地。

    待到用凉水泼醒,这文官反倒是失去了发泄的**,对于叛乱的一系列罪状供认不讳,可却拒不攀诬他人,更是把这场叛乱描述为拨乱反正的正义之举,大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

    发现实在问不出什么,韩启正只得传唤下一个犯人,但是接下来一连几个却都是这一副态度,好像是越好的一般。

    这些人让韩启正很是挠头,但陈文却看得饶有兴致,似乎还借此回想到了什么。不过随着传唤次数的增加,也开始出现攀诬他人以求降低刑罚的现象,而且越来越多。

    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况且人皆有父母妻儿,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妻儿也能忍心抛下,可是儒家对于孝的推崇时刻影响着这些读书人,陷父母于险地这对他们的心灵上的拷问力度实在不小,其中一部分便是寄希望于配合使得他们的父母能够得到赦免。

    出生于现代,陈文对于一人有罪全家株连的制度很是不满。然而,这一次的叛乱造成影响实在太坏,后果也极其严重,已经到了根本不可能不去牵连到他们的家人的程度,陈文决定对这一传统进行妥协,以便给潜在和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反对者敲响一次警钟。

    看了整整一上午,陈文发现暂时已经看不到太多他并不了解的细节,便离开了府衙,前往曾经的浙江巡抚衙门,因为曹从龙便被单独关押在那里。

    哪怕不能擅自处死这位不干好事的监军,适当手段的折磨却是必要的,否则难解陈文心头之恨。(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审判(中)

    曹从龙的官职全称为巡抚浙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这样的官职意味着他监军文官的身份,陈文不打算坏了自家的名声,给自家造成更大的困境,顺便再导致即将开启的监军制度的胎死腹中,所以曹从龙在得到鲁监国朝廷的判决前,他是不会动哪怕一根手指的。

    证明曹从龙在大军出征期间发动叛乱、擅自监禁、释放清军俘虏导致多处村庄遭到屠杀、以家眷要挟驻军放弃信地导致缙云县被清军攻陷、断绝军需供应导致明军被迫放弃即将攻陷的衢州府城和城内的浙闽总督陈锦,至于什么贪污**、构陷他人之类的罪名,陈文估计韩启正自觉自动的就会给曹从龙加上,反正洪武朝之后除了海瑞,当然现在还有个孙钰外哪个文官的屁股也洗不干净。

    罪状陈文会设法派人前往福建交给鲁监国朝廷,由他们来裁决曹从龙是否有罪,不过哪怕是罪证确凿,为防万一,该去做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去做。

    整个巡抚衙门已经彻底清空,所有人都守在了高墙之外,距离关押曹从龙的那间其前不久还在此居住的房间皆有最少百米的距离。

    一路上,陈文负手而行,由张俊带着两个亲兵提着酒坛子以及食盒随行。行至房内,曹从龙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陈文带着亲兵进来,有着那三个亲兵将酒食摆在桌上,一言不发。

    生擒曹从龙时,唯恐其会咬舌自尽,陈文让人在其口中塞了一个核桃。但是过了几日,曹从龙在陈文表示会等待鲁监国谕旨的意思后,他便设法表明了不会自杀的态度。

    曹从龙死在陈文的地盘,哪怕是并非陈文所杀,也很难把他的嫌疑洗干净,不过儒家士大夫的传统,自杀或是被处死前是一定要设法和亲朋故旧进行长谈,即便做不到也要设法书写绝命诗,不仅是在青史中为自身辩驳,同时也要表明了自身高洁的志向。

    陈文表示了他没有权利处死曹从龙,会将他的罪状上报给鲁监国,曹从龙自杀确实是可以泼陈文一身脏水,但是却不符合为人臣子的道德观念和儒家士大夫的传统。再加上其人与陈文之间的矛盾更多是道路和理念之间的不可调和,而非私怨,曹从龙便在孙钰的见证下表明了态度,也总算是将捆绑等防止他自杀的囚禁手段取除了下去。此后更是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只等鲁监国朝廷来评定他的功罪。

    直至今日,曹从龙或许还认定他是对的,奈何时运不济才会导致进攻台州的事情受挫,并非他个人的问题。当陈文今天看到了那些附逆文官的态度,更是确定了这个看法。

    陈文带来的三个亲兵已经离开,他便坐到了椅子上,示意曹从龙过来共饮。

    对于陈文的邀请,曹从龙则表示忠奸不两立,若是陈文改变了主意要他性命,那么就请陈文留下笔墨纸砚后离开,他写完绝命诗后便会自行用餐等待处决。若是陈文闲来无聊前来羞辱于他,曹从龙则表明了送客的态度。

    曹从龙的反应并没有出乎陈文的预料,不过他也没有继续邀请的兴致,反正关押曹从龙的房间只有这么一间屋子,曹从龙在床边坐着,陈文则干脆自斟自饮了起来。

    陈文这副无赖的架势立刻激怒了曹从龙,但是饮尽了一杯水酒,陈文在曹从龙开口前反倒是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曹巡抚,算来您也是我陈文的第三任监军了。明人不说暗话,吕文龙的那套言论骗骗他自己,骗骗一些白痴或许还有用,但是抚军,怕是不会相信吧。”

    吕文龙认定陈文谋害王翊、王江两任监军的不存在任何证据,纯粹是其给人对陈文不满导致的凭空想象,曹从龙虽然没有什么行政和军事上的经验,但是在鲁监国朝廷中也厮混了多年,这点儿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并不相信那些言论,只是后来与陈文决裂,需要以此作为炮弹才会将其写进檄文之中。

    见曹从龙选择了默认,陈文笑了笑,便继续说道:“抚军,阁下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此言一出,几乎是顷刻间便点燃了曹从龙眼中的怒火,只见他长身而起,指着陈文厉声喝道:“胜败自有天数,你一个粗鄙武夫懂得什么?!”

    可是对此,陈文却并没有反应,只是继续吃吃喝喝,好像刚刚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反倒是曹从龙见陈文无动于衷,只得气哼哼的坐了回去,不打算再反驳陈文羞辱。

    重新将酒斟满,慢慢的品着,直至一杯酒入口,陈文回味了片刻,才继续他的自言自语:“抚军发动叛乱之时,我刚刚拿下龙游县城不久,说来侥幸,如果不是马进宝为保留实力强夺衢州水营船只,我即便是杀入城中,也很难将其抓获,毕竟衢州水营把马进宝一人带走实在容易不过,我可没有能够和衢州水营抗衡的水师。”

    这件事情曹从龙身为监军文官,陈文在此前并没有丝毫隐瞒,只是回想起当时听闻陈文击退了督标营,拿下了龙游县城,甚至还借着清军内讧的时机生擒了马进宝这一连串事情,当时那份“天佑大明”的唏嘘又开始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使得一丝酸楚隐隐流进了他的心中。

    然而下一秒,曹从龙便从中缓了过来,迎鲁监国回到浙江,在他和其他文官看来一定会引发如弘光二年时那般反清浪潮,比起陈文的孤军作战,肯定更有机会收复整个浙江,进而中兴大明,所以他根本没错。

    “拿下来了龙游县城,我便率军继续西进,督标营由于半渡而击都被我的南塘营击退,失去了野战的信心,只得死守衢州府城以待援兵。”

    “接下来的日子里,鞑子衢州水营由于那场内讧损失良多,被我金华镇水营挤到了水门无力争夺衢江的航道,我部更是三面城池围困了起来。其中不仅仅有督标营,还有衢州绿营和处州绿营一部。更重要的是,浙闽总督陈锦那个狗汉奸也被围在了城中,只要排走了护城河的河水,我便可以用放崩法破城,到时整个江南的鞑子都将会受到打击,中兴大明的伟业便会更近一步。”

    “至于援兵,浙江温州、福建的鞑子皆有,就连正在江西围剿平江伯张自盛的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也被迫调了过来,只是他们被我部堵在了江山县,兵力还不占据优势,只得任由我部围困衢州府城。”

    这件事情曹从龙也很清楚,当时的战局对于明军来说确实一片大好。可是战机稍纵即逝,他是兵部侍郎,哪怕没有任何军事经验,仅仅是读过《孙子兵法》便号称知兵,但是道理却还是明白。以至于当陈文提到了这件事,曹从龙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与此同时,杭州的鞑子也派出大军试图围魏救赵,其中杭州驻防八旗、提标营、抚标营皆是劲旅,可是这些强兵却被堵在了安华镇而不得寸进。我记得抚军巡视各县时曾去过那里,不知道阁下对于我设计的棱堡有什么要说的吗?”

    去年王江的奏疏,以及这几个月的交往,曹从龙对陈文也算是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其人在练兵、用兵之事上确实惊才绝艳,总会有常人所不能想到、做到的惊艳之举,不仅仅是张名振曾经盛赞过的预判,鸳鸯阵的编练以及改良,再算上如今的棱堡,这些无不是此人在兵事上颇为高明的力证,就连曹从龙也不得不承认。只是时至今日,双方已经撕破了面皮,再多说些什么也无益了。

    “可是叛乱一起,大军不得不撤回龙游,鞑子在府城和江山县的两支大军合流,眼下已经逼近,转守为攻,浙西形式彻底逆转。而由于玉山镇的仓储被台州绿营焚毁,现在南北两线的大军都没了粮草供应……”

    “你说什么?!”听到陈文平静的话语,震惊中的曹从龙却登时便站了起来,继而向陈文问道:“你说玉山镇的仓储被台州绿营焚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件事情曹从龙不可能知道,因为先是刘成,后来则是陈文,二人先后封锁了消息,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随着陈文说出了马信突袭玉山镇的时间,曹从龙先是呆立了好一会儿,接下来竟吐出一连串的“不可能”,甚至更是走到了桌前,无比愤怒的指斥着陈文欺骗于他。

    “不可能?”

    听到了曹从龙的自我欺骗,陈文摇了摇头,继而冷笑道:“你将从玉山镇进攻台州的计划都写到了檄文上,还特么以为没人知道,你叫做掩耳盗铃,和当年把四路进军回师围剿的计划公之于众,导致王师被老奴各个击破,辽事自此大坏的杨镐有什么区别!”

    “你特么也配用兵?”(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审判(下)

    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由于参战的明、后金和朝鲜三方记载出入颇多,细节之处已经很难彻底弄清楚了,但是作为主帅的辽东经略杨镐在整场萨尔浒之战从前期运筹到后期决战处处透着文官领兵的愚蠢,。

    总兵力不足后金军两倍,却在长达两百公里的弧线上分兵四路,且众将互不统辖,而作为主帅的杨镐也没有随军参战,留在经略府坐观成败,使得原本兵力优势就不是很大的明军彻底成了四支军队,将优先的优势付诸于人。更要命的是,杨镐早早的就修书信给努尔哈赤,表示会派出四十七万大军出战,以为恫吓,明军誓师大会十天之后各路明军才按照与最终目的地赫图阿拉之间的距离开始依次出兵,分明是幻想着以煌煌大言将后金军吓回赫图阿拉固守,以完成合围之策,殊不知其出兵路线早已为努尔哈赤知晓,惨败就成为了定局。

    杨镐在明末已经臭大街了,再加上其齐党的身份,在以东林党为主的江南士林中更是顶风臭三里,陈文以杨镐比之,曹从龙登时便怒不可遏。

    “定是玉山镇守军泄露了军情,与我何干?”

    听到这话,陈文便是一阵冷笑。“瞧瞧,和杨镐一样,还是把黑锅甩到了武人的身上那老一套,好像就不没有别的招数了。既然如此,今日吾便与你说个明白。”

    “曹抚军,还记得你初到金华时要求本帅进攻台州所拿出来的计划吗?”

    未待曹从龙从怒火中有所触动,陈文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分兵两路,从东阳入天台,自永康攻仙居,随后北线攻略宁海,南线与定西侯合力围攻临海,可是如此?”

    “不便联络之事,此前你已说过!”

    “没错,我确实说过。当时我听到这个计划,第一个便联想到了萨尔浒之战,当时杨镐就是将优势不甚明显的大军分兵合击,视鞑子各个击破的可能于无物。只不过,我却没想到,你独自筹谋的计划更加愚蠢。”

    “放肆!”

    见曹从龙怒极,陈文倒也不为所动。“用兵之道的核心便是扬长避短,尽可能在战场上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如果不能形成绝对的兵力优势,那么就要设法削弱对手。”

    “我前年在四明山就是选择了一处较为狭窄的地段,使得提标左营的兵力和兵种配置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只能在那条一面是悬崖另一面是溪流的山路上被我部攻守兼备的鸳鸯阵吊起来打。即便如此,我还分出部分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与鞑子实现肉搏的兵力占据侧翼的竹林,以便进行侧击。”

    “我此前说过,台州清军分为两部,台州绿营兵力两千余,台州水师兵力三千,加在一起便是五千战兵的大军,你发动叛乱,手中只有罗城岩的那些人,三四百兵而已,进攻台州无非是寄希望于我留在各县的驻军。可是北线不可撤防,剩下的即便全部归顺于你也不过只有千余人,就算我被鞑子缠在了衢州,你能够得到时间练兵,能有多少兵员?”

    “更愚蠢的是你还把大军的粮草供给给断了,军无粮则散,身在衢州的大军崩溃,你以为陈锦会坐视你攻略台州?到时浙江鞑子各路精锐聚合,即便是你顺利的拿下了台州,并且与定西侯大军汇合,一共有多少战兵,只怕连鞑子一半都不够吧。届时,你这一番筹谋,不过是把监国殿下送到了鞑子的嘴边罢了,简直愚蠢至极。”

    “你!”

    “我什么我,曹抚军,你苦苦谋划,难道就没想过我在衢州与鞑子交锋,将陈锦围在了府城之中,就连只剩下了一个营的处州绿营唯恐被鞑子朝廷迁怒,派兵进驻了被你弃守的缙云县城,台州鞑子却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同样没有动静的还有严州绿营,但是严州若是被明军攻陷,杭州就会受到威胁,再加上严州本身已经没剩下多少兵员,没有动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可是台州则完全不同,如此兵力却至今未动,即便地形不利于大军挺近,但是连即便骚扰都没有,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台州与金华之间,地形不利于大军挺近,反倒是我部的鸳鸯阵更具威力。我在东阳县留有驻军六百余人,永康县自身有驻军两百,又有武义县作为后盾,再加上永康溪与东阳江相连,台州总兵马信一点儿也不傻,这个人可以说是现在浙江鞑子武将中最应该得到重视的,他知道来了也讨不到好,所以干脆坐观成败。”

    “可是想要坐观成败,在不利于王师时痛打落水狗,首先情报就要跟上,眼下整个金华府,尤其是府城和东阳、永康这两县,来自于台州的探子数量绝不在少数,你将自玉山镇进攻台州的计划都写到了檄文上,难道马信派来的探子不会都瞎了吗?”

    “根据被俘的台州绿营兵所言,马信此前早已将一个营的兵力集中于天台县,确定了你发动叛乱,玉山镇囤积仓储的消息后便快马加鞭赶到,随后更是急行军杀入玉山镇焚毁仓储。就算是我被鞑子缠在了衢州,等你练完了兵,玉山镇的仓储都没了几百遍了,没了粮草、军器,到时你是去还是不去台州?”

    “我此前说过,想要进军台州,首先就得接触后方的威胁。杭州方向我有棱堡,只要消灭了衢州的鞑子,整个浙江战场上的战略主动权就重新掌握在王师的手中。届时,收取浙南各府,从台州或是温州迎监国殿下回銮,就是轻而易举之事,而如今却前功尽弃。”

    “所以,从一开始,你发起的这场叛乱,进而出兵台州就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不过是把王师苦战而得的些许战略优势全部送还给鞑子罢了!”

    “如此纸上谈兵,说你与杨镐无异已经是客气的了。至少杨镐还知道在给老奴的信中虚张声势,还将出兵的准确时间推后半个月,以争取时间。而你则把至关重要的仓储重地都公之于众,难道你长那么大就没看过《三国演义》,不知道官渡之战中袁绍是怎么输的吗?!”

    陈文一语道尽,曹从龙并非傻子,论用兵,陈文连战连捷,就连定西侯张名振也盛赞不已,这些言语更是有理有据,原本还怒不可遏的他竟如抽光了身体中气力一般,神情呆滞的坐倒在了椅子上。直到良久之后,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的曹从龙才重新缓过劲来。

    “那你告诉我,就算我兵力不足,定西侯麾下尚有万余大军,金华与台州之间既然不利于大军挺近,那么凭什么王师就不能利用地形的优势击败鞑子?”

    见曹从龙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他,陈文却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将空杯斟满,随后一口饮尽,继而苦笑道:

    “因为我知道,公元1651年,舟山之战后,清军彻底消灭了内陆的浙江明军。无论是定西侯张名振,还是后来的兵部尚书张煌言,依附于郑成功的浙江明军残部再没有攻入内陆府县。”

    “因为我知道,公元1652年,李定国先杀孔有德,后诛尼堪,两蹶名王之后,南明各势力便再次在内讧和不信任中重新跌入谷底。”

    “因为我知道,公元1662年,随着此前的磨盘山之战和南京之战的失败,永历天子朱由榔、晋王李定国、延平郡王郑成功会在这一年先后辞世。而两年后,随着临国公李来亨和兵部尚书张煌言殉国,以中兴大明为口号的抗清运动在中国大陆上彻底终结,而中国人也将在未来的两百余年中沦为蛮夷的奴隶。”

    “这些,便是三百五十四年后,我在史书中看到的。而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将历史推回原点!”(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诛心

    曹从龙与陈锦、马进宝那等货色绝非同类,前者是想要以一己之力扭转大局的忠臣,而后者则是乱世中为求富贵荣华而敢当异族走狗的汉奸,所以根本不可以同日而语。这些,陈文在此前韩启正审讯附逆文官时再度得到了确认。

    然而,好心做坏事,往往比诚心去做坏事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还要大。曹从龙为求中兴大明,应该还有对于鲁监国,以及浙江文官集团的忠诚,所以他才会认定陈文背叛了以监国鲁王殿下为核心的“革命”。接下来,有了“内除奸佞,外驱鞑虏”这么个高尚的动机,那么发动叛乱也就顺理成章了。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动机要高尚。就好像是杀人劫财,做出这等事的一听就不是好人,可如果在劫富的后面加上个济贫的话,替天行道,立刻就高大上了。

    陈文很清楚,被此等念头洗了脑或是自我洗脑的人,即便是败坏了大事,也会坚定的认为自身其实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因为从本心里他们坚信忠君爱国的动机是没有错的。他即便是举起了断头刀,曹从龙的心里也会怀着一份“杀身成仁”的心态去坦然面对,甚至就连鲁监国亲自下旨处死曹从龙也会是一样。

    然而,无论是谁,都必须为其所作所为负责,这是陈文深信不疑的真理!

    既然曹从龙坚信他所做的事情一定会有利于鲁监国和大明,那么就通过全盘的推演让他彻底明白,其实他所做的一切不仅愚不可及,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而且还会导致他效忠的对象的毁灭。

    可是,这样的人一般内心极其坚定,想要真正说服他们实在是千难万难。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曹从龙提前知道一些本不可能知道的东西,让这等人在懊悔中度过余生。

    呆若木鸡一般,曹从龙站在那里吃吃的看着陈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听说陈文这个人,那还是去年年初王江的那两份一胜一败的奏疏。一个不远万里,自北直隶的天津卫一路南下投效王师的读书人,自高皇帝时的世袭军官子弟,在大兰山短短数月就能练就强兵,击溃浙江清军的一支精锐部队。如此人物,无论是他们这些文官,还是勋臣集团的定西侯张名振,人人皆以为是高皇帝显灵,为鲁王降下了一位中兴名将。

    接下来的舟山之战,王师败绩,被迫远遁福建,在一个很巧合的机会下得知了金华府的战事。随后,在惊叹于陈文的用兵手段以及愤慨于其此前抗旨不尊的行径中,这个武将却已经成了鲁监国集团最后的救命稻草,前来共谋大计就成了必然。可是等到他满怀着信心来到金华后,看到的却是一个不顾君主安危的乱臣。

    “既然你对监国殿下不忠,那么就别怪我曹从龙不义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叛乱爆发了。可是其中的过程和难度却远远超乎曹从龙的想象,只是心存着忠臣义士为上天庇佑的信念,曹从龙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收复台州,恭请鲁监国回銮浙江,迎来抗击满清、中兴大明的一个新的**。

    然而,陈文回来了。在不可思议的时间,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行着不可思议的战术,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府城。

    对此,曹从龙只能感怀于陈文用兵手段太过老辣,满清的那个笨蛋总督也实在无能。但是他却并没有气馁。于是乎,驱使苦力、降卒,联络东阳县的那个满心富贵荣华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的守将就成了必然。至于牺牲些许百姓,那也是中兴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没什么大不了的。

    怀着这样的心态,曹从龙出发了,玉山镇就是第一阶段的目的地,那里囤积了大量的仓储,只要掌握了玉山镇,稍加训练一下兵伍,以东阳县的驻军为锋矢,席卷台州想来也不会是个梦了吧。

    但是随着刘成的背叛,以及陈文更加强有力的攻击,重建的抚标营再度被击溃。对此曹从龙只能感叹时运不济,却全然没有想过陈文所说的那些。

    金华府的地理位置所在,两线用兵的窘境,叛乱后兵员的不足以及时间的紧迫,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和反应,无视了整体的战略,以及屯粮基地没有进行保密……

    种种原因,若非陈文点明,曹从龙根本不知道原来短短不到一个月,他在用兵上原来犯了那许多错漏。可是即便如此,曹从龙也同样坚信他会顺利的拿下台州,与定西侯汇合击溃来犯清军,使鲁监国集团重获新生。

    奈何,陈文的那些胡言乱语,那些胡言乱语中却饱含着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楚和惋惜。那些预言一般的言语自他口中说出的那一刻,似乎就像是在将已经发生,甚至是必然会发生的悲剧提前剧透一般,而并非是单纯的猜测、呓语。

    曹从龙虽然没有什么行政、军事上的经验,但是在鲁监国朝廷中摸爬滚打了数年。这一点,他自问还是看的出来的。但是那些看似真实的回忆,却是来自于三百多年后,这等匪夷所思的言论实在是荒唐至极。

    可是仔细想来,这个武将就是一个奸佞,那么他就不可能为忠臣而痛楚、为朝廷的失利而惋惜。忠奸不两立,这是曹从龙所深信不疑的。可若非如此,难道他所说的会是真的吗?难道这个武夫真的是上天从未来派回来改写历史的天选之人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陈文,你好歹也读过圣贤书,竟然说出这等无稽之语,你是疯了吗?!”

    目呲欲裂,整个人狰狞得已如同受了惊的野兽一般,曹从龙看起来很想将他撕成碎片,然后一片片的检查陈文所说的一切是否如实。不过陈文却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不仅仅在于曹从龙根本不可能理解《时间简史》上所提及的理论,更重要的是,他本来就没打算解释,他只想要曹从龙的余生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而这就是发动叛乱以至败坏大局所必须承受的刑罚!

    “信不信由你,你的罪状我会禀明监国殿下,若是你有幸能活下去,倒是很快就可以迎来李定国两蹶名王的光辉时刻。”

    “记住了,下个月,李定国在广西桂林逼杀了鞑子的定南王孔有德,到了十一月,鞑子理政三王仅存的敬谨亲王尼堪会被李定国击杀于湖广衡阳。两蹶名王,天下震动。但是自那之后,频繁的内斗和不信任会将这一切的努力和成果彻底毁灭。至于再后面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没有兴趣再重复第二遍。”(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落幕

    陈文并不打算为图一时之快而往自家身上泼上一身毫无意义的脏水,但惩罚和折磨却是必要的。

    当天晚上离开了软禁曹从龙的寓所,陈文便再没有却理会过。数日后,由府城中的两座大宅子改建的昭忠祠和忠烈祠也先后进行了隆重的首祭。

    昭忠祠建于督师大学士朱大典的故居,为的是祭奠在金华之屠中死难的百姓。陈文着人将金华府城分为几十个块区域,按照区域的方位修建亭台,在亭台内树立铭刻着本区域内遇难百姓的石碑,以为永纪。最重要的大殿,主祭的则是督师大学士朱大典,另外如幕僚杜学伸、参将俞继音等文武官员配祀其旁。而昭忠祠外,还有马进宝的跪像,至于如博洛般其他参与金华之屠的满清主要将帅,外面的广场地方足够,只等着日后将他们一一擒获或是挖出后再铸跪像。总要让后世记住这段苦难的过往,以及屠戮华夏生民者的下场。

    关于朱大典的祭祀,作为同乡和曾经的幕僚,孙钰在明军光复府城后稳定了义乌县的局势便回到阔别已久的府城,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祭奠仪式。

    等到昭忠祠修建完毕,孙钰便推了主持祭祀的责任,由陈文当先祭祀。不过待祭祀结束,看着主殿里朱大典以及那些曾经的同僚们的塑像,孙钰还是不由得泪流满面,一句“此生未能有幸与诸君同死实乃一生憾事”的恳切话语将陈文听得一时无语。

    然而,直到片刻之后,重新缓过劲来的孙钰看着陈文却是满脸笑意。因为他很清楚,他未能同死,但却有幸为那些先死者记下姓氏,修建祠堂,让后人铭记,使他的那些同僚们能够得到永世的香火供奉,这就已经够了。

    而这一切,都是从在大兰山劝说陈文留在浙江开始的……

    与昭忠祠不同,忠烈祠祭奠的则是他这支金华明军的阵亡烈士。他们为驱除鞑虏、恢复华夏旧地而战死,应该得到后人的铭记和血食。只是和昭忠祠不同的是,忠烈祠前的跪像并非是满清的官员,而是刚刚因发动叛乱而被囚禁的前浙江巡抚曹从龙,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导致了局势再度有利于清军,辜负了这些将士们的牺牲。

    结束了祭奠,虽然如抄没家产、分地等诸多事情需要他去分心,但陈文还是带着抄没来的大批粮草返回了龙游。

    “现在才六月,还有半年的时间,抓抓紧,还能做很多事情。”

    ………………

    陈文返回的衢州之时,遥远的北方,已经沦为虎狼巢穴的紫禁城中,满清的高官显宦们在此前设计先破陈文,再战郑成功的那座大殿里相顾无言,反倒是先前还在为马进宝推卸责任的端重亲王博洛已经不在了,反倒是多了个敬谨亲王尼堪,弄得在场的索尼、鳌拜和洪承畴等人还有些不适应。

    出乎他们的意料,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金华明军提前出兵,顺利的击退了督标营,不只拿下来了龙游县城,还将浙闽总督陈锦包围在了衢州府城之中。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杭州驻防八旗却与提标、抚标这两支浙江绿营精锐一同顿兵城下。只是他们并不清楚,那座名为安华镇棱堡的防御体系已经开始逐渐演变为浙江清军的噩梦。

    由于陈文在浙江的攻势,福建的郑成功再没了历史上一波接一波的援闽浙江绿营的干扰,稳稳当当的将漳州府城为得里三层外三层。漳州府城虽然屯粮甚多,但是长期的围困,连一个援兵都看不见的日子,却还是导致了人心惶惶程度的进一步提升。尤其是最近的一个月,已经开始出现清军逃出城向福建明军投诚的现象,或许过不了多久,这场围城就将会以清军的崩溃而宣告结束。

    除此之外,与这两支东南明军无关的西南战场,四月时已经改奉永历天子为皇明正统的西贼余孽,一个叫做李定国的明军大帅攻陷了靖州,续顺公沈永忠北蹿,西南明军收复了湖南绝大多数的府县。而这个李定国,此刻却正在向广西进军,看那份架势似乎是打算恢复两广,进而与东南明军连成一片。

    短短半年的时间,情势急转直下,西南那边且不说,东南战场上,浙江的陈文牵扯了满清在东南太多的机动兵力。不只是福建的郑成功,江西战场上的那个平江伯张自盛据上报也已经突围而出,若非刚刚得到的消息,陈文由于后方的监军文官发动叛乱而被迫回师平叛,只怕现在衢州已经丢了,江西和浙江的明军彻底连成一片。

    今天一早,浙闽总督陈锦的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到御前,陈文平息了叛乱,似乎有再战衢州的打算,而杭州方面的清军还在那座安华镇顿兵不前,所以他希望满清朝廷能够抽调“真满洲大兵”前来助剿。

    满八旗军乃是满清皇帝最核心的奴才,与炮灰一般的绿营兵不同,就连汉八旗和蒙八旗都比不了,自然轻易不会使用。而且随着圈地、投充的扩大化,原本的满洲大兵们开始在北直隶享受富贵,对于南下与明军血战也出现了一定的抵触情绪。

    可是即便如此,在经过了激烈的讨论后,在座的权贵们还是决定派出一支大军南下,以护军统领阿尔津为定南将军,会同固山额真马喇希一同南下。不仅仅是浙江的陈文,最好一举将郑成功之流的东南明军彻底铲除。至于兵进广西的李定国,还是让两广的汉人藩王们去应对,暂时还没必要再动大兵。

    大致的方向已经议定,只是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在议政时商讨。现如今,洪承畴勉强挤进了奴酋福临的核心团队,但是陈文这个他从未听说过的世袭武将的出人意料的表现还是让他的筹谋落空了些许。

    不光是先人一步的预判,他的身份也是一个谜团。

    直隶总督在天津右卫的记录里不光找不到余丁陈文,就连从洪武朝的青州左卫开始查起,世袭百户陈有弟的记录也没有,导致了以亲属相要挟的手段无法使用,着实让他感到了一些不寻常。

    难道,陈文只是化名,天津右卫世袭百户也是虚构的身份。若真是如此,或许在这个武将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反清集团。只不过,要不要去调查清楚,现在的洪承畴还有一丝犹豫不决。

    ………………

    永历六年七月十二,自抵达福建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鲁监国朝的文武勋贵们在郑成功的排挤下已经大批大批的转投到福建明军的旗下,就连锦衣卫杨灿出发时仅存的三位勋贵中,英义伯阮骏和平夷侯周鹤芝也先后领了郑军的差遣,只有定西侯张名振以及极少数的文官还在曹从龙策动陈文兵进台州的幻想中苦苦支撑。

    可是今天,随着陈文派出的使者抵达金门行在,鲁监国君臣目瞪口呆的听着陈文的亲兵队长张俊将曹从龙之乱的细节娓娓道来,就连鲁监国都已经沦落到吃红薯的境地的君臣们相顾无言,连陈文预料中的指摘都出口。因为他们知道,曹从龙的鲁莽行径导致了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陈文那边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

    看着文武两班仅存的这些老臣子,鲁王朱以海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叹了口气,随即便派人去将郑成功幕下的一位文官请来。

    “殿下,再等些时日,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呢。”

    闻言,鲁监国摇了摇头,继而苦笑道:“此番,云霖乃是为了寡人才会如此,元辅无须再劝了。”

    片刻之后,郑成功幕下的那个负责招待鲁监国的文官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赶到作为大殿的厅堂,在行礼过后,只见鲁监国将冠冕一摘,继而说道:“劳烦阁下告知威远侯,从今日起,孤愿自去监国号,奉桂藩永明王为皇明正统。”

    原本的历史上,鲁王乃是在三月便自去监国号,可是随着陈文光复金华,鲁监国集团寄希望于借此重振旗鼓而导致了曹从龙之乱的发生,一直迁延到了现在鲁监国集团才改奉永历天子为正统,以中兴大明为号的各路明军才算是在名义上归到了一个天子的旗下。

    与此同时,鲁监国自去监国号,也意味着曹从龙之乱的审判权的转移。只不过,原本是借此希望曹从龙能够有机会活下去的,但是随着这一天,陈文的预言开始一一得到印证,永历六年的除夕夜,前浙江巡抚曹从龙在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不断拷问中选择了自裁。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迎接可能出现的悲剧的勇气,同时他也很清楚,他此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资格活着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第三卷,风起,完)(未完待续。)

第一章 整饬

    陈文返回衢州前线时已是六月下旬了,从月初时设局自衢州府城潜归回师平叛,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半个月的时间平定了后方的叛乱,陈文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不仅仅是因为他竭尽全力改变了浙江的抗清形势,结果却因为连锁反应导致了叛乱的爆发,而且战机转瞬即逝,现在想要再次收复衢州,早已不似半月前那般轻易了。

    衢州府城和驻扎在江山县的两支清军完成了合流,只是战兵就已经破万,陈国宝现在还带着镇直属营坐镇后方,衢州前线的兵员不过五千余。奈何他现在家底太薄,输一次就前功尽弃了。这等以一敌二的事情,若非迫不得已,最好还是别去冒这等险。

    可是谁知道,陈文的将旗重新树立于龙游县城的城头没过数日,清军便撤军了,确切的说是清军主力自龙游与定阳溪之间的桃园山以西撤回到了定阳溪以东,其中大部人马更是撤回了衢州府城一带,只留下了数量和比例都很可怜的军队作为前哨,以及定阳溪上的数座浮桥以确保两地清军的交通,战事更是只剩下了双方的探马在中间地带的试探和搏杀了。

    陈锦的后撤让陈文感到了很大的意外,他离开的这半个月,清军从刚刚越过定阳溪时谨慎的以探马向东试探,再到陈文赶回来的数日前,突然大力驱逐明军哨探,并且很快就将龙游县城围困了起来,到最后却由于始终游离在外的南塘营突然出现在后方而不得不暂时后撤了一段距离。

    这段时间,清军分明是始终掌握着主动权,明军只能被动的进行应对。可是陈文一回到了龙游,如此规模的清军就这么轻易的撤退了,陈文可没有自大到认为是他把陈锦给吓跑了那么无稽。

    好在,这个疑问没过数日就随着一个来自后方的信使的抵达迎刃而解,因为那个信使带来的消息便是围攻安华镇的那一路清军也撤退了,撤退到了诸暨县城一带待命。

    围城日久,几次大规模的进攻不仅无功而返,反倒是损伤颇大。此刻已近七月,浙江的气温实在不益于大规模交战,尤其是在这样的气温下,由尸体滋生的疫病随时都可能把整支军队变成与传染源一般无二的存在,再加上侧翼始终有明军的威胁存在,弄不好就是一场大败。到时那样的损失实在是金砺所无法承受的,眼下也只得暂时撤退一段距离以便于另寻对策。

    北线的清军后撤了,南线的清军大抵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才会如此。

    当然,或许这里面应该还有曹从龙之乱被陈文迅速平定下来的原因,以及一些他还没有发觉的其他原因也说不定。

    但是不管怎样,休战只是暂时的,无论是杭州、衢州两地聚集的这近两万清军,还是随着更多的士卒被编练出来的金华明军,双方都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耗下去。最多两个月,绝对不可能拖到九月中旬,战端必然会重新开启,到了那时便是为今年的东南战场分出一个胜负的关键时刻了,因为浙西的胜负已经必然会影响到福建和江西两地明军的命运。

    时间所剩无几,陈文决定趁着这段时间的空档尽可能的强化自身的军事实力。

    陈文离开大军的这半个月,吴登科率领义乌营和半个东阳营守卫龙游县城,李瑞鑫带着南塘营屯集于南部的山区以为奇兵,而楼继业则带着参谋人员和水营以及部分随军而来的后备兵员扼守灵溪防线,同时协调吴、李两个总兵进行防御作战。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看起来似乎这三个武将彼此之间协调的还算不错,但是随着军法官们的报告送到陈文的案头,陈文却发现事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乐观。

    陈文留下楼继业进行协调,用意在于强化参谋长制度的权威,以便于将这项近代军事制度在营一级进行普及。但是陈文离开口,吴登科和李瑞鑫为了更方便两支重兵集团间的联络,干脆直接以探马互通有无,只是将彼此获取到的情报和对于战局的分析送一份给楼继业了事,似乎是把总参谋长当成了负责备份文件的吏员。

    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造成什么明面的损失,那是因为吴登科和李瑞鑫二人都是最早那批追随陈文的武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而楼继业只能却算是后进,又领了这么一个职务,权威性在他们看来自然要低上一些了。

    军中的关系最重要的应该是阶级、差遣,而非派系和交情,这是陈文始终坚信的真理。在他的记忆中,共和国成立前的最后一个对手便是倒在了自身的内耗之中,而且还是在原本拥有极大优势的情况下短短几年时间就被彻底推翻。而共和国最初的那支钢铁雄狮,虽然内部也并非没有派系,但是在同一面旗帜下却能够彼此无间的协同作战。

    陈文这支军队成立的时间日短,部将之中虽然也并非没有拉帮结派的现象,例如一些曾经的上司和部下之间的关系显然要更好一些,但还远远没有发展到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派系的程度。

    这个潜在的问题想要彻底根除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减少因为派系造成的内耗而导致过大的损失发生,这还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间,所以陈文决定暂且不动声色。

    除了这个问题,在南塘营强渡灵溪直到现在,陈文重新审视了他设计的那个锯齿阵,发现了其中存在着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一旦士卒损失过大,阵型根本没有自我恢复的能力。而阵型遭到了破坏,就意味着军队即将崩溃。

    这个问题在强渡灵溪时表现得并不是很明显,主要是因为明军身处死地,一旦战败士卒们几乎很难活着逃离战场,还有就是地形的口子被明军扼守,督标营无法发挥兵力优势。这些对于清军来说并非没有办法解决,因为双方的兵力差距实在不小,车轮战完全可以把得不到替换的明军步兵拖垮。

    若非李瑞鑫灵机一动的抽调了两门佛郎机炮加速了清军的崩溃,使其没有机会进行轮换的话,最终取得胜利的很可能是清军的督标营而非明军的南塘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问题主要还是因为他太过于迷信灵活的鸳鸯阵,却忽视了清军的应对。当下面对浙江清军,他的军阵缺乏的是厚重和密集,鸳鸯阵在局部密集方面很好,但是由于强调灵活的关系,厚重就显得不足了。

    戚继光的办法是用车炮营来构建起临时的“城墙”,依仗火器来打散对手的军阵,再以骑兵和步兵突击,但是陈文面对的清军拥有大量的火炮,在坦克出现前,最好的办法还是依仗工事和士兵坚定的意志来进行防御、进攻,所以军阵就必须厚重起来,尤其是阵型的中部。而他则是在组建长枪阵杀手队的同时并没有发挥出其厚重的特长,还是过分依靠灵活的鸳鸯阵杀手队和火器队发起进攻,所以才会导致了现在两边都无法达成效果的尴尬处境。

    既然如此,陈文打算将战兵营进行重新整编,所有长枪阵杀手队统一编入各营的第一局和第二局,鸳鸯阵杀手队则统一编入第三局和第四局。列阵时以厚重的长枪阵杀手队坐镇中军,灵活的鸳鸯阵杀手队扼守侧后,同时作为预备队存在,交战时按照情况通过变阵来进行调动,想来应该比现在有些不伦不类的锯齿阵要强。

    阵法的修改,需要时间和训练进行磨合、适应,必须立刻开始改编。既然清军暂时避战,原本只对义乌营进行改编的陈文决定利用这段时间来分批次进行改编,其中各站兵营还要轮换回返金华府。除了补充外,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战兵营的军官士卒们参与其间。

    巡视了数日,陈文便回到了金华府城,而第一批轮换的部队则按照负责参谋们设计的时间表的安排进行。

    没过数日,陈文便再度回到了府城,很是出乎金华府官吏士绅们的意料,不过听闻了清军暂时撤军的消息,一个个在稍微震惊了片刻后就连忙前来恭维陈文“虎威”震慑敌胆,陈锦摄于陈文之威连对战的勇气都没有。更有甚者还一口咬定别说是陈锦了,就算是金砺来了也是一样,不过却还是没人敢说满八旗军会害怕陈文,毕竟大伙都是文化人,拍马屁也要懂得分寸的说。

    只不过,陈文对于这些恭维连给个耳朵的兴趣也没有。回到了府城,陈文便急匆匆的赶去军工司的作坊。

    所谓军工司,就是原来的军器司,更遥远的大兰山营造司。陈文在平定叛乱后,军器司的文官小吏被清洗一空,工匠们迎来了新一批的领导,在得到陈文的许可后也把牌子换成了军工司,为的是和那些叛逆划清界限。

    现在的军工司和曾经的军器司有着很大的区别,军器司改编自营造司,只是加入了一些俞国望带来的以及在金华府招募的工匠而已。相比之下,新的军工司中主要的行政官员换成了在叛乱中倾向于陈文的一些文官,同时再辅以几个识字的伤残军官进行监督,另外还挑选了几个手艺高明的工匠在各大作坊充当主管文官的副手,改变了原本的那种文官处于绝对领导地位的体制。

    文官的权利受到限制,按照明朝的现实,遭受文官集团的抵制和反对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可是叛乱刚刚得到平息的当下,文官中职务最高的孙钰与陈文早有默契,下面的人面对提刑官们的屠刀也不敢跳出来触陈文的霉头,所以改革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当然,军工部门的问题不仅仅是体制,陈文在平定叛乱后通过和工匠以及士卒们的畅谈中也发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军工司的主要工作是制造军器,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在军器司的工匠们还是老一套的手工打造,工匠们也都是匠户,若非大兰山的文官们在他们的老上司王翊、王江的监督中成长起来,还远没有堕落到明末工部衙门那般死猪不怕开水烫,估计陈文早就发飙了,也轮不到他们有机会附逆。

    匠户制度是明朝自洪武朝就开始的,陈文利用募兵制和卫所制中间存在漏洞建立了金华镇和金华卫,将军户制度进行了有限的调整,但是直接改革匠户制度,他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改良,所以改革的侧重点便在于提高工匠的工资待遇方面,这是曾经在现代做过销售的他所能够理解的。

    提高待遇的办法并不是单纯的提高工资,除了奖励发明和悬赏以外,陈文决定按照计件工资的办法来刺激工匠们的劳动热情,毕竟抛去了应做的件数,做出来的越多就能获得越多奖金。当然,为了防止工匠们靠滥竽充数来提高生产效率,以后每件兵器上都必须要刻有主管官员、监督官员以及参与工匠们的代号,如果出现质量问题就要按照记录进行咎责。

    陈文不知道明廷以前是不是这样做的,谁让他和大兰山的文官们都是野路子出身,不太了解工部衙门的细节。就连曾经作为明朝正规军亲兵的李瑞鑫也是如此,因为黄得功对于工部衙门生产出来的兵器、甲胄和其他武将一样不信任。但是既然大兰山明军以前没有,陈文觉得把好的制度拿出来总会有所裨益的。

    当然,手工打造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兵器虽然是制式的,但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出入。或是重量、长度,或是锋刃的弧度,亦或是别的什么,区别无处不在,但这就会影响到士卒的使用。尤其是火铳手,由于火铳的口径都会有些许差异,所以每个士兵都需要会使用工具来制造铅弹,大小不能合乎口径的还要进行打磨,火药的填装量也有所不同,这些不便都会耽误士兵们的休息时间,影响到训练和作战的效果。

    可是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标准化,他自知在以现在的技术还无法达成,只能先从标准化工匠们使用的测量工具和模具方面着手降低误差,想来应该会有效果。毕竟后世出土的秦朝标准化兵器的例子是存在的,技术达不到陈文暂时就只能来靠人工来弥补了。

    其实在明末的中国,很多西方的科学技术都已经得到了士大夫阶级的肯定,尤其是和军事工业有关的科学技术,更是备受推崇。可是现在陈文想要引进,要不派人去澳门,要不就按照书籍中的记载一点点的复制,前者不太现实,而后者倒是可以再去派人寻找诸如《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那般的本土科学家来进行技术攻关,但是不现实的问题同样存在,所以现在最好还是发布悬赏。

    陈文相信,中国人的智慧并非那些蛮夷能够比拟的,草莽之中总会有些遗贤,而他要做的并非事必躬亲,只要把人才拣选出来即可。

    离开了军工司,陈文又巡视了一番军需司,顾守礼在叛乱期间被关在大牢里受了些苦,陈文对于他的忠诚很是赞赏,即便军需司的工作成绩一向没有让陈文不满过,他还是抽出时间来宣慰一番。

    几个相关的部门巡查了一遍,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东西,陈文打算在彻底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弊后再行改良。此刻已经快到了下值的时辰,最近始终忙得脚不沾地的陈文决定让一向勤勉且经常性加班的周敬亭再加一个班。只是当陈文屏退了大帐内的其他人,与周敬亭把他的计划说明白后,换来的却是一句担忧。

    “爵爷,这样做容易招到士林的忌讳,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章 罪罚

    陈文的办法确实会遭到士人阶级的忌讳,虽然他们一直以来也是那么做的,但却对别人这么做充满了敌意,尤其是东林党。

    可是随着叛乱的发生,以及造成的后果,有些事情必须得到更多的重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忠诚。

    如今的金华明军,从跟脚上来源于陈文在大兰山明军帐下时的那支南塘营。由他一手磨砺而成的这支大军,理论上并不存在着其他的效忠对象。但是叛乱的发生,使得陈文意识到了他还是把这支军队的属性想象的太高了。

    一直以来,这支军队的各级军官们效忠于她的缔造者陈文。在理论上陈文也奉了监国鲁王为皇明正统,这使得他获得了大义上的名份,但是效忠于他的军官们若是出现效忠链断裂,比如这一次在曹从龙的威逼利诱下出现的附逆状况,仅仅依靠那些负责维护军纪的军法官们是不足以将反叛消弭于无形的。

    军法官,以及向他们负责的镇抚兵,在理论上是拥有部分监军的权利,但是这项权利并不完整,他们平日里的工作只是维持军法的执行和贯彻,时间一长反倒引起了军官士卒们的反感。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叛乱发生时,军官们一旦选择附逆,军法官根本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无法获取更多的支持来消弭附逆的可能。

    所谓监军,需要做的无非是监督军队防止其叛逃,振奋军心士气,还有就是确保军需补给的提供。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把监军的权利进行补全。陈文从建军之日为了防止被架空,已经将建军的权利进行了分割,只是他对自身的威望信心过于大才低估了附逆的可能性。

    既然对个人的忠诚已经不能确保军队的绝对统一,那么干脆就建立起一种能够将人心凝聚于一点、让人们心甘情愿位置付出的信仰。用信仰的力量,借助于监军官们依照后世政治委员式的工作来确保和增强信仰在军官士卒中的影响,辅以军法官维护的军法和军需官负责管理的军需补给,以确保军队始终掌握在他的手中。

    当然,陈文所要建立的信仰并非是宗教。信仰可以是宗教、可以是政党、也可以是思想、是主义、是主张之类的一切。而他所要建立的信仰的核心思想,便是夷夏之防!

    “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不可以中国之治治之也,譬如禽兽然”……

    自管仲、孔子而始,夷夏之防乃是儒家思想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历朝历代皆有论述,即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百姓也能说出几句。而明王朝自身就是以驱逐暴元兴起的,诸如“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之类的论调陈文更是耳熟能详。

    这样的思想,对于蛮夷即将灭亡华夏的当下正好适用于他麾下这支奋起反抗异族侵略的军队。所以陈文便决定以这等中国古代的民族主义思想来武装他的大军,同时借此将军队彻底掌握在手中。

    “周先生,建立会社确实是会引起士林的忌讳,但这华夷大防乃是孔孟之道,本帅只是打算以此来使更多的士卒接受到圣人的教化,从而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

    仔细的听过了陈文的计划,周敬亭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绝对没有陈文所说的那么简单,而且引起其他士大夫的反感的话,也不利于这支抗清势力的发展。可是陈文既然心意已决,而且无论是他的职务,还是他的妹妹不远百里前去求援,周家早已与陈文绑在了一条绳子上,眼下也只有尽力做好,同时寄希望于陈文的办法真的有效。

    “至于下面的监军应该如何去做嘛,要以耐心说服诱导的精神,争取将士和百姓的信仰,团结他们在夷夏之防和王师的领导下而坚决奋斗。”

    说完这句话,陈文不无恶趣味的想到,后世写下这段话的作者乃是一位浙江绍兴籍贯周家子弟,而周敬亭的家族虽然在金华日久,但却同样来自于绍兴,只是不知道和那个人才辈出的周氏家族是否同祖同源罢了。

    管他呢,虽然周敬亭并非是那等对陈文有着狂热信仰的人物,但是周敬亭对于儒家典籍的了解确实是陈文所需要的,暂时便让他将架子搭起来好了。

    “纲领和一些组织学习材料,这些天就有劳周先生代为润色了。”

    “爵爷既有所命,学生必全力以赴。”说罢,周敬亭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问道:“所谓名正而言顺,敢问爵爷,这会社当如何称呼?”

    名字,这是一个大问题,陈文曾经倒是有过在浙江组建天地会的想法,但是由于曹从龙借助于忠君思想而实现了叛乱,他必须防止“天父地母、反清复明”的口号会授人以柄。既然如此……

    “驱除鞑虏,拯救斯民,光复汉家旧地,重建华夏文明。就叫华夏复兴会吧!”

    政党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下来,陈文便与周敬亭一同在大帐中商议个中细节,以便在搭起了架子,选取一些进行相关培训,再以他的名义下派各级“政治委员”,只要按照后世的工作方式来展开工作,应该就可以将军队彻底掌控在手中。

    而且,那些“政治委员”同时也会起着洗脑扩音器的作用,只要让将士们觉得牺牲是有意义的,就一定能够建立起一支敢于牺牲的军队,而一支敢于牺牲的军队必将是不可阻挡的,就像最初的在大兰山上的那支绝大多数军官士卒都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的南塘营那般,甚至更胜从前。

    折腾了两天,总算是把基本的纲领和制度设计了出来,至于会旗、会标什么的陈文也设计完成,并且找人去进行制作,而他便是华夏复兴会的第一个会员,以及必然的会长。

    以中高级军官为主的第一批会员陈文已经拟定好名单,文官方面陈文打算问问孙钰的态度,这是向文官和儒家士人阶级渗透的起点,陈文相信孙钰会支持他的。不过在他抽出时间去找孙钰前,韩启正那边也派人带来了消息,说是叛乱组织者和参与者们以及附逆士绅们的审讯和判决已经彻底完成,打算让陈文看看哪里还需要补充的。

    基调他此前就已经定下了,而且韩启正的提刑官中也有陈文的眼线,这些提刑官并没有对叛徒有丝毫的姑息,刑罚都是从严从重。既然如此,陈文也不打算为此浪费太多时间,简单的扫了扫便确定了转天的当众行刑。

    第二天一早,天公不作美,快到吉时便下起了阴阴细雨。陈文如期来到那座此前用以凌迟马进宝的会场,只是会场上的百姓极少,不只是对处置叛逆提不起来如杀马进宝时的那般兴致,还是畏于大雨倾盆的可能。

    不过既然是处置叛逆,那么在职的各部军官、士卒、文官、小吏,甚至是工匠们都只得赶来,接受一波以处置反面典型的教育方式来威慑潜在的反对者。

    叛乱的主使者浙江巡抚曹从龙拥有监军的身份,陈文若是擅自杀了他就会被其他统治阶级成员视为谋逆,无论是不是曹从龙发起叛乱,所以罪状陈文已经派张俊送去了福建,将曹从龙的生死交给鲁监国来决定。

    除了曹从龙,原金华县主簿吕文龙串联了罗城岩白头军、军器司以及部分其他文官,以及在叛乱后期联络东阳县守将刘成的尽皆罪证确凿,只可惜他已经因为“发现了刘成的反间计”而被灭口,此刻只能将首级吊起来共示于众。

    相比之下,陈文在衢州大营见到了刘成派去报信的信使,那厮因为害怕遭到叛军截杀而绕道才错过了他,所以陈文在确定了此人没有说谎后便暂且放弃了对刘成的追究,但是那份两面下注的怀疑却已经在陈文的心中生根发芽,于是乎刘成这个部将便不再可能独立领兵,还是安心在老营做个训练官冷藏起来为好。

    在此之下,罪行最为深重的便是原本的那些军器司的官员,若是没有他们,曹从龙就算是有罗城岩白头军的支持也无法获取武器、铠甲,甚至是火炮,那就根本不可能击败守卫府城的驻军。

    若是再加上隐瞒、藏匿军需,阻碍技术升级,贪污**等诸多罪状的话,韩启正最终定下的那个满门抄斩,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奴的判决就显得不是那么严苛了,至少没有将他们凌迟处死已经让一些在叛乱中失去了家人的人们大为失望,尤其是原本金华府城的驻军的家属们。

    只不过,对于教坊司,陈文最初是没有打算如此的。连坐,这样的制度即便是女子只能作为家中男性附庸的当下,对于他这么个现代人而言也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这一句没入教坊司为奴,便是将那些女子一生的清白和幸福毁却。可是一旦想起了那些在叛乱中失去了生命的忠勇将士,失去了家人的家庭,以及这场叛乱造成的恶果,陈文的这颗复仇的心便愈加的坚定了起来,那些不合时宜的心软立刻被他丢弃在灵魂的角落中去。

    除了军器司的这些文官以外,各县附逆文官中的典型也得到了这份待遇,其中便有东阳县的知县严之恒。

    这是一个老资格的文官,不过陈文对他的印象却还是在四明山南逃的路上的那份迂腐和自私。只是当他的小女儿被衙役们推出来验明正身,陈文记忆中的那份善解人意也随之而来,尤其是王江的母亲和孙钰的妻子曾经生出过劝说严之恒将这个女子许给陈文为妻的心思,如果此事成真的话,想来严之恒大抵是不会选择附逆,而是起身维护他的女婿的权益了吧。

    一切已经无法逆转,这个年轻女子一生的幸福已经彻底被她父亲的愚蠢短视而断送。这就是叛徒的下场,陈文和忠于陈文的文官武将们需要让潜在的反对者明白背叛的后果。

    会场上,提刑官宣读过罪行,刽子手便举起大刀完成相应的刑罚,而那些女子也被粗粝的绳索捆绑,一个接着一个的送往新近修建起来的教坊司接受训练。

    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不只是那些前来“接受教育”的人们心惊胆战,就连其他排在后面的罪犯也多有想起了那些在此前被遗忘掉的美德,纷纷恳求陈文能够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为此不惜将头磕得鲜血直流。

    只不过,此时此刻,为时已晚,声如泣血般的哭喊无法改写如钢铁铸就一般的判决,也同样无法改变那颗一步步走来,在排挤、屠戮和背叛中渐渐地变得已经开始如铁石一般坚硬的心。

    过了良久,参与叛乱的文官、小吏以及附逆的军法官才处决完毕。天上的雨越加的大了起来,陈文不知道这是老天爷在为谁哭泣,是那些叛徒的悲剧,还是为他如今的铁石心肠而赶到了悲哀。但是当这场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暴雨过后,阳光重新穿透云层照耀在金华府城的会场之时,最后一个判决也已经下达。

    “永康县生员丁慎言,擅自组建团练、杀害伤残将士、****良家女子、强夺抚恤田产、放火谋杀、勾结清军、抗拒王师等多项罪名成立。根据大明律,特判处丁慎言满门抄斩、抄没家产、家中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奴,永世不得赎身。”

    结束了,剪除掉了这些**的枝叶,这个大树上才会焕发新生。而陈文也坚信,未来的变革即便是充满了阻力,他也会竭尽全力的坚持下去。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这长久以来的牺牲。(未完待续。)

第三章 分地

    处决了参与叛乱的官绅将吏,在经过了收复金华府、善后大借款以及凌迟马进宝,陈文在金华府的名声涨了跌、跌了涨,此刻随着那些擅自组建团练、为祸过甚或是拒不解散的士绅富户遭到了严苛的刑罚惩处,终于在一片兔死狐悲的哀鸣声中再度跌了下来。

    无论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的思想,还是大明王朝优待读书人的传统,这些都使得宋明的儒家士大夫阶级出现了普遍性的蔑视普通百姓的现象,诸如“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之类的言论甚嚣尘上,更是背离了儒家理论中关于仁的核心思想。

    陈文惩处士绅,在他们看来便是在残害士绅,因为这组建团练和允许自行征用荒地养兵乃是浙江巡抚曹从龙的军令,他们并不认为借题强夺普通百姓家产的行径应该得到惩处。当然,诸如丁慎言那等强夺军田的鲁莽行径也颇为本地士人所诟病,很多缙绅士人认为若非出现了这等过线的事件,护犊子的陈文的刑罚也不会如此严酷。

    被处决的文官武将大多来自于曾经的那支大兰山明军,来到金华时日尚短,田产家业也还没有积攒起来。不过,从那些附逆的士绅富户家中抄没的家产,倒是为大批仓储在玉山镇被清军焚毁且大军在外征战耗用惊人的金华明军进了一回补。若是算上马进宝的宦囊和秋税,今年的军费开支和制度改革应该可以支撑下来。但明年就开始进入了借款的还款期,如果今年下半年如果拿不下富庶远胜金华的衢州的话,这支战兵即将破万的大军还是会把他彻底压垮。

    既然此番进了回补,坚信着“有恒产、恒业者有恒心”的陈文决定趁热打铁,将以田土养壮士和军功授田的政策和制度彻底贯彻下去。

    按照分地的既定顺序,第一批乃是阵亡将士的军烈属以及因伤残而不得不退役的将士,伤残军官士卒中识字的无不在经过了训练后被陈文安插到了卫所和其他部门,但是抚恤的田土也还是第一批进行发放,以安军心。

    除去这些非现役的军官士卒外,分地的顺序则是按照入伍的时间排序,首先的便是大兰山时代经历过四明山殿后战的那支老南塘营。而后则分为天台山时期、收复府城前以及在此之后入伍的士卒,以及最后的备补兵。

    这项工作非常紧迫,因为夏收刚刚完成,夏种即将开始,虽然第一次的收获陈文不会去收取税赋,但是尽快完成才能在明年从那些军租田里收取到支撑继续作战的军粮储备。

    作为分地的顺序中最优先的那一批,先前还在龙游县的伤病营里养伤的石大牛也在第一批的轮休人员回返府城后从老营里领到了分配的田土。

    石家分到军田位于金华县的塘雅镇以南的一个村子,距离塘雅镇实际上并非很远,胳膊受伤的石大牛赶到塘雅镇的百户所后将自老营拿来的分田文书一交,没过一会儿就定下了今天一早卫所的军官和吏员前来协助分地的事情。

    分地之事涉及甚多,所以往往会有所拖延,但是石家在那村子里已经分过一份田土,百户所的百户知道石家当初是两兄弟一起在大兰山上投的军,便提前做好了工作,只等石大牛回来。因为只有拿到了盖着老营大印的文书才可以向千户所缴纳回执,从而完成这项上峰三令五申的重要工作。

    一大早,石大牛便起了身,顾不得去吃热腾腾的早饭便赶去村口等着。虽然是现役的南塘营伍长,但是石大牛可不打算在卫所的地盘上充大,不仅仅在于百户在军中的阶级远比他要高,而且毕竟是人家来协助自家划分田土,再说这世上县官不如现管,无端端的得罪了正管他们的卫所军官弄不好就会被人穿小鞋,所以此刻还是早早在村口等着为妙。

    长久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使得即便胳膊上有伤,石大牛也没有倚在哪,或是蹲在地上的打算,迎着阳光笔直的站在村口,一动不动,就仿佛是他还在军中轮值站岗那般挺立。

    偶有村民自村口而过,看到他的站姿不由得赞一声威武,更有些到村外小溪去洗衣物的大姑娘小媳妇私下里交流着新近搬到村中的这户人家,不仅分到了大片的土地,而且还不必缴纳税赋,俨然是一户小地主模样。此刻见到一看就是老实本分人的石大牛,一些姑娘家装束的女子不由得小脸微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

    听到了村中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石大牛转身正好迎来了他的幼弟。石家人丁兴旺,他父亲那一辈人还都在绍兴那边且不提,他家中父母俱在,他是头大的儿子,除了已经阵亡了的二弟,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和这个还不到十二岁的幼弟。当初若非是有幸从军,只怕不必等到清军围剿,就要卖儿卖女,否则仅靠着他和他二弟出卖劳力,这一家弄不好就会饿死人的。

    因为满清苛捐杂税以及租种的那户缙绅借提高租子这双重打击下,失却了祖传的田土,石家一度走在了家破人亡的边缘。

    所幸那段饥寒交迫的日子早已远去,自从当了陈大帅,现在的临海伯陈爵爷的兵之后,即便是在天台山那段日子,加上以工代赈,一家人也总能吃饱喝足,到现在更是分到了不必缴纳税赋的田土。只可惜他的二弟却在月前战死于府城的武库,否则这一家人该是何等的幸福。

    他的幼弟提着一个竹篓,里面是石大牛没有来得及吃喝的早餐和水罐。摸了摸肚子,长期在军中按时吃饱饭,此刻也确实是饿了。石大牛拿起了饼子,就着腌制的小菜大口大口的吃着,脑子里却想起了军中的大锅饭,尤其是训练和作战时能分到的那份肉菜。

    娘做的,比军中的伙夫做得好吃,可惜家中很少能吃到。眼下分了地,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个肉菜里面光是菜看不到几片肉了吧。

    稀里哗啦的吃完,现在还只有一条胳膊能用的石大牛提起了水罐,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水,打了一个饱嗝,只觉得浑身舒爽。

    待他刚刚想起什么,想要和他弟弟说起,却看到远处来了一队大车上竖着书有塘雅镇百户所旗帜的队伍正在向村口赶来。石大牛知道这是卫所前来协助分地,赶忙迎了上去,而他的幼弟则赶忙提着竹篓往家跑去。

    待石大牛到近前才看明白,不只是有卫所的百户和小吏,还有一队穿着明军军服的备补兵,想来是弹压可能的反对份子之用。另外还有耕牛以及大车上的农具,先前已经送过一份,而今天这份才是他的。

    与那百户见过礼,石大牛便表示先到家中吃些早饭再作划分田土。眼见于此,那百户知道上面严禁协助分地时的吃拿卡要,连忙表示还是先分了地再说,于是这一众人,连同赶来的石大牛的父母便一同前往村外的田地。

    石家分到田土原本属于本镇上的一个生员,数日前刚刚因为组建团练时强夺民田致人死亡,连同着豢养的豪猾之徒和极为作恶的叔伯兄弟一同被斩首示众,家产也被充公,只有部分家人幸免于难。只是没了田土这一家子立刻变了赤贫,只能到镇上做些账房、教书先生之类的营生,而百户带来的这队备补兵便是防着那户人家可能出来捣乱的。

    来到了村外紧邻小溪的那片田地,那小吏便带着备补兵划界、标记。新分到的这片田土与石家前两日刚刚分到的那片地紧邻,但是小吏还是按部就班的让备补兵们把分界的石碑树立好。因为地虽然都是石家的,但一片是烈士石二牛的抚恤田,另一块则是现役伍长石大牛的军田和军功田,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在百户与石大牛联络军中情谊的期间,小吏和备补兵们很快就将工作完成。石二牛的抚恤田有足足四十亩,他生前任职的军需司除了烧卖的银子,还特别发了一份奖金以嘉奖石二牛的尽忠职守。相比之下,石大牛刚刚划分的这片田土,有十亩他作为现役的军田,以及二十亩强渡灵溪加上本队斩首算在一起的军功田,算来反倒是比他弟弟的要少一些,只是一想到那片土地是他弟弟用命换来的,石大牛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地分完了,耕牛和农具也交给了石家,确认无误后,在军中参加扫盲而学会书写自家姓名的石大牛便在回执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名字,并在上面按下了手印,才交给为首的百户。

    那百户是老南塘营伤退下来的老兵出身,虽然四明山殿后战时是在侧翼战场上的辛哨,与主战场上的石大牛并不认识,但是共赴沙场的情谊却并没有减少。工作既然已经做完了,石大牛便邀请百户到家中吃酒,并私下表示会有一份表示,希望百户日后能够对他家有所照顾。

    这是应有之意,但是分地前在千户所的那一幕三令五申却记忆犹新,只得表示下午还有工作,不好在此吃酒,而且他和石家兄弟乃是同袍,有所照顾是应该的。随后便带着众人离开,而石家则干脆从家中装了大量的饼子、腌菜,还给百户带了一坛村酿。

    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都是自家吃用的。百户见没有银子,才安心的分了下去。

    石家的田土分配完成,他下午也确确实实是有工作要做。还是分地的事情,而且还要忙上好一段时间。因为除了这些烈士和战兵外,随他同来的备补兵要要分配军租田,所以这些人的工作积极性甚至比他还高。

    目送着这众人离开,石大牛随着他的父母去见了那群等在家中小院里的佃户,这些佃户以前租种的便是石家分到的这两片田地。石家现如今没有足够的重劳力进行耕种,除了石老爹自种的几亩菜田外,剩下的土地只能招来佃户收取租子。既然如此,他们便找了那些以前在生员家租种的佃户,都是这个村子中的乡民,也算是不断了他人的营生。

    石大牛按照他老娘的要求,在众人面前表明了他南塘营现役军官的身份,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算是完成了立威,随即便由他老爹宣布租子的比例。

    只是听过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忧的佃户们纷纷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因为石家的租子比生员家的要低了将近一成,有没有耕牛、农具的都因此而受益,对于这户迁来的外乡人的敌意也削减了不少。

    分地的工作在明军占领区广泛的展开,不仅仅是民间分到田土的军户,就连南北两线军中随时要面对大批清军的战兵们也是一片的欢腾,士气远胜于前,就连这支明军的几次大捷都未能有此刻的士气更高。

    因为田土,乃是古代中国人最为重视的财产,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有了田土,就意味着会拥有繁衍生息的安稳可能。

    分地进行的同时,陈文也收到了来自于军工司的报告。一份是关于轮契式枪机的,而另一份则是颗粒化黑火药的。这两项军事科技革新一个来自于陈文的记忆,另一个则在明朝是就已经开始使用,只是普及上并没有覆盖到大兰山明军罢了。

    可是随着审讯的展开,陈文也从提刑官的报告中得知了这两项军事科技革新之所以没有成功,乃是因为军器司的文官的阻挠,他们试图借此来将军器司的权柄继续掌握在手中,防止陈文借悬赏为名进行渗透和架空。

    得到了那份报告,当时的陈文可谓哭笑不得,他将军器司置于金华镇旗下确实有着侵蚀文官权利的心思,但却从未打算把那些在王翊在世时就主持武器制造的专业文官们架空,甚至不仅没有打算架空他们,还打算对军器司进一步扩大,同时提升部门的级别和文官的官职。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他们非要在至关重要的武器革新上作死,那么就让他们全家一起去死好了。

    只不过,陈文没想到前脚处死了那些文官,这两项军事科技革新竟然会如此迅速的就得到了进展,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所谓轮契式枪机乃是燧发枪的一种枪机,陈文按照记忆画了出来,反复核对数次后才送去悬赏,可没想到还是被人算计了一手。刚刚得到的报告中表明了需要对部分零件进行调整才能使用,对此陈文当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念头,当即前往军工司,在验证后亲手将赏银交给了那位原本在俞国望帐下的鸟铳工匠,换来了那位工匠的千恩万谢。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轮契式枪机的生产速度还是提不上去,想要大量装备部队还需要漫长的技术积累。

    这一点毋庸置疑,陈文也知道燧发枪的普及化历程充满了坎坷。所幸颗粒化火药的技术难度很低,连同定装药包一起马上就可以进入批量生产,唯有原材料可能会影响到生产速度,具体如何提高原料获取陈文觉得还需要拿些手段出来。火器是武器的发展趋势,陈文必须设法保证原料的获取,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可以提前开始研发。

    另外,既然物质已经开始过硬了,那么精神上当然也要过硬,因为战场上胜负的关键还是作战意志,信仰和宣传必须立刻行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章 七月初四

    原材料的问题陈文已有成算,只是分地的摊子现在铺的还有点大,对衢州方面也还处在战争状态之中,这些成算暂时也只能是想法而已。

    不过随着新近按照标准化进行生产,每件火器之间差异开始缩小,定装药包也提上了生产日程。经过了对新近生产的火铳的几轮实验,军工司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足以保证火铳发射的量,并且以此填装药包。到了战场上,火铳手只要咬开或是撕开纸质的药包,直接导入火铳即可,无须再在激战中再分心估量导入的数量,降低了火药不足或是炸膛的可能。

    只不过,轮契式枪机的批量生产还是个问题,陈文暂时也只得将生产出来的安装在威力更大的鲁密铳上。额外根据扩编和损耗需要而生产出来的其他鲁密铳,则依旧使用老式的火绳枪枪机。至于鸟铳,因为对于击破清军装备较多的打造精良的棉甲存在一定程度的威力不足的问题,则不再继续生产,各部的鸟铳也开始进入轮换淘汰阶段。

    纯以物质上的力量开始得到提升,基于“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基本常识。永历六年的七月初四,在这个注定铭刻于青史的日子,华夏复兴社在金华府府城内的一座改建的宅院中宣告成立,这一天也正是第一批会员宣誓入会的日子。

    华夏复兴会的纲领和章程陈文琢磨了几天,又与周敬亭熬了两个晚上,总算是折腾了出来。当然,主要还是要感谢年少求学时的思想政治课,纲领和章程,很多都是抄自共和国时代的党章,只是根据这个时代的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改。

    此时此刻,一面红底绣着竹简与春秋样式古剑交叉于上的会旗悬挂于大厅的主位,其下乃是一个供桌,供奉着一手托着竹简,另一只手扶着佩剑的轩辕黄帝的塑像。既然是复兴华夏,那么自然要供奉轩辕黄帝。陈文当着第一批即将入会的会员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随即便开始宣读开幕词。

    开幕词乃是周敬亭的手笔,华夏复兴会的本身便是以儒家提倡的夷夏之防所代表的古中国民族主义思想为宗旨,所以周敬亭书就的开幕词以及纲领和章程也都是自儒家经典中引经据典,穿凿附会而成的。

    在陈文的那个时代,儒家思想传承两千年,至清末随着本土学说无法实现国家富强,人们纷纷开始师法他国,儒家思想也开始逐渐被舶来货取代。儒家思想虽然没有彻底灭绝,但却也不再是社会思想的主流。但是在这个时代,儒家思想依旧占据统治地位,即便是蛮王夷君以要将自身在儒家所说的正统上面包装一番,才方便借着君臣伦理强化其统治。

    在这个时代,中国人还没有被西方打到在地,彻底抛弃儒家思想、以不知名的外来思想作为宗旨是百分之百不可能取得成功的。陈文不知道他以重申夷夏之防,以儒家核心的“仁”与现代民族主义思想相融合的方法是否能够成功,也不知道会对未来造成何种影响。

    但是,既然当下的儒生已经不再是先秦儒生那般遵循“仁”的核心思想,而陈文也需要信仰的力量来强化自身,那么借助于夷夏之防来创建信仰就成了他所能想象到的唯一选择。

    至于未来,陈文知道随着满清的铁蹄踏遍九州,明末的儒生中也出现了很多诸如“夷夏之防大于君臣之伦”之类的强调华夷大防的思想。日后若是能够延揽到如黄宗羲、顾炎武、朱之瑜、吕留良、王夫之之类的大儒或是其他得到了启发的儒生,完全可以再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改良。

    事实上,陈文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着万世不易之法,大明王朝的兴衰就是最好的例子。况且,若是无法赢在当下,也就不再有什么未来。至于以后的事情,自然有后人去操心,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开幕词意简言骇,处处引经据典,不过这会场上的第一批会员除了孙钰、周敬亭、顾守礼和齐秀峰以外,再无任何一个士人,几乎都是仅仅完成了初步扫盲的中高级军官,是否能够领会其意,陈文并不敢保证。

    或许,下一次的开幕词应该用白话文。

    所幸接下来的入会誓词,陈文没有费力不讨好的去翻译为文言文,直接照着思想政治课上的《入党誓词》简单修改了一番。那些都是千锤百炼的文字,陈文在将参加宣誓的入会人员名单进行了宣读后,便转身面相会旗和轩辕黄帝的塑像,右手握拳悬于太阳穴,大声开始了诵念。

    “我,陈文志愿加入华夏复兴会,拥护会社之纲领,遵守会社之章程,履行会员之义务,执行会社之决定,严守会社之纪律,保守会社之秘密。对会社忠诚,积极工作,为实现驱除鞑虏、拯救斯民、光复汉家旧地、重建华夏文明之伟大事业而奋斗终身,时刻准备着为会社和华夏生民牺牲一切。如有背叛之行为,天厌之,天厌之!”

    誓词其实这些人早已能够倒背如流,即便没有陈文领读他们也能够一字不落的背完。毕竟在他们看来能够进入到这个劳什子的华夏复兴社便是进入了陈文抗清集团的核心圈子,反倒是那四个士人心怀着更多的信仰——来自儒家思想的信仰。

    按照各自的名字将宣誓词一个接着一个的宣誓完毕,每每完成一个宣誓,陈文便拿出了一个使用同一模具铸造出来的由竹简与古剑交叉而成的徽章,郑重其事的将其钉在该会员的胸口衣服上,随即便行了一个平胸礼,紧接着也迎来了同样的回礼。

    陈文此前在军中废除跪礼的打算由于监军文官的存在,只得选择了放弃。但是在会社之内,陈文还是把跪礼废除了,会员与会员之间只需行平胸礼即可,称呼也一律使用同志,即拥有共同志向之人。哪怕这更多只是形式主义,陈文也坚信它们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会员,将平等自由之类的思想根植其间。

    完成了宣誓,接下来就是新近会员向会社表决心,直到闭幕词完毕后他们才会离开。不过明天还有组织会议,他们依旧需要前来参加,为扩大组织、收录更多的会员做准备。

    ………………

    与此同时,遥远的广西战场,李定国对于浙江的那一幕与有意沾些他的喜气的陈文不同,完全是一无所知。况且即便他知道这些,此刻也势必没有那么多空闲去思考这些,因为收复广西的这一战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永历六年四月,李定国自贵州进入湖南,于五月中旬与在此和清军对峙了长达一年的冯双礼汇合围攻靖州,很快便击溃了续顺公沈永忠派来的援军,歼灭清军五千一百六十三人(其中有满洲兵一百零三人),趁胜收复了靖州和武冈州,史称靖州大捷。

    接下来,损兵折将的沈永忠在明军凌厉的攻势以及求援无望之下仓皇北逃。在接下来的数月间,以大西军为主的西南明军很快就收复了除岳州、常德和辰州外的湖南其他府县,就连湖南的省会长沙也没有例外,几乎是一口气收复了整个湖南。

    取得了靖州大捷的一个月后,发觉沈永忠以及整个湖南清军已无力抵抗,李定国便与冯双礼分兵两处,自领着一部明军自武冈、新宁直抵全州,于数日前的六月二十八日歼灭了全州清军,刚刚派去不过一个月的孔有德部将孙龙和李养性尽皆被明军击毙。第二天,亲提大军的孔有德再败于李定国之手,史载“浮尸蔽江下”,只得退守桂林。

    明军于六月三十兵锋抵近桂林,孔有德自知无力抵抗,便于七月初二飞檄镇守南宁的提督线国安,以及镇守梧州的左翼总兵马雄和镇守柳州的右路总兵全节放弃地方,全力回援桂林省会。与此同时,李定国迅速的将桂林围了个水泄不通。到了此时,武胜门已经被明军攻陷,大军蜂拥而入,意在剿灭清军最后的抵抗。

    桂林的原靖江王府,现在的定南王王府中,满清三顺王之一的定南王孔有德得知明军已经杀入城中,持刀砍杀宫眷数十人,紧接着便回到了储存着大批财宝的后殿。

    看着一箱箱光彩夺目的金银珠宝玉器古董,孔有德不由得想起了吴桥兵变后被明军围困于登州,那时靠着连番的屠城也是急需了大批的财宝,可却并不像今日这般满心皆是末路的悲凉。

    孔有德,辽东盖州卫人士,其家为铁岭矿工,努尔哈赤攻占铁岭后,其家组织矿工暴动失败后亡命辽东,一度积功至广宁军游击。天启二年,沙岭惨败,广宁军覆没,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弃土,孔有德逃亡旅顺,开始在东江总兵毛文龙帐下为将。

    然而,好景不长,崇祯元年,蓟辽督师袁崇焕擅杀持节武将毛文龙,而毛文龙的继任者陈继盛也很快死于参将刘兴治之手,东江镇混乱日甚一日,孔有德等人不服辽西将门出身的新任总兵黄龙,便率众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成为了孙元化以欧洲火炮训练的新军。

    崇祯四年,清军围困大凌河,孔有德奉命驰援,行至吴桥,军需不足,士卒抢劫引发哗变,登州之乱爆发。第二年,明廷招抚不成,关宁军奉命平乱,孔有德等叛军不敌,被迫放弃登州,投降了此前的生死大敌满清。此后满清历次征战,多有其人。

    崇祯十七年,满清入关,孔有德随多铎镇压江南抗清运动。后得平南大将军,奉命进攻广西,于永历四年攻陷了桂林。是役,靖江王朱亨歅、督师大学士瞿式耜、广西总督张同敞皆在战后因不肯归降而被孔有德杀害。

    自永历四年攻陷桂林,拿下了整个广西后,孔有德便派遣部将镇守各地,自家在桂林靠着横征暴敛当起了富贵王爷。然而此时此刻,明军已经杀入省城。回首过往,孔有德看着这些金银珠宝,满心的悲凉和悔恨。

    当初他们父子领导铁岭暴动,其父被清军杀害,怀揣着报仇雪恨的信念,孔有德加入了辽东明军,数年间便积功至游击将军,不可谓不奋勇。后来即便是沙岭惨败,广宁军覆没,他也未曾放弃信念,逃亡旅顺,投效毛文龙帐下,此后数年,亦是屡立战功。

    可是随着毛文龙和陈继盛先后死于非命,东江镇的混乱以及辽东武人在山东所遭受的排挤,随着“前往大凌河赴死”和粮秣的短缺造成的劫掠而引发了兵变。

    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谓是一步踏错便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在生和死之间,他很快就忘记了血仇,选择投奔曾经的杀父仇人,此后更是为满清立下了汗马功劳。靠着无耻残暴的屠戮百姓,孔有德得到了恭顺王的王位,后来改封为定南王,攻陷并为满清镇守广西。

    一路走来,曾经在辽东战场上抗击清军的猛将孔有德已经彻底沦为异族的走狗,沉浸在了在满清脚下摇尾乞怜以获取富贵的豢养生活之中,为他的主人咬死任何一个敢于抗击异族侵略的汉家儿郎,就像杀死曾经的那个他一般。

    直至今日,李定国,这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明军大帅,一个此前的西贼流寇,以着摧枯拉朽的势头击破了湖南的清军,将此前还一度向他求援却因为私怨而遭至回绝的续顺公沈永忠打得满地找牙,恨爹娘少给生了几条腿一般的向北逃窜。而今天,更是一举杀入广西,攻陷了他亲自镇守的省城,把他逼到了绝境。

    前两日,一度动摇的孔有德还打算投降明军,还派了一个与李定国部将马进忠相熟的武将前去打探口风。至少在那时他还坚信着,凭借定南王的爵位以及广西其他的府县和驻军,还有他和平南、靖南二藩的关系,应该能够换来一个富贵,无非是改换个门庭罢了。

    可是这些年的豢养他早已养成了对满清的恐惧,犹豫不决到了此时此刻,明军已经攻陷了城门,有限的守军不可能将明军重新驱逐出去,而他也放弃了投降的打算。因为直到了城破的瞬间,他才彻底想清楚,这份犹豫不仅仅是来源于恐惧,跟着满清屠杀了那么多的汉人,他已经再没有脸面回到明廷的阵营之中。

    “爹,毛帅,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不光没有去给你们报仇雪恨,还贪生怕死投了鞑子。我没脸再见你们了。”

    说罢,孔有德将手中的火把丢在了易燃的锦缎之上,反手将还在滴着鲜血的腰刀横在了颈子上。只是一下,随着喷溅而出的血液,他重重的倒在了火海之中,了解了这罪恶且可笑的一生。(未完待续。)

第五章 八月(上)

    “苟得免,度为沙弥。勿效乃父作贼一生,下场有今日耳。”

    回味着孔有德的正妻白氏临死前对她儿子的这句叮嘱,陈文心中满是冷笑。死到临头了才知道“作贼一生,下场有今日耳”,早干什么去了。孔有德一家子只有一个女儿逃了出去,算是断了香火,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只是可惜了那些金银珠宝,否则的话,历史上李定国两征广东时,这些财货在手或许还能再多支撑几天,也许清军在那几天崩溃了也说不定呢。

    永历六年七月初四,李定国率领的西南明军收复了广西省会桂林,满清定南王孔有德自杀,其妻白氏自缢,孔有德之子孔庭训、献永历于满清未遂的广西军阀庆国公陈邦傅、陈邦傅之子文水伯陈增禹、清广西巡抚王荃可、署布政使张星光尽皆被明军俘获。

    史称,桂林大捷。

    孔有德死后,李定国坐镇桂林,分遣众将攻略各府,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收复了广西全境。而孔有德此前飞檄求援的部将们在得知孔有德身死的消息,惊恐之下尽皆亡命广东,甚至不惜弃军潜逃,更有大批广西清军向明军投降。

    随着孔有德身死的消息传到了广东,负责镇守广东的平南、靖难二藩惊恐非常,急忙命令同广西接境的“州县文武官员如贼果薄城,即便相机护印入肇,以固根本”,而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清军在得到了命令后如蒙大赦,甚至出现了未待明军出现就主动放弃城池逃亡肇庆的现象。

    孔有德会死在七月初四,这是陈文早已知晓的。可虽然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蝴蝶效应,但是他一直以来始终在浙江与清军交锋,影响力最多也只能抵达临近的福建和江西。远在大西南的孙可望、李定国他们可能连陈文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就更不可能因为东南战场上仅仅占据了不到两个府地盘的一支小股明军而改变西南战场的战略战术。同样的道理,孔有德一样不可能。

    这些乃是注定的,可现在已经七月份了,浙闽总督陈锦还活的好好的,历史上他可就是死在了这个月。奈何陈锦现在既不在漳州,也没有与陈文交战,甚至还占据了一定程度的战略主动权。

    他的努力却无意间给了满清总督延长寿数的机会,一想到这些陈文就赶到荒谬非常。可是对于陈锦,他也抱着一丝幻想,毕竟这东南战场上可没有满清的王爷,既然没机会,他暂时也没有那份实力像李定国那般杀一两个满清的王爵,击杀总督的滋味还是想尝一尝的。至于原本间接逼死了陈锦的郑成功,有可能去打扰其攻城的援闽清军已经都被他吸引在了浙西,漳州那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拿下了吧。

    七月剩下的日子里,依旧忙得脚不沾地的陈文先后迎来了黄宗羲以及张自盛派来的使者。

    黄宗羲此来看样子是风闻了曹从龙叛乱前来调停的,不过这场内讧被迅速平息,黄宗羲虽然不满陈文擅自处决了大批的官吏和士绅,但是由于身为监军的主谋还安安稳稳的软禁在居所,陈文也专门派了使者去福建将判决的权利交给鲁监国,黄宗羲也没有说出什么。不过陈文的那个参加华夏复兴会的邀请还是被他毫不犹豫的回绝了,甚至连听听其中内容的兴趣也无,大抵还是没兴趣与武人为伍吧。

    然而相比这件事,黄宗羲居然带来了李定国攻陷桂林,逼死孔有德的惊人消息。这件事情陈文根据记忆早已知晓,可是黄宗羲居然在短短二十几天就得到了消息,如果算上路上花费的时间,可能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更早,这不得不让陈文惊异于此人获取消息的能力。

    黄宗羲还没来得及离开,江西明军仅存的平江伯张自盛的使者也在千辛万苦的绕路和迷路中赶到了金华府。

    对于订立联络,日后方便联合作战的要求,陈文很是开心,这至少说明他的努力已经足以影响到江西的战局,使得江西的抗清势力不得不对其引起重视。

    或许,郑成功的使者正在路上,也说不定呢。

    沾沾自喜了片刻,可是真的将设想变为现实,陈文却并不怎么乐观。此前遭受过的排挤和背叛现在依然在他的心头作祟,而且他也很清楚,无论是《画网巾先生传》中所描述的,还是白景赫带回来的情报中显示的,江西明军与其说是政府军,还不如说是顶着政府军名义的义军,那“万余大军”的成分和战斗力非常值得怀疑。

    自使者所言,由于王之纲的临时撤军,张自盛顺利突围,转进毗邻衢州的广信府。地理位置上倒是威胁到了清军的后路,但若考虑到老弱妇孺加在一起的“万余大军”可能存在的战斗力,陈文在心中便否决了联合作战的建议。

    重新试探了一番,确认了张自盛并没有确切的计划,看样子也只是联络一番,混个脸熟。陈文便约定了联络的方式,随后好言送走了使者。

    陈文出征衢州之前曾和李渔有过一段书信往来,但是等他出征后就暂且断了。平定了叛乱后,陈文收到了李渔的回书,当那部完整版的“南宋泰坦尼克号”展现在他眼前,他才突然发现原来文抄公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说别的,两者之间的文笔相差甚远,差距大到了他已经不能用不擅长文言文写作来安慰自己的地步。

    真不愧是写《肉1蒲1团》的,反正陈文自问写不出、也不敢写那等十有**进监狱的小说。只是不知道《肉1蒲1团》现在有没有问世,要不要弄一本亲笔签名的珍藏版来装点下书房。

    恶趣味过后,陈文思虑了几天,便决定再写一本,不过这一次他却不打算全部写完让李渔润色,而是写一个稍微详细点的大纲,给足了稿费让李渔自己去填充。这样一来,除了不必再耗费他休息的时间去做这些不擅长的事情外,还可以让李渔按照他的大纲在写作中进行体悟。

    另外,上次交给他润色的那份“泰坦尼克号”,完整版送回来后李渔还表示他听一个朋友说,南宋时日本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州藩,所以他自作主张的修改了一下。

    在世界史上被古人鄙视,陈文估摸着大概这也是穿越者中的第一号。嗯,确切的说,真是穿越者之耻,把这份高大上的身份的脸面都丢没了。所以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还是别写太多,否则再让李渔找出什么来,估计也就不要想着延揽的事情了。

    时至今日,陈文的麾下还真的没有什么历史上的名人前来投效,认识的也很少,见过两次的黄宗羲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也不甚感冒,这个穿越者之耻真心是实至名归。

    除了黄宗羲的问题,陈文很清楚为什么会如此。眼下满清席卷天下之势已成,虽然在衣冠文化上,士绅百姓们还是更倾向于明朝,起事的义军也大多以中兴大明为口号,但是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太大,再加上满八旗的那个所谓“不可战胜”的神话也确实震慑了很大一部分人心。

    所以,当李定国击杀满清理政三王仅存的尼堪,对抗清人心的激励实在太大,相比之下,孔有德只是个老牌汉奸,他的死所造成的影响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连陪衬都有给他脸上贴金的嫌疑。

    还有半年,希望孙可望和李定国不知道浙江的变局,希望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决策。

    话说回来,既然已经连上了李渔的这条线,陈文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至于这一次让李渔代写的,陈文给作品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倾城之恋》,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金华府。

    时间:监国鲁元年,金华之屠!

    ………………

    回到了府城的家中,周家小妹却因为带着贴身侍女和车夫跑去衢州求援的事情被怒气未消的老父禁足。

    周家小妹的父亲之所以会发怒,并非是前去衢州求援,周家小妹的行动不仅仅是救了她的家人,也让陈文提前得知了叛乱的消息,好做出应对,甚至陈文在给鲁监国的奏疏中专门为周家小妹求取诰命,周家小妹的父母也有奉赠。

    那时的诰命可都是赠给官员的女眷,王江当初获奉浙江巡抚时他的母亲就得到了诰命的加升。周家小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能得诰命,那可是从未有过的荣光。

    但问题在于,周家小妹说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个大家闺秀带着侍女和车夫几天几夜不回家,跑去衢州那么远,即便目的地有她的兄长,这事情传扬出去,十有**会被人认定是个疯魔的女子。就算她兄长飞黄腾达了自然会有人求亲,不愁嫁不出去,但是嫁了人公婆那边就少不了脸子看了。

    为了这个一向讨人怜爱的闺女的婚姻大事愁了几年的周二老爷这次也算是下了狠心,从周家小妹回来至今始终禁足家中,不许她出门半步。若非周家小妹的手帕交,金华知府孙钰的妻子易青派人相邀,只怕是要一直禁足到出嫁的那一天了。

    逗弄了一会儿小孩儿,易青的心尖肉便由乳母带回房睡觉。周家小妹和易青二人多日未见,开始闲谈起了这场叛乱,以及近期发生的事情。

    陈文收复府城前,孙钰一家被软禁于府衙的后宅,对于外面的事情虽说并非一无所知,但是负责看管他们的那个白头军军官自身也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反倒是平叛之后,陈文凌迟处死了马进宝,孙钰请了牌位的前后竟判若两人,原本即便是在陈文和他妻室幼子面前也只能偶有笑意的冰块脸,那一日捧着牌位回到家中后,又哭又笑,如疯魔一般,自那之后更是笑意连绵,似乎有回到了金华之屠前的那个阳光少年一般。

    丈夫解开了心结,儿子能够茁壮成长。回忆着过往的那些苦难,再触摸着此间温暖的阳光,易青很是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身处梦幻中的感受。这种感觉很舒服,让她非常之陶醉,只是生怕一觉醒来这一切美好就会如肥皂泡一般破碎,使得她的内心深处隐隐还有些不安。

    易青虽然聪慧远远不及她的这个手帕交,但却也很清楚,今天的一切都是来自于陈文,来自于孙钰劝服了本打算南下福建的陈文留在浙江。

    永历四年的那个冬夜至今记忆犹新,若是没有陈文的话,他们一家只怕早就死在了四明山,所以无论是出于报答的心理,还是彼此之间的交情,易青总是想要给陈文介绍一位足以配得上他的女子,也好让能够尽快传宗接代,为陈家留下后人。

    想到这里,易青突然想起了周家小妹赶去衢州求援的事情,询问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即便是周家小妹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的讲述,就连面对倪良许时的命悬一线也仿佛只是做一件女红一般平静而正常,可是一想到一个女子在没有家中男性的陪同下远行两百里地,在背后还有追兵的情况下赶去求援,易青在由衷的佩服的同时也不免心生了一些八卦的心思。

    “妹妹,你既然去衢州大营,当是见过辅仁了,是否如姐姐此前所言那般一表人才?”

    周家小妹殊能不知易青言下之意,易青此言尚未说完,她便是俏脸微红。只是到了下一刻,这女子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故态,唇齿之间只是淡淡的说道:“见是见过一次,也确实如青姐所说那般。可是我总觉得这位爵爷似乎背负着太多的负担,沉重到足以压垮一切的负担,这等人,大抵是不会把心思放在儿女之情的上面,女子在他们这样的英雄眼里或许只是附属品吧。”

    易青并不知道陈文当时的心思全部在叛乱之事上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却关注一个女子的想法。况且周家小妹也并非因此才留下了这份印象,她很清楚陈文在那时的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若真的放着大事不管反而过分关注她的存在,周家小妹也不相信眼前的那个人便是在绝境之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陈文。

    可是敏感如她,陈文在听闻到曹从龙叛乱时瞬间联想起的历史上南明抗清运动的始末,以及再后面长达数百年的苦难,这些尽皆看在了她的眼里,虽然不知道是些什么,但是那份沉重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后面的联想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听到了周家小妹的话语,易青很是回忆了一番。在他印象之中,陈文这个人尊卑的概念比较淡薄,能够善待周围的人,对于女子也没有丝毫轻视。而掩盖在这一切之下的却是自她认识陈文以来,这个男人似乎每天都在忙碌,就像是上了弦的发条一般,或许正是周家小妹所看到的那份沉重促使着他的永不停歇。

    “辅仁已是朝廷名爵,麾下大军数千,身处在这四面皆是鞑子的金华府,或许在他来到四明山之前还有些事情,还有些人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说到这里,易青不由得想起了陈文编造的郁郁而终的老父和在清军破城时毅然自裁以保清白的聘妻。

    或许正是这些原因,才会如此吧。

    “但是。”随着话锋一转,易青继而说道:“但是辅仁绝非那种心机深沉、冷酷无情之徒,也绝不是那个姓曹的巡抚所说的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青姐所言甚是,妹妹也不会听信那等卑鄙小人之言……”

    只不过,未待周家小妹将后面那段“终非良配”回绝说出口,院中便传来了一个男子爽朗的说笑声。

    “有日子没过来了,快把我干儿子抱出来瞧瞧,看看这小家伙长高了多少。”(未完待续。)

第六章 八月(下)

    陈文与孙家乃是通家之好,若是换做别人,谁敢在以严以律己且严以待人著称的孙府尊的家中大呼小叫来着。

    而此时,同行而来的孙钰对于陈文的无礼没有丝毫不满,陈文在大兰山时曾在他家寄居过一段时间,二人相交莫逆,况且陈文还是孙钰长子的干爹。如此的关系,孙钰也只是微笑着并肩而行。

    伴随着陈文爽朗的笑声,二人很快就走到了门前,孙钰随手推开了房门,看到的却是自家娘子与一个陌生女子正要起身行礼。只是稍一看过那女子的相貌,孙钰立刻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周小娘子?”

    猜出周家小妹的不只是孙钰,她的兄长在陈文幕中已有半年,朝夕相处,况且陈文在衢州还见过女扮男装的周家小妹,自然没有认不出的道理。

    “妾身见过临海伯,见过府尊。”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并没有影响到周家小妹的礼仪,直到双方见过礼,周家小妹才退到了易青的身边,在易青附在耳边的“这就是我儿子的干爹”的低声调笑过后,于无地自容的羞臊中寻思着待孙家夫妇叙过话便起身离去。

    与此同时,无视正在商议中午吃些什么的孙家夫妇,陈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这个此前他在衢州曾见过的女子身上。

    上一次相见,周家小妹不只是女扮男装,似乎还刻意的化了装束,可是即便如此,陈文依旧看出了她的性别,而当时的感觉只是五官比较精致,长相应该不俗而已。况且那时他很快就陷入了对于叛乱的思索之中,此后也未曾再见过,所以印象相对比较模糊。

    可是此时再看,精致如细瓷般的俏脸似是稍一用力就会碎裂开来,皮肤白皙,辅以浅浅的粉黛,以及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柔美,更显得清丽无双,身材高挑而匀称,翠色的腰带勾勒出了纤纤一握的腰身,而那份尚未可能褪去的青涩更是平添了不少的少女特有的轻柔。若是说,第一次在衢州大营里陈文只是感觉这个女子仅仅是相貌不俗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如山水画卷中走出来的古装丽人却着实让陈文眼前一亮,就连呼吸也为之一滞。

    只不过,当那双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略带着的羞涩和恼怒的进入视线的刹那,陈文却猛然想起了去年周家回返府城时的那一幕,那份曾经萦绕在他心头的熟悉只在一瞬间就将他的潜藏在心中的一些片段重新唤醒了过来。

    “陈文,你就是个大笨蛋!”

    “再见。”

    毕业,很多时候等于失业,也往往意味着各奔东西。多年过去,初见时那份好奇中带着审视的目光始终藏在陈文的内心深处,就像那一日目送着周家一行的车队时一样,尤其是那视线的源头在薄纱的遮挡下显得和当年的那双眸子是如此的相似。

    不必讳言,周家小妹在姿容气质上要远胜陈文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但是这一刹那间的恍惚过后,陈文很快就从记忆的深处苏醒了过来。陈文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为了借助于氧化,让心头的那点脆弱重新坚硬起来。

    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即便能够回到从前,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此时,随着陈文眼前的女子在诧异了瞬间,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一闪即逝,便起身告退。然而,她刚刚踏出府衙的后门,还未来得及登上马车,身后一个声音便让她暂且放弃了乘车的打算。

    “在下与周小娘子正好顺路,不如由在下相送一程,可好?”

    “这,那就有劳爵爷了。”

    既然是二人同行,况且即便是傻子也看出了陈文的无事献殷勤。于是乎,周家小妹的侍女便和陈文的亲兵远远缀在了后面,而周家的马车则跟在最后。

    “叛乱能够迅速得到平息,周小娘子居功至伟。”

    “临海伯所行义举,自有上天庇佑。妾身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不值一提。”

    听到此言,陈文摇了摇头。“平阳之后,再难见得周小娘子这般的女中豪杰。”

    陈文的言辞让周家小妹感到有些诧异,因为据她兄长的形容中,陈文此刻的举动很是有些不正常。

    “平阳公主收编义军、攻城略地、其部军纪森严、令出如山,便是屈突通都曾败于马下。妾身只是带着侍女和车夫出了一趟远门,实不敢与那位李公子相提并论。”

    周家小妹的回答让陈文眼前一亮,他所说的那位平阳公主并非西汉名将卫青的妻子,汉武帝的姐姐,而是唐高祖李渊的女儿,唐初名将柴绍的妻子。其人的事迹在《旧唐书》和《新唐书》中皆有记载,而陈文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物还是因为一本武侠小说,那位公主被付与了李秀宁的名讳后成了男猪脚的绯闻女友。

    “周小娘子博学多闻。”

    “不敢。”

    二人已经走了一段路程,他们选择的这条路虽是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但是有一个疑问,周家小妹却并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

    “敢问爵爷,您对卓吾先生的学说,是如何看待?”

    卓吾先生便是李贽,这是周家小妹早就想要知道的问题,今天陈文莫名其妙的追了上来,恰好择日不如撞日。

    只可惜,看起来卓吾先生这个称呼对陈文而言似乎很是陌生。确认她并非误判,在陈文的一脸迷茫和不解中,周家小妹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即便借口此间距离家宅已经不远,暗示陈文继续护送已是不太方便,便登上马车独自离去,只留下了陈文还站在那里,目送马车驶过远处的拐角。

    李贽!

    迷茫早已不复存在,甚至看起来似乎都从未出现过的陈文细细的品味着这两字所代表的一切。直到良久之后,仿佛是打了一个寒颤般的抖动了一下,他才招呼手下人策马向城门疾行而去。

    “真不愧是明末,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竟然都产生了自由、平等的思想。看样子,应该还只是读过了李贽的那些**而已。”

    “只可惜,在那个传统政治已经固化的时代李贽的结局只可能是一个悲剧,或许还真的不如纷乱的今时今日这般能够更容易开启新的思维了吧。”

    “或许,我还可以做得更多!”

    ………………

    永历五年八月二十四,苏州府常熟县红豆山庄中如往常一般宁静。

    自从钱谦益退隐以来,钱谦益、柳如是这对夫妇便在私底下赞助抗清义军,劝说满清官吏反正,并且联络东南各地抗清人士为明军传递消息,所以这红豆山庄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反清人士出入,但是在表面上却还保持着一副主家醉心于诗酒的常态。

    只不过,最近南直隶风声比较紧张,钱家已经借家主偶然风寒而闭门谢客,本以为可以暂时将外界的烦忧暂且抛诸脑后,结果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穿着与满清占领区的普通贩夫走卒无异,中等身材放在人群中也很不显眼,只是带着个斗笠始终有意无意的将面容遮掩其下,似乎是唯恐旁人看见一般。钱家的门房见来人递上一张帖子,仔细查验后便恭恭敬敬的将其请了进去,很快就被带到了山庄深处的一处偏僻的小院里。

    进了屋,待来人摘下斗笠,钱谦益与柳如是对视了一眼,后者便走了出去,在小院的一个石桌上于这乌云刚刚开始散开的午后练起了书法,只是时不时的将目光投诸于早已关上了房门的正堂。

    钱家的家仆、婢女都知道,钱家的这位夫人虽说出身不好,却深受家主宠爱,更是违背礼教以大礼将其迎娶过门,一度为时人所不容。这位夫人平日里还算是个好脾气,只是练字、作诗时除了钱谦益外不容他人打扰,所以见柳如是在小院里练字,这些仆人便纷纷退了出去,各忙各自的活计,只有柳如是的贴身侍女留在院门之外,听侯吩咐。

    小院已经肃清,没了隔墙有耳之忧,屋内的二人便落座交谈了起来。

    “太冲,你可听闻了孔有德身死桂林,王师收复广西之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曾在鲁监国朝廷出任左副督御史的余姚黄宗羲。

    听到钱谦益有此一问,黄宗羲摇了摇头,继而说道:“牧翁,此事吾在路上已经得知,此来乃是为了浙东之事。”

    浙东?

    一听到浙东二字,钱谦益立刻明白黄宗羲此来的目的。如果说去年的浙东的话,尚有舟山之战和陈文光复金华府这两件大事可言,可是此事他们早有商议,黄宗羲不可能为了已经通知过的事情再跑一趟。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前不久他从其他为抗清奔走的士人口中风闻的那件事情了。

    “曹云霖与陈文相争,此事牧翁可已知晓?”

    去年陈文收复金华的事情,钱谦益从他在满清汉人官员中的熟人以及从湖州前来见他的魏耕、归庄等人口中早已得知。只是不比魏耕等人,对于此事,钱谦益内心却很是复杂。

    一方面陈文收复了金华府,并且击碎了清军的重兵围剿,乃是这几年东南明军取得的最大的一次大捷,而且还收复了一个府的地盘,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欣慰;但是另一方面,满清的金华总兵马进宝却是钱谦益一直以来最重要的策反对象,而且他相信马进宝迟早会反正,只要局势稍微向明军这边偏一些……

    可是现在,去年阵斩提标左营副将李荣的陈文杀入了金华府,虽然收复了失地,但是却把他想要策反的对象手中的实力给彻底打残,以至于钱谦益从心底感到有些不痛快。

    若是按照他的想法,最好还是陈文收复了其他府县,他再劝说马进宝反正,然后这两个武将齐头并进收复杭州,乃至是南京。这样的话,明军的实力会比现在更强,而且两个武将同在一个省也更方便文官进行制衡。

    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钱谦益只得重新思考他的计划,只是从大局上的战略还没有必要变更,只是将浙江的部分进行修改。

    至于曹从龙之乱,他也是从同样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同来的还有陈文平息叛乱,进行清洗以及凌迟处死马进宝的消息。但初闻时的惊诧,细思间的惶恐,以及三思后的忐忑,钱谦益思虑到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黄宗羲少,甚至要更多。

    “曹云霖现今如何?”

    见钱谦益显然是知道了此事,黄宗羲便开口回复道:“曹云霖无碍,临海伯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软禁在了一处守卫严密的宅院。另外,临海伯的奏疏已经派人送往福建,此人虽说并非善类,但却也知道底线。”

    “还好。”

    钱谦益松了口气,他很清楚,陈文一旦擅自处死曹从龙,那就意味着不可能再与其他明军合作,对于他始终致力的那份策动各路明军联合作战恢复长江防线,进而北伐中原的大计划实在影响甚大。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势必将会影响到大局……

    “太冲,吾上月时得到消息,鞑子派遣步军统领阿尔津率领满洲八旗一部南下,意在荡平东南。月初时大军自运河南下,只是后来并没有直接南下,反而是转道上游。看样子是打算前往江西,但是目的地却不知道是衢州,是广东,还是湖广。”

    江西地处要冲,链接着东南战场和西南战场。这支清军精锐前往衢州,那目标就是陈文;如果前往广东,那有可能是闽南的郑成功,但可能性更大的则是防备李定国杀入广东;只有最后一个目的地,就已经不言自明了。

    “另外,还有消息,说是鞑子理政三王之一的尼堪率领一支由真正满洲组成的大军南下,目标则是直指西南,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尼堪南下之事钱谦益已经派人去通知西南明军,但是阿尔津出发时桂林大捷还没有发生。历史上阿尔津南下的目的,乃是为了剿灭位于广东西部高、雷、廉、琼四府的广东明军残部,以及随时都有可能反叛的潮州总兵郝久尚。可是陈文在浙江战场上的异军突起使得阿尔津提前启程,目标也变成了威胁更大的陈文。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运筹清楚的了,必须及时告知陈文,提前进行准备才行,而钱谦益此前也曾派人去通知黄宗羲,只是没想到黄宗羲离开金华后便直接赶来,反倒是错过了信使。

    然而,当黄宗羲听过了这件重大军情后,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于尼堪的身上。无论是尼堪本人,还是那支由“真正满洲”组成的大军都比阿尔津的那支几千人的小部队要更加可怕得多。但是恍惚了瞬间过后,黄宗羲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尼堪能够威胁到的乃是西南明军,他们的手伸不到那里,眼下必须防备阿尔津与陈锦合流对付陈文,或是南下福建进攻还在围城之中的郑成功,这才是当下的关键。

    互相交换了一下了近期得到的情报,黄宗羲便告辞重返金华,虽然他一直看陈文不顺眼,但是这个武将和那支连战连捷的大军怎么说也是王翊在世时的心血所系,黄宗羲不可能坐视其被清军剿灭。况且,陈文这个家伙也并非一无是处。

    送走了黄宗羲,柳如是便回到了钱、黄二人密议的房间。

    “黄太冲那边还是认定临海伯是阉党余孽吗?”

    阉党余孽的看法乃是前年年底黄宗羲前来拜见钱谦益时提到的,原因则是王翊写给他的那份关于陈文反对赴日乞师的书信。这件事情由于余煌那个阉党余孽的存在早已变了味道,陈文对日本这个国家的抵制心态已经被他们看作是政治上的站队。

    只不过,陈文这几年披荆斩棘愣是从不可能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而且在对待王翊遗孤的那件事上黄宗羲也总觉得欠了王翊和陈文一些,再加上陈文乃是王翊的部将出身,所以即便是看陈文不顺眼,他也还是一次次的南下金华。毕竟在浙江战场上,他也没有第二个可以选择的对象了。

    “太冲,还是那副老东林的旧思维,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说罢,钱谦益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可现如今这样的局势,若是还拘泥于党派之见,各部王师又如何能并肩作战。只怕到时不光无法中兴大明,华夏也将再度亡于鞑虏了啊。”

    钱谦益的哀叹立刻引起了柳如是的赞同,当初钱谦益两度被满清下狱,便是柳如是大力奔走才将其从囹圄之中解救出来。后来谋划抗清,为明军搜集情报,传递消息,甚至变卖家产资助义军,这些事也都是在柳如是的激励下完成,二人之间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种以诗文唱和而成的****,而是真正意义上能够同甘共苦的革命伴侣。

    此刻钱谦益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对时局不利的感慨,柳如是很清楚,这并非是黄宗羲的那点事情那么简单,曹从龙之乱彻底打乱了钱谦益的思路,也进一步引发了他的不安,至于马进宝的死反倒是把此前的犹豫消除了个干净。

    “得想个办法弄清楚王长叔到底是真心投了鞑子,还是虚以为蛇。”说到这里,钱谦益以着令人难以捉摸的跳跃思维转到了另一件事上。“河东君,待风声渐缓,老夫也是时候该动身去亲身见一见那位闻名东南的国朝名将了。”

    一语说罢,柳如是眼中的那份崇敬和爱慕早已浓得再也无法化开,对于才学、对于智慧,更是对于钱谦益刚刚所表现出来的那份难得的勇气。(未完待续。)

第七章 惊变

    钱谦益提及的那两支南下清军,后续出发的还在路上,而先期南下的此刻已经抵达江西的省城南昌府。

    按照地理来说,自南昌府向东,越过饶州府或是抚州府便可以进入广信府的地面,届时与聚集在衢州的清军合兵一处便可以向东进攻金华了;而若是一路南下,可走的路线更多,只要进入赣州府,向东就是福建的漳州,向南则是广东;至于向西出兵的话,一样可以与沈永忠汇合稳定住湖广战场的局势,与正在路上的尼堪汇合。

    而从明军的视角观察,西南的李定国和冯双礼还在广西和湖广如摧枯拉朽一般大肆攻城略地,兵进四川的刘文秀开始了向被进军的步伐;而东南明军那边,福建的郑成功依旧在围困漳州,浙江的陈文则与浙江本地的清军进入了对峙阶段。

    能够触及到的几个方向,阿尔津无论走那一条都可以施加足够的影响。然而,兵进何处这个已经到了大战略层面的问题,他还没资格做出决断。即便有资格,他带来的这些满洲兵经过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早已无力作战,只得暂且在江西的府城进行必要的休整。

    伺候“满洲太君”的工作已经被江西巡抚蔡士英一肩挑起,作为另一个总督辖区的最高级官员,陈锦也得到了一些消息。由于李定国击杀定南王孔有德,一举光复广西,阿尔津的这支先期抵达的清军精锐部队在如何使用上已经引发了清廷内部的争议。

    优先西南战场,还是优先东南战场,即便是东南战场也分作几种可能,而他直辖的浙闽总督标营的驻扎地衢州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可能而已。虽然这个可能所要面对的对手在原本来说已经需要得到一定程度的重视,但是和拥兵数十万,动辄便可以收复一两个省的那支大西军系统的明军相比,东南战场上的陈文和郑成功实力都还过于弱小,满清有限的机动兵力必须用在关键的点上。

    西南和东南战场上三个系统的明军的反攻作战,虽然互相之间在地理上根本就无法协同作战,但却还是导致了满清在长江以南的兵力开始捉襟见肘起来。为此,清廷抽调了满洲八旗南下助剿,可是这些一向被视为天之骄子的真夷在数量上实在不敷使用。那么,优先级便是一个关键问题。

    只不过,与阿尔津一样,陈锦一样没有资格决定这支满八旗军的去向。

    历史上这支清军的最初目标是广东,可是随着桂林大捷的发生,阿尔津被迫留在了江西协助本地清军围剿赣西的义军,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是被调来调去,最后由于保宁之败和衡阳大捷的上演,被清廷留在了湖广战场,反倒是他最初的目标却始终没有机会前往,甚至阿尔津本人的后半生都没有机会踏足。

    就像战场上的变阵一样,战略上的用兵也要随着战局的变化而变化,西南战场与历史上没什么区别,但是东南战场的压力剧增。西南明军实力强大,东南明军虽小,但却威胁着东南的财富重地。为此,满清的高层还在进行争论,所以陈锦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等待这支援军。

    这一年以来,随着福建和浙江的明军连战连捷,陈锦也听到了一些清廷内部的风声。据说若非是舟山之战取胜,将鲁监国集团这支东南最大规模的明军集团彻底打残的话,只怕在最近铺天盖地的弹劾声中,他早已经被押回北京论罪,而那些准备取代他的人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汉军正红旗的刘清泰。

    迟迟不能平息陈文和郑成功这两路明军,陈锦已经不再像攻陷舟山时那样的意气风发,每次得到朝臣弹劾的消息,陈锦自知暂且无计可施,就只能拿身边的家奴撒气。

    衢州府城,浙闽总督衙门的大堂里,陈锦正在提着马鞭狠狠的抽打着这几个他突然看着不甚顺眼的家奴。

    在满清的体制中,就像他本人是皇帝、旗主的奴才一样,这些家奴也是他的奴才,便是打死了也无须承担任何责任。而随着新送到的那份弹劾,陈锦如如往常一般再度拿起了这些家奴撒气,因为除了这个办法,一时间也不可能将导致他遭受弹劾的陈文和郑成功这两个明军大帅怎么样。唯一能够用来敷衍清廷的只有台州总兵马信焚毁了玉山镇的仓储,斩首百余,而他也毫不犹豫的将这份功劳占为己有。

    天气酷热难耐,即便是有冰放在角落里降温也难以将他心头的怒火稍微熄灭。那个姓龚的御史实在欺人太甚,他陈锦怎么说也是个旗人,在辽东时就已经投顺满清的老牌奴才,岂是一个“闯来则降闯,满来则降满”的墙头草都可以随便污蔑的,京师现如今的风向已经这么不利于他了吗?

    “你特么还敢躲!”

    说着,陈锦便将注意力投诸到了那个稍作了轻微抖动的家奴,一鞭鞭的抽了下去,似乎是不把这个家伙活活打死难消他心头的恶气。

    鞭打还在继续,挨打的几个家奴很清楚陈锦的脾气,越是叫的响亮,就越是激了陈锦的火气,当初鲁监国刚刚返回浙江时就有一个家奴被陈锦活活打死,他们此刻即便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丝毫只得强咬着牙,不敢叫喊出来,只待陈锦的体力耗费差不多便会暂且放过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陈锦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整个人也因为不停的鞭打而气喘吁吁起来,此刻更是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休息。

    见陈锦的火气已经不再那么大了,亲兵队长便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向陈锦表示朱之锡和李之芳这两个幕僚求见。

    朱之锡丁忧还要到明年才能结束,而李之芳更是已经没了职权,这两个人陈锦一向视为未来朝廷文官中的“潜力股”,而且最近陈锦遭受的弹劾中也偶有他们的名字陪绑。陈锦虽然在心里面已经有些不太满意这二人的筹划,但他身边也没有更好的人才,暂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滚!”

    轰走了几个如蒙大赦的家奴,陈锦整理了一番散乱的官服,便重新坐到了主坐上。由着亲兵队长将二人引进来。

    朱之锡和李之芳刚刚也看到了那几个家奴,进来后行礼如仪,便开始禀报此前陈锦交代下去事情的进度。

    前段时间,陈文的突然撤军一时陈锦并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在不断试探的过程中,才从台州那边得到了金华府发生叛乱的消息。为此,陈锦很是夸赞了李之芳的运筹,虽然他知道明军内斗已经成了传统,但是利用此种可能导致了明军的解围,也确实是极为难得的。

    可是没过几天,第一次进攻龙游县城的企图被突然出现在后方的南塘营逼退后,陈锦还没来得及寻找到先行击溃南塘营的机会,陈文便回到了龙游。而他的回归,也意味着明军平息了后方的叛乱。

    衢州战场上无法确保稳赢,江西那边也传来了张自盛突围的消息,如此一来,广信府便有了两支超过万人规模的抗清义军,暗骂了江西文武无能后,陈锦紧接着便收到了金砺表示一时间无法突破安华镇防线的消息。再加上天气日渐酷热,兵士征战疲乏也容易引发疫病,陈锦只得与金砺商定暂且撤军之事,等待金砺那边找到破城的办法再行围攻。

    此前,明军确实是平息了叛乱,但是一些自知必死的士绅还是设法逃到出了明军的控制区,另外随着陈文的大开杀戒,金华也很有一些士绅富户不满于陈文的存在。这段时间,朱之锡和李之芳便在通过这些逃亡者暗中联络潜在的反对者,从明军控制区搜集情报以便为即将开始的进攻做准备。

    但是随着二人此间的娓娓道来,陈锦对他这边按照传统渠道获取的情报进行了汇总,却发现金华明军的实力几乎每天都在成长,而陈文的办法也渐渐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以田土养壮士!

    军功授田!

    如果说上半年的借款是为了解一时之急的话,近期贯彻起来的分田运动分明就是在复制府兵制,其目的就是在为这支大军扎下一个稳固的根基。

    绝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只是未待他和这两个幕僚商议出切实有效的对策,守在门外的亲兵队长不知和谁说了些什么,便进到大堂中将两封书信交给了陈锦。

    这两封书信皆是刚刚送到的,陈锦随手打开了第一封书信。写信的人乃是现今驻扎在诸暨的平南将军固山额真金砺,金砺与陈锦二人虽非一旗,但平日的关系还算不错,也能够协同作战。此番金砺带来的消息便是他已经找到了攻克安华镇防线中那座堡垒的办法,打算与陈锦约期再度进剿。

    这个消息乃是陈锦等待已久的,兵贵精不贵多,几次与这支明军激战,他很清楚以手下这些地方绿营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必须有金砺麾下的那支高达四千人的汉八旗军协同才能顺利消灭掉这支浙江明军。奈何浙江的地形将大军分割两处,如今金砺已经找到了办法,那么只要先前压上去,不让明军回援便可以获得全胜。

    这个消息解了陈锦的燃眉之急,他立刻将书信交给面前的两个幕僚,以作进一步的谋划。可是随着他打开了第二封书信,仅仅是将文字看过了一遍,陈锦便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呆坐在了太师椅上,就连信纸也从手中悄然滑落。

    至于那份信上的内容,总而言之,那便是在数日前,福建明军攻陷了漳州府城,现在郑成功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继续向福建的其他府县席卷开来。

    ………………

    自去年五月的磁灶大捷开始,郑成功先后在钱山和小盈岭两战击溃福建清军的援兵,到了今年年初更是迫降了海澄县,横扫漳州南部,进而将这座府城包围了起来。

    郑成功很清楚,若非陈文将浙江清军牵制在了浙西,即便他在去年就将有可能来援的福建清军先后击败,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走过这半年。而现在,随着陈文将历史上来援的陈锦留在了浙江,马进宝更是全军覆没身死人手,浙江打得热火朝天,而郑成功这长达半年的围城则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挠,包括福建提督杨名高和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尽皆顿兵于同安等待他省援军,因为整个福建已经没有战斗力和规模皆可以达到水平的机动兵力前来为守军解围了。

    长久没有援兵抵达,漳州守军在饥饿和惶恐中不断逃亡,直至彻底崩溃。郑成功顺势拿下了漳州府城,清漳州总兵王邦俊归降。郑成功不似陈文那般对降卒严苛,他的军中多有降将,便另选了一个番号,将王邦俊连同漳州守军残部一起收为己用。

    只不过,刚刚收复的这座漳州府城,却在这长达半年的围城中,以至“城中人自相食,百姓十死其八,兵马尽皆枵腹”,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

    这样的结局并没有出乎郑成功的意料,由于放崩法的失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所幸清军历史上的那几批援兵尽皆被陈文牵制,否则这城里剩下的汉家百姓只会更少。因为历史上,清军成功为漳州解围乃是九月下旬的事情,那时的漳州“每石米价贵至五百五十两,草根木叶鼠雀牛马搜索食尽,继之人肉。父子相食,爨不烟火者月余,病死、饿死、投水投缳而死,兵丁威取强夺箠楚而死,日以千百计。尸骨山积,秽闻数里。”

    不管怎样,这座迁延日久的府城已经拿下,而且在一个半月前鲁监国在得知了曹从龙叛乱被陈文平息的消息后也选择自去监国号,改奉永历天子为皇明正统,就连此前还顽固不化的张名振和沈宸荃也改换了门庭。

    郑成功很清楚,他近期取得的成就无不与陈文有关。作为谢礼,在鲁监国自去监国号时他便草拟了一份奏章向永历朝廷表奏陈文在浙江取得的功绩,但愿永历朝廷能够不吝惜爵位,那位未来的侯爵也好继续在浙江为他牵制住北来的清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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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54/ 第一时间欣赏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作者:张维卿所写的《永历四年》为转载作品,永历四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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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介绍:
永历四年九月,清军为彻底击败盘踞于舟山群岛的鲁监国系统明军,先期围剿与其势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装。是役,清军在击溃当地明军主力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动。 自此之后,一度由于满清的民族压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区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导致了一年后的舟山之战中鲁监国系统明军的孤立无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彻底败坏。 永历四年七月,穿越者陈文意外的出现在此地,在这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护翼过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军的名义重新开启几十年前被强行打断的中国军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拯救斯民,重建华夏文明! 书友群:519264778永历四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四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四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