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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维卿     永历四年txt下载     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乱起(三)

    女子的声音很是好听,而且透过轻纱的帷帽也能看到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着实让倪良许的呼吸为之一滞,以至于那句话到底说的是什么他都没有太听清楚。

    眼见着周家小妹领着侍女、仆妇们将泣不成声的易青扶回房中,倪良许也只得安排带来的几个士卒守在各个门外,算是将孙家监控了起来。

    将易青送回房中,安抚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了不会有事,周家小妹才在嘱咐过孙家的侍女、仆妇好生照料的事情后出门准备离开。只不过她刚刚想要自每次前来做客都会经过的那座府衙侧门时,却被那个带队的武将拦住,询问其去向。

    倪良许并无他意,只是那份监控孙家的职责还是让他出言相问,以防不测的发生。周家小妹似乎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便坦言回答离家的几个时辰了,总要赶快回家不好让家人担心云云。

    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出门会友自然是要急着回家,不能让家人担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不过城内很快便会乱起来,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侍女走在随时可能暴乱起来的路途很是危险,尤其这个女子还是易青的闺中密友,这样的关系使得心存愧疚的他更加不放心起来。于是乎,倪良许便出言相劝,表示还是他派人去送或是女子的家人来接比较安全。

    送,这是肯定不行的,不说别的,她家门前的牌匾和灯笼上写着的分明便是一个“周”字,被这武将看到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既然如此,周家小妹便低声吩咐了贴身侍女几句,寻人来接她。回到院中,没过多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不俗的年轻书生随着周家的侍女赶了过来,在对倪良许表示了些感激之情便带着周家小妹离开,只是用的还是此前载周家小妹来府衙时的那辆马车。

    踏出了府衙的侧门,周家小妹紧张的情绪不由得一松,可是待她看到马车上门帘上的那个代表归属的“周”字后,刚刚安下的心陡然便是一惊。

    千算万算。却把这个忘了,说到底还是平日里绝少出门才会如此,可是这样一来谎言岂不是一样不攻自破了吗?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周家小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书中写到过的诸多故事。转瞬之后,只见她转过身来,在众人面前向倪良许道了一个万福,借以表示感激之情,随即便没有丝毫异样的登上了马车,离开了府衙的范围。只留下倪良许和他麾下的几个守门兵丁目送至拐角。

    周家小妹容貌秀美,而且还知书达理,倪良许对她的印象很好,所以从始至终也没有问过太多不该问的,因为他从心里便不相信周家小妹会在如此简单的出身问题上说谎。只不过,马车上的那个字他却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那里看到过一样,只是对于并不识字的他而言也仅仅是觉得眼熟而已。并不能理解其意,也不太清楚那个字到底念什么。

    直到良久之后。已经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结的倪良许突然想了起来,那个字好像不念“何”,而是念“周”,周钦贵的周,他在曹从龙招安罗城岩白头军的任命书上曾经看到过,而陈文身边的那个机要文书也同样姓周!

    这个问题意味的可能有很多。不过倪良许却并没有轻动,他的任务是控制府衙而非缉拿潜在的反对者,至于周家的事情,早有另外一个抚标营的军官前去处理。况且眼下周敬亭随军出征,只要控制住周家的其他男丁。难道一个弱质女流还能翻了天了不成?

    ………………

    金华府城城南的一处大型工坊,这里距离长仙门和婺江码头不远,方便木料、竹子、铁料、布匹以及皮革等大宗原料的运输,同时也可以从这里沿着东阳江发运各地驻军,所以金华镇的军器司便设立在此。

    金华镇的军器司主要人员多来自于大兰山明军五司中的营造司,包括主事在内的一众官吏也都是营造司出身。大兰山明军五司文官的出身,使得他们对于金华镇建立后接受武将直接管理的事实颇为不满,这样不仅破坏了以文驭武的祖制,更使得他们的地位和权柄也受到威胁,而陈文的那个枪机悬赏便是进一步侵权即将出现的最好的预兆。

    为此,军器司的文官们在背地里和陈文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哪怕是斗争形势最为恶劣的那段陈文尚在金华府坐镇的时光里,他们也成功的使工匠们放弃了那份悬赏,导致了那个其实只要在部分零件上做出微调便可以正常使用的轮契式枪机的研发计划宣告破产,甚至就连在甲申以前明军就已经有过使用的颗粒化火药也以生产容易造成事故为由而搁浅。

    燧发枪的枪机造得出来与否这不重要,颗粒化火药有没有也不重要,反正那些丘八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也一样能打赢吗。而在这一切的背后,真正重要的是军器司到底是谁说了算,这就是权力斗争的本质!

    陈文出征后,在吕文龙的暗中联络下,早已怨声载道的军器司各官立刻倒向了曹从龙。不过,为了防止与军器司有着紧密接触的那个陈文同乡所负责的军需司有所察觉,他们对军械、铠甲、火药的制造全部按照规定完成,绝不敢拖明军半点后腿。

    可是在此同时,他们则勒令工匠们加班赶制用以武装抚标营的军器、铠甲等物。就连前些天碰头会上总军需官顾守礼的那份质疑也被他们假借手工打造残次、废件较多所以才需要加班加点敷衍过去,反正那些只会算账的军需官们也不知道如何打造军器,只要军器司自己不出内鬼一切便天衣无缝,而这还要感谢陈文制定的那个大战期间军器司工匠必须住在工坊以防军情泄露的制度,真是刚想打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

    从得到的命令来看,抚标营初有兵丁不到三百人,这些日子又招募了两百余人,再加上巡抚卫队的那几十号人,足足五百出头。如此兵力所需要的军器和铠甲绝不是靠偷偷赶制就可以达成的,所以必须尽快夺取府城西南的武库才能迅速将整个府城掌控在手。

    大队的抚标营在换装完成就已经出发,虽说真正全副武装的披甲兵不到百人,甚至其中还有一部分要随着曹从龙一同前往城外的那座明军大营,但是就凭着武库的那几十号没上过阵的库丁估计也是手到擒来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乱起(完)

    武库的库丁几乎都是金华府城的本地居民,但若是如军器司和抚标营的叛乱分子所言那般全都没有上过阵,却是过于夸大了。至少今天轮值的副队长不仅仅上过阵,而且还是当初的那支老南塘营的老兵,哪怕在那时也只是个火兵而已。

    石二牛,绍兴府余姚县人士,现任南塘营第一局甲哨第四步兵队鸳鸯阵杀手队伍长石大牛的二弟,当初逃难到大兰山的时候和他的长兄一起投奔南塘营充当火兵,虽说在大兰山上的时候连累他长兄在受罚次数上险些超越榜首的安有福,成为那个私榜的魁首,但是凭借着参加过四明山殿后战、北漳镇追击战以及去年的孝顺镇之战的资历,也绝对称得上资深老兵这个称号。

    只不过,他的长兄由于吃苦耐劳,训练刻苦,服从性强等优点在天台山期间得到了所部军官们的赏识,很快便转为了战兵的身份,甚至在前不久更是当上了南塘营资格最老的一个鸳鸯阵杀手队的伍长。

    相比之下,石二牛直到今年的新一轮整编却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老样子,在征兵标准日渐严苛的今天便是继续充当火兵都未必够格,尤其他还是个资深老兵,更加显得扎眼起来。

    所幸的是,虽说训练司的那关过不去,但是资深老兵毕竟是资深老兵,当时还在负责人员分配的顾守礼便给他谋了个武库卫队副队长的职务,正好方便其照料暂时住在城内,计划分到的田土便在城外不远村子的父母弟妹,也算是照顾一下曾经出生入死的追随过陈文的老兄弟。

    武库至关重要,但是其本身就位于府城之内,所以正职的队长由本县的守备兼任。而今天。守备还在城内军营,同为副队长的那个在天台山上加入南塘营的老兵也赶上了休沐,整个武库的安全便由他一人负责。

    远远的看着一大队明军急急忙忙的向这里赶来,为首的那个军官却并非他熟悉的面孔。一向胆小的石二牛连忙招呼卫兵关闭仅有的那一座大门,更是派人去准备狼烟,以备不测。

    武库乃是战争时期全城中最重要的一座库房。陈文原本是打算把它修城一座小型堡垒,可是随着安华镇防御工事那边所需人力的吃紧,金华明军占领区的很多库房、军营以及其他军事设施都只能暂时照着低配的低配来简单修筑,甚至一些优先级较低的连这个标准都达不到,只能随便应付一下了事。相比之下,这座武库只是原计划的低配产品,高墙、角楼、烽火台皆有,已经算是比较坚固的了。

    派人知会了军需司的留守官员,石二牛便爬上了角楼。向武库外的明军喊话。“门外的同袍是哪个营的,武库重地,集结在外所为何事?”

    见角楼上有卫队军官喊话,带队的抚标营副将何德成抹了一把盔甲捂出来的油汗,便向石二牛喊道:“本将乃是抚标营副将何德成,奉抚军曹老大人之命带着麾下弟兄们前来领取武器、铠甲。都是王师的袍泽,麻烦楼上的兄弟把大门打开,咱们也好去和军需官交接。”说罢。何德成便煞有介事的掏出了一份命令。

    抚标营!

    作为资深老兵出身的副队长,而且还有个哥哥在南塘营里担任伍长。石二牛虽然个人能力比较差,但是资历摆在那里,和那个当初仅仅比他早入营一个月的守备还是很有话说,所以对于这支抚标营的出身也有所了解。

    陈文出征前,金华府的明军骨干全部出自于当初的那支老南塘营,仅仅是招募了大批的本地人士而已。军权则全部集中于陈文的手中。可是随着陈文出征,十来天前曹从龙招安了罗城岩的白头军,组成了这支抚标营,本地便突然多了一支明军。

    事出突然,留守金华的最高军官团练总兵尹钺仅仅包括负责义乌、浦江以及安华镇在内的北线防务。而陈文更是远在衢州,当前天抚标营要求入城护卫曹从龙以尽职责的时候,守备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堵在了城外。可是随着名义上拥有监军之权的曹从龙赶到现场,守备不敢硬顶,只得借口持有武器的人员不得进入将罗城岩白头军的那堆破烂儿收缴了起来,并且着人前往衢州报信才让这些人入城。

    这个处置方式并非失误,主要还是源于陈文出征后金华府城再没了有资格和曹从龙相抗衡的存在的缘故才不得已如此。原本收缴武器便可以使守军拥有绝对的优势,但是没想到城内却有军器司的内鬼配合,反倒是抚标营中的一些骨干人物全副武装了起来。

    眼看着对面将近两百人,其中有近百人持有金华明军制式的兵器,为首的十几个更是在这五月下旬已经开始有些湿热的天气里顶盔束甲而来,石二牛虽说平日里比较笨,但是这等情况却还是能想得分明。

    这支抚标营根本就不是什么奉命换装,摆明了就是叛乱,而且肯定已经取得了一定的先手,否则那些武器、盔甲是怎么来的?!

    怎么办?

    对于脑子比较笨的石二牛来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于是乎他便选择了一个即聪明又力所能及的办法——去问别人。而在敷衍了两句后,石二牛便下了角楼,正好迎上了他要找的人,那个留守的军需司主事。

    留守的军需司主事乃是陈文在天台山上时招募的幕僚,乃是吴登科之前请的那个先生的一个弟子,虽说是大兰山人士,但是和大兰山文官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次合谋自然也没有他的什么份。

    三两句话听过了石二牛的所见所闻,主事立刻得出了和石二牛同样的判断,可是这偌大的武库里面眼下只有三十几个卫兵和一众民夫,城内的守军又大多分散在了各门,又当如何行事?

    看着石二牛急切期待的目光,主事很了解这个驻军的下级军官实在不是一个有足够应变能力的家伙。包铁的大木门外鼓噪声越加响亮起来,主事咬了咬牙便让石二牛点燃烽火,只盼着城外大营的训练官和那几百刚刚补充进来不久的备补兵能够及时杀进城平乱。

    与那个主事分道扬镳,石二牛连忙返回角楼打算继续拖延时间,为狼烟的点燃、卫队的集结以及组织民夫等事准备,可是就在这时。却看到了门外那些已经等得很是不耐烦的抚标营抬来了一根原木,看样子是打算做攻城锤之用。

    叛乱者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石二牛很清楚对面人数众多,而自己这边只有三十几个只进行了必要的军事训练却完全没上过阵的卫兵,以及一群还没怎么样就开始瑟瑟发抖的民夫,包铁的大门很是坚固,后面更有门闩和原木顶着,可是一旦被攻破,里面的这些家伙只会立刻崩溃。

    随着石二牛的一声令下。靠近大门的两个角楼里的几个弓箭手纷纷向那些抬着原木而来的抚标营兵放箭。

    罗城岩的白头军和很多义军、山贼没什么两样,领头的周钦贵,以下则是何德成、倪良许等几个各有部曲的首领,在下面还有作为骨干的老兄弟、老兵以及更下层的小兄弟、新兵。

    何德成此来带着的便是他和王汝安的部曲以及一些新近招来的新兵,那些罗城岩上下来的部曲中上过阵见过血的也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刚刚招募几天的新兵。面对角楼的射击,那些抬着原木的新兵措手不及之下立刻便被射倒多人,就连原木也被丢在了地上。甚至这小两百人竟然在这零星的射击下便开始节节溃退。

    躲在牌手的背后,何德成满头满脸的油汗几乎已经开始遮蔽视线。一把将那个劳什子的头盔摘了下来,狠狠的抹了一把汗水。他知道若非那些顶盔束甲的老兄弟盯着,只怕那些新兵已经一哄而散了。

    说到底还是新兵太多,没上过阵不说,连训练都没有过,最起码的令行禁止都没适应。如何能够攻击这等坚固的武库,所幸他们蓄谋已久,也并非没有准备后手,而那个后手便在本该同来的王汝安的手中。

    将部下退到了几个巷子里面,勒令那些老兄弟带好新兵。何德成也只得暂时以携带的弓箭还击,等待杀手锏的到来。

    与此同时,角楼上石二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以前面对过的敌人都是像金华镇标营,亦或者是绍兴、衢州、严州、处州等地的正经绿营兵,甚至更有提标营那样的绿营精锐,哪见过这等几个弓箭手一人放几箭就把小两百人吓退了的怂兵。只不过,虽说作为火兵只是随队砍过一些首级,而且每次砍那些死人脖子的时候手都在抖,但是几次大战下来,战场经验还是有的,对面既然没有离开,反而继续射箭还击,显然是并不甘心。

    回首看过烽火台,狼烟已经冲天而起,援军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眼见于此,石二牛赶忙学着以前的那些上司的模样夸赞了几句手下,又嘲笑了一番对手,也算是激励了一番士气。至于他觉得更加有效果的那种陈文式的演讲,笨嘴拙舌的他根本学不来,只得一再表示定会向上官为他们讨要赏赐云云。

    石二牛是老南塘营出身,这些卫兵没有人不知道,所以对于他所说的讨要赏赐的事情能否得到批准很是放心,再加上此人虽说胆小,但是胜在老实本分,大伙自然也信得过其人不会贪墨赏赐。一时间,就连大门后那些刚刚组织起来的民夫也颇有些摩拳擦掌的,看样子是打算在外面的那些胆小鬼身上为家人弄些外快的样子。

    军心稳定了下来,石二牛便命令弓箭手减缓射击频率以节省体力,叛军战斗力感人,但是他手里面的也都是没上过阵的新兵,若是算上坚固的武库和对手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双方似乎五五开的样子。

    思虑着应对没有错谬,石二牛在庆幸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他的长兄,以及那些还在战兵营的同袍们。若是能够守住这里,或许凭借着今天的表现,他也能回到战兵营。成为一名光荣的金华明军战兵了吧。

    战兵不仅可以优先分地,军饷也还是本色加折色,远比守备部队在分地后只有折色要强太多,再加上前者说出去更加招人待见,或许他未来的岳父老泰山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聘礼上面挑三拣四了吧。

    一定是这样的!

    守住这里,便是战斗英雄。而不再是那个被人暗地里嘲笑的废物!

    梦,很美。只不过,当石二牛看到叛军援兵缓缓推来的那门弗朗机炮的时候,幻梦登时便碎了一地。

    上过阵的他知道那东西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如何限制对手,而他麾下的那几个弓箭手都是在军营中训练合格的,想来应该可以做到。可是任他如何命令,那几个弓箭手却一个个颤抖着无法将箭矢射出去,即便射出去了都会软弱无力的落在半路。全无刚才的那般精准。

    大炮!

    他们甚至不知道远处的那门炮身后侧有一个缺口的火炮名为弗朗机,但是黑洞一般的炮口他们却看得再清楚不过,那东西会造成的杀伤也立刻被无限放大起来。

    火炮不断的推进,直到暂时充当炮手的那几个军器司官吏工匠们估摸着他们能够将炮弹打到墙上的时候才让推炮车的抚标营兵停了下来,随即便在那些畏畏缩缩的刀盾兵面前鼓捣起了这门弗朗机炮。

    打仗,这应该是丘八的事情,奈何抚标营兵根本没人会摆弄这高科技产品,为了确保顺利拿下武库。他们只得前来客串一下。

    指挥着工匠装填子铳、安放引信,在何德成等抚标营军官士卒敬畏的目光中带队前来的那个文官亲手点燃了引信。随即便连忙向后面跑去,似乎是害怕这门昨天才经过第一轮测试的弗朗机炮会炸膛一般。

    火炮距离大门不过百米,炮弹飞出后瞬间便轰到了右侧的高墙上,直接将那面高墙轰出了一个缺口。

    由于带着的都是新兵,何德成实在不敢让他们去攀爬残壁还有一米来高的豁口,只得要求文官再行开炮。只不过。当弗朗机炮的第二个子铳刚刚装填了上去,原本寂静无声的武库那边登时爆发了一阵惊恐欲绝的尖叫声。

    火炮已经就位,料敌从宽的何德成还是选择了继续开炮,而这一炮也确确实实为他赢得了一个更好的局面,因为这一炮直接将武库的大门轰开。甚至左边的那一扇门更是被轰飞了出去。

    “冲进去,拿下武库,人人都用赏钱拿!”

    随着何德成一声令下,大队的抚标营兵毫无秩序的冲向大门。两者之间不过百米,几乎是转瞬即至,待他们冲了进去看到的则是那颗炮弹不仅轰开了大门,更是将后面的一众民夫轰死多人。

    满地的血腥,配合着惊声尖叫着夺路而逃的卫兵和民夫,何德成知道他赢了,这座武库归他们抚标营了。可是就在这时,他却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影,似乎就是刚刚在角楼上喊话的卫队军官。

    高墙被轰出了一个不小的豁口,也彻底压垮了卫兵和民夫们的忍耐神经。紧接着第二声炮响,坚固的大门被彻底轰开,连带着未来得及跑开的那几个民夫也遭了秧,殷红的鲜血和残缺的尸体触目惊心,恐惧蔓延开来便再也无法阻挡,石二牛甚至亲眼看到对面的角楼里一个弓箭手抛下兵器从数米高的角楼一跃而出,似乎那样做便可以逃离这片死地。

    从角楼的梯子上爬了下来,惊恐的人群还在漫无目的的尖叫奔逃,抚标营兵在那个副将的带领下已经冲了进来,胜负已定,但是他却并不甘心!

    石二牛?你说那个懦夫啊……

    军训司早就应该把他清退了,省得给战兵营丢人……

    哈哈,据说他哥哥当初也是个胆小鬼,可是打了那么多仗,倒也把胆子练出来了。反倒是这个懦夫,还是那样子,真是可笑……

    二牛啊,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聘礼实在有点太少,亲事还是再议吧……

    要不是跟爵爷早,就凭他也配当这个副队长……

    ……

    无声的嘲笑声似乎于耳中再度响起,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却更大的音量在回应这些鄙夷。

    “我,不是懦夫!”

    尖叫逃窜的人影中,石二牛弯腰抄起了一杆长枪,这个兵器他曾在军营里学过,只是却一次也没有在战场上用过,因为每每有同袍受伤,他都会害怕到颤抖不已,只得将伤员背下去,绝不敢补充到队列中。

    可是这一刻,随着心中的声音压倒嘲笑,石二牛的双手不再如此前在战场上那般不自觉的颤抖,反倒是握紧了长枪,做出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起手动作,径直指向这支叛军的首领。

    “南塘营,冲锋!”(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伏笔

    随便摆了张椅子坐在兵器库的大院中,何德成亲自监督着麾下的叛军进行换装。武库的抵抗随着那个抱着必死决心只身冲锋的卫队副队长被乱刀砍死便宣告了结束,不过对于武库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他这个武将还是无权得知,也只能按照曹从龙的命令配合随后赶到的文官行事。

    然而,此刻的曹从龙却没心思理会文官们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裸的以文驭武的本质,反倒是依旧沉浸在刚刚的那场武库攻防战中。

    即便没有审问,从那些弓箭手的射击上他也看得出来武库卫兵是经过了一定程度的训练的,但是没有上过阵再加上人数远远少于叛军,使得他们只能畏缩在高墙后面以寻求保护。其结果便是在那门火炮将高墙轰出一个豁口后,这些新兵的心理防线也随之被冲垮,结局便注定了。

    可是事实上,从头到尾持续了良久,武库卫队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因为他手下的兵虽然数倍于敌,但是绝大多数不光没有上过阵,甚至连训练都要差很多,根本就是一群杂鱼。武库卫队在第一轮射击击退叛军的攻城队便应该直接冲出去列阵展开肉搏战,以他的那些手下的素质,估计死伤一两个人就得全军溃散,而这对于训练得法的卫队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只不过,武库卫队的带队军官显然缺少足够的魄力和战场指挥经验,放着大好的时机不冲出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反而龟缩在武库中待援,看来他们并不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有援军出现。

    金华府城初建时有十一座城门,未及便损坏三座不再使用,而剩下的八座原本在陈文出征时便已经大多关闭。以集中兵力于城内军营应对变局。可是等到,陈文攻陷龙游,生擒马进宝的消息传来,曹从龙便借口方便百姓出城祭扫下令尽数开城。明军取得大捷,府城一时间便没了外敌,所以这项命令便在所有文官和军官的一致认同下暂时实行数日。结果却分薄了守军的兵力,导致了城内大营的空虚。

    武库已经拿下,据传令兵的报告,突袭城内兵营的行动也已经成功。然而,刚刚的那个庸将在胜负已定的情况下毅然选择只身发起进攻的身影却依旧映刻在何德成的心头,清晰如故。

    从投降的卫兵口中得知,这个副队长以前是老南塘营的一个火兵,据说是因为胆小被明军清退的,后来靠着资历才成了武库的副队长。而且还不是第一副队长。可就是这么一个废物竟然也敢、也能如此蔑视他们,甚至还亲手击杀了一个没有反应过来的新兵,如果南塘营真的回来了,他们的这场夺权内讧只怕很快就会变成笑话,到时怕是连逃回罗城岩坚守以待将来的机会也无了。

    或许,真的要像曹从龙所说的那般复制陈文的练兵方法,否则根本不可能在未来的台州立足,进而发展壮大起来。哪怕有鲁监国及其麾下的大军最为依托也不行。

    而就在何德成琢磨着如何说服周钦贵等其他人的时候,曹从龙也将城外的大营彻底拿了下来。

    城外的明军大营乃是陈文驻扎金华府时的老营。原本在陈文出征时还有一百多卫兵以及训练官和刚刚入营不久的三百备补兵,这些人如果能够杀入城中的话,叛乱很快便可以平息。但是陈文占据龙游县城后,随着围困衢州府城战事的展开,战线被进一步拉长,只得将这些卫兵和备补兵抽调出去。最后也仅仅是留下了一些训练官、文职人员以及数量少得可怜的卫兵。

    可是随着武库的狼烟冲天而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大营众人便迎来了带着部分巡抚卫队和抚标营的曹从龙,结果在惊诧于其人口中孙钰发动叛乱的耸人听闻之时,他们便迅速被有心算无心的叛军堵在中军大帐里包了饺子,估计能够逃出去的也只是些服劳役的民夫而已。

    城内的有限的金华明军军官已经全灭。士卒中的幸存者也已经被关进了大牢,金华府城已经被他拿下,即便有些漏网之鱼也不可能比他的下一步行动更快。因为府城一下,曹从龙便可以将由于分地之事随着出征暂停而留在府城的战兵营以及驻军军官的家人们掌控在手,再辅以高官厚禄和朝廷权威,不愁到时没人跟着他出兵台州。

    至于陈文,等这位“名将”从风闻中得到并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再率领大军从两百里地外赶回来的时候,曹从龙自信他早已率领大军出兵台州。而且很快,他还有一件厚礼送给陈文,保证此子无力杀进台州府,干扰鲁监国集团的复兴大业!

    成功的第一步已经完美走好,曹从龙立刻派人将军官家属看管起来,派出信使向各县驻军送信,要求他们服从浙江巡抚号令,时刻准备整军东进台州。

    ………………

    一个时辰前,当武库的狼烟点燃的时候,周家小妹便已经从城西的迎恩门出城,将浙江巡抚曹从龙、抚标营和部分文官这些叛乱的组织者和参与者们以及那些还蒙在鼓里的金华府城守军抛在了身后。

    护送她离开府衙的那个书生确实姓何,而且还是她的兄长周敬亭的大舅哥,虽说二人从未见过,但也曾听她嫂子提过,于是乎便她在假称姓氏以防被叛军一同软禁的同时指使贴身侍女赶往何家搬救兵,结果便是在这位城内最大酒楼的少东家的配合下,周家小妹轻松瞒过了起初并没有生疑的倪良许,而后更是离开了府城。

    曹从龙既然敢于趁陈文出征在外时武力夺权,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从倪良许在文官配合下拿下府衙,将孙钰的家人软禁起来的时候,周家小妹便放弃了在金华府境内搬救兵的念头,因为她也不知道谁是曹从龙的合谋者,亦或者是下一个叛乱的参与者。

    她的兄长乃是陈文的亲信幕僚,整个周家和这位明军大帅乃是绑在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陈文若是失势,她家也势难幸免,下场甚至还未必能够比得上易青的家人。至少易家在陈文光复金华府后还有机会重振旗鼓,可是陈文自身根基甚浅,没了朝廷的权威便更是千难万难,到时在内困外交之下败亡的可能性实在太大,那时候她家无论在满清,还是在大明就都是叛逆,就只剩下家破人亡这一条路了。

    没时间埋怨周敬亭那时的冲动以及陈文和孙钰的不按常理出牌,眼下只有尽快赶往衢州促使陈文回师才有可能平息叛乱,否则她们这支百年前从绍兴府迁来的家族就彻底完了!

    背后城内的狼烟已经冲天而起,不明就里的守城明军正在缓缓关闭沉重的城门,周家小妹在以主仆间的感情和事后的重赏激励了番贴身侍女以及车夫的士气后,便打算和她嫂子的兄长道别,尽快赶往衢州。怎料那位何少东家早就听他妹妹提过周家小妹的姿容和学识,此番相见更是心生爱慕,非要护着周家小妹一同前往衢州。

    严词回绝了好意,马车在何少东家不舍的目光下远远驶去,只是马车里却还有着那个贴身侍女吃吃的笑声。

    “小姐,那位何公子刚刚在马车上眼睛都瞪直了,恨不得跳出来和着口水粘在小姐的衣衫上,此刻更是还在城门外目送呢,也不怕被关在城门外面。”

    这个贴身侍女乃是周家小妹屋里的大丫头,十有**是日后的陪嫁丫鬟,而陪嫁丫鬟大多会成为家主第一个妾室,帮助正妻管理家事。这几乎是一个卖身女子最好的归宿,所以这个丫头与周家小妹关系甚是亲近,说话也就少了些顾忌。

    只不过,眼下事态紧急,外人周家小妹谁也不敢相信,只得尽快赶往衢州。可是这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丫头还在用这个无聊的事情开玩笑,真不知道她是胸大无脑,还是天真烂漫。虽说倒是缓解了下紧张的气氛,但是堵上她的嘴却是势在必行,否则在这个小黄鹂的干扰下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下一步如何行事。

    “吾那嫂嫂真真可怜,这等见色忘义、天性凉薄之人,吾是一次也不想再见到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追!(一)

    入夜时分,曹从龙重新回到了巡抚衙门,负责带队的各将各官相继赶来,即便不能来的也派了人前来报信,很快他便把这一日夺权行动的成果了解个清楚。

    形势一片大好!

    府城各要点已经全部占据了下来,守军已经被彻底击败,军官被一扫而空后普通士卒则直接关进了大牢等待审核。除此之外,大兰山出身的宁绍籍贯文官纷纷归附,甚至孙钰被拿下后这小半年来招募的金华籍官吏们也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抚标营在分配好防务后,余下的大队按图索骥前往金华明军军官和那些随军幕僚们的家中,将他们的家人押解到守军在城内的军营,准备作为临时的大牢。当然,这其间也少不了搜刮些值钱的物事,按例肯定会得到手下孝敬的抚标营军官们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得太过分了让他们难做就行。

    一批批惊恐的家属被强行押解到军营看管起来,曹从龙才弄清楚原来并非所有军官的家属都在府城,虽说此前由于陈文出征,分地的事情已经暂且停了下来,但是各县驻军和卫所军官们的家属很有一部分已经随之赴任,并非留在府城等着分地,反倒是出征大军的家人们大多还在府城等待着明军凯旋。

    心中暗骂陈文不懂得将部下家人留为人质的道理,不过所幸对于大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因为本身他便是要大力扩编抚标营以为牵制,否则即便带着大批的金华明军东进也不敢放心行事。

    从巡抚衙门里出来,倪良许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直奔着关押人质的军营而去。了解了下情况,从府衙出来的那个女子果然还是没有回家,这让他的心中感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安。

    回到了暂时作为抚标营大营的金华守御千户所,倪良许将此事告诉了已经贵为抚标营总兵官的周钦贵。听说只是跑了一个女子,周钦贵反倒是哈哈大笑了一番,用他的话说,周家小妹大抵是害怕得跑到了亲戚家暂避,一个小娘子而已难道还能只身赶去衢州求援吗,即便是去了估计在路上就被人抓去做了压寨夫人,根本无需担忧。

    随后,心情大好的周钦贵更是表示若是倪良许对那小女子有意,周敬亭那等身份,他背后的家族估计落不了什么好下场,到时他可以厚着脸皮为倪良许向曹从龙把这女子要来做个妾室,他相信曹从龙不会在这等小事上驳他的面子的。

    仗着有心算无心,一日之间拿下了整个府城,与曹从龙结盟的文官们恢复了被陈文侵蚀的权利,地方驻军则直接有抚标营替代。情势一片大好,但是倪良许的心中却还是不安依旧,只是不知道那份不安是来自于对孙钰的愧疚,还是那个莫名其妙失踪了的女子。

    琢磨不出来也只得不去继续浪费精力,倪良许擦洗了一番后便回去休息。扩编的事情曹从龙已经责令官吏们配合,就连操练的方法也确定是复制陈文的成法,明天一早便要开始招募兵员,早点休息总是好的。

    ………………

    衢州府城位于金华府城的正西偏南,两地相距近两百里,如果算上一路上由于溪流的存在而所需要刻意寻找的渡口的话,绕来绕去就不是两百里地那么简单的了。

    周家小妹一行三人驾着马车离开了金华府城,很快便来到了东阳江上的一个渡口,寻了一个稍微大一点儿能够装载她们乘坐的小型马车的渡船,打算从那里渡过东阳江前往白龙桥镇。

    白龙桥镇得名于左近横跨白沙溪的白龙桥,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传说中的白龙,土地颇为肥沃,周家在那里有些田土和一个收售杂货的铺子,本来这些都早已被马进宝夺走分给他麾下的军官,仰仗着陈文的那个善后大借款倒是成功的收了回来,从那里应该可以弄到些一路上的必需品。

    由于周家小妹思路清晰,从府衙出来一路上未有丝毫拖沓,竟赶在了武库狼烟点燃前便出了城。叛乱的抚标营和曹从龙等人还在忙着击破守军,根本顾及不到城外的渡口,所以她们很轻松的便找到了需要的渡船,连人带马车一起运过了东阳江。

    一路向南,总算是赶在日落前抵达了白龙桥镇。白龙桥镇上铺子的掌柜是周家的一个老家人,在她父亲那一代便在家里面听用,为人老实可靠,后来便被安排在了此间的铺子里面,除了收售些杂货外,也负责收取临近佃户的租子。

    一行三人赶到后便直接去见那个位老家人,在被请到后堂后周家小妹心知她一个女子带着车夫和侍女出门很是诡异,为防这位其父很是亲信的老家人瞒着她回府报信漏了行迹,便直接将城内的事情说明,表示她要去衢州找她的兄长周敬亭,以策动陈文回师平叛。

    明军内讧,这等惊天大事直接把这位老家人听了个目瞪口呆,而周家小妹的那个前去衢州求援的计划更是惊呆在了当场。

    “哎,这好日子刚过了没几日,怎么又出了这等自己人打自己的事情,这样下去怎么打得过鞑子啊!”

    老家人缓过劲来便是唉声叹气了一番,直到想起周家小妹的那个计划,连忙表示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出远门,若是周家小妹放心的话,他便让他的长子随车夫结伴前往,周家小妹只要在此地暂住些日子静候佳音即可。

    这个办法合情合理,可是只见周家小妹摇了摇头,继而说道:“潘叔,他们二人前去确实安全,但是能否说服临海伯率大军回援却是不大可能。”

    周家小妹所言非虚,陈文何等身份,一个家仆的儿子和一个车夫空口无凭的怎么可能说服得了陈文。只有周家小妹先行说服周敬亭才能成事,否则时间久了天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到时只怕即便陈文回来了也换不回她父母亲人的性命。

    别无他法,老家人只得连忙给周家小妹一行准备了些男子的衣服以为伪装,又寻了些干粮和银钱便将他们送去了镇上的客栈,并约定好明日一早便让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一同护送周家小妹赶去衢州。

    回到了家中的小院,还没等老家人的老伴热好饭食,他的小儿子便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坐在桌子上与他父亲说道:“父亲大人,儿子以为明军内讧这是个好事情,咱们把那贼女子往府城的巡抚衙门一交,到时周家就完了,这附近的几片地咱们花些钱粮便可以到手,弄不好抚军老大人一高兴直接赏给咱家也说不定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追!(二)

    啪!

    老掌柜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了他小儿子的脸上,用力之大竟直接将他小儿子打翻在地。

    “周家对咱家恩重如山,你却被主忘恩,想要谋害人家一家,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说罢,老掌柜抄起了门边上的扫帚劈头盖脸的打去,怒目横眉之间显然他小儿子此前的话把他起了够呛。

    老掌柜的小儿子被打的满屋子乱窜,却又不敢跑出去,直到他还在热饭食的母亲闻声跑进来才将已经气喘吁吁的老掌柜拦下。

    “爹,周家对咱家是有恩,但是咱家做牛做马给他们家干了那么多年,也应该还完了吧。现在是他们家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干,就算咱们不惦记,也会有别人惦记,到时候咱家怎么办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掌柜的小儿子所言非虚,他们家本就是仰仗着周家吃饭,现在周家依附的势力在金华府已经被人铲除,与其等着被波及不如先下手为强,弄好了没准还真的可以赚到一笔一家人干几辈子也未必能够弄到的家业。

    只不过,此言一出却将老掌柜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此时,老掌柜的大儿子却也收了铺面回来,连忙上前奉茶,又将他弟弟拉过来认错。

    老掌柜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以前在城里周家的铺子做事,善后大借款之后他父亲被派到了这里,他便带着媳妇孩子跟来开了个小食铺,仿着城里的吃食比乡下做得精细些倒也深受本地食客的好评;唯一的女儿比小儿子大一岁,今年刚刚出嫁,女婿是本地的一个自家有地的农户,老实也守规矩;而他的这个小儿子其实也并非那等早有坏心之人,只是到了这白龙桥镇后和镇上的一些无赖子有了些交集,此番大抵也是有样学样而已。

    老婆子和大儿子劝了几句,老掌柜的气倒也顺了一些,可是看着小儿子任凭他兄长劝说却还是那副死性不改的样子,老掌柜拍案而起,直接将他的小儿子赶回了屋里,把门从外面一锁,直接把椅子和院子里的小桌拉到了窗下,看样子是唯恐他的小儿子私自跑去府城惹祸。

    老掌柜的大儿子劝说未果,也只得赶去妹夫家约好明天护送周家小妹一行人的事情,甚至回到家时也没能把他的父亲劝回房中。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还没亮老掌柜的女婿便赶了过来,于是乎困倦得已经快撑不住了的老掌柜便带着他的大儿子和女婿赶去客栈,而他的小儿子则还是关在了家里,打算到时见了周家小妹时只说是得了风寒爬不起床。

    两个壮小伙子,再加上周家的车夫,三个男丁护着两个穿男装的女子前往衢州,虽说还是有些不安,但是怎么说也多了层保障。

    然而,当他们这三人赶到客栈时,却从客栈掌柜的口中得知周家小妹一行人半夜就已经离开,并且还存了一纸留书权作是道别。纸条上的字老掌柜不认识,但是他的大儿子却在城里的铺子帮忙时学过一些,虽说也同样认不全,但是大概的意思却还能弄明白。

    纸条上的留言很简单,便是路途太远,老掌柜家的男丁都去了的话路上太过招摇不说,而且也会耽误夏收,再加上时间紧迫,所以她便自作主张决定提前出发,向老掌柜表示歉意云云。

    老掌柜看着周家小妹长大,深知周家的这个女儿绝非寻常女子,见识和决断往往就是连周家那几个读书人也未必能够比拟。眼见于此,他也只得领着大儿子和女婿回家,而且唯恐他的小儿子会借机逃出去,更是加快了脚步。所幸的是,回到家后他的小儿子还是锁在了屋子里,并没有离开。

    听完了小儿子涕泪横流的忏悔,老掌柜还是把他的小儿子留在了家中,不让他如以往那般到铺子里干活。除了唯恐他的小儿子反悔或是走漏了消息,更是要借此事好生教育一番,省得跟着那些无赖子在一起学了坏。

    而此时,周家小妹一行人早已经乘着马车从白龙桥穿过,行进在了前往汤溪县城的官道上。

    虽说这残明末世官道也如其他道路那般长久未曾修缮,但是胜在路上人多,不会引起太大注意。而且周家小妹知道明军的军需一向是从汤溪县城沿着官道运往衢州,虽说金华府城发生叛乱,粮草基本上是不可能运过去了,但是陈文手中尚有重兵在握,叛军必定是要尽量保密,所以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路上不走军需,相比那些乡间小路却还是更加安全的。

    只不过,对于半夜便提前出发,甚至仅仅是留书一封便回绝了老掌柜的好意,周家小妹的侍女却还是有些闹不明白。

    “小姐,路上多几个人护着不是更安全吗,何苦……”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面闭目养神,周家小妹听到这话才睁开眼睛,随即便对她的这个侍女说道:“从杂货铺子里出来后,吾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直到了客栈后这种感觉才消失。此番事关重大,不容得半点闪失,即便没有弄到这些衣服、饮水和吃食也还是提前出发为妙,何况东西已经到手,还是赶快去衢州,早一天到的话兄长便多一日的时间去说服临海伯。”

    周家小妹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来源是她内心中的忧虑,还是真的有什么人尾随而来,但是既然从在杂货铺子时开始出现的,那么提前出发消失在视线之中总比真的被人盯上要强。

    昨夜在客栈里面周家小妹和她的贴身侍女便换好了男子的衣衫,此刻坐在马车中的俨然是一个容貌俊俏可人的读书人带着“他”的那个“娘里娘气”的书童乘着马车前往汤溪县城。

    汤溪距离白龙桥镇直线距离不过二十余里,虽说浙江马匹稀少,周家用来拉车的这匹挽马也并非什么好品种,但是估摸着轻装前进的她们再慢今天晚上也能够赶到。到了那里,休息一夜便可以继续向西前往衢江之畔的湖镇镇,而后再行一日就应该可以到达龙游。龙游县城是明军新近收复的城池,此刻应该还在陈文的手中,到时凭借着周敬亭的关系,就可以借着明军的保护和运力赶往衢州府城了。

    三天,算上今天的话也只需要三天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追!(三)

    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仗着提早出发、轻装简行以及马车的运力,周家小妹一行走算是赶在关闭城门前赶到了汤溪县城。

    汤溪县始于明成化七年,乃是分金华、兰溪、龙游、遂昌四县而成。汤溪县城初为土城,崇祯年间改为石砌砖封城墙,东南西各一门,后世抗战期间屡遭日军空袭才增开了一座北城门。周家小妹一行抵达汤溪县城后便住进了城东的一个破陋不堪的小客栈,准备明天直接穿城而过,从西门赶往衢州。

    只不过,她们前脚住进了客栈,后脚县城的三座城门便宣告关闭。而且在关闭城门前,一个今日快马加鞭从府城赶来的明军装束的信使也策马冲出了城,似是打算趁夜回返金华府城。

    第二天一早,汤溪县城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将城门全部打开,仅仅是开了城东的迎旭门以供樵采,而且守门兵丁的检查甚是严格。

    仗着车夫的老爹来过此地,曾与其讲述过一二,再加上周家小妹曾听她兄长提到过陈文遣参谋绘制地图之事,他们倒是知道汤溪县城就在白龙桥镇正西方向,昨天便是沿着一条破败官道抵达的此地。

    可是汤溪本地口音与金华府其他地区相去甚远,主要是因为其他各县深受南宋官话影响,而汤溪县位置较偏,所以还保留着古越国方言口音才会如此。

    周家小妹一行本就急于前往衢州,再加上生活在金华,对于此地的口音不甚明了,也无心明了。然而,在城中言语不明却使得她们并不没有注意到往来的百姓偶尔提到城门没开的事情,平白在城里转了一大圈才从进来的地方出了县城。这样一来,不仅耽误了时辰,甚至还一度被明军叫下车检查,甚至若非这支守备部队的守备出自当年的那支老南塘营,平日里对于军纪要求极为严格,又有专门的驻军军法官监督,还没有养成以刁难出入城百姓为乐或是为业的劣习,否则只怕是连女扮男装的事情都要漏了馅。

    还好没有被彻底关在城内,可是耽误了这小半天的时间,再加上去年清军撤退时拉走了大量的民夫百姓,半年来这两地之间还是明清两军的势力分界线,双方为征丁派粮而频繁争斗,直接导致了本就不甚多的村落的破败。

    两地之间已没有多少百姓居住,再难找到较为安全的客栈过夜,而在野外过夜对于两个大户人家的女子而言也太过危险,于是乎她们只得改变计划,在向本地乡民咨询后一路北上洋埠镇,随后便可以沿着衢江一路向西,这三个从未到过衢州的金华人也不必再担心会走错路了。

    ………………

    与此同时,金华府城的抚标营驻地,周钦贵也已经完成了第一天的征兵工作。

    随着昨天一早曹从龙以浙江巡抚名义联名本地文官公布的安民告示的张贴,金华府城内的这场为了争夺权柄而引发的内讧也算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他们认为这个解释很合理。

    曹从龙在安民告示中痛斥陈文对鲁监国不忠,对前两任监军文官不义,实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同时更是一再提及那些借款、征地的事情,试图借此来引发本地士绅百姓对于陈文的仇恨。

    如此不留情面的造谣,想来若非当年王翊在致信冯京第、黄宗羲二人以说明陈文反对赴日乞师的理由遭到了二人的极力反驳,以至于王翊并没有如期上书鲁监国反对赴日乞师,否则的话,这个事情传到了舟山,估计曹从龙今时今日也势必会把它翻出来用以证明陈文乃是阉党余孽,所以做的事情一定是祸国殃民云云。

    那么既然陈文不是什么好人,代表月亮,不对,是代表鲁监国利益的曹从龙便可以将他连同金华府文官搞内讧的事情诠释为“忠义之士”义结同心,扭转乾坤,打击陈文****,为大明中兴为业添砖加瓦,借以配合他们叛乱初步成功的结果来将舆论引向所谓的邪不胜正。

    只不过,不比那些因重新夺回权柄而沾沾自喜的文官,今天招募兵员整整一天却几乎无人理会的周钦贵却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本地的百姓对于曹从龙等人的做法极为不满,甚至更出现了曹从龙其实是满清间谍之类的奇葩论调。

    陈文初到金华府时,借着戚继光、戚家军的赫赫威名以及他本人连战连捷的战绩,本地士绅百姓皆视其为能够将他们从马进宝手中解救出来的救星,所以得到的支持颇多,名声也甚好。

    可是等到借款、征地等事一出,陈文的风评便开始直线下降,甚至在一些士绅口中更是已经和马进宝相提并论了。只是借款、征地等事中“蒙受损失”的人士虽然不少,但其中更多的还是各县缙绅富户以及受他们挑唆的无知乡民,事不关己之人倒也不少,再加上为数众多的明军军属即将因此受益,所以只能说是毁誉参半。

    数日前,陈文生擒马进宝的消息传来,金华府城的士绅百姓们在沉默了一天确定消息无误,立刻沸腾起来,普通百姓不说,就连那些平日里说陈文坏话的缙绅富户们改口为陈文虽然贪财,但是用兵如神,也算是瑕不掩瑜。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府城乃是遭受马进宝及其麾下镇标营祸害的重灾区,而且这个狗汉奸还在博洛的帐下参加过金华之屠,与本地人士可以说是仇深似海,陈文麾下大军多是金华子弟,将这等仇敌生擒后肯定是要用来泄愤的,能够为他们报此大仇的明军大帅就算贪点钱粮也是能用到刀刃上的能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过山车坐了一轮,至少府城的士绅百姓对于有个如此厉害的明军统帅镇守此地,还是喜闻乐见的。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在陈文出征衢州为金华解除西面威胁的同时,身为监军文官的曹从龙竟然跳出来搞内讧,那就肯定是秦桧之流的大白脸,就连曾经在金华府颇具影响力的本地抗清武装罗城岩白头军所组成的抚标营在士绅百姓们的眼中也彻底蜕变为了万俟卨、罗汝楫之流的帮凶。

    枯坐了一天,招募到的兵员总数竟然为零,甚至敲锣打鼓的宣传也少有人问津,就连城里面的地痞无赖们似乎对此都兴致缺缺。

    听说过陈文这个北佬去年在义乌挑三拣四还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招募到数千兵员,从而编练大军击退了围剿清军的事情,可他们明明是本地人组织起来的军队,在金华民间颇具影响力的许都、尹灿等义军首领的部下,在城里面折腾了一天竟然愣是一个兵也没招来,实在是让周钦贵等人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还好曹从龙以金华明军军官家眷作为要挟已经初见成效,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座县城的守将已经放弃了继续挣扎下去的念头,希望用军队来换取家人的平安。

    派去接手县城和军队的人已经派出,收编了那一支一百余人的守军,再招募些兵员混编,若是算上其他各县的守军,他们这支借抚标营之名诈尸还魂的罗城岩白头军估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重振声势。当然,对于那位善于背后捅刀子的巡抚老大人还是要防一手的,否则弄不好便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追!(完)

    由于金华府的民政始终由大兰山一系的文官集团负责,所以在曹从龙软禁孙钰、抚标营夺占府城要点后,整个府城的民政在第二天便彻底恢复正常,就连军需、军器等已经从属于金华镇的权柄也已经实现了再分配。唯有军需方面的收获却远低于他的预期,看过账册,其中很大一部分差额竟并非是送往衢州前线的,而是沿着东阳江送到了义乌,让他和代替身陷囹圄的总军需官顾守礼的那个新任军需官感到颇为不解。

    除此之外,陈文的大军与金华府城相距不过两百里,若是不顾背后的清军,急行军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这还是把一些地形阻隔算进去的结果。

    对于曹从龙来说,他从鲁监国那里离开已经多时,天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只得强行为之。然而考虑到消息存在着泄露的可能,于是他也只得将府城的各门暂且关闭起来以降低消息传到衢州可能,寄希望于利用这段争取来的时间可以把军队组建起来,那样就可以尽快发兵进攻台州,而不必身陷在陈文的反击之中。

    但是经过了一天的安民和征兵,昨天晚上从周钦贵那里却得到了招募不到兵员的消息,若是再和陈文去年在义乌进行一下对比的话,彼此间的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久久未能入眠,思前想后了一个晚上,曹从龙总算是把原因想出了个大概,但是对于拥有鲁监国朝廷大义所在的文官监军在号召力上面比不上一个武夫、陈文侵犯到了本地缙绅富户的利益比不上他们对马进宝的仇恨之类的原因却还是感到有些无法想象。

    对此,他也只得将招募不到兵员的原因归咎到周钦贵等人无能,当然还有金华府城城内人口较少之类的理由上面。

    招募兵员的事情并不顺遂,所幸他也没有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快马加鞭的信使已经确定了汤溪县守备、军法官归附的消息,刚刚派去兰溪的信使也回来了,那里的守将表示这两日会给一个答复,希望曹从龙不要难为他的家眷。这两县距离府城最近,所以答复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估计过不了几日其他各县的守军也会相继归附。而在此期间,曹从龙在商议后决定通过各县的县衙下达政令,以便把下一步用来干扰陈文的手段提前放出来。

    叛乱的第三天,曹从龙已经决定将杀手锏提前拿出来以备不测。到了下午,负责前往汤溪县接手城防的抚标营参将倪良许也早已经渡过了东阳江,正带着部下全速向汤溪县城赶去。

    罗城岩白头军接受招安与曹从龙之间的合作源于他们对于陈文在去年的那份改编计划的不满,金华明军将校均出自曾经的那支老南塘营,他们当时只有不到五百人,其中还有些是上不了阵的老弱妇孺,即便陈文给了他们军官的职务,但也势必将会被金华明军所淹没,到时性命操于人手,远不及在易守难攻的罗城岩上过活。

    时至今日,曹从龙的招安给了他们一个重整旗鼓的机会,双方趁着陈文西征在外,整个金华明军处于虚弱状态之际联手夺权,自然也无可厚非。只是昨天曹从龙却执意任命那个锦衣卫指挥使为抚标营副总兵,与何德成并立,似乎已经有了将军权掌握在手的倾向,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出于不至于********的考量,周钦贵等人在昨晚密议后决定尽快把扩编,其中收编金华镇明军的驻军部队便是其中最为关键的办法之一,而倪良许由于在去年时曾经一度支持接收陈文的改编计划,在罗城岩白头军中业已********,而且还引起了听到风声的曹从龙等人不满,但无论怎么说,他都还是这支义军老人,当年一起在尹灿麾下与金华府清军交战,自然比那个锦衣卫来得亲近。

    仗着叛军在文官集团的支持下迅速控制了婺江码头,倪良许带领的这一队人马很快便渡过了东阳江,只是在随后的行军中由于兵员训练较差,行军的速度很慢,在熟悉道路的情况下直到入夜时分才仅仅走完了大半的路程。

    野外扎营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倪良许便带队继续前进,直到中午才抵达汤溪县城。通报后,他很快便迎来了翘首以盼良久的守将和军法官,在将信物奉上以及从同行的那个军法官的表弟确定了二人的家眷无恙后,这两个本地驻军的指挥官便招徕了驻军中的那五个步兵队的队长。

    五个步兵队的队长中有三个的家眷也在府城,倪良许在守将和军法官的配合下没有费多大的气力便压服了这几个军官,准备这几日便将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带回府城补充到抚标营的序列之中。

    自古受降如受敌,今天是第一天,入夜后倪良许为稳定军心特意弄了些大鱼大肉在军营中为来自抚标营和驻军的明军将士们设宴,只是酒暂且免了,以免出现意外状况。

    对于从金华镇改为隶属抚标营,驻军的将士们表示非常的不安,即便倪良许一再保证加入抚标营可以提升他们的待遇也无法将这种情绪压下去。只不过,由于军官们已经没了别的选择所以暂时只能如此,才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是整个驻军已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只待着一个促成喷发的理由。

    宴会上士卒们以队为单位在大营的校场上吃着厨子烹饪的菜品,抚标营的各队吆五喝六的大快朵颐,而驻军那边则是寂静非常,士卒们也仅仅是在闷头吃饭,时而望向左近的抚标营兵,面色复杂非常。

    与此同时,驻军的军官们则陪着倪良许以及随行的抚标营军官在平日里用以军议的守备府大厅中饮宴,只是比起外面的士卒,驻军军官们的心态更为复杂,毕竟家人性命操于人手,今日配合抚标营控制县城,即便日后能够保住兵权不失,若是陈文回师,他们又将何以自处。

    只是眼下情势比人强,在倪良许刻意营造的和睦气氛中,驻军军官们也只得硬着头皮配合着那些抚标营军官们的荤段子和笑话,发出一阵阵并非由己心而出的笑声。尤其是在那些抚标营军官即便有着倪良许的事前命令也眉宇、言辞之间偶尔会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情况下,就显得更为尴尬了。

    本地驻军的守将乃是大兰山本地人士,原来就住在陈文暂居过的那个小村子,作为最早的那批随着陈文一路走来的老部下,当然也得到了应有的地位。只是此番被软禁的不只是他的妻儿,就连年轻时便守寡一个人将他抚养长大的老娘也被曹从龙那个假仁假义的混账给控制了起来,这使得一向有着孝子之称的他登时便面临到了那个最为困难的选择。

    思来想去,忠孝不能两全,提拔信重之恩只要活着便有机会报答,但是老娘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尽孝的机会了。

    控制着部队接受曹从龙的提议归附抚标营,作为新附之人低三下四的应和着对方的话题,这样的感受似乎从在那一夜宣誓追随陈文麾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可是现在却必须面对。

    “宋游击,近两日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说让大伙也乐呵乐呵。”

    乐呵?担忧还来不及呢,哪来的心思去琢磨什么值得乐呵的事情。

    已经被曹从龙升为游击将军的驻军守备听到这话不忿之意溢于言表,而就在倪良许也观察到这点试图琢磨个新话题把此间的尴尬驱除掉的时候,一个驻军的队长倒是率先开口替他的上司解围。

    “宋老哥每日忙于军务,无暇他顾,在下昨天倒是看到个有意思的事情,不如还是由在下来说吧?”

    倪良许见有人解围,便直接顺坡下驴,示意由那个队长来说。而那个队长到也不负众望,把平日里巡城时听来的一些乡间的奇闻异事拿出来讲述了一番,倒也把这一众人听了个聚精会神。

    连着讲了几个小段子,那队长倒也不急着继续讲下去,便独酌了一杯。而此时,始终若有所思的倪良许却突然开口问道:“柯千总,这两日可有什么陌生的人物出入这汤溪县城吗?”

    陌生的人物?

    汤溪县城地区偏僻,距离衢江——东阳江那条黄金水道也很有一段距离,所以平日里除了金华府的那几个倒腾货物的客商外倒是很少有生脸前来,思前想后,似乎昨天倒是有一行人给他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回倪参将的话,昨天卑职巡城时在东门倒是看见过一行三人,似乎是一个车夫载着个书生和那书生的书童,只是那书生俊秀的有些不像话,他家中若是有姊妹的话定个难得的美人儿无疑。”

    那个队长说得很是随意,只当是席间的一个小段子,谁知说者无心,听着却有意。此言一出,倪良许登时便联想到了前几天的一幕,立刻问道:“那马车后面的门帘上是否有个周字?!”

    见倪良许竟以着颇为正式的态度相讯,众人尽皆将目光投诸到那个队长的面上,天知道如何会有此一问,那队长想了片刻后才敢回了句“是不是念周他不认得,但是有个四四方方的字倒是真的。”

    得到了这个答案,倪良许登时便没了继续饮宴下去的**,勉为其难的饮了几杯酒他便借口不胜酒力回到居所休息。

    第二天一早,在随行亲兵的簇拥下,倪良许跨上了战马,试图前去确认下这个潜在的威胁,然而却被那个同来的副手拦下。

    “倪帅,这边还需要您坐镇,不如还是末将前去吧。”

    这一刻,只见倪良许面露苦涩的摇了摇头,继而回答道:“本帅亲眼见过那人,当年也曾去过龙游几次,还是亲自跑一趟来得心安。”说罢,倪良许便带着身边的几个亲兵自悄然打开了一个口子的西城门狂奔而出,径直的沿着荒草萋萋的捷径前往衢州府的龙游县城。(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反转

    湖镇镇距离龙游县城不过三十里地的路程,自周家小妹从金华府城出发,若非遭逢了前天的那个小意外,想来此刻当在龙游县城之中,或是已经借着明军的车马行船赶往衢州府城。只不过,意外既然发生了,那也没可能重新来过,她也只得先到洋埠镇,再转而前往湖镇镇,最后再行前往龙游。

    如此一来,行程便整整拖延了一日。

    事实上,洋埠镇和湖镇镇皆有渡船,只是随着明清两军的激战中心已经由衢州东部转到了衢州中部,龙游县灵溪以东的地区反而出现了一定的真空地带。尤其是衢江以北的区域,那里广大的区域里并没有可以作为军事堡垒的城池,所以明清两军不约而同的无视了那里的存在,反倒是一些山贼、土匪和河盗趁着清军兵败的当下跳了出来,打算借着这段时期逍遥快活一番。

    衢江北岸的纷纷扰扰声在河盗袭击非军方行船的衬托下已经传到了南岸,衢江北岸她们没有考虑过,可是此刻就连衢江也不甚安全,再加上通驷桥据说还在修缮,她们只得再度绕向明军灵溪东岸的龙游镇,试图从那条明军曾经用以陆路运输粮草辎重的官道接近距离那里不远的渡口。

    所幸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一路有这个熟练的车把式驾驭,那支挽马倒也没有半路罢工,总算是抵达了东岸的龙游镇。不过这里并非是周家小妹的目的地,时间紧迫,她也没打算在这里逗留,在由车夫出面打听过这段前不久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地段上哪里有足以载她们渡过灵溪的渡船,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通驷桥已经修缮完毕,去龙游县城还要坐渡船渡过灵溪简直落伍到家了。

    黄牛党还没来得及出现就被剧透狗们捷足先登了,周家小妹一行人只得连忙沿着灵溪北上,以便于从那里抵达此行中最为关键的一站。

    时辰已尽傍晚,天色也愈加的暗了下来,但是远处小村中的炊烟和点点烛火却是愈加的清晰起来,就连那座七八丈高于她们始终作为路标的砖塔也愈加的高耸起来。

    前面的村子叫做桥下村,得名于灵溪上最为重要的桥梁通驷桥,而过了通驷桥,便是龙游县城的东门。眼见着成功的希望就在眼前,在贴身侍女的催促下,马车在车把式的驾驭下以着更快的速度前进,很快便行到了通往通驷桥的大道上,甚至已经远远的看到一队明军守在桥头。

    通驷桥乃是龙游县城和灵溪东岸往来中最为便捷的通路,明军在此驻守想来也是应有之意。只是未待她们抵近桥头,那个车夫却擅自停了下来,继而向车厢内的周家小妹说道:“小姐,桥头的王师好像不太对劲。”

    “不对劲?”

    “正是,小人此前在府城外见过王师的骑队,他们的兵器虽说也是五花八门,却并没有大锤和长刀,可是对面的王师中却有,似乎不像是爵爷的部下。”

    陈文的骑队师法戚继光的骑兵营,每队十二人,除了队长和火兵外,大棒、镗钯、枪棍以及三眼铳皆有,少也只是少了鸟铳而已。至于大锤、长刀之类的兵器,若非平日里在城中听说书先生讲隋唐英雄、三国演义中多有使用这等兵刃的猛将兄,车把式当初也根本不会奇怪明军为什么不使用这些摧坚破阵的大杀器,更不会有今天的这份诧异。

    只不过此刻她们即便发现了些端倪也已经晚了,那一队穿着明军军服的骑兵在她们停下来的同时仅仅观察了一瞬间便由着一个顶盔束甲的武将带队冲了过来,而此刻更是抵达了近前。

    “周小娘子,别来无恙!”

    带队的武将并非他人,正是自汤溪县城一路追来的倪良许。汤溪县城到龙游县城之间不过五六十里地,虽说已经远比周家小妹从湖镇镇前来要远上将近一倍,但是他们一路策马而来,在速度上也远超过缓缓而行的马车,所以竟出现了后来居上的情况。

    车外的声音周家小妹在数日前便听过,自然知道堵住她去路的是谁,至于是巧合,还是陷阱,此刻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在距离上次见面百里外的龙游县被他拦住,她的身份和目的显然已经败露,与其如乌龟般躲在车里等着被人揪出来,不如堂堂正正的与其一搏,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也说不定。

    “倪将军真是信人,一路护送妾身到这龙游,实在难得。”说着,周家小妹便施施然的走下车来,一袭儒生装束的她傲然立于那一众凶神恶煞的骑兵面前,竟没有丝毫惧色,尤其是在与她同来的侍女和车夫的映衬下更是如此。

    寻常男子的装束,即便脸上画了妆也难掩秀丽无双的面容,在身边亲兵目瞪口呆于此之时,倪良许看着这张俏脸,眼前浮现起的第一个画面却是那句带着浅浅笑意的“妾身姓何”。

    这个女子绝非易与的角色,他带领的这队骑兵一路策马而来,若仅仅是截杀这三个弱小的存在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若是遭遇明军的骑兵只怕是连逃出生天的可能也无。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城内的明军意识到他们并非同类前解决问题,否则只怕就不仅仅是白跑一趟那么简单了。

    可是就在这时,只听周家小妹开口说道:“妾身有两句话想与倪将军私下说说,不知可否?”而见倪良许愣了一下,这个小女子更是紧追了一句“将军武勇过人,难道还会怕妾身一个小女子吗?”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已,确实不值得惧怕。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但是被这样一个女子瞧不起却还是让作为男子的他感到不耻。于是乎,只见倪良许叹了口气,随即便策马与那女子一前一后走到了路旁。

    “周小娘子还是抓紧时间吧,本帅还要赶着回府城复命。”

    此言一出,倪良许惊诧的看到面前的那女子竟咯咯一笑,似乎全然没有听出这背后的含义,反倒是以着居高临下的目光含笑看着他,即便此刻他还骑在马上,而这个女子仅仅是站在地上。

    男尊女卑,这是自古至今的传统,男子在生活中处于主导地位,而女子的一生则是在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中度过,除去赘婿之类的特殊情况,女子仅仅是男子的附属品,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除非阶级差异的存在,否则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目光。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兄长叫做周敬亭,而周敬亭是陈文的亲信幕僚这么简单吗?!

    “天色已晚,妾身还急着进城,不知倪将军是打算陪妾身一同面见临海伯呢,还是就送到此地?”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子太过镇定自若,而且举手投足间丝毫不见做作,使得倪良许突然开始怀疑这黄昏的斜阳背后潜藏着什么威胁一般,使得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据妾身所知,倪将军从前和孙知府乃是熟识,想来对孙知府现下的处境也不甚快意吧?”

    听到这话,倪良许立刻意识到了周家小妹的意图所在,随即便冷冷笑道:“周小娘子既然知道本帅出自白头军,想来也应该知道周大哥等人与我相交莫逆,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策反于我吧。”

    “策反?”周家小妹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甚是淑女的掩口而笑,竟丝毫不在意倪良许逐渐恼怒起来的表情。“妾身从未想过要策反倪将军,只是妾身久在闺中,倒是想听听倪将军对于临海伯和马进宝那厮的看法如何。”

    陈文和马进宝,这还需要对比吗?

    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甚至包括二人的过往战例,马进宝连给陈文提鞋都不配,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废话。只不过,刚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倪良许立刻反应了过来。“周小娘子是在威胁于我吗?”

    确实是威胁,马进宝的镇标营在去年碰上陈文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往往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可是当初他们面对马进宝时不也是这样的吗,否则声势浩大的金华白头军抗清起义又如何会被移镇而来的马进宝迅速镇压下去,就连主帅尹灿也被俘杀于东阳县城,而他们则只能躲在易守难攻的罗城岩苦熬。

    通过马进宝这个媒介,陈文的大军与他们这支叛军的战斗力对比可谓一目了然,这方面的问题他们并非没有想过,只是陈文并吞之心昭然若揭,他们为求自保才会与曹从龙、吕文龙那些文官合作,否则哪个会没事招惹这等凶神恶煞?

    “或许倪将军认定曹从龙那逆贼已经赢了,至少府城和军官们的家眷在手,便无须担忧临海伯的大军。但是,倪将军想必也听说过,临海伯领兵至今从无败绩,这样的名将会如此轻易的被人暗算,阁下觉得这很正常吗?”

    自古以来名将被人暗算至死的例子的数不胜数,但是实现反杀的也从未少过,事不关己或许还可以听一个乐子,但是眼下陈文新胜浙江清军精锐,甚至把浙闽总督陈锦都围在了城中,其中过程他们并未可知,但是从去年起的那个善用诈术的印象却还在影响着他,以至于把说书先生讲过无数次的那个人尽皆知的例子都没有敢说出口进行反驳。

    “周小娘子是希望本帅放你等过去,好将曹巡抚之事告知临海伯?”

    “正是如此!”

    毫无隐瞒的直言,本以为周家小妹会说出一些为他们着想之类的话语来,可是他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而这样的答案却同样也是他准备用来将这个女子的气势压下去的筹码。

    “周小娘子倒是坦率,只不过本帅若是将你等灭口,岂不是又可以瞒上一段时间,难道不比两面骑墙要简单得多!”说罢,倪良许的右手已经握在了佩剑的剑柄之上,亲兵皆是跟随他多年,知道此刻的他已经有了杀心,只待长剑出鞘便要除掉这手无寸铁的三人。

    而此时,死到临头的周家小妹却是微微一笑。“倪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嘛,将军就认定了只有妾身带着两个家仆前来报信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相见(上)

    龙游县的通驷桥位于龙游县东门外,全长165米。通驷桥原为木桥,北宋宣和年间县人祝昌宥之妻徐氏以木桥易朽,乃输金万余易之以面石未成。数十年后,至南宋淳祐年间十墩石桥方建成,后知衢州事的马天骥又在桥上建屋五十楹,到明清时亦多有重建重修。

    月余前,明军大举进攻衢州,负责城防的清军金华总兵马进宝便着人将这座石拱桥拆毁,不过由于时间紧迫,最终也仅仅是把桥面以及其上的建筑物尽数拆掉,而拆毁桥墩的工程量显然过大,也只得放弃,任由其继续矗立在灵溪之中。

    等到了明军攻陷龙游县城,暂时受命代理龙游县城事务的幕僚得到了陈文的许可后便征发工匠、民夫重修此桥,一来是为了便于明军的物资、人员输送,而另一方面也有着恢复民生的用意存在。

    夜色之中,通驷桥东岸桥下村旁的鸡鸣塔下,倪良许带着亲兵目送着那辆马车驶上了刚刚修好一天的桥面。

    当那个女子轻轻的吐出那句“将军就认定了只有妾身带着两个家仆前来报信”的话语之时,倪良许第一反应便是那个帮助周家小妹离开府衙的那个书生与她分道而行,而她仅仅是摆在明面的诱饵而已。可是重新看过这个女子,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也总算是彻底弄明白这个小女子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周家小妹说的没错,叛乱已经足足五天了,而金华府城和衢州府城外的明军大营不过两百里地而已,况且从一开始曹从龙源于其对朝廷权威和威逼利诱手段的迷信以及后续计划的必要,对于封锁消息这一方面做得本就不是特别好。虽说叛乱的突然性和落后的通讯方式导致他们必然会得到一定的时间,再加上陈文的大军正在围攻衢州府城,时间应该足够他们完成准备工作,但是同时,陈文在金华府早已自成势力,两地之间方圆数百里,也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子在赶往衢州报信,而这就意味着截杀这一行三人不仅无法达成目的,而且还会使他们彻底与曹从龙那一干文官绑在一起。

    一旦想明白了这些,本就对与曹从龙合谋夺取金华府之事抱着反对态度的倪良许很快将原定计划抛诸脑后,转而与周家小妹达成了协议。根据协议,周家小妹会策动她的兄长周敬亭在陈文面前为罗城岩白头军美言,以降低陈文一旦翻盘后实施报复的力度,而倪良许则需要在金华府城内保住周氏一族不至遭到太多的迫害,仅此而已。

    双方在以祖宗陵墓和子孙福祉赌咒发誓了一番后,倪良许便放开了道路,任由手无寸铁的她们通过,而他则带着亲兵踏上了返回汤溪县的路途。

    只不过,当他返回到汤溪县,却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两天他的那个亲信副手在汤溪县招募了近两百新兵,虽说花费还是要高于金华明军的标准,但是有汤溪县的文官支持,倒也足以应付。至于坏消息,则是那两个家人并没有被控制的队长带了近半的原驻军逃离了汤溪县城,而骑兵全部随他前往龙游的叛军则根本无力追捕。

    一出一入,从数字上来看还是他们赚到很多,但是原驻军大多上过战场,战斗力绝不是那些刚刚招募而来的新兵能够比拟的,若是再联想到数日前金华府募兵不顺利,这些夹杂在一起使得倪良许的背脊上猛的冒出了一片冷汗,不由得开始庆幸前天傍晚的选择。

    军心不稳,原驻军实在不宜轻动,倪良许也只得在一再申明不会侵犯剩余驻军军官麾下士卒的基础上,尽快在此地开始仿照陈文的练兵方法训练新兵,为后面日子里的各种可能做准备。

    至少按照常理而言,无论是曹从龙夺权成功,还是陈文实现翻盘,手中有兵的话转圜的余地也会更大一些。

    ………………

    永历六年五月二十八,水营为围城部队送来了新的一批补给。这批补给征集自龙游县,一部分是留守的幕僚征集来的税赋,而另外一部分则是陈文在龙游向衢州本地商人发卖了部分缴获的珠宝首饰、玉器古玩之类的奢侈品换来的。

    从攻陷龙游县城开始,陈文便开始着人在龙游建造船只,只是负责此事的乃是龙游县本地的商人,他们雇佣的那些造船工匠使用此前囤积在城内的风干木料在收到了定金后很快便开始了建造工作,进度远比陈文在金华时征集来的工匠和民夫要快,舰船的规模也要更大。

    在龙游县城缴获的马进宝及其部分部下的家产中不乏金银锭块和铜钱之类的硬通货,同时也少不了珠宝、首饰、玉器、古玩、字画之类的奢侈品。在陈文看来,金银铜之类的贵重金属可以直接用来发放军饷、购买军需,而且明朝人还比较喜欢囤积,并不利于流通,所以与本地商人交易一般都是优先使用这些奢侈品。

    经过了数日对于驻军的观察,本地商人也再度确定了明军军纪严明的现实,对于交易也没有如面对清军时的那种太大的抵触心理。再加上衢州本地的龙游商帮原本主要的经营范围中就包括这些奢侈品的交易,熟门熟路也不至于出现什么流通阻碍。而陈文派水营军官和军法官监督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这样双方也都能安心交易。

    通过平等的交易,陈文迅速的调动起了大批的本地商人、工匠和民夫投身到增强明军实力的工作中去,不只是正在建造的水营舰船,大批的军用物资也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入明军的仓库,甚至还有处州人挑着松阳担北上衢州贩卖物资,使得他麾下的这支明军在衢州已有了如鱼得水的势头,反而尚且占据衢州大半土地的本地清军和援衢清军倒开始越来越像是一群不受欢迎的恶客。

    衢州的清军眼下被分作两部分,其中最大的一支便是被明军团团围困了起来的督标营等部,而另外一部分清军则集中在江山县,全部都是来自于浙南和福建的援军。

    援衢清军在福建左路总兵标营刚刚抵达时一度有意出兵解围,据探马回报似乎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甚至前锋都已经出了城,可是却莫名其妙的退了回去,也不知道受命成为这支援军主帅的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到底想的是些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清军既然没有大举来袭,那么陈文也不打算放着重兵集结的衢州府城不管去进攻江山县。只是这衢州府城城防坚固异常,想要攻下却也并非易事。

    想要攻城,最简单也最常见的便是修造攻城器械蚁附登城,在夺下城池和城门后基本上就大局已定了,少有还能在城破后将敌军赶出去的。但是对于陈文而言,训练和装备麾下大军花费良多,绝大多数的士卒都经历过大战,所以他并不打算将其如炮灰般牺牲在城头来换取这座城池,眼下也只得设法采用前不久在龙游时没有成行的掘进爆破来破城。

    只是衢州府城并非龙游,其城池四面不是江水便是护城河,想要爆破靠近衢江的西城墙显然不可能,而爆破其他各个方向的城墙也先设法引走护城河的水,再晒上些天才能挖掘、爆破,否则护城河的河水就会淹没或是浸湿掉这种战术。

    衢州府城的南城墙外,明军的工兵还在带领着民夫试图引走衢州南湖的护城河水,只是这进度却缓慢异常,使得爆破工作始终无法开始进行。

    对此陈文虽然有些急躁,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只得任由那些专业人士放手去做,利用这段时间的空档,他也开始继续训练士卒,同时也让幕僚和那些从老营调来的训练官给低级军官扫盲,外加传授一些军事知识,试图借此进一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而此时,陈文则在大营内给大军中的中级军官和参谋们讲解兵法,只是其使用的方法却还是那种讲述理论和引用史实同时进行的老样子。不过这样的讲解方式倒也更加容易加深理解,而且军官和参谋们对于能够得到陈文这位国朝新晋名将亲自为他们讲解兵法也是非常高兴,自然也是更加的用功,只是其中的质疑声却少之又少,已经全然不似陈文在大兰山上讲解《孙子兵法》时那般动不动便要迎来一大堆的问题。

    这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陈文添加了一个自由讨论的环节,让他们把疑问的声音发出来,通过研讨和辩论在适当的引导下加深理解,总好过憋在心里等到独自领兵时犯错要强。

    所幸的是,这些军官大多经历过去年在天台山和今年在金华府城大营内的扫盲,军事术语和命令的常用字句粗通,识字使得他们对于兵法的理解也提升了一层,互相探讨时出现的问题也五花八门起来,不过在整体的素质上已经比他在大兰山的时候带的那批文盲军官要强上太多。

    自由讨论还在进行,陈文一如既往的听着他们的论述。可是就在这时,亲兵队长张俊却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陈文的身边,表示周敬亭希望陈文能够尽快移步中军大帐,据说是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相见(中)

    周敬亭是陈文的机要文书,又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在这个文盲遍地的军营之中很受尊敬。而且说到底他还是陈文的幕僚,是下属,有事不来汇报反倒催陈文快回中军大帐,这显得有些不太正常,至少和周敬亭平日里那副持礼甚端的样子很是有些不同。待回到了中军大帐,陈文脑海中的些许疑惑立刻被更大的不解冲散。

    中军大帐中除了周敬亭外其他的幕僚、参谋早已散去,反倒是一个穿着儒生长袍也稍显单薄的书生立在当场。可是细看去,那书生虽说画了了装束,但是陈文一眼还是能够开得出来隐藏在脂粉下的皮肤很是白皙,五官也甚为精致,眉宇间似乎与周敬亭还有几分神似。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人虽然穿的是男子的衣衫,但却分明是个女子,不出意外的话颜值应该还不低。

    把女子带入军营,还带到了他的中军大帐之中,周敬亭这是几个意思?

    而此时,似乎是感受到了陈文的疑问,亦或者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周敬亭咳嗽了一声,随即便向陈文介绍道:“大帅,这是舍妹。”

    听出了周敬亭的隐隐不悦,陈文也意识到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个小女子的行为很是无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向周家小妹行礼。只是不明真相的陈文持礼似乎有些太过于不紧不慢了,使得周敬亭颇有些急躁了起来。

    确认了大帐附近再没有其他人,周敬亭立刻向陈文低声说道:“大帅,曹从龙在府城软禁了孙知府,更是借着罗城岩的那伙人拿下了府城的各处紧要所在,就连汤溪县也没有例外。”

    “大帅,大军的根本之地已不复在王师之手了啊!”

    陈文登时便是一愣,待到他再反应过来,整个人立刻便被怒火点燃。

    内讧,这是**裸的内讧!

    临行前他与曹从龙已然商定,待拿下衢州后便回师东进台州,虽说他本身确实对于这个计划也并不是很上心,但也从未刻意拖延过光复衢州的进度,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如果衢州真的能尽快光复的话,其实东进台州获取出海口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战略。

    但是谁知道他前脚拿下龙游,进而将陈锦围在了衢州府城之中,后脚曹从龙就在他的老巢武力夺权,若是细思一番的话,甚至很可能在他还没有出兵时曹从龙就已经决定如此,否则又怎么可能如此迅速的行动起来。

    接下来,周敬亭便示意由周家小妹这位叛乱的亲历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陈文说个清楚,其中并非只有周家小妹亲见的事情,更不乏日前在龙游县城外倪良许有意无意间透露的细节。

    听着女子柔美声音中夹杂着的残酷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文心头的愤怒已经开始有若实质一般,只是在这愤怒之中,一丝无力还是悄无声息的将他缠绕起来,逐渐收紧,就连呼吸也开始愈加的困难起来。

    一直以来,凭借着在论坛和小说中看到的文字,陈文对于南明的历史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

    大军在外征战,几经血战总算是将当面清军压倒,只差最后一击便可以翻盘,而就在这时,背后却总会有人捅上一刀,甚至是连捅几刀,直至将整个局势败坏无遗。这样的事情在南明并非鲜见,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每次有机会翻盘总会有人跳出来这样做,这其中的那位在后世备受美誉的湖广监军文官督师何腾蛟便是明末清初之际最著名的内斗狗。

    弘光时受制于左良玉,无所作为;隆武时排挤忠贞营,搜罗散兵游勇作为嫡系造成百姓更大的负担,兼无将将之能,导致了刘承胤等人的军阀割据,清军入闽时他更是阳奉阴违不去救援隆武帝;永历朝反攻湖南,全胜在际之时唆使郝摇旗偷袭陈友龙部明军给予清军喘息之机,又为争功调走了围攻长沙几近功成的忠贞营,彻底断送收复湖南援助江西的战略,更是一手导致了他本人被清军俘杀,甚至死后他的那些同党们还将败坏局势的黑锅丢到了堵胤锡的身上,导致了那位在湖广战场上始终竭力救亡的名臣郁郁而终。

    正因为有这么一个文官监军的例子在前,陈文对受命而来的曹从龙并非没有防备之心,只是他让张俊派人监视得到结果也仅仅是曹从龙本人在他出征后出言拉拢东阳、义乌、浦江三县以及北部驻军文武,另外便是招安罗城岩白头军的事情,除此之外,其人平日里反倒是深居简出,一副等着陈文拿下衢州后回师东进的“乖宝宝”做派。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曹从龙本就没打算亲自下场,反而是在大兰山一系的文官中拉拢盟友,利用盟友的力量串联起更多人与他同谋,反倒是瞒过了陈文的耳目。若是联想到前不久曹从龙在招安罗城岩白头军后向他报喜,并且希望陈文能够派人帮他训练这支抚标营的事情,显然他还是小视了这个不通兵事的兵部侍郎。

    其实若是陈文对南明历史能够多一分了解的话,他很可能会在曹从龙的身上多留一个心眼。

    历史上,在鲁监国自去监国号改奉永历为皇明正统后,曹从龙便加入到郑氏集团之中,成了郑成功的弟弟郑世袭的亲信。永历十六年,郑成功在台湾去世,曹从龙与郑世袭的另外三个亲信策动郑世袭与郑成功之子郑经争夺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的爵位官职,并且收买了几个主要的台湾驻军将领。

    郑世袭自立为延平郡王后,得到消息的郑经便亲领大军自厦门出发,很快便平息了这场以争权夺势为目的的内讧。但是随后的报复行动中,不仅仅是包括曹从龙在内的那四个郑世袭的亲信以及倒向郑世袭的台湾驻军将领,就连郑成功时代郑氏集团的财神爷,郑成功的堂弟郑泰也没能幸免,最终导致了金厦大批明军在唯恐遭到打击报复的情况下投降满清,郑成功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大军开始分崩离析,而郑经也只能缩在台湾一隅之地,再无如郑成功时那般独自北伐的可能。

    这件事情郑经处置失当负有极大的责任,但是作为引发这场郑氏内讧的始作俑者,郑世袭、曹从龙等人同样难辞其咎。

    只可惜,陈文对于十年后的那场郑氏内讧并不了解,对于曹从龙的认知也仅仅是知道此人表字云霖,是鲁监国朝的兵部侍郎,而且还是曹从龙来到金华府之后的事情。一向依仗着对于局势大致走向有所了解的他随着历史开始走向不同的道路,以及对于细节处的不甚了了,这些都使得一股无力感开始涌上他的心头。

    然而,现在却并没有时间可以用来叹息!

    陈文麾下士卒大多来自于金华府,老巢被人夺占,顿兵城下怎么看都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摆脱困境就必须回师平叛,可是平叛的前提却是设法回师。此刻清军被分割在衢州府城和江山县一带,一旦撤军被发现的话,很可能便会出现两支清军合流追击撤退中的明军,弄不好就又是一次半渡而击,而在撤退中被追上,则根本无法复制上一次那样临时改为强渡击溃清军的可能了。

    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相见(下)

    由于清军在龙游县的失利,陈文率领的浙江明军迅速包围了衢州府城,将驻扎衢州的清军以及援衢清军分隔开来。

    此刻衢州府城之中拥有包括在此前受创的督标营以及衢州绿营和处州绿营一部,兵力尚有四千余人;而先后抵达江山县一带的援军是则分属于温州绿营的一个营八百人、福建建宁府副将除却留守的那一个营以外的两千兵马、以及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从江西战场上带来的那那支标营,兵力不低于五千。

    而此时,明军围困衢州府城的大军则是包括南塘、义乌两个战兵营和半个东阳营、陈国宝负责指挥那个兵员不到千人的镇直属营,以及抽调而来的各地驻军、备补兵,战兵数量超过六千!

    如此规模的大军,在单独面对任何一路的清军都能够处于兵力优势的地位,再加上此前督标营那样的精锐部队野战失利消息的传播开来,导致了衢州地面上的清军积蓄多年的心理优势全无,同时也失去了以往清军绿营面对明军、义军时那般勇气,明军在单独面对任何一路清军都处于压倒性的优势。

    可是临敌退兵自古以来便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弄不好就会从撤退变成溃散。军心即将不稳的明军必须暂避,到那时两支清军合流完毕,近万战兵在手,人多势众的陈锦势必会像疯狗一般追上来撕咬一番。

    不可否认,曹从龙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陈文在前线和清军厮杀,而他则可以安心的坐山观虎斗,进而将实权夺占在手。

    只不过,今天的陈文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文官监军的部将,大兰山明军的加游击衔守备,想要靠着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击败他,却要问问这支他亲自磨砺出来的大军答应与否。

    命令始终守在帐外的张俊前去击鼓聚将,看着周敬亭兄妹二人惶恐、交集与期寄间杂其中的神情陈文却刻意流露出了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

    “周小娘子不远数百里前来为王师报信,深具古人之风。平息叛乱,本帅必会向朝廷为小娘子求取诰命,以彰小娘子之功。”说罢,陈文便示意被他流露出的自信所感染的周敬亭去安排其妹的居住,反倒是行礼推辞的周家小妹还是有些担忧。

    随着鼓声的敲响,城南大营的众将和参谋军官纷纷赶到中军大帐,仅仅沉默了片刻激烈的争吵声便充斥其间。

    ………………

    第二天一早,明军即如既往的执行着引走护城河水,同时堵截清军出城的任务。直到入夜之后,从衢州府城的城墙上遥望,视线所及之处点点星火正从定阳溪方向向明军城南大营移动,直到和明军大营的营火化为一体。

    军中有一种学问叫做望气,其中间杂了风水学的一些理论,同时也包含着通过观察烟尘等现象来计算敌军动向的经验。

    明军大营异状出现的转天,炊烟显然是多了一些,甚至还征调了一批民夫来扩建大营,这些情况无一例外的说明了明军正在增兵。更可怕的是,此后的几天这样的情况还在持续上演,直到六月初三的晚上才算结束。

    围城半月,所幸此前囤积的粮草甚多,远没有到不敷使用的程度,其实就算粮草不够,衢州府城满城的百姓不都是人生肉长的吗。当年祖大寿被清军围在大凌河时把满城商民吃尽,时为大凌河都司的陈锦便在其中,虽然这些年再没有被逼到过如此境地,但是关宁铁骑的这项看家本事却是不可能丢的。

    然而,随着明军开始增兵,陈锦担忧也开始愈加慎重起来。自从突袭半渡的南塘营反而被其击溃,他只得寄希望于杭州驻防八旗带着提标、抚标能够杀入金华府,从而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为此就连王之纲抵达江山县后他也派人冒死潜出城勒令其不得轻举妄动,而是继续保持在江山县方向的存在,为反攻做准备。

    只不过,杭州驻防八旗在南下后始终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而明军则进一步增兵,这使得他突然对杭州方向的清军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杭州驻防八旗虽说只是汉八旗兵,但是在战斗力上也不是他手下的这些浙江绿营能够比拟的,那些以辽东汉军、东江军、关宁军以及清军入关后的降军组成的汉八旗军即便他的督标营不是对手。而且汉八旗兵的原型体乌真超哈本就是为组建满清自己的炮兵部队而出现的,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义乌县城连个城墙都没有,这些无一例外的使陈锦开始怀疑金砺顿兵不前是在利用衢州来消耗明军的锐气,等到明军锐气耗尽再一举杀入金华府,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事半功倍。

    这种事情对于从军多年的陈锦而言实在见过不少,而随着马进宝火并衢州水营的事情发生,这种可能性也开始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可是比起这些可能,明军的威胁却已经出现在眼前!

    六月初四的深夜,明军大营方向便远远的传来了绵延不断的擂鼓声。听闻鼓声,刚刚入睡的陈锦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穿戴整齐便在李进忠、李忠、卢丕昌、陈恩这几个贴身家奴的伺候下赶去南城墙。

    远处明军的大营方向营火更胜往日,就连战鼓也敲得震天响。陈锦在昨天发现明军停止增兵后便命令守军枕戈待旦,负责守御城墙的衢州绿营即便不当值也要披甲而眠,此刻明军大肆擂鼓,大队的清军连忙登上各处城墙守御,就连毗邻衢江的西城墙也不例外。

    南城外的明军大营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一早鼓声都没有停息的迹象,感到有些不太对劲的陈锦连忙重金招募死士缒城而下,前往明军大营方向探查清楚。可是直到那几个死士疲惫欲死的跑回来才知道,此刻的明军大营中早已人去楼空!

    再三确认无误后,仗着将骑兵撒出去获得的情报网,顶着黑眼圈的浙闽总督陈锦便亲自带着督标营出城,缓缓的向明军大营前进,似乎是唯恐中了诱敌之计一般。直到抵达明军大营,陈锦看着大营内的布置,脸色立刻便铁青了起来。

    而此时,随行而来的幕僚中,李之芳和朱之锡对视了一眼,立刻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答案。

    “减兵增灶!”

    “悬羊击鼓!”

    对面的明军统帅用孙膑和檀道济的故技骗过了不敢轻易出战的清军,从而顺利的完成了临敌撤军中最危险的第一步,这份兵法韬略和布局能力实在是强得匪夷所思。

    随后根据探马的报告,明军已然顺利的渡过了定阳溪,向龙游方向回师。陈锦立刻意识到明军后方出事,而且很有可能是杭州驻防八旗杀入了金华府。

    两路夹击是定计,也是浙江清军实现歼灭这支最后的浙江明军唯一的选择。眼见于此,陈锦立刻派人前往江山县召集援衢清军北上,而他则亲提大军等待全军抵达后再设法渡过定阳溪,以防被明军暗算。

    数日后,大批的清军赶到定阳溪畔准备渡河。而定阳溪的东岸,一队明军轻骑远远的观察着对岸的动向。

    撤军之计是陈文提出的,那些计策都是他早年泡论坛,时看到过的,不过是复制一番而已,至于个中的细节则是由他的参谋负责填充完成的,其实也并没有自陈锦以下的清军军官、幕僚们想象得那般夸张,不过参谋在军中已经开始体现出作用,对陈文而言倒是件难得的好事。

    策马于东岸,陈文掏出了此前于世忠送来的那个单筒望远镜。目光所及之处,一大群清军的高级军官和幕僚们正簇拥着一个甲胄华贵的大官儿,似乎是在献媚。

    “陈锦,算你走运,等老子解决了那群叛徒再回来收拾你,你给我等着!”说罢,陈文便带着护卫的轻骑向龙游县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在那里,一支兵力不至于动摇龙游防线的精锐部队正在进行必要的休整,随时准备跟着他急行军回师金华府平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相见(上)

    永历六年五月二十八,水营为围城部队送来了新的一批补给。这批补给征集自龙游县,一部分是留守的幕僚征集来的税赋,而另外一部分则是陈文在龙游向衢州本地商人发卖了部分缴获的珠宝首饰、玉器古玩之类的奢侈品换来的。

    从攻陷龙游县城开始,陈文便开始着人在龙游建造船只,只是负责此事的乃是龙游县本地的商人,他们雇佣的那些造船工匠使用此前囤积在城内的风干木料在收到了定金后很快便开始了建造工作,进度远比陈文在金华时征集来的工匠和民夫要快,舰船的规模也要更大。

    在龙游县城缴获的马进宝及其部分部下的家产中不乏金银锭块和铜钱之类的硬通货,同时也少不了珠宝、首饰、玉器、古玩、字画之类的奢侈品。在陈文看来,金银铜之类的贵重金属可以直接用来发放军饷、购买军需,而且明朝人还比较喜欢囤积,并不利于流通,所以与本地商人交易一般都是优先使用这些奢侈品。

    经过了数日对于驻军的观察,本地商人也再度确定了明军军纪严明的现实,对于交易也没有如面对清军时的那种太大的抵触心理。再加上衢州本地的龙游商帮原本主要的经营范围中就包括这些奢侈品的交易,熟门熟路也不至于出现什么流通阻碍。而陈文派水营军官和军法官监督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这样双方也都能安心交易。

    通过平等的交易,陈文迅速的调动起了大批的本地商人、工匠和民夫投身到增强明军实力的工作中去,不只是正在建造的水营舰船,大批的军用物资也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入明军的仓库,甚至还有处州人挑着松阳担北上衢州贩卖物资,使得他麾下的这支明军在衢州已有了如鱼得水的势头,反而尚且占据衢州大半土地的本地清军和援衢清军倒开始越来越像是一群不受欢迎的恶客。

    衢州的清军眼下被分作两部分,其中最大的一支便是被明军团团围困了起来的督标营等部,而另外一部分清军则集中在江山县,全部都是来自于浙南和福建的援军。

    援衢清军在福建左路总兵标营刚刚抵达时一度有意出兵解围,据探马回报似乎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甚至前锋都已经出了城,可是却莫名其妙的退了回去,也不知道受命成为这支援军主帅的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到底想的是些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清军既然没有大举来袭,那么陈文也不打算放着重兵集结的衢州府城不管去进攻江山县。只是这衢州府城城防坚固异常,想要攻下却也并非易事。

    想要攻城,最简单也最常见的便是修造攻城器械蚁附登城,在夺下城池和城门后基本上就大局已定了,少有还能在城破后将敌军赶出去的。但是对于陈文而言,训练和装备麾下大军花费良多,绝大多数的士卒都经历过大战,所以他并不打算将其如炮灰般牺牲在城头来换取这座城池,眼下也只得设法采用前不久在龙游时没有成行的掘进爆破来破城。

    只是衢州府城并非龙游,其城池四面不是江水便是护城河,想要爆破靠近衢江的西城墙显然不可能,而爆破其他各个方向的城墙也先设法引走护城河的水,再晒上些天才能挖掘、爆破,否则护城河的河水就会淹没或是浸湿掉这种战术。

    衢州府城的南城墙外,明军的工兵还在带领着民夫试图引走衢州南湖的护城河水,只是这进度却缓慢异常,使得爆破工作始终无法开始进行。

    对此陈文虽然有些急躁,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只得任由那些专业人士放手去做,利用这段时间的空档,他也开始继续训练士卒,同时也让幕僚和那些从老营调来的训练官给低级军官扫盲,外加传授一些军事知识,试图借此进一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而此时,陈文则在大营内给大军中的中级军官和参谋们讲解兵法,只是其使用的方法却还是那种讲述理论和引用史实同时进行的老样子。不过这样的讲解方式倒也更加容易加深理解,而且军官和参谋们对于能够得到陈文这位国朝新晋名将亲自为他们讲解兵法也是非常高兴,自然也是更加的用功,只是其中的质疑声却少之又少,已经全然不似陈文在大兰山上讲解《孙子兵法》时那般动不动便要迎来一大堆的问题。

    这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陈文添加了一个自由讨论的环节,让他们把疑问的声音发出来,通过研讨和辩论在适当的引导下加深理解,总好过憋在心里等到独自领兵时犯错要强。

    所幸的是,这些军官大多经历过去年在天台山和今年在金华府城大营内的扫盲,军事术语和命令的常用字句粗通,识字使得他们对于兵法的理解也提升了一层,互相探讨时出现的问题也五花八门起来,不过在整体的素质上已经比他在大兰山的时候带的那批文盲军官要强上太多。

    自由讨论还在进行,陈文一如既往的听着他们的论述。可是就在这时,亲兵队长张俊却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陈文的身边,表示周敬亭希望陈文能够尽快移步中军大帐,据说是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相见(中)

    周敬亭是陈文的机要文书,又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在这个文盲遍地的军营之中很受尊敬。而且说到底他还是陈文的幕僚,是下属,有事不来汇报反倒催陈文快回中军大帐,这显得有些不太正常,至少和周敬亭平日里那副持礼甚端的样子很是有些不同。待回到了中军大帐,陈文脑海中的些许疑惑立刻被更大的不解冲散。

    中军大帐中除了周敬亭外其他的幕僚、参谋早已散去,反倒是一个穿着儒生长袍也稍显单薄的书生立在当场。可是细看去,那书生虽说画了了装束,但是陈文一眼还是能够开得出来隐藏在脂粉下的皮肤很是白皙,五官也甚为精致,眉宇间似乎与周敬亭还有几分神似。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人虽然穿的是男子的衣衫,但却分明是个女子,不出意外的话颜值应该还不低。

    把女子带入军营,还带到了他的中军大帐之中,周敬亭这是几个意思?

    而此时,似乎是感受到了陈文的疑问,亦或者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周敬亭咳嗽了一声,随即便向陈文介绍道:“大帅,这是舍妹。”

    听出了周敬亭的隐隐不悦,陈文也意识到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个小女子的行为很是无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向周家小妹行礼。只是不明真相的陈文持礼似乎有些太过于不紧不慢了,使得周敬亭颇有些急躁了起来。

    确认了大帐附近再没有其他人,周敬亭立刻向陈文低声说道:“大帅,曹从龙在府城软禁了孙知府,更是借着罗城岩的那伙人拿下了府城的各处紧要所在,就连汤溪县也没有例外。”

    “大帅,大军的根本之地已不复在王师之手了啊!”

    陈文登时便是一愣,待到他再反应过来,整个人立刻便被怒火点燃。

    内讧,这是**裸的内讧!

    临行前他与曹从龙已然商定,待拿下衢州后便回师东进台州,虽说他本身确实对于这个计划也并不是很上心,但也从未刻意拖延过光复衢州的进度,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如果衢州真的能尽快光复的话,其实东进台州获取出海口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战略。

    但是谁知道他前脚拿下龙游,进而将陈锦围在了衢州府城之中,后脚曹从龙就在他的老巢武力夺权,若是细思一番的话,甚至很可能在他还没有出兵时曹从龙就已经决定如此,否则又怎么可能如此迅速的行动起来。

    接下来,周敬亭便示意由周家小妹这位叛乱的亲历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陈文说个清楚,其中并非只有周家小妹亲见的事情,更不乏日前在龙游县城外倪良许有意无意间透露的细节。

    听着女子柔美声音中夹杂着的残酷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文心头的愤怒已经开始有若实质一般,只是在这愤怒之中,一丝无力还是悄无声息的将他缠绕起来,逐渐收紧,就连呼吸也开始愈加的困难起来。

    一直以来,凭借着在论坛和小说中看到的文字,陈文对于南明的历史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

    大军在外征战,几经血战总算是将当面清军压倒,只差最后一击便可以翻盘,而就在这时,背后却总会有人捅上一刀,甚至是连捅几刀,直至将整个局势败坏无遗。这样的事情在南明并非鲜见,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每次有机会翻盘总会有人跳出来这样做,这其中的那位在后世备受美誉的湖广监军文官督师何腾蛟便是明末清初之际最著名的内斗狗。

    弘光时受制于左良玉,无所作为;隆武时排挤忠贞营,搜罗散兵游勇作为嫡系造成百姓更大的负担,兼无将将之能,导致了刘承胤等人的军阀割据,清军入闽时他更是阳奉阴违不去救援隆武帝;永历朝反攻湖南,全胜在际之时唆使郝摇旗偷袭陈友龙部明军给予清军喘息之机,又为争功调走了围攻长沙几近功成的忠贞营,彻底断送收复湖南援助江西的战略,更是一手导致了他本人被清军俘杀,甚至死后他的那些同党们还将败坏局势的黑锅丢到了堵胤锡的身上,导致了那位在湖广战场上始终竭力救亡的名臣郁郁而终。

    正因为有这么一个文官监军的例子在前,陈文对受命而来的曹从龙并非没有防备之心,只是他让张俊派人监视得到结果也仅仅是曹从龙本人在他出征后出言拉拢东阳、义乌、浦江三县以及北部驻军文武,另外便是招安罗城岩白头军的事情,除此之外,其人平日里反倒是深居简出,一副等着陈文拿下衢州后回师东进的“乖宝宝”做派。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曹从龙本就没打算亲自下场,反而是在大兰山一系的文官中拉拢盟友,利用盟友的力量串联起更多人与他同谋,反倒是瞒过了陈文的耳目。若是联想到前不久曹从龙在招安罗城岩白头军后向他报喜,并且希望陈文能够派人帮他训练这支抚标营的事情,显然他还是小视了这个不通兵事的兵部侍郎。

    其实若是陈文对南明历史能够多一分了解的话,他很可能会在曹从龙的身上多留一个心眼。

    历史上,在鲁监国自去监国号改奉永历为皇明正统后,曹从龙便加入到郑氏集团之中,成了郑成功的弟弟郑世袭的亲信。永历十六年,郑成功在台湾去世,曹从龙与郑世袭的另外三个亲信策动郑世袭与郑成功之子郑经争夺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的爵位官职,并且收买了几个主要的台湾驻军将领。

    郑世袭自立为延平郡王后,得到消息的郑经便亲领大军自厦门出发,很快便平息了这场以争权夺势为目的的内讧。但是随后的报复行动中,不仅仅是包括曹从龙在内的那四个郑世袭的亲信以及倒向郑世袭的台湾驻军将领,就连郑成功时代郑氏集团的财神爷,郑成功的堂弟郑泰也没能幸免,最终导致了金厦大批明军在唯恐遭到打击报复的情况下投降满清,郑成功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大军开始分崩离析,而郑经也只能缩在台湾一隅之地,再无如郑成功时那般独自北伐的可能。

    这件事情郑经处置失当负有极大的责任,但是作为引发这场郑氏内讧的始作俑者,郑世袭、曹从龙等人同样难辞其咎。

    只可惜,陈文对于十年后的那场郑氏内讧并不了解,对于曹从龙的认知也仅仅是知道此人表字云霖,是鲁监国朝的兵部侍郎,而且还是曹从龙来到金华府之后的事情。一向依仗着对于局势大致走向有所了解的他随着历史开始走向不同的道路,以及对于细节处的不甚了了,这些都使得一股无力感开始涌上他的心头。

    然而,现在却并没有时间可以用来叹息!

    陈文麾下士卒大多来自于金华府,老巢被人夺占,顿兵城下怎么看都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摆脱困境就必须回师平叛,可是平叛的前提却是设法回师。此刻清军被分割在衢州府城和江山县一带,一旦撤军被发现的话,很可能便会出现两支清军合流追击撤退中的明军,弄不好就又是一次半渡而击,而在撤退中被追上,则根本无法复制上一次那样临时改为强渡击溃清军的可能了。

    该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相见(下)

    由于清军在龙游县的失利,陈文率领的浙江明军迅速包围了衢州府城,将驻扎衢州的清军以及援衢清军分隔开来。

    此刻衢州府城之中拥有包括在此前受创的督标营以及衢州绿营和处州绿营一部,兵力尚有四千余人;而先后抵达江山县一带的援军是则分属于温州绿营的一个营八百人、福建建宁府副将除却留守的那一个营以外的两千兵马、以及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从江西战场上带来的那那支标营,兵力不低于五千。

    而此时,明军围困衢州府城的大军则是包括南塘、义乌两个战兵营和半个东阳营、陈国宝负责指挥那个兵员不到千人的镇直属营,以及抽调而来的各地驻军、备补兵,战兵数量超过六千!

    如此规模的大军,在单独面对任何一路的清军都能够处于兵力优势的地位,再加上此前督标营那样的精锐部队野战失利消息的传播开来,导致了衢州地面上的清军积蓄多年的心理优势全无,同时也失去了以往清军绿营面对明军、义军时那般勇气,明军在单独面对任何一路清军都处于压倒性的优势。

    可是临敌退兵自古以来便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弄不好就会从撤退变成溃散。军心即将不稳的明军必须暂避,到那时两支清军合流完毕,近万战兵在手,人多势众的陈锦势必会像疯狗一般追上来撕咬一番。

    不可否认,曹从龙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陈文在前线和清军厮杀,而他则可以安心的坐山观虎斗,进而将实权夺占在手。

    只不过,今天的陈文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文官监军的部将,大兰山明军的加游击衔守备,想要靠着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击败他,却要问问这支他亲自磨砺出来的大军答应与否。

    命令始终守在帐外的张俊前去击鼓聚将,看着周敬亭兄妹二人惶恐、交集与期寄间杂其中的神情陈文却刻意流露出了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

    “周小娘子不远数百里前来为王师报信,深具古人之风。平息叛乱,本帅必会向朝廷为小娘子求取诰命,以彰小娘子之功。”说罢,陈文便示意被他流露出的自信所感染的周敬亭去安排其妹的居住,反倒是行礼推辞的周家小妹还是有些担忧。

    随着鼓声的敲响,城南大营的众将和参谋军官纷纷赶到中军大帐,仅仅沉默了片刻激烈的争吵声便充斥其间。

    ………………

    第二天一早,明军即如既往的执行着引走护城河水,同时堵截清军出城的任务。直到入夜之后,从衢州府城的城墙上遥望,视线所及之处点点星火正从定阳溪方向向明军城南大营移动,直到和明军大营的营火化为一体。

    军中有一种学问叫做望气,其中间杂了风水学的一些理论,同时也包含着通过观察烟尘等现象来计算敌军动向的经验。

    明军大营异状出现的转天,炊烟显然是多了一些,甚至还征调了一批民夫来扩建大营,这些情况无一例外的说明了明军正在增兵。更可怕的是,此后的几天这样的情况还在持续上演,直到六月初三的晚上才算结束。

    围城半月,所幸此前囤积的粮草甚多,远没有到不敷使用的程度,其实就算粮草不够,衢州府城满城的百姓不都是人生肉长的吗。当年祖大寿被清军围在大凌河时把满城商民吃尽,时为大凌河都司的陈锦便在其中,虽然这些年再没有被逼到过如此境地,但是关宁铁骑的这项看家本事却是不可能丢的。

    然而,随着明军开始增兵,陈锦担忧也开始愈加慎重起来。自从突袭半渡的南塘营反而被其击溃,他只得寄希望于杭州驻防八旗带着提标、抚标能够杀入金华府,从而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为此就连王之纲抵达江山县后他也派人冒死潜出城勒令其不得轻举妄动,而是继续保持在江山县方向的存在,为反攻做准备。

    只不过,杭州驻防八旗在南下后始终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而明军则进一步增兵,这使得他突然对杭州方向的清军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杭州驻防八旗虽说只是汉八旗兵,但是在战斗力上也不是他手下的这些浙江绿营能够比拟的,那些以辽东汉军、东江军、关宁军以及清军入关后的降军组成的汉八旗军即便他的督标营不是对手。而且汉八旗兵的原型体乌真超哈本就是为组建满清自己的炮兵部队而出现的,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义乌县城连个城墙都没有,这些无一例外的使陈锦开始怀疑金砺顿兵不前是在利用衢州来消耗明军的锐气,等到明军锐气耗尽再一举杀入金华府,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事半功倍。

    这种事情对于从军多年的陈锦而言实在见过不少,而随着马进宝火并衢州水营的事情发生,这种可能性也开始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可是比起这些可能,明军的威胁却已经出现在眼前!

    六月初四的深夜,明军大营方向便远远的传来了绵延不断的擂鼓声。听闻鼓声,刚刚入睡的陈锦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穿戴整齐便在李进忠、李忠、卢丕昌、陈恩这几个贴身家奴的伺候下赶去南城墙。

    远处明军的大营方向营火更胜往日,就连战鼓也敲得震天响。陈锦在昨天发现明军停止增兵后便命令守军枕戈待旦,负责守御城墙的衢州绿营即便不当值也要披甲而眠,此刻明军大肆擂鼓,大队的清军连忙登上各处城墙守御,就连毗邻衢江的西城墙也不例外。

    南城外的明军大营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一早鼓声都没有停息的迹象,感到有些不太对劲的陈锦连忙重金招募死士缒城而下,前往明军大营方向探查清楚。可是直到那几个死士疲惫欲死的跑回来才知道,此刻的明军大营中早已人去楼空!

    再三确认无误后,仗着将骑兵撒出去获得的情报网,顶着黑眼圈的浙闽总督陈锦便亲自带着督标营出城,缓缓的向明军大营前进,似乎是唯恐中了诱敌之计一般。直到抵达明军大营,陈锦看着大营内的布置,脸色立刻便铁青了起来。

    而此时,随行而来的幕僚中,李之芳和朱之锡对视了一眼,立刻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答案。

    “减兵增灶!”

    “悬羊击鼓!”

    对面的明军统帅用孙膑和檀道济的故技骗过了不敢轻易出战的清军,从而顺利的完成了临敌撤军中最危险的第一步,这份兵法韬略和布局能力实在是强得匪夷所思。

    随后根据探马的报告,明军已然顺利的渡过了定阳溪,向龙游方向回师。陈锦立刻意识到明军后方出事,而且很有可能是杭州驻防八旗杀入了金华府。

    两路夹击是定计,也是浙江清军实现歼灭这支最后的浙江明军唯一的选择。眼见于此,陈锦立刻派人前往江山县召集援衢清军北上,而他则亲提大军等待全军抵达后再设法渡过定阳溪,以防被明军暗算。

    数日后,大批的清军赶到定阳溪畔准备渡河。而定阳溪的东岸,一队明军轻骑远远的观察着对岸的动向。

    撤军之计是陈文提出的,那些计策都是他早年泡论坛,时看到过的,不过是复制一番而已,至于个中的细节则是由他的参谋负责填充完成的,其实也并没有自陈锦以下的清军军官、幕僚们想象得那般夸张,不过参谋在军中已经开始体现出作用,对陈文而言倒是件难得的好事。

    策马于东岸,陈文掏出了此前于世忠送来的那个单筒望远镜。目光所及之处,一大群清军的高级军官和幕僚们正簇拥着一个甲胄华贵的大官儿,似乎是在献媚。

    “陈锦,算你走运,等老子解决了那群叛徒再回来收拾你,你给我等着!”说罢,陈文便带着护卫的轻骑向龙游县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在那里,一支兵力不至于动摇龙游防线的精锐部队正在进行必要的休整,随时准备跟着他急行军回师金华府平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闪击(上)

    金华府城与龙游县城之间相距不远,消息根本瞒不了多久,与其等到盖不住时再解释,不如直截了当的摆出来。于是乎,设局骗过陈锦返回龙游县城后,陈文毫不犹豫的向全军通报了曹从龙叛乱的消息,甚至包括曹从龙软禁军官家眷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大军在前线征战,形势一片大好,只要拿下了衢州府城,整个浙西浙南就再无可以与明军一战的清军,再加上清军在福建战场面对着郑成功的攻势,早已分身乏术,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儿的话,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横扫这几个府也并非痴人说梦。

    到了那时……

    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监国鲁王殿下亲自任命的监军文官竟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浙江明军仅有的根据地上挑起内讧,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对南明的历史有所了解的话,就连陈文一时间都很难相信,更何况是他麾下的那些在大好形势和惊人噩耗交加下已经被砸蒙了的将士们呢。

    只不过,紧随着周家小妹其后,设法撤军的这些天,一批又一批的信使赶来向陈文报信,甚至其中更有一支汤溪县的驻军从被叛军控制的县城逃了出来,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证实了周家小妹所言非虚。

    然而,此间的形势对他们已经不利到了极点,金华府的具体情况尚未明了,但是根据地被夺的事实却是不容置疑的,再加上原本被明军围困在衢州的陈锦得以脱困,此刻正在集结大军试图尾随而来。

    陈文只得凭借着军纪和他个人的威望压住了群情激愤的大军,将大军一分为三,除去即将随他平叛的那支由参将陈国宝带领的金华镇直属营以外,将由吴登科领大军坐镇龙游县城,李瑞鑫率领南塘营游斗于龙游县南部,随时准备扑上去和守军夹击清军,而作为总参谋长的楼继业则带着参谋和传令兵回到明军渡河前的龙游镇大营,借助于明军水营的优势居中调度,总要设法坚持到他平定了这场曹从龙之乱。

    攻守异势,从衢江和龙游县城的控制权,明清两军彻底颠倒了过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安然无恙的带着大军回到了拥有坚城可以依仗的龙游县,不至于在军心不安的情况下被迫与清军野战。

    但是除了衢州一线的清军和作乱于内的曹从龙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安华镇的防御工事能够遏制杭州驻防八旗多久,这对处于三线作战的明军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问题所在。

    至于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解决了曹从龙的叛军才有机会坚持下去,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永历六年六月初六,陈文率领着镇直属营携带三天干粮自龙游县城回师平叛,两地间隔五六十里,凭借着道路熟悉和从龙游县征集的牲畜拉车,急行军至入夜时分便已越过了莘昄溪,临时驻扎在一处小村进行休整。

    金华镇直属营在兵员数量上不及其他战兵营的一半,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营中不仅有炮兵、工兵之类的兵种,还有一支高达三百人的骑队,倒是步兵的数量远低于正常编制,仅仅只有一个局的兵力。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兵种配比,其原因还是在于陈文从未打算以镇直属营作为野战的主力,而仅仅是作为会战中的补充力量而已。

    可是现在,大军需要在龙游防备衢州方向的清军,陈文便只能抽调了这支部队回师平叛,所幸他的对手的水平也并不怎么样,反倒是如何在不至于妨碍到支援前线战事的情况下彻底将参与叛乱的反对者消灭,却是需要拿捏好分寸的。

    大军的前锋抵近此地时,倒是有一些丁壮持着兵器作护卫状,只是明军的大队骑兵踏着烟尘将小村包围了起来,村中的那个缙绅看清楚了形势便指使着那些但凡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即崩溃的丁壮们将兵器丢下,彻底放弃了抵抗的企图。

    大军趁着夜色草草扎下了极度简易的营寨,询问了那个战战兢兢的缙绅几个问题,陈文便带着过半的骑兵离开了小村,前往预定的埋伏地点,而其他的部队则按照计划于明天一早便在参将陈国宝的指挥下出兵攻城。

    第二天一早,陈国宝负责指挥的大军便抵近到汤溪县城。西城的城门自叛乱之初便再没有开启过,早已知道结果的明军也没有企图派出骑兵去强夺城门。

    汤溪县城的城头上,自城门楼前一眼望去,大队的明军步兵已经如刀削斧剁般齐整的列阵于城头那几门火炮的射程之外,虽说兵力似乎也不甚多,但是远处那一队队已经蔓延开来的骑兵却还是让倪良许的那个亲信忍不住的将干燥的口腔中最后一点儿口水咽了下去。

    此前便多次听说过这支明军的赫赫威名,但是现在亲眼看见却还是使得他不由得心生怯意。

    军阵齐整的军队不代表战斗力就一定强,但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所组成的军阵却无不整齐划一,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而且随着仿照陈文的方法练兵的开始,这些天下来对于那位他只是在玉山镇远远见过一次的明军大帅更是心存敬畏,因为他根本弄不明白那位大帅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士卒在忍受着严苛而繁复的军纪的同时还在竭尽全力的进行训练和战斗。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好没有落到实处的军功授田,还是那句所谓的重建戚家军的口号,至少这份明眼人一看即明的气势和斗志在他麾下的新兵中根本看不到,就连那些原驻军身上也所剩无几,而最可怕的还是,思来想去了大半个月,结果不仅仅是他弄不明白,就连府城里的其他抚标营军官们也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倪良许的这个亲信副手已经贵为汤溪县城的守将,负责指挥包括原驻军和新近招募的士卒在内的两百余守军。可是他却深知,眼下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城墙。

    汤溪县城的城墙高两丈,厚一丈,女墙高四尺,此外西北南三面皆有护城河,而东面虽然地势较低,但是在方向上也更加靠近府城,金华明军绕到那里攻城的话随时都有可能遭到两面夹击,对于显然没有全师而来的金华明军而言这样做太过危险。

    只不过,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根本就不该和那群文官来趟这趟子浑水,老老实实的待在易守难攻的罗城岩不好吗,此刻哪怕有城墙作为依仗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啊。

    然而,倪良许此前在私下里的那次表明了两面下注的表态还是让他把这些胡思乱想暂且压了下去,乱世之中,想要生存先要证明自身的价值,他守在此地多一个时辰,夹在陈文和曹从龙之间的罗城岩白头军的其他弟兄们活下去的希望便多一分。至于他个人,如果明军无法顺利攻陷城池,那么就继续坚守待援;若是实在难以抵挡,只要在发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开城投降即可,根本没有为那群文官陪葬的必要!

    思虑及此,守将连忙招呼麾下的那些刚刚开始训练不过半月的士卒们严守各自的垛口,至于那些战斗经验更加丰富的原驻军则被安排守卫县衙、军营等城内要点,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在激战中打开城门把明军放进来。

    本县的知县已经在组织民夫协防,同时还派人去找寻那些奉了巡抚衙门军令组织乡勇的士绅富户,烽火也已经点燃,晚或许是晚了点吧,但也总会招来些援军协防的吧。

    重新计算了一番,明军若是蚁附攻城的话,五天,不,三天,只要能守住三天他们罗城岩白头军就算赚了。至于再多,他也并不敢报太大的希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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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54/ 第一时间欣赏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作者:张维卿所写的《永历四年》为转载作品,永历四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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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介绍:
永历四年九月,清军为彻底击败盘踞于舟山群岛的鲁监国系统明军,先期围剿与其势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装。是役,清军在击溃当地明军主力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动。 自此之后,一度由于满清的民族压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区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导致了一年后的舟山之战中鲁监国系统明军的孤立无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彻底败坏。 永历四年七月,穿越者陈文意外的出现在此地,在这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护翼过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军的名义重新开启几十年前被强行打断的中国军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拯救斯民,重建华夏文明! 书友群:519264778永历四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四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四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