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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维卿     永历四年txt下载     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魔盒

    推荐一本同乡作者的大作——《督军》,讲得是晚清民国的故事。

    ………………

    听到陈文有此一言,那使者似乎早已准备,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他的家主先后出卖了上司、恩主,前不久还抓获了眼前这位明军大帅的监军文官,派他前来无非是因为他人比较机灵,脸皮也足够厚,最重要的是他亲眼见过这位明军大帅,而且是在王升与其初次见面的那回。

    “陈大帅说笑了,您这一年多以来连战连捷,就连督标营的张大帅都不是您的对手,小人算个屁啊。”

    算个屁?

    无非就是暗示不要为难他,或者是他不值得为难。想不到王升派来的这人到是很会说话,仔细端详了片刻,陈文从这张放在人堆里都未必找得到的大众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吾好像见过你。”

    听到这话,那使者连忙跪倒在地,与他家主面见上官时一般有样学样,像狗一样伏在地上,以着激动的话语说道:“蒙陈大帅这样的名将记得,真是小人祖上积德。”说着话,那使者便噔噔的磕了几个头,听那声响,显然是没少使劲。

    陈文很清楚这是为什么,眼前这人唯恐他会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而责难他,所以才会如此。不过陈文并没有如何,反而对于王升想要干什么他倒是颇有些兴趣。

    “王升那叛逆叫你来干什么,有话快说。”

    “是,是。”见陈文暂时还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那使者却不敢起身,只是颤颤的说道:“小人的家主想要向陈大帅求一样物事。”

    “哦?”

    这话听得陈文一愣,只是未待他相讯。那使者唯恐被陈文误解便连忙解释道:“就是那一夜陈大帅您在山神庙里请动狐仙的宝贝。”

    请动狐仙?!

    听到这话,陈文登时便明白了王升所指。请动狐仙他倒是没有那份手段,但是拿手机放韩国女团视频的事情他确实是做了,而且还借此脱身。只是那个手机早已没电,充电宝虽说是找回来了,但那也是把电耗尽了才被他拿去换东西的。而且没有数据线这两样东西也连不到一起啊。

    不过,既然是换……

    “王升那叛逆打算拿什么换?”

    见陈文并没有一口回绝,那使者不由得舒了口气,继而说道:“小人的家主说了,他身份低贱,不配和陈大帅作交换。只是此前小人的家主去请王巡抚时,曾经和大帅的属下有些误会,小人的家主思量着大帅的属下都是忠勇之士,不忍其尸身为饿狼山狗果腹。便收敛了起来,打算交还给大帅。只是这路上要经过鞑子的诸多岗哨,打点总是要花费的,还请陈大帅施舍些。”

    一语说完,那使者巧舌如簧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升乃是一个识英雄重英雄的好汉子,反倒把他一直以来的卑鄙手段冲淡了些许。只是那句“不忍其尸身为饿狼山狗果腹”却分明还是那副狗改不了****的样子,直接把整段话所营造的氛围彻底败坏无遗。

    只不过。此刻的陈文却没有兴趣考虑这些。保护王江的那支小部队在山坳的营地里被清军全歼,乃是他组建南塘营至今第一支整个建制被彻底消灭的部队。

    本来按照陈文的规定。丢失旗帜便要取消建制,但是这些忠勇将士却是血战到最后一人也没有选择投降,而不是带着旗帜投降清军。

    听到此言的片刻,陈文还打算详细的询问下那一战如何,但是思量着此人也未必能够如实说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其实是否相讯已经不重要了。他并非不知道其中的详情。若非那个向叶世荣求援的士卒被后营的溃兵冲散而侥幸活了下来,他可能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知道那一切,也就势必要向此人问询清楚。

    忠勇的将士不应该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但是那个手机却是现在的他与曾经的他最后一点物质上的联系。午夜梦回,总是会梦到如1937年的上海滩。周星祖凭借大哥大回到现代那般重新回到过去。哪怕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可若真的拿去交换,从心理上也会是彻底的割裂开来。

    算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又何必纠结,但是戏耍王升那厮一番却也可以出一口恶气。只见陈文叹了口气,继而说道:“东西我可以交给王升,不过那却是在我部下的尸身送到金华地界之时。”

    “那是自然,小人代家主谢过陈大帅。”说着,那使者便再度磕了一个响头。

    只是此刻却只听陈文笑道:“先别忙着谢,你且听明白了,那宝贝并非是什么招狐仙的法器,只是能够把影像记录下来的机械而已。而且现在那里面没有能量了,本帅虽说是知道怎么往里灌输,却苦无工具。你最好还是回去问清楚了,王升那厮若是有办法便拿去,到时若是用不了莫说本帅不讲究诚信二字。”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那使者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才开口问道:“敢问陈大帅,那法器如何补充,那个能量呢?”

    听到这话,陈文知道王升的这个使者已经上钩了,只见他挥手唤来张俊,让他回营将陈文放在箱子里的首级和充电宝拿来。而他则借着这段时间向王升的使者“解释”起来。

    “三百年前,一个叫做达斯科里的泰西读书人发现了一种空气中蕴含着的能量,叫做查克拉……”

    陈文滔滔不绝的胡编滥造,却又多多少少的和现实挂上那么一些钩,摆明了欺的便是王升缺乏科学方面的见识和知识。直到张俊回来,陈文便干脆将手机和充电器拿在手中,招呼那使者上前看清楚。

    “看你那副样子,本帅说了半天你也是没听懂。这个便是几十年前那个泰西读书人达芬奇制造的机械,用来记录影响的,那一夜放的据说就是罗马帝国皇帝最喜欢的歌舞剧,叫什么本帅记不得了。”说着,他又指着那个充电宝,开口说道:“而这个,则同样是达芬奇制造的,就是本帅之前说过的那个查克拉收集器,据说就从这个口吸收进去的。”

    那使者看了一眼充电宝的充电接口,立刻把眼睛移开,似乎是唯恐那个里面有什么东西会把他的三魂七魄吸进去一般。

    看到这一幕,陈文心中好笑,却也没有流露在面上,只听他正色说道:“这两个机械之间还有一样东西,叫做查克拉中转装置,本帅在前往大兰山时把查克拉收集器和中转装置遗失了。后来在四明山殿后战中从一个死去的提标营军官身上找到了查克拉收集器,上面还带着血,想来应该是被山民捡到,而后提标营洗山时又落到了那军官的手中。而那个中转装置却是不见了,或许在提标营其他什么人手中也说不定,反正那时也只有鞑子的提标营进行了洗山。”

    把关键问题引到提标营后,见那使者依旧在非常认真的听着他胡说八道,陈文觉得还可以把洗脑再进行到底一些,便把那使者唤到身前,指着手机的商标对他说道:“这个便是一种泰西文字,卖这东西给本帅的泰西海商说念达芬奇。来,跟我念,达——芬——奇。”

    “达——芬——奇。”

    “就是这样。”说罢,他又指了指充电宝上的英文商标,开口说道:“而这个虽然是那个叫达芬奇的泰西读书人制造的,但是为了纪念那位发现这种能量的读书人,便印上了那人的名字。跟我念,达——斯——科——里。”

    “达——斯——科——里。”

    听着那使者笨拙的绕着舌头去念英文,陈文心头的快意更甚,因为他知道,这个使者如此认真,无非是要把这些东西转告给王升,而他的目的正是如此。

    “泰西的这位达斯科里先生由于发现了这种能量,结果被泰西的大教主诬以窃取神灵力量的罪名活活烧死。不过三百年后的今天,泰西的科学技术发展迅猛,很多学者都知道这是一桩冤假错案,不过也只有那位达芬奇先生从达斯科里的笔迹中找到了收集和使用的办法。”

    “比如泰西的一位姓牛的读书人,他虽然弄不明白查克拉是怎么收集和使用的,但是他通过实验发现了另一个道理,大概的意思是说你若是向一个物体施加力,那个物体也会把力反弹到你的身上。”

    说罢,陈文便让那使者走到墙边,命令他使劲去推随便推一面墙。待他被反作用力弹回来的时候,只听陈文问道:“泰西之所以在科学技术上能够超越我大明,并非是偶然的,你可听明白了?”

    见那使者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陈文自觉着已经戏耍够了,便继续将戏演下去。直到他翻来覆去的强调了几次要王升将那些尸身保存完好,才将依旧畅游于科学知识海洋中的那使者送走。

    站在一旁听了半天,张俊虽说不懂却也不敢开口,待送走了那使者,回返刚才的房间,却看到陈文在那里捂着肚子大笑,满脸是报复的惬意。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合着陈文是在骗那厮。

    与此同时,本是前来给监督工程的驻军和“参加劳动改造”的降卒运送食水的金华县主簿吕文龙却在一个拐角处冷冷的看着张俊送走那使者。直到他身边的一个从人在他耳旁说了句“那人好像是王升那狗贼的亲兵”时才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明悟和随之而来的那份仇视憎恨的目光。

    “陈文,你这卑鄙小人。你勾结王升那狗贼害死王经略,陷害王巡抚的仇,我吕文龙迟早会与你算个清楚!”(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无题

    离开了金华守御千户所,陈文也没了继续和曹从龙扯淡的兴趣,连忙向城东的一处宅院赶去。

    这处宅院深藏于城东的那一片小巷子之中,很是幽静,宅院中的仆妇、家丁在穿着打扮上和其他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以至于整个金华府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此处居住的乃是王江母亲、妻子和王翊的女儿这些重要人物的家眷。

    甚至那些下人,其实除了她们从大兰山、天台山上带来的以外,也都是陈文和孙钰专门找来的可靠人选,其中有几个守门的家丁更是出身于南塘营的老兵,专司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

    进了宅院,通传过后陈文便直奔王江的母亲和妻子所居住的宅院。王江被俘降清的消息传来,不知怎的被王江的母亲得知,结果便是一病不起,大夫看过后只说是心病,可是心病还须心药医,王江不能回来这心病迟早会演变成恶疾,以至要了性命。

    而历史上好像就是因为王江的母亲被俘,王江被迫降清才导致了其母郁郁而终,现在王江的母亲倒是没有被俘,可是王江却被俘了,陈文每每想到此事便觉得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并非虚言。

    见到了王江的母亲,老太太还是面带着病容,随便寒暄了几句,陈文便把王江的手书掏了出来,交给了他的母亲。

    王江的母亲虽说在闺中时仅仅读过《女诫》、《内训》、《女论语》之类教授女子如何成为贤妻良母的教材,却也是识文断字的。伸手接过王江写给陈文的手书,王江的母亲起初见是自家孩儿的笔迹,眼泪登时便涌入了眼眶,可是一点点细细读下去,却很快就变得怒不可遏。一口一个“逆子”的涕泪横流,着实把她侍立在侧的儿媳妇吓了个够呛。

    待王江的母亲彻底看完,抬起头刚想要向陈文质问这封书信是从哪来的时候,却听陈文说道:“末将建议老封君重新再看一遍,只看第二张即可,最后一行从左往右看。”

    王江的母亲满是疑惑的看了看陈文。便将另外两张放在一旁,拿起了第二张非常不习惯的逐字念了出来,只是那声音却还仅限她个人听到而已。

    “非,吾,意,勿,降。”

    这样连在一起,王江的母亲登时便反应了过来,泪水再度涌出眼眶。只是这一次却是欣慰的热泪,也瞬间感染到了她的儿媳妇和陈文。

    这个时代的文字都是自右向左,自上而下写成的,而陈文的过往中文字却是从左向右横着写的,这个巨大的差异使得他在刚刚来到这个时代之初非常的不适应,只是碍于个人无法背离时代才强迫他自己去习惯于这个时代的习惯。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却是极为困难的。

    王江的手书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当初在天台山时陈文与王江虽说总有事情。却都不是特别忙碌,总有时间坐在一起闲聊。而就在这种闲着无聊的情况下,陈文偶尔提到过一次从左到右写字墨迹不会沾到袖子上……

    “末将对比过王巡抚从前的文字,巡抚性简,字体一向不大,像这样一张纸就写五行,字与字之间间隔如许大的情况从未有过。是故。末将在看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果不出所料。”

    见王江的母亲已经明白其中含义,陈文便继续说道:“末将有个思量,还请老封君首肯。”

    听到陈文有此一言,王江的母亲连忙起身。只是行礼的动作还未开始便被陈文拦住,只得重新落座说道:“犬子无能,还往陈大帅费心。若是有什么老身能够做得到的,只管开口,无有不从。”

    得了王江母亲的首肯,陈文便将计划详细的说与王江的母亲和妻子,王江的母亲倒还能接受,而王江的妻子却由于未有看到书信的内容而不明其意,只是疑惑的看着她的婆婆和陈文在打哑谜,却也本着这个时代女子的规矩没有贸然询问。

    王江的妻子现在不明白无所谓,因为陈文走后王江的母亲一定会解释给她听。解决了这件事,陈文这一天下来本还颇为不痛快的心绪也变得舒畅了起来,王江一定会如历史上那般设法逃出满清的控制区,也一定会继续抗清的。

    这一点,陈文深信不疑!

    怀揣着来之不易的好心情,陈文回到了大营。前段时间他曾派人去兰溪县请那位被金华府士人交口称赞的才子李仙侣出山为明军效力,结果前去相请的人却带回了李仙侣已经前往杭州的消息。

    心想着原来这厮也是如朱之锡一般宁可给满清充当走狗的货色,求贤不成的陈文登时便怒不可遏。只不过派去的那人却来了个大喘气,说完李仙侣前往杭州后,片刻之后才想起来注明此人其实早在永历四年就已经前往杭州了。

    而且还有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李仙侣乃是此人在清军南下之前的名字,清军南下后便改了名和号,现在他叫做李渔,号笠翁……

    李渔,乃是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美学家,即便在国际上也颇有影响力,有着“中国戏剧理论始祖”、“世界喜剧大师”、“东方莎士比亚”等诸多美誉。

    其人批阅过《三国志》,改定过《金瓶梅》,著作中有包括《风筝误》、《怜香伴》在内的《笠翁十种曲》等著名戏剧剧本,而养生学经典著作《闲情偶寄》和后世著名********《******》更是为后人所熟知。

    况且,据陈文所知,李渔于园林和水利上也有所建树,只是被他在戏剧上的万丈光芒所掩盖罢了。

    孙钰和周敬亭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人非常值得招揽,只是问题在于杭州眼下还在清军的手中,他这一两年内几乎不太有机会收复那里,如何将李渔弄回来乃是非常大的问题。

    据陈文派去的那人所说。他从李渔的一个亲戚口中得知,原来李渔这段时间在杭州过得不甚快意,“卖赋以糊其口”,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靠“码字”混饭吃的专职作家。

    于是乎,陈文便派人设法匿名给他送些仪金,同时还写了一篇文字请他进行指点。打算借此搭上这条线。

    仪金倒还不算什么,写那篇文字时考虑到李渔的那本《怜香伴》应该就是这两年写成的,本打算仿《断背山》写一篇文字,但是唯恐被李渔误会,还是把《泰坦尼克号》的剧情抄了一遍。只是将其中由英国驶向美国撞冰山改成了从福建驶向日本撞冰山,而贵族女露丝和穷画家杰克则变成了大家闺秀甄嬛和穷书生白子画,就连素描也变成了写诗。

    等了一个多月,李渔的回信倒是于昨天送到,可回信的内容却是文字粗俗。剧情方面大家闺秀随母亲去日本那个蛮夷国度不合理,冰那么重浮在水面上也不合理,最后居然还有船路过搭救幸存的甄嬛并送她回乡而没有像其他海商般将其贩卖为奴,更加不合理,所以建议重写。

    看完这篇回信,陈文不由得唾口大骂。不是为了招揽人才他有毛病才会浪费时间写这个而不去琢磨更有益于战事的黑科技,现在一篇写完反倒落了个如此评价,实在气得不行。

    于是。陈文便把书信扔在了一旁,而今天恰好有个还不错的心情。所以他打算换个思路,不去和李渔辩论剧情是否合理,而是在给他讲讲冰为什么会浮在水上的同时,将时代背景设定为崖山之变前后……

    陈文开始奋笔疾书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金华府城内,周家和亲家一家早已完成了搬家。在家中仆妇的操持下,院落和房间也都打扫完毕,纷纷入住了。

    后宅花园左近的一个小院中,一个姑娘家装束的女子正在闺房中捧着本翻看多年,却被专门用上好的纸张包好唯恐其损坏的书册。此刻更是慵懒的倚在拔步床的边缘细细品读着。

    一眼望去,只见那女子一袭白衣委地点缀着苏绣的寒梅,似是临自名家手笔。腕上一只和田白玉的镯子与肌肤混作了一色,不知哪里是胜雪白玉,哪里是芊芊素手。或许是在家中,那女子一张素颜不施粉黛,却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千古红颜之下,褪去了俗气与厌腻。只是细看去,唯有那双眸子却有些过于清澈,似乎能看进旁人的心中一般。

    女子又看了片刻,直到门外传来有人走路的声响才悠悠起身,将书册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不出意外,果然马上便有人敲她的房门。待门外的人得到许可进入后,却是周敬亭和他的妻子。

    “你兄长还说叫妾身好生休息,妾身却是想要动一动,便叨扰小妹了。”

    “大嫂这是说的哪里话。”

    周敬亭的妻子已经怀孕多时,眼下更是已经显怀,轻轻的坐在周家小妹搬来的椅子上,便不由得舒了口气,仿佛是完成了多大的壮举一般。

    周敬亭在看到妻子坐好,才转向他的妹妹,只是第一眼却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书册,心头不免有些不悦。至少在他看来,他这个小妹眼下过了双十的年纪还不愿出嫁,分明就是书读得太多了,被那些异端邪说蛊惑才会推了那许多好姻缘,几近沦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此刻看到那熟悉的封面在此,自然是觉得份外碍眼。只是他这小妹一向聪慧乖巧,便是有气周敬亭也不愿撒在她的身上,只是心中想到那书册的作者被明廷处死便更是格外的解气。

    见周敬亭流露出了些许不悦,周家小妹随手便将书册放进了抽屉,随即便开始转移话题。“兄长,小妹今日看到那陈大帅了,果然非常人,兄长真是慧眼识英雄。”

    听到这话,周敬亭笑着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乃是他这个妹妹惯用的伎俩,他又如何不知。只是既然提到了陈文,他本身却也是非常满意。这位大帅与寻常武将差别甚大,每日几乎有着忙不完的活计,甚至连休息的时间看样子都在思考如何行事,真的不知道此人心中是有着何等信念支撑才会如此拼命。

    至少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个真正做事的人物,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着大伙驱除鞑虏,光复汉家山河。

    只是就在这时,却听到周家小妹似是有些忧心的说道:“只不过,小妹觉得,这位陈大帅可能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隐藏在画皮之下的很可能凶险异常,兄长平日里与他相处还是小心为妙。”

    事出常理即为妖,这样的思路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仅仅是周家小妹,就连周敬亭也是如此觉得,只是从未与他人提及罢了。眼下被只是远远见过陈文一次的妹妹说出,这份忧心却也立刻传染开来。

    “这便是小妹你一定要全家回府城来居住的原因?”

    见自家的嫂子有此一问,周家小妹很清楚她嫂子眼下身怀六甲,对于这一路的颠簸劳顿很是不悦,只是摄于她的兄长才始终未有发作。眼下既然开口相讯,她便直言不讳的将话说了个明白。

    “也不全是。小妹之所以要咱们一家回府城居住,只是因为眼下陈大帅征用荒田,这金华府迟早便是一场大乱。事到临头之时,乡间便不如府城安全了。”

    听到这话,周敬亭的妻子登时便站了起来,随即问道:“那你兄长……”

    “大嫂无须担忧,那陈大帅麾下尽皆虎狼之士,连鞑子都不是对手,难道几个乡间土豪还能翻出天吗?除非……”

    嫁到周家,便听她丈夫说过她这个小姑子聪慧非常,鉴人鉴事很准,上次提前出城避祸便是个例子。若非当时出了城,清军临撤离时为防止资敌而四处放火家中众人必是颇有损伤。闻听了前半句,周敬亭的妻子总算是稍微安心了,只是那后半句却又重新将她的心吊了起来。

    “除非什么?”

    “没什么,或许是小妹想岔了。”说罢,周家小妹犹豫了片刻,继而向周敬亭问道:“兄长,吾记得你说过,这位陈大帅曾在孙知府家中寄居,二人关系极为融洽,可有此事?”

    “是啊。”

    “那么,孙知府的家眷可是按例住在府衙后宅?”

    “正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周家小妹嫣然一笑,继而说道:“那就请兄长明日代为向孙知府转达,小妹这几日想去看望易家姐姐,不知可否?”(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他人之口

    第二天一早,陈文便派人继续将重新写好的南宋版《泰坦尼克号》交给了负责联络李渔的人,而他则前往位于金华府城中的军器司工坊。

    金华明军的军器司主要官吏工匠来自于大兰山的营造司,人员管理和工种分类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都已经算是非常完善的了,其他人员则大多来自金华府,而俞国望带来的鸟铳工匠也在这里暂时帮忙。

    这段时间,陈文手中的事情千头万绪,再加上资金严重不足。对于军器司的要求也只是将缺额的兵器、甲胄进行补充、以及对受损的兵器、甲胄进行修补。

    至于火炮,有限的几个火炮工匠倒是可以使用失蜡法和泥模法去制造火炮,但是口径都不大,而且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时间阴干模具,尤其失蜡法在浙江的温度下适用时间较短,所以制造速度也很慢。

    除了这些以外,陈文只交给他们一项任务,那便是根据他从马进宝书房抄出来的一本《神器谱》中的记载,去制造鲁密铳。

    所谓鲁密铳源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火绳枪,《明史.西域传四》中记载位于小亚细亚的被称为“鲁穆国”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曾经多次入贡明廷,而鲁密铳的原型便是在那时作为贡品流入中国的,而且很快便被《神器谱》的作者赵士桢进行仿造并改进为鲁密铳。

    根据记载,鲁密铳“约重七八斤,或六斤,约长六七尺,龙头轨、机俱在床内。捏之则落,火燃复起。床尾有钢刀,若敌人逼近,即可作斩马刀用。放时,前捉托手,后掖床尾,发机只捏。不拨砣然身手不动,火门去着目对准处稍远,初发烟起,不致熏目惊心。此其所以胜于倭鸟铳也。用药四钱,铅弹三钱”。

    鲁密铳从有效射程和口径等方面都要优于陈文军中所装备的鸟铳,其技术含量较之鸟铳高不甚多,现有工匠的水平也能够接受,所以在当下用来代替鸟铳最为合适。

    与此同时,陈文也向军器司的工匠们下达了第一个研发任务。那便是在制造鲁密铳的同时制造他在论坛上看到过的轮契式枪机,并设法安装在鲁密铳上。为此他还下达了高达五十两银子的赏额。至于记载中用来客串斩马刀的钢刀,则以不实用为由直接去掉了。

    鲁密铳在制造上对于这些常年制造鸟铳的火器工匠而言并非太大的难事,即便这些工匠全部都是文盲,靠着也都是代代相传的手艺,但是有着大兰山营造司的小吏为他们念诵书中的文字,再加上原有的配图,第一支鲁密铳很快就制造了出来。只是距离量产装备部队还有着不短的距离。

    而备受陈文期待的轮契式燧发枪枪机却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制造,工匠们按照陈文根据记忆绘制的图纸费了无数的工时和材料也没打造出达到正常使用标准的枪机。而且据那些官吏工匠所说,这种燧发枪枪机即便造出来在打造上需要的工时和材料也远高于火绳枪枪机,根本无法普及。

    这些专业人士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历史上燧发枪问世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才逐渐取代火绳枪,燧发枪比火绳枪优异几乎所有人都能明白,但是其制造工艺的问题存在导致了更新换代的速度减慢。

    历史上最早装备燧发枪的法国也是到了1717年才决定把燧发枪制定为军用制式标准步枪。并大量生产装备予正规步兵团,而在此之前,欧洲列国只有比较精锐的部队和兵种,诸如掷弹兵才能装备燧发枪,至于那些占据绝大多数兵力的普通军队则只能继续使用火绳枪。

    这些东西陈文并非不知。也很清楚他们所言非虚,但是发射速度的提高,以及燧发枪不再使用明火,火枪手可以更为密集的站位,这些都有效的提高了火枪手的杀伤能力,使火枪逐渐成为步兵真正意义上的主战兵器,这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取消燧发枪枪机制造的申请,陈文更是直接将赏额提升了一倍,哪怕造出来的东西只能装备极少数精锐部队,甚至在制造的同时拖了火绳枪制造的后腿,他也选择忍了。至少技术上的积累现在必须开始,赢在当下才能赢在未来。

    相比之下,冷兵器的制造倒是比较让陈文放心。根据现在的编制,除了原本的鸳鸯阵兵器外,现在还多出了一丈五尺长枪的枪头,这个枪头在制造时,陈文由于听俞国望提到过围攻临海县城时和清军交战中,出现过清军设法砍断枪杆的现象存在,所以特意要求在枪头和枪杆的连接处加一段保护枪杆的金属套。

    不过对于那些铁匠而言,这也不过是多了道手而已,称不上技术含量,所以在制造速度上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军器司现在虽说是从属于金华镇,但是实际控制权却还在大兰山营造司一系的文官手里,很多事情他能够提要求,却不方便过多干涉,使得在很多事情陈文开始感到束手束脚,不似王江尚在时只要与其说一声便无需担忧那般。

    现在清军的威胁还在当前,人事上过大的调动导致减产,以及监军文官的干涉却是他承受不起的,只能慢慢的消化掉这些官吏,才能做到如臂使指。

    在军器司的工坊里呆了整整一个上午,陈文连午饭都未吃便直接回返大营,不过曹从龙到来之前决定的这两日前往东阳县安置大营去探望俞国望的计划便只能暂且搁置了。

    回到大营后,陈文吃过午饭便继续观察战兵营训练,老版本的鸳鸯阵训练起来早已有了一定之规,所以形成战斗力的速度很快。而他新设计的长枪阵却远没有鸳鸯阵灵活,显得颇为呆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兵器太长,也太过单一,鸳鸯阵的很多变化便无法使用才会如此。以至于他现在很庆幸当初在决定操练新战阵是没有把老鸳鸯阵舍弃。而是让这两种步兵战阵一半一半存在于军中。

    作为步兵队中新老鸳鸯阵杀手队的另一半,火器队中的鸟铳手由于存在火力覆盖的问题在孝顺镇之战中表现平平,陈文在重新组编时也只得将其中的编制改成每队一个队长,十个队员,以及一个火兵,而那十个队员则从单纯的鸟铳手或是弓箭手变成了各一半进行混编。以通过仰射来提高步兵队接战后的远程火力杀伤。

    其他的各部队变更不大,除了炮兵队随着缴获的增多而增加了编制外,骑兵队在使用戚继光的骑兵营编制后也导致了不少军官、士兵需要重新操练武器,形成战斗力的速度势必将再度拖全军的后腿。

    不管怎样,从去年年末开始逐步进行重新整编和训练,估计着再有一个月这三个满编的战兵营应该就可以在战场上使用了。

    就在陈文继续监督训练之时,一驾马车在车把式的操控下很快便驶入了府衙大院后的小巷。待马车停稳,一个穿着素丽,头戴帷帽的女子在侍女放好了车凳才款款而下。

    马车在车把式娴熟的驾驶技术下停到一旁。而侍女则走到府衙的后门敲起门来。未过多一会儿,守门的仆妇便打开了后门,待得知来人身份后更是直接将那女子请了进去。

    女子在一个府衙侍女的带领下向着孙钰的妻室幼子居住的院落走去,只是才走了一半,但见这座金华知府衙门的女主人便带着贴身侍女迎了上来。

    “妹妹……”

    “自青姐出嫁咱们姐妹便再难一见,今日能够重逢乃是好事,切莫如此。”

    迎上了的易氏已经双手握住了周家小妹的手,眼眶中更满是久别重逢的泪水。而周家小妹虽嘴上如实说,可心中面上却也亦是如易氏那般。二人在少女时代便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漂泊于乱世,生死两茫茫,多年未得一见,心中自然甚是想念。

    携手踏入厅堂,落座后二人便开始共叙分开的这些年的遭遇。周家小妹到还好,未曾出嫁。自然是在家中,就连金华之屠和陈文杀入金华府后的变乱也一一躲过也自称为运气。

    相比之下,这几年易氏就要过得艰辛得多了。出嫁之后,公婆和丈夫对她都很不错。而且丈夫还是金华府城小有名气的才子,历年的科举也颇为顺遂。不出意外的话。金榜题名也颇有些机会的。

    奈何这好日子没过多久便赶上了清军南下,那一年“婺城攻陷西南角,三日人头如雨落”,易氏在乡下养胎侥幸幸免于难,可是她的公婆便遭逢了不幸,就连她腹中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而从那之后,她的丈夫便性情大变,虽说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却再没笑过,心中的苦楚,敏感如她自然也能够感同身受的。

    带着陪嫁的丫鬟随孙钰投入尹灿军中,几经变乱,就连陪嫁的丫鬟也在一次清军围剿中不知所踪,想来不是已不在人世了,便是被清军抢掠去了。

    尹灿兵败后,孙钰和吴登科等人前往大兰山投奔王翊,后来便在大兰山下安了家。本以为日子便会这样下去,谁知道没过几个月随着陈文带来了清军围剿四明山的计划,王翊、冯京第等人集结四明山各路明军却惨败于四明湖畔,以及清军尾随而至,刚刚怀上孩子的易氏便再度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到了生与死的边缘。

    依偎在丈夫的怀抱,同时奋力将温暖传递给那个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奈何冬夜中清军的威胁却还是有着彻骨的冰寒。直到那一刻,南塘营报捷的信使赶来,暖阳撕开了寒冬的禁锢,她和她的夫君终于摆脱了注定的命运。

    此后的日子里,她的夫君竭尽全力协助那位被她的夫君暗地里认定是“降世星君”的陈文陈大帅,一路从大兰山杀到天台山,又一路从天台山杀回他们的家乡金华府,并且打出了“守土不失”的旗号在此盘踞了下来。

    自永历四年年初被迫远走大兰山,至去年光复金华府城,这短短两年的时间经历了太多,而随着陈文的出现,神明似乎又重新开始看顾他们这苦难的一家。去年夏天。她和孙钰的孩子出生,而且还是个男孩。待光复金华府城后,孙钰的性格也渐渐的重新开朗阳光起来,只是那副在公事上如阎罗包老、本朝海瑞般的态度却再没了变化。

    诉说着艰辛和温暖,易氏的泪水再度划过了光洁的面容。本打算借着叙旧前来打探下这位陈大帅的秉性,以为家中谋划的周家小妹此刻还是为她的这位易家姐姐和那位孙知府之间的相濡以沫而感动不已。

    说罢了离愁。二人很快便把话题转到了易氏的儿子身上。待奶娘把孩子抱来之后,小家伙见了周家小妹这等未见过的生人却也不哭不闹,只是呀呀的伸出手。

    青葱般的手指与婴儿稚嫩的小手勾连在一起,周家小妹瞬间被易氏的母性所感染,满心的怜爱仿佛如水蒸气般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升腾而出,将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都说男孩像娘,这孩子和青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讨人喜欢的紧。不行,妹妹我要当这孩子的干娘。谁也不能拦着。”说着,周家小妹便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姿态,似有若是不让她当这个干娘,孩子就抱走的架势。

    眼看着周家小妹母性大发,易氏却是莞尔一笑,继而促狭的说道:“你这还未出阁的姑娘家便那么急着想要做娘亲,好,干娘就干娘。就凭你我姐妹之间的交情,外子也不会说什么的。只不过……”

    见易氏如此表情。周家小妹登时便是一惊。“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孩子已经有一个干爹了,你若是做干娘的话,嘻嘻。”

    “青姐!”易氏成亲多年,心态早已不同于闺中,而周家小妹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易氏如此话语直接把周家小妹弄了个满脸通红。“青姐惯会戏耍别人。你若是再说这话,我以后可不敢再来了。”

    两个闺中密友逗着孩子嬉闹了片刻,直到小家伙有些困倦了,才由着奶娘抱走回房睡觉。

    待旁人离开后,周家小妹便正色而道:“实不相瞒。小妹此来除了看望姐姐,还是想向姐姐打听下那位陈大帅的事情。您知道,吾家兄长眼下在陈大帅幕下做事,有些事情……”

    周家小妹此来必是有别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如此着急,再加上刚刚谈及这些年的经历之时,她每每提到陈文,周家小妹目光中的关注都会一闪即逝,敏感如易氏怎会不知周家小妹此来定是与陈文有关。只是在周家小妹说出此话之前,易氏还一度以为是她的这位闺中密友倾慕于陈文,眼下既然正色而谈,可能便不似她想的那般。

    “陈大帅初到大兰山时,曾在家中借住过一段时间。其人博学多才,能言善辩,多有远出旁人的见解,且能不畏艰辛,是故,故王经略在世时极为倚重。”

    说着,易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对周家小妹说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这般人物虽说少见,却并非没有。只是一般如此人物,大多恃才傲物,而这位陈大帅却平易近人,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皆可一视同仁,甚至就连妇孺……”

    “旁的不说,只说故王经略任命陈大帅为游击将军的那一日,随外子同上大兰的同乡们,包括吴帅和尹帅在内的众人于我家院中宣誓追随陈大帅,一众人折腾了大半天,陈大帅便被故王经略招去面议。临行时,陈大帅还专门给了银钱吩咐叫我家小叔到村里的食铺买些吃食回来,只因为这半天人太多,吾不方便出来做饭。”

    平等,在阶级社会是极其罕见的,同阶级尚且不能达到真正的平等,更何况是不同阶级,而在易氏的口中,陈文竟然视妇孺为平等的个体,着实把周家小妹听了个一愣。

    接下来,易氏又向周家小妹讲述了很多关于陈文的事情,从初到孙家时讲明太祖的故事宽慰众人,到后来在村中讲古以聚合人心;从请她帮忙绣制营旗的过程中赠送布匹好叫因为孙钰廉洁而缺少额外收入的孙家能够添置几件衣服,再到四明湖惨败后带着大伙南下,以及当清军追至时毅然领兵殿后,为百姓谋求生机。

    这一年多的时间,陈文身上能够拿出来讲述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二人一直聊到天色擦黑时,周家小妹才在侍女的提醒下回家。

    坐在马车上一路回到了家中,周家小妹的眼前满满都是陈文的身影和事迹。拜见过父母,她连饭也懒得去吃便回到闺房。默默的从梳妆台的抽屉中翻出了那本此前一度引起周敬亭不悦的书册。书册还是那本书册,封面上包着上好的纸张以确保其不至受到磨损。

    周家小妹翻开书册的扉页,那上面一上一下写着的两个墨字登时闪耀于她的眼前。而那两个字,一个是李,一个是贽。(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共鸣

    李贽,本姓林,名载贽,后改姓李,名贽,字宏甫,号卓吾。乃是明朝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阳明心学的分支泰州学派中的一位非常具有影响力的宗师级学者。

    其人在思想上不受儒学传统观念束缚,具有强烈的反传统理念,甚至以传统儒学的异端自居。对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重农抑商、假道学、社会**、贪官污吏进行了痛斥和批判,主张“革故鼎新”,反对思想禁锢。而那些关于批判重农抑商,扬商贾功绩,倡导功利价值的思想,在后世人看来非常符合明朝中后期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要求。

    李贽一生著述颇丰,其作品先后数次被禁毁,然而人虽死,书虽禁,其名却愈重,以至民间盗印不绝,甚至周家小妹手中的这本《李氏焚书》也是民间私刻的版本。

    翻过了扉页,那位五十年前便自裁于狱中的李贽先生的论述再度跃入她的眼中,这本,以及李贽的其他著作她都读过,而且翻来覆去的读过多次,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对于这位先生的见解,周家小妹虽说是未见其人,却是服膺已久。尤其是其中抨击理学、倡导社会平等,尊重女性,提倡婚姻自由的理论更是从心底里相信。而这些年来,家中给她说了多门亲事都被她一口回绝,其原因与她的兄长周敬亭认定的那般相去不远。

    奈何这么多年下来,可是她却从未碰到过一个真正相信人和人之间可以平等相处,女性可以获得如男子一般尊重的人物。即便是她的兄长周敬亭游历归来提到过的那些泰州学派的“异端”、“败类”们其言行也无法达到她的标准。

    可是谁知道,此番前往府衙,为兄长和家族打探陈文的脾气、秉性,却万万没想到原来在阶级观念最为深重的军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信奉平等、尊重女性的人物。而这个人居然还是那位一向以治军严谨著称的国朝新晋名将。这让她的心中不知不觉涌出了一些名为好奇的思绪。

    “或许,他和李贽先生有着同样观念,也说不定呢。”

    伴随着自言自语,周家小妹秀丽无双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

    南宋版《泰坦尼克号》自金华府城而出,沿着东阳江和下游的钱塘江没过数日便到达了杭州。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由于已经知道李渔的安身之所。所以很快便送到了他的案前。

    见到来人,李渔便知道是那个叫做鲁迅的金华府读书人的手笔。他离开金华不久,对于金华府的才子还是有所耳闻的,可是这个叫做鲁迅的却从未听过。待看过此人的文字,不仅粗俗不堪,而且平仄都存在问题,果然是个附庸风雅的家伙。

    只不过,来到杭州后的日子也不甚好过,虽有朋友接济。但是一大家子人需要他养活,李渔看在那份仪金的面上还是硬着头皮把整篇故事读完,最后写了份还算委婉的点评让来人带了回去,也算是对得起人家出的酬金。

    可是谁知道,点评回去没过多久,那个叫鲁迅的读书人又派人重新送来了一份,看在那人再度送来的仪金的份上,李渔决定给他修改一番。也算是还了这份信任。

    思量着那个读书人的文字实在可笑得紧,大抵要花费不少功夫。李渔招呼来人回去休息,待研好了墨,李渔才打开了那打新的稿纸。

    字还是此前看过的字迹,就连墨香都未曾改变,李渔提起笔,开始逐字逐句的默读起来……

    “大宋祥兴二年二月初六。广州府新会县崖山镇,大宋最后的名将越国公张世杰在水道被断,军士疲敝的情况下再无力抵挡暴元的铁蹄。兵败之际,左丞相陆秀夫唯恐天子为鞑子所掳,便负帝投海。就连随行的十余万百姓亦不愿活在华夏亡于鞑虏的时代而投海自尽。到了第二天的一早,海面上累累浮尸,直至海天交接的边际……”

    “得知父亲投海死于崖山,福州籍官员甄远道的妻子和他的女儿甄嬛便随着始终在日本经商的舅父登上了前往那个陌生国度的海船。与此同时,同城的穷秀才白子画含着泪埋葬了绝食自尽的寡母,在同窗的劝说下,也决意东渡日本,绝不活在鞑子的铁蹄之下……”

    “……身为汉家女儿,缘何要下嫁与蛮夷。直到这一刻甄嬛才终于明白了,她那个一向亲情单薄的舅父缘何会在她父亲身死崖山的情况下,极力劝说她的母亲带着她远避日本。入夜后,已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甄嬛便悄悄离开了房间,来到了船头,只为纵身一跃!”

    “哪怕日本始终在汉唐的荣光下俯首称臣,哪怕日本的大人物始终热衷于学习汉学,但是蛮夷终究就是蛮夷,哪怕是什么长州藩的大人物也绝不能夺了她身为汉家女儿的尊严。”

    “海水很冷,就像冬日储藏在冰窖,到了夏日再拿出来避暑的寒冰一般。但是对于甄嬛来说,这确实最终的归宿。身体随着绑在身上的重物的所带来的重力逐渐下沉,甄嬛缓缓闭上了双眼,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可是就在这时,一条瘦弱却又坚定的臂膀拢在了她的腰间,而另一只手则奋力将她身上的重物解下……”

    “……恍惚之间,甄嬛仿佛回到了福州的家中,父亲在书房中书写着奏章,而她和母亲则在入秋的夕阳下做着女红,谈着一些女儿家的趣事。可是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看到的却是母亲的满面泪痕,以及舅父那张可憎的面孔。”

    “着人请来了救命恩人,只听啪的一声,甄嬛一巴掌毫不犹豫的扇在了白子画的脸上,随之而来的却是你为何要救我的泣泪。而她得到的却是,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回应,温暖而坚定……”

    “……就这样,甄嬛与白子画渐渐的熟识了起来,在这条东渡日本的大海船上,二人一起在甲板上漫步,一起吟诗唱和,几乎是无话不谈。而口中谎称不再逼她下嫁倭国的舅父对她母亲的逼迫以及对她的看管也越加的严了起来,甚至一度使人威胁白子画,若是不离他外甥女远点,便在这海上杀了他!”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舅父的逼迫下,甄嬛和白子画二人很快便私定了终身,甚至计划好待船抵了岸,白子画便带着甄嬛和她母亲一起逃亡,去投奔白子画那位先期前往日本萨摩藩的同窗。到了那里,他可以侧身于市井教授汉字,她则在家中侍奉寡母终老,而他们则会有一个家,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也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距离抵达日本还有两天,就在甄嬛和白子画在船舱中诉说着情话之时,巨大的震动将他们摔在了地上。在船中众人的哭喊中,二人登上了甲板,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由冰组成的小山漂浮在水上,而他们所乘坐的船头却在与冰山交错后开始缓缓下沉,船尾则开始高高翘起……”

    “……几乎竖起的海船在无力承受自身的重量的情况下断成了两端,而白子画和甄嬛则在海船沉没的那一刻跃入海中,避过了下沉时的涡流,总算是在寻到一个门板后幸存了下来。而她的舅父则握着解腕尖刀突然出现在近前,试图将甄嬛和白子画杀死,以便独占那张门板……”

    “……漆黑的海面上,舅父在搏斗中消失于海中。只不过,哪怕近在咫尺,甄嬛也无法看清白子画身旁被鲜血染红的海水。直到诵读着诗句的声音逐渐低迷,白子画疲倦的闭上了双眼,身体开始失去应有的温度,在甄嬛遥望见远处的船只所发出的灯光的刹那,静静的没入了海中……”

    沉浸在故事之中,直到家人推开房门,李渔才从那片冰冷而不失温情的海中浮出,可到了这时,天色却已是大亮。

    持着笔的胳膊已酸麻的无法动弹,而砚台里的墨汁也早已凝固。挥退了家人,李渔想起的却是这些年以来“髡尽狂奴发,来耕墓上田。屋留兵燹后,身活战场边。几处烽烟熄,谁家骨肉全?借人聊慰己,且过太平年”的那个“李仙侣”。

    苟且偷生于满清的治下,头顶着金钱鼠尾,背弃了圣人关于夷夏之防的教诲,李渔再无心思去读什么圣贤书了,而是将余生寄托于戏剧、故事的创作之中,前不久刚刚问世的《怜香伴》便是如此。

    可是他的《怜香伴》与这个故事相比,虽说是多了份细腻和柔美,却少了份来自于时代的大气和共鸣,尤其是在眼下中国即将再度亡于鞑虏的残明末世,这份共鸣更加震撼人心。

    派家人前去知会陈文派来的使者再多等数日,李渔决定彻底的将这个故事完善起来,力争使其成为经典之作。而此刻,他则是要赶往那位时常接济他的朋友家中去拿几块冰窖里的冰块,以便于验证陈文在末尾提到的冰会浮在水上的原因,以及冰在水中融化水位不变这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并行

    怀揣着最后一页讲解冰块密度的书稿,李渔顾不上吃什么早饭,连忙向那位朋友家赶去,以便尽快弄明白这里面的原理。

    与此同时,越过钱塘江,进入绍兴府地界后一路南下,在通过了被当地人称之为浣江的那片靠近诸暨的水域后,于世忠父子乘着那一叶扁舟愈加的接近了金华明军控制区的最北端——有着诸暨南大门之称的安华镇。

    掌舵的艄公是个老把式,走从绍兴到安华镇的水路已经几十年了,对于水文状况了如指掌,什么礁石、暗流之类的无有不知,就连哪里有清军、河盗出没都很清楚,这一路上可谓是无惊无险。

    不过他也仅仅是走到这里,因为后面的路途便进入金华府的地界,两地的艄公们墨守着老辈定下的规矩,以这里作为营生的分界线,同样也方便客人选择向西进入浦江县还是向南进入义乌境内。

    安华镇在望,终于快要抵达明军占领区,数月的艰辛即将告一段落,于世忠自乌篷中走出,站在穿上伸展了下腰身,顺势闭目享受了一番阳光的暖意。待他睁开眼睛,遥望远处,第一眼看到的似乎却不是预想着的江南小镇,而是一座丑陋而简易的夯土堡寨。

    这里是金华明军直面北线清军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修建个把堡寨也是极为正常的,只是这堡垒的外墙修得实在简单,未有包砖不说,待船只继续向南到了近处,细看去更是连夯土做得都很敷衍,别说是火炮了,弄不好几场暴雨下来直接就塌了。都用不上清军出手。

    “到了金华,要不要和陈大帅提一嘴呢。”

    见于世忠面带犹豫和不解,那艄公瞅了一眼远处的堡寨土墙,继而向于世忠说道:“这墙好像一个多月前就是这样,怎么到现在还这样。”说着,艄公指了指远处正在搬运木料、石料、沙土的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绿营服饰却统一剪了鞭子。露出了秃脑壳的苦力。

    “上次来时,好像就看那些人在往里搬东西。可巧,这次又看见这个了。”

    随着艄公的手指,于世忠也注意到了那群苦力,不过以一个实习武人的眼光,他觉得那些苦力从举止上似乎应该是行伍出身。只是让他很奇怪的是,坊间不是说那位陈大帅不留俘虏吗,这怎么还出了一帮穿着绿营服饰的苦力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于世忠父子随船继续南下。直到安华镇才转乘大陈江上的渡船继续南下。

    渐渐远去的夯土城墙外,金华镇标营的安庆籍士兵谭景仁和本地士兵王启年一人一头挑着担子向夯土城墙内部走去,而担子下面吊着的则是一块从左近山上新建的采石场里弄来的石头。

    大半年前,二人在台州跟随金华总兵马进宝成功击溃了俞国望率领的台州明军,结果庆功宴刚刚吃过,却传来了金华府被另一支明军夺了去的消息。紧赶慢赶的回到金华,所幸明军只是占了东阳和义乌二县,他们的家业都还得以保存。

    可谁又能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不仅仅是他们。连带着督标营和衢州、处州、严州三个府绿营的部分兵马一起被始终处于劣势中的明军击溃,就连他们也成了俘虏。

    俘虏营的日子不好过,每人每天也就一碗稀得可以当镜子的粥加上一个不大的饼子,最多只能拿水填饱肚子,可是一泡尿下去就又饿了。所幸明军管束甚严,否则就连这点吃食只怕也会被人抢走。

    可是没过多久。俘虏营便从闲谈的明军口中听说了抚标营由于在义乌屠戮百姓,被明军前后夹击堵在了山口里全部杀死的事情。

    消息传来,恐慌传遍了俘虏营,每个清军俘虏都想要逃跑,因为这些年他们跟在马进宝屁股后面犯下的累累血债一点儿也不比抚标营哨。可是俘虏营周围便是明军整整一个战兵营在进行监视,但凡是脱离了规定活动区域的明军根本不问理由,直接杀死,哪怕只是想要去拉屎也不行。

    酝酿中的逃亡没有开始便在明军的高压下宣告完结,过了几天,新的命令下达,所有俘虏清算过往罪孽,以服劳役进行赎罪。

    服劳役,证明明军觉得你还有用,性命暂且算是记下了,但是劳役服多久,累不累,待遇如何,会不会被活活累死,这些问题很快又笼罩到了他们的心头。

    在明军的押解下抵达安华镇,这里距离清军控制区很近,但是在明军的高压政策以及强悍战斗力面前,俘虏们还是选择了沉默,而这其中也少不了清算时定下的每人服劳役工时数量,只要能够服够了劳役,便可以得到释放。

    成了俘虏还能得到释放,任谁也不会相信的,但是随着他们返回金华前就被明军俘虏的那些金华镇清军的现身说法,尤其是其中通过为明军做事领取到红色纸条从而晋升为各级监工的清军俘虏更是用着皮鞭来强调明军大帅的“守信”。如此强有力的说服之下,至少表面上清军俘虏们都表示对于“劳动改造”的拥护。

    其实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王启年是信了。因为他在进军台州算起,加入金华镇标营不过半年的光景,又是本地人士,已经被那位同乡军法官认定为被清军逼迫从军的“普通百姓”,附逆情节较轻,服完既定的劳役,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便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只是不知家人是否安好。

    有了个盼头,王启年便开始在明军和监工们的监督下尽心尽力的做事情,唯恐触怒明军会拖延了他回家的日期。只是每日干着这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还会被那些半年前还算是同袍的监工们克扣吃食,这“劳动改造”着实不好过。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两个月前夯土的外墙就已弄好,明军和监工们也没有太要求质量,而经过了这两个月的劳作。土墙内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坚固堡寨在他们和农闲时调来服徭役的农夫的劳作下也完成了大半,估计再有个大半月应该就可以彻底完工。

    而在此之前,负责的明军军官答应过三天休息的时间,以及日后没有重大劳役任务时,每半月可以轮着休息一天。到了那时,日子应该会好熬一些了。

    ………………

    去年陈文收复金华府过程中被俘的清军除抚标营和不愿剪去金钱鼠尾的顽固分子被处死外。其余的则尽数开始了“劳动改造”的漫漫长路。

    那些侥幸逃到衢州的清军,马进宝的金华镇标营先后遭到了明军的数轮打击,麾下已经不是没有一个把总队可以满编那么简单了,而是没有一个什达得到满编,整个建制已经彻底粉碎。这支曾经在博洛南下时参与金华之屠的大军已经不能算是一支军队了,只能说是一群残兵败将的集合。

    抱着满清端重亲王爱新觉罗博洛的金霸王龙腿,以及浙闽总督陈锦的支持,马进宝将严州和处州绿营在孝顺镇之战中溃败的残余军官和老兵全部编入了重建的金华镇标营。而陈锦更是抽调了温州绿营的一部分,再加上马进宝在衢州拉了些夫子才算是把这支全新的金华镇标营重建了起来。

    只不过。这碗大杂烩想要初步形成战斗力,只怕最少还需要个半年的时间,而且还是那种只能在战场上打下手,围剿个小规模义军的程度。至于如历史上那般去福建为漳州解围,估计不用郑成功放口子把他们围里面,只要看见郑成功的大军就得吓尿了裤子。

    相比之下,受到了一定程度损失的衢州绿营以及各缺编一个营的处州、严州绿营的缺额就只能在本地自行招募了。

    对于清军而言,仗着督标营副将张国勋反应够快。督标营及时撤出战场,其损失并不甚大。只需要将那三四百余因为战损、失踪、被俘、阵亡以及空饷等原因无法核实到位的缺额进行补全并稍加训练后便可以带上战场充当炮灰了。

    只是眼下衢州面临着金华明军的威胁甚重。日前派去劝降的使者也无功而返。而他则必须等到江西清军剿灭大觉岩的张自盛后才能调集大军再度围剿金华府,所以陈锦干脆直接从宁波绿营抽调了一支精锐部队编入督标营,以增强自身的战斗力。

    衢州绿营的大校场上,陈锦、马进宝、张国勋等满清在衢州的高官大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校场的一旁,衢州绿营保存完好,一向在临近的普通地方绿营中称得上精锐二字的一支足足两百战兵的部队。而另一旁则是新近抽调到督标营的原宁波绿营一部,兵力也只有对手的一半。双方在接战了片刻后,那支兵力更少的小部队竟然很快就抵制住了对手的攻势,进而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通过变阵反扑,一点点的撕扯掉对手的兵员。最终将其围而歼之。

    互相对视了一眼,直到下场指挥的那个新任督标营守备回到点兵台,这些高官大帅才恢复了应有的气度。

    “王守备,你的这支鸳鸯阵可是师自戚帅成法?”

    见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满清在浙江仅次于驻防八旗将军的浙闽总督陈锦问话,王升连忙拱手回道:“总督大人料事如神,真是如此。”

    听到这话,无论是问话的陈锦,还是陪同的马进宝和张国勋,他们很自然的便想到了这里面的隐藏着的信息。

    戚继光的鸳鸯阵自戚金阵亡于浑河便再无人使用,至今已经几十年的时间了。可是到了前年,一个明军武将却在浙东的四明山再度拿出了这一套体系,并且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将浙江绿营精锐吊打个遍。而他们眼前的这个清军守备同样出身自四明山,似乎和那位明军大帅还有着不浅的交集。

    张国勋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却并不着急询问,眼下他是这王升的顶头上司,有什么事情自然可以回营再说。

    可几乎是同时,马进宝也想到了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同,便连忙开口问道:“王守备,据本帅所知,大兰贼陈文的鸳鸯阵乃是一个鸳鸯阵杀手队配一个火器队,你麾下这火器队怎么是直属于中军的呢?”

    这个问题他也曾思量过,自觉着大抵是陈文觉得远程火力不足才会如此。可是抬头一看,见陈锦和张国勋皆面无表情,王升只得笑道:“回禀马帅,卑职未曾见过大兰贼陈文新近的鸳鸯阵,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不过卑职读戚帅兵书,曾见过其在北方时曾使用过类似的编制,只是不知与那大兰贼是否相同。”

    王升的回答很是含糊其辞,马进宝闻言心头便是一怒,只是王升眼下是张国勋的部下,更是从属于陈锦,他虽有博洛撑腰,但也没必要为此平白得罪这二人。反正戚继光的兵书刊印甚广,总能买到的,即便他老马不识字,难道还不会叫幕僚念给他听吗?

    在场数人各怀着心思,很快便散了。王升回到张国勋刚刚送给他的宅子,却见此前前往金华的那个亲信已经赶了回来。

    “如何?”

    见王升面露急切,那亲信连忙回答道:“回禀家主,那陈大帅已经应允了此事,只是……”

    接下来,那亲信便将陈文所说的那些胡言乱语一字不落的尽数转达给了王升。听过了那些来自泰西的“秘闻”,王升在震惊之余,心中却充满了怀疑。

    “那厮别是信口雌黄的吧。”

    “回禀家主,小人回来的路上曾找过多个算命的先生询问,那上面的符号确实并非符咒,弄不好真是泰西文字。小人思量着,家主手中有那厮部下的尸身,他是不大可能出言相欺的。”

    “嗯,既然那厮已经同意了,你就去办吧。”

    “遵命。”

    见那亲信转身离去,王升又回忆了一番那段胡言乱语,口中却是自言自语道:“昨日那个朱翰林在席上好像说过,除了京城外,还有个地方有泰西人,到底是哪来着?”

    两个时辰后,城中的一处酒楼,一个俊秀的书生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饮着杯中的水酒,而他背后的另一张桌子,坐在他背后的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则在大口大口的扒着饭菜,好像是赶时间的样子。

    一眼望去,只见那书生甚是文雅,每每浅尝辄止,便用手帕擦擦嘴角的酒液,待饮尽之后,便再度拿起杯,细细的品着口中的佳酿,如此往复。只不过,一道道细不可闻的密语却自那张口中而出,在身后的年轻人扒饭的噪声中更不为人所闻。

    “王升那狗贼认识你,换个人过来。”

    “将这几日搜集来的报于大帅,尤其是镇标重建和王升归入督标。”

    “王江被送去南京,具体情况未知。”

    “最近去江西和福建的使者不少,那两地的事情待查。”

    “……”

    片刻之后,那高瘦的年轻人已将饭食用尽,待付了银钱,便抄起身边的行李起身离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而那书生则依旧在饮着杯中之酒,凝视着窗外的人流。(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梦想

    那高瘦的年轻人离开后,没过多久,饮尽了杯中酒,书生便起身离去。今天他和一个总督衙门的吏员约好了喝花酒,自然不能爽约。

    而此刻,衙门里的一部分官吏已经下值回家,浙闽总督陈锦却在和几个刚刚作为陪同的幕僚探讨着眼下东南的局势。

    “制军大人,既然鸳鸯阵可用,不妨上书朝廷,在浙江绿营中编练鸳鸯阵以消灭大兰贼陈文。”

    说话的人叫作季振宜,南直隶扬州府泰兴县人士,顺治四年进士。不久前,季振宜还是金华府兰溪县知县,奈何清军在孝顺镇被明军击退,陈锦下达了命令焚烧清军占领的金华府城、兰溪、汤溪县城仓储以免资敌,同时撤出官吏守军,将防线拉到衢州府龙游县一带,重新集结力量防备陈文麾下的这支浙江明军,而他也就到了衢州。

    弃土,有清一朝乃是重罪,不过前不久陈锦刚刚取得了攻陷舟山的大功,而且满清高层也意识到了陈锦保全衢州以防止明军杀入江西或是福建与江西四大寇仅存的张自盛合流,或是攻入福建,配合郑成功将福建彻底搅乱的用意。

    于是乎,陈锦、张国勋、马进宝等人暂不处罚,待收复金华后再作商榷。而眼下暂时却没有填金华府及西部各县那帮官员的坑,只能让他们在陈锦手底下暂时充当幕僚,以备重新拿下金华府后再作安置。

    季振宜的建言引起了那些前金华府官员们的频频点头,虽说他们没见过陈文麾下的明军在去年是如何击退清军的,但是刚刚的那一幕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既然明军能够使用鸳鸯阵取胜,那么以满清眼下的实力,只要复制其战术便可以通过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压倒性优势将其压垮,乃至根除。而到了那时。他们也可以重新回到金华为官了。

    不同于同年的季振宜以及其他前金华府官员,李之芳却如在场的其他幕僚那般将视线投诸到陈锦的身上,毕竟变更军制乃是大事,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几十年前最后一支戚家军曾经在浑河与清军有过交锋,这里面很多事情恐怕并非适用就可以成行的。

    果不出李之芳所料,听到了季振宜的侃侃而谈。陈锦显得颇有些犹豫。他是汉军正蓝旗旗人不假,不过却是在皇太极时代才从大凌河都司的官职上投降的清军,对于浑河之战作为辽镇武将的他有所耳闻,却仅限于作为明军的时期。

    至于降了满清以后,在他的印象中,好像那些满八旗的主子们平日里吹嘘八旗军如何无敌于世的时候,似乎很少提及过浑河血战。尤其是那些年岁上应该参与过那次血战的满八旗主子,对其似乎从来都是讳莫如深的,陈锦虽说不解其意。但是为了这等事触霉头却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况且年前的时候,满清的高层就已经订计,待江西事了便会抽调大军自衢州进攻金华府,再加上杭州驻防八旗、提标营和正在重建的抚标营,以全浙江精锐加上部分江西绿营,消灭掉刚刚拿下金华的那支明军,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暂时还没必要弄得太复杂。

    “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还要再行斟酌。”说罢,陈锦便将话题转到了与其相关的一件事上。“朱编修。金华府那边心向朝廷的士绅联络得如何?”

    陈锦口中的朱编修便是此前孙钰曾向陈文举荐的义乌才子朱之锡,不过如周敬亭所言,朱之锡于顺治三年满清第一次科举进士试中便取得了二甲第九名的好成绩,才学确实是有的。可若是联想到那时清军在浙江还仅仅是占领了杭嘉湖一带,而浙东则还在鲁监国的手中,此人便赶着参加满清的科举考试。这份操切可见一斑。

    “回制军的话,学生与相熟的士绅交通过书信。那大兰贼陈文在金华府倒行逆施,强征钱粮,还美其名曰借款。眼下金华府民怨载道,如赤子望王师久矣。待王师杀入金华府。必有群起相应者。”

    朱之锡于永历四年便丁忧归家,此刻陈锦愿意称呼他在朝时的官职,但是他却必须以百姓自居。

    只不过,马进宝在金华府期间横征暴敛,强夺民产,甚至为此逼死全家,倒行逆施的程度岂是陈文可以比拟。民怨载道或许还可以说说,至于群起相应,恐怕“灌醋大师”马进宝还在金华总兵任上一天,绝大多数金华府士绅百姓也未必敢有这个念头。

    朱之锡此言颇有夸张的意味,这一点陈锦并非不知,只是这种说法于振奋人心上还是颇有些益处的,自然也不愿点透,只是勉励了几句,并且让朱之锡继续联络士绅。而他则打定了主意,待金华之事一了便为其表奏赞画之功,毕竟此人乃是满清第一次科举的庶吉士,在汉官中可谓前途无量,能结一份善缘自然还是有结交的必要的。

    在场的众人皆是人精,对于这里面的门道只要一想便能明白,眼见着朱之锡在丁忧期间都有功劳可拿,自然是艳羡不已。

    陈锦借着端起茶杯喝水的空档,见众人神色多有变化,那些不甚熟悉的前金华府官员中只有李之芳还能面如常色,心中对此人才具心性的认可更甚。

    清军此前虽说是被迫退出金华府,但是李之芳在那期间,尤其是金华知府被俘后的那段时间,处置和反应都颇为恰当,为清军保存了不少有生力量。本来得知此人功绩,陈锦还打算为其请功的,但是随着清军在孝顺镇的兵败,这件事情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不过眼下的这些临时幕僚中,最值得他信任的却还是这个前金华府推官李之芳。

    尤其是李之芳此前力谏陈锦派人前往福建沿海散播陈文攻陷金华府、击退围剿清军以及王江被俘三事,结果鲁监国果然还是派了个监军文官去和陈文争权。一个王命在身,一个实权在握,估计用不了多久二人便会斗起来,到了那时也就没精力去干别的了,只能等着清军如对付其他内讧的明军那般。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若非王江被俘,清军恐怕也没有这等机会,从清军南下以来,浙江抗清义军多如牛毛,可真正让浙江清军感到挠头的却只有大兰山明军这一支,因为这支明军不仅可以支撑为数不少的军队作战。而且还能做到军纪严明,这样可能与满清争衡民心的义军,才是最具威胁的,而这其中多有王江的功劳。

    如果那个用兵已经开始初现名将风范的大兰贼陈文,配上能够以大兰山一隅之地支撑大军的实用型文官王江,这样的组合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平定的了。

    而现在,没了王江,陈文只能靠着以借款为名强行索要民财,就算他能撑过今年。明天还不了银子,他在金华府一样站不稳脚跟。毕竟那些士绅是个什么货色,为官数十年的陈锦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陈文能撑到明年的事情陈锦估计着他也是想多了,只要等江西、福建、南赣两省三地的清军完成剿灭张自盛的任务,便可以大举进入衢州,到时自是要看看那武将还有什么招数可用。

    至于郑成功,且忍他数月!

    ………………

    或许是心灵感应,遥远的浙西衢州。陈锦计划在消灭陈文后腾出手来再对付郑成功的时候,福建南部的漳州府城外。郑成功在围城大军的中军大帐中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

    两个月前的正月初三,郑成功率领船舰二千余号,直航漳州府海澄港口。海澄守城参将赫文兴、署海澄县知县甘体垣开城投降。数日后,郑成功分兵切断由泉州通往漳州的要道江东桥,满清漳州总兵王邦俊被迫据守漳州府城。一时间,漳州“乡民竖旗响应”。清军“四面皆敌,孤城单危,势在急迫,万难支吾”。

    至二月初二,在清除掉城外的防御设施后。郑成功决定发起总攻。战场上,明军奋勇攻城,而清军则负隅顽抗。待游兵营吴世珍中炮牺牲,强攻未能得手,郑成功只得转而下令挖掘地道,试图以放崩法破城。而所谓的放崩法,便是后世的爆破。

    地道已经挖掘月余,从火器营何明的口中得知,地道已经挖掘完成,只待装填好火药便可以引燃炸城。

    经历了去年的磁灶、钱山、小盈岭三战三捷,郑成功指挥的福建明军可谓连战连捷,一时间福建清军已经再无可以用来援救漳州的部队了。而随着舟山的沦陷,舟山明军也被迫南下福建,进入了他占据的海坛,只差成为他麾下这支福建明军的一部分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一利必有一弊,舟山沦陷,浙江清军便彻底腾出了手,眼下福建清军已经无能为力,浙江清军迟早会南下援闽。如此一来,他在福建的势头便很有可能被遏制,光复漳州的军事行动也有可能受到阻碍。

    所幸的是,舟山明军的威胁不再,但是金华府却突然窜出个叫做陈文的明军武将。郑成功此前询问过前来接洽的兵部侍郎张煌言,原来这个陈文在去年在四明山明军惨败的大背景下成功歼灭了一支尾随而来的清军精锐,而后他更是从鲁监国的朝臣口中得知了去年发生在金华府的战事。

    郑成功很清楚,陈文在金华府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非常有利,只要有此人在金华府一天,浙江清军便绝难绕过那里援闽,甚至连南直隶和江西的清军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毕竟金华紧邻着杭州和衢州,无论陈文拿下了这两个府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威胁到这两个省的安全。

    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便是此人乃是王翊的部将,而王翊则是鲁监国任命的直浙经略。更重要的是,前不久鲁监国在进入海坛的同时还派出了另外一个兵部侍郎去册封陈文为伯爵,似乎有回到浙江与其合流的迹象。

    自古拥立乃是千古奇功,可被拥立之人未能夺取至尊位,拥立他的人便是罪大恶极的叛逆。郑家在拥立唐藩的事情上得罪鲁藩过甚,郑成功断不会相信,若是鲁王得了天下,郑家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当初鲁监国大闹福建时,他继续打着隆武帝的旗号,丝毫不愿去和鲁藩的人马联合作战。

    眼下鲁藩势窘,抵达福建的舟山明军粮秣断绝,他已经在设法进行拉拢,只要时间允许,一定可以设法将这支兵力不匪的残兵据为己有,以最大化的扩充实力。可若是曹从龙成事,陈文与鲁监国明军合流,那么即便有人挡在浙江,日后也有着鲁藩和桂藩争夺大位而引发内战的风险存在,这势必将会影响到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和计划。

    自永历元年,郑成功在小金门以“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国姓”之名誓师反清以来,他惺惺念念的无不是竭尽全力为大明实现中兴大业。

    在郑成功看来,唯有如此,后世的史书中在唾弃郑芝龙背叛大明天子和福建父老的同时,才一定会记录下,郑芝龙虽然降了鞑子,但是他的儿子却为大明实现了中兴。也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掉他父亲的劣迹带给家族以及后代子孙的耻辱。

    时至今日,福建已经再无可以与其一战的清军存在,而浙江的清军也被那个叫做陈文的武将牵制住了。只要拿下漳州,便可以靠着这片土地的田土粮秣,以及石井郑家于海贸上的垄断地位来将雪球迅速的滚起来。

    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收复整个福建,甚至一路向北光复南京。到了那时,只要以水师锁江,进而整合江南,只剩下残破的北方,满清根本撑不了多久。而他则可以轻而易举的积蓄实力,继而沿着徐达、常遇春的旧路北伐中原。

    届时,大明中兴有望,而他——郑成功也可以彻底洗刷掉隆武二年的奇耻大辱!

    回到此时此刻,曹从龙是否能够成事,陈文会不会与鲁藩残部合流,对于郑成功而言这些已经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便可以应对一切变局。而强大,便从今天开始。

    “点燃引信,准备攻城!”(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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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历六年三月初七,围攻漳州的福建明军在完成了地道的挖掘后,郑成功便下令点燃引信,意在通过放崩法炸毁城墙。

    可是如历史上那般,由于计算距离出现误差,放置火药的位置没有进抵城下,在点燃火药后仅仅在城外炸出了一个大坑便再无其他。爆破不成,郑成功只得改攻城为围困,试图以此消耗掉守军的抵抗意志。

    只不过,随着陈文的出现,浙江战场出现了反复,原本于三天后抵达漳州的浙闽总督陈锦率领的督标营暂时还只能留在衢州防备陈文,随陈锦而来的其他福建清军在没有精锐部队配合的情况下也不敢贸贸然过来“送人头”。而在一个月后进抵漳州反而被郑成功围起来的马进宝更是已经被陈文打残,怕是即便他把刮地皮的胆子拿出来打仗也不敢来漳州找死。

    此时此刻,浙江、福建的清军不敢轻举妄动,江西清军以及由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率领的那部分福建清军还在紧锣密鼓的围剿“江西四大寇”仅存的平江伯张自盛所部,试图一劳永逸的解除江西明军的威胁。

    至于广东,尚、耿二藩还在忙着弹压各地抗清义军,而距离漳州最近的潮州总兵郝久尚虽与郑成功有仇,却是个自守之徒,断不会放着老巢可能被其他清军“接管”的风险前来找郑成功的不自在。

    一时间,福建战场上,郑成功再无敌手,只待夺取漳州府城!

    相比郑成功的惬意。身在浙西金华府的陈文却远没有他那么从容,清军的威胁尚在,而此前为了养兵、练兵以及修建堡寨、军营、仓库等军事设施,还有偿还田土抚恤,陈文下令征用荒地、没收马进宝及其部下产业,并以“善后大借款”的名义进行集资。这些举措极大的稳定了军心。并使得他麾下这支浙江明军可以迅速集结起更大的力量。

    但是随着征用荒地和“善后大借款”开始执行,除了刚开始那部分无可争议的田土勉强还算安稳的完成了交接,官府和卫所接下来的征用荒地行动很快便遭到了地方士绅百姓的暴力抵制,甚至就连“善后大借款”中田土一项的执行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金华府永康县城西南的临溪村,这里毗邻永康溪,水利灌溉方便,田土也比较肥沃,此前土地多有被清军强夺,至明军光复金华府。一些士绅百姓便在没有田契的情况下偷偷回来进行耕种。

    可是随着没收马进宝及其部下产业的命令下达,以及“善后大借款”的开始,尤其是“王师光复金华府善后大会”之后,民间便开始出现了明军意在如马进宝般强夺民产的谣言,而且以着极快的速度自各县县城向乡间传播开来。

    艳阳下,临溪村外一大片已经开始播种的田地旁,一大群持着五花八门“兵器”的男女老少正在与另一支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官府卫所的官吏、军官以及地方守备军队进行对峙,而两批人当中的空地上。却是各自为首之人。

    “各位父老,善后大借款乃是官府的政令。尔等未曾购买借款便擅自耕种,甚至私自占用卫所已征用的荒地,岂不知这是违反法度之事?”

    说话之人身穿着正五品官服,胸口绣着熊罴,长得一副扔在人群中便找不到的大众脸,唯独与众不同的却是少了半条左臂。似乎是被人从小臂三分之二处砍断的一般。

    此人叫做田养禾,原是南塘营最早的那批队长的一员,四明山殿后战中与清军血战,身背数创。后虽经军医救治,性命是保住了。可是胳膊却被清军砍断,再上不得阵。在天台山期间学了些文字数算,至明军光复金华府便被陈文任命为永康守御千户所掌印千户,也有了个官身作为将来的保障。

    “这地是祖辈传下来的,本来就是我们的,凭什么给你们银钱,有种你便把老子抓了去!”

    听到田有为口出官腔,人群前列一个持着锄头的汉子登时大怒,叫嚷着便要动手。只是他未待如何,便被作为百姓代表的一个老者斥责,而待那老者重新将身后的百姓劝阻下来,便转而向田有为说道。

    “田千户,官府的法度我等小民不敢违逆,可这些土地确实都是各家所有,此前被鞑子抢夺了去,王师光复本乡,我等小民纳粮出丁自是不甘人后,可若没了田土便是想要纳粮也没有办法,还望千户大人向府尊和总兵大人禀明我等小民之苦。”

    见那老者说罢便是一礼,田养禾只得回礼,只是未待他开口,旁边的一个县衙主簿却阴阳怪气的说道:“哼,半月前监国殿下已派新任浙江巡抚曹抚军下旨,原征虏将军大兰山总兵官陈大帅已经被册封为临海伯,各位张口便是总兵,莫非不承认监国殿下的圣旨喽?”

    听到这话,那老者连忙向金华府城方向拜倒行礼,口称死罪。而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士绅却冷笑道:“不知者无罪,主簿恐吓百姓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那些百姓纷纷面露怒色。眼见于此,田养禾瞪了那依旧是一副阴阳怪气的主簿一眼,便连忙上前将那老者扶起。

    “不知者无罪,此言在理。不过日后却要记得,临海伯现在已是朝廷名爵,称呼上还需改口为好。”紧接着,只听他话锋一转。“早在天台山之时,监国殿下便授予临海伯便宜行事之权,善后大借款并非没有利息,而且明年便会开始分期偿还,又非征税,尔等抗拒朝为何抗拒朝廷法度?”

    田养禾如是说,那个士绅早已料到。只见他上前说道:“临海伯有便宜行事之权不假,但这善后大借款并非祖制所有,若是日后官府反悔,苦的还不是吾等小民,各位且说是也不是。”

    “丁先生说的是。”

    “就是这个道道,田土本就是我们的。凭什么给这些丘八银子!”

    “……”

    见那此前曾参加过善后大会生员丁慎言张口狡辩,那些百姓似是觉得己方占理便再度叫嚷起来。田养禾本非什么舌辩之士,刚刚的话已是这几日处理这等事件时积累下来的,此刻登时被这一句“非祖制所有”堵得哑口无言。

    作为永康县驻军守备的副手,千总安有福已经忍了很久,知道田养禾已经无言语对,已是怒不可遏的安有福登时走上前去,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件的从甲胄开始往下扒。直到露出了胸膛,才听到安有福指着身上的累累伤疤大声喝问。

    “你们问官府有什么资格收取借款是吧。本官便告诉你们。从四明山为南下避难的百姓殿后开始,我等在临海伯的率领下与鞑子连番血战,直到去年才光复金华府。老子,和老子那些同袍们身上的伤疤都是和鞑子血战时受的伤,包括田千户的胳膊也是如此,更是多有同袍战死沙场。若非吾等赶跑了马进宝那杂种,这些田土现在还是那些狗鞑子的,尔等连购买借款的机会也无。眼下却私占田土,还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吗?”

    安有福的话甚是在理。登时就把在场的百姓问了个一愣,甚至颇有些人已经开始面露愧色。不过对于丁慎言来说,却并非无可辩驳。

    “纳粮出丁是百姓的本分事,官军收复失地,亦是本分,否则要你等何用?打仗还能不死人嘛。死几个丘八便要强夺百姓家产,将百姓活活饿死。试问,你等与马进宝何异?”

    明朝中后期,士人空谈国事、阻碍地方行政,口无遮拦惯了。尤其是江南的士绅。稍不如意,动辄便串联士绅怂恿百姓驱逐官员。若是在满清治下,当着那些血迹尚未擦干的屠刀还有所收敛,但是在明廷这边却是肆无忌惮依旧。

    原因无他,皇明祖制尔。况且眼下的金华明军也并非铁板一块,军方的代表陈文与鲁监国下派的巡抚曹从龙并立,他们这些士绅乃是文官的同类,自然不怕没地方说他们的“道理”去。

    听到此人张口便是歧视他们的身份而且摆明了不讲道理,在场的卫所军官以及驻军将士们由于陈文蓄养荣誉感已久,早已不像从前的军户那般自卑。眼下此人如此漠视他们的生命,这些军官士卒哪受得此等奇耻大辱,立刻便要提着兵器上前好好教训教训这厮,就连安有福也不例外。

    而此刻,见驻军持械上前,那些百姓也不甘示弱,纷纷鼓噪着涌上来。县衙来的主簿带着随行的衙役、卫所千户田养禾以及作为百姓代表的那个老者唯恐出现流血伤亡,连忙上前阻拦,反倒是挑起事端的丁慎言退到了百姓的人群之中。

    费了好大力气,这些维持秩序的人们才将两帮人重新劝开,只是在劝开前双方的兵刃已有过些你来我往,驻军的兵器虽说用的都是训练时的木制兵器,但是打在身上也颇为疼痛,再加上鸳鸯阵的配合也占了莫大的便宜,反倒是人数更多的百姓们吃了些亏,被打出了些皮肉伤。

    虽说眼下人群被勉强劝开,可是其中的火药味却在短时间内无法消散,怒气只待逐渐积存起来以至于更大程度的爆发。就这样,一直对峙到了下午,眼见着回到县城也要入夜了,县里的来人才匆匆回返。而那些百姓在丁慎言的劝说下则留下了一些汉子守夜,看样子是唯恐军队趁夜来捣乱似的。

    只不过,这些人虽是散去了,身在金华府城的陈文那边却迎来了新一轮的唾沫星子。

    “皇明两百余载并无此例,贵爵这是在擅改祖制。为朝廷权威,亦是为贵爵身后事着想,此事必不可为,当立刻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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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缓兵

    临溪村的争地现象在整个金华府并非鲜见,这在其中还算是温和的。如金华府城,以及义乌县一带,已经不仅仅是对峙那么简单,甚至还出现过较大规模的持械斗殴,乃至流血事件。

    而金华当地百姓也完美的发扬了当年打群架惊动戚继光,乃至震惊大明王朝的先例,与下乡征用土地的官吏军官进行着不懈的斗争。

    暂时还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陈文麾下这支浙江明军主要也是由金华府籍贯的人士组成,双方很多人还能攀亲带故,斗殴的程度也远不如当年的那次激烈,再加上占据优势的明军一方在军令下保持了必要的克制,以及眼下还是刚刚开始。诸多原因之下,暂时没出什么人命官司,至于以后,便不好说了。

    而另一方面,由于没有做过亲民官,曹从龙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理清了金华府的民政。而随着这一进程,以及争地事件的频发,金华府的一系列新政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

    “皇明两百余载并无此例,贵爵这是在擅改祖制。为朝廷权威,亦是为贵爵身后事着想,此事必不可为,当立刻取消!”

    曹从龙所说的擅改祖制并非是借款,而是改良版的卫所制度。借款在曹从龙看来不过是陈文勾结孙钰在进行敛财,本就没有还款的可能,甚至可以说不还的话没准还是好事。但是改良版的卫所制度却势必会导致皇明户籍分类制度的崩溃,无论在公,还是在私他都无法容忍。

    “当年张江陵何等权柄,身死不过数日便被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就连家人也未能幸免于难。况且,那张江陵还是文官,贵爵乃是武将,手握兵权更为人所忌惮,若不及时改弦更张。只怕连复官复荫的那一日都未有可能。”

    “况且,贵爵建立卫所,便是要征用荒地,眼下争地之事沸沸扬扬,内里不安如何出兵光复旧地?”

    自古变法,势必将触及到既得利益集团,是故变法改制即便成功,主持者也鲜有能够全身而退的,而明朝的张居正改革便是个例子。

    曹从龙这番为他着想的话语让陈文颇为感怀。其人所言他也并非不知,只是眼下大明的祖制已经不足以支撑王朝中兴。

    至少在陈文看来,想要翻盘,首先便是改革,从在大兰山上他训练那支最初的南塘营开始,便在极力避免封建军队那些陋习将那支新军的苗子带坏。而事实也证明了,在通过近现代军事制度训练出来的半封建军队也不是普通封建军队能够抗衡的,两者在军心、士气、纪律、信仰等方面上相差良多。

    而现在。通过改良卫所制度,他便可以进一步强化军队。并且使军队开始向更新的形态转变,继续把军事近代化的进程走下去。可若是如曹从龙之言改弦更张,那么不光进程将被遏制,他此前所做的一切也将逐渐在质疑的浪潮中化为乌有。

    况且,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却也不止是征用荒地那么简单,征虏大借款便未火过。而善后大借款中其他产业到还好,毕竟那些都是可以直接赚到银子的,早一步收回还能强占更多的市场份额,金华府的一些商贾在看到商机的情况下表现得很是急切,同时也直接或是间接的带动、逼迫了一些士绅。

    至于出现问题的还是田土这方面。这个问题现在和征用荒地已经彻底交织在一起,很难将其理清,背后是些什么人在作祟陈文也能猜到个大概。而且,前几日还出现了另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问题——逃奴。

    事情的起因乃是东阳县驻军大营的一个新近成为战兵的汉子,他家的田土也在善后大借款的范围之内,他的父母手中没有银钱,便向当地的一户缙绅借了银子,那缙绅欺他父母不识字,便串通了相关人等欺瞒了高利贷的借据。而当他拿到战兵资格返家后才发现此事,便上门去闹,结果反而被那缙绅蓄养的豪猾之徒教训了一顿。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此人回营后将事情一说,同队的袍泽尽皆愤慨不已,便趁着休息的时候找那缙绅理论,要讨个说法。谁知道在那缙绅家会客的一人惊异的发现来的士卒当中有一个是去年失踪的家奴,这件事情便闹将了起来。甚至此后的多日,不断有各地的驻军报告有缙绅富户拿着卖身契指名道姓的要求军队将他们各自的逃奴进行归还。

    蓄奴,在明朝的中国社会乃是极为正常的,其实早在宋时蓄奴的现象就已经开始被遏制,甚至为人所厌弃,但是宋亡之后,暴元自身的游牧民族统治结构将这一恶俗重新灌注于华夏,而明便受到了这方面的不良影响。

    明朝末年,北方的流民、流寇风起云涌导致了大明王朝在北方统治的崩溃,而南方虽说是要安泰许多,但也并非全无民乱现象发生。

    陈文以前在论坛上看到过,诸如苏州乌龙会、常州削鼻班、吴登科曾经参加过的许都之乱、以及大抵是和元末“天完国”一个思路写就的“天萌国”起义等诸多明末江南变乱中多有佃农、家奴、菜佣之类的贫苦人士,他们由于阶级压迫过甚愤而起兵造反,只为改变暗无天日的社会地位。甚至包括眼下太湖一带最大规模的抗清武装——赤脚张三率领的太湖白头军也是在抗清的同时打击官僚地主阶级而闻名于世的。

    回到当下,第一个闹出此事的大户陈文倒是还有些印象,便是他进攻东阳县时曾经以“座山雕”的身份诱使其家向清军求援的横店镇冯家,而那个逃奴据说原来叫做冯七,恢复本姓后则改叫做张益达,曾经参加过孝顺镇之战,眼下是东阳县驻军的一个火器队战兵。

    其实据陈文所知,类似的情况可能远比爆发出来的还要多。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当年在大兰山上便追随他的将士中便很有一些逃奴出身的人物,只不过这些人只要还没有阵亡的便已经成了军官,有着朝廷的官职在身,量那些缙绅富户也不敢拿旧事出来闹。

    “贵爵爱兵如子,这些本官都是知道的。可那些逃奴尽皆有卖身契在身,为他人私产,贵爵包庇逃奴只会让金华百姓寒心。”

    “寒心?抚军此言差矣,寒心的只是士绅富户,普通百姓人家谁家中还会蓄奴来着。况且,以人为畜本就是恶习,宋时就已废止,我皇明由此事皆是蒙元旧制残余而来。至少本帅开蒙之时,可没见过圣人教导我们蓄奴。反倒是对鲁国为赎买在他国为奴的国人买单之事赞颂不已。”

    读圣贤书多年,陈文口中的那个春秋故事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被陈文一阵抢白,曹从龙心头颇为不悦,这个武将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头脑远比普通武将要复杂得多,见识更是广博,便是鲁监国朝内部的一些文官和他相比也大有不及。绝非那么容易说服的。

    “临海伯,自古君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也。只要得到缙绅富户的支持,那些百姓便会支持王师,可若是失了缙绅富户的人心,便是千难万难了。”

    在曹从龙看来,陈文已是勋贵的身份,勉强可以和士大夫划等号。而且他也相信。陈文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毕竟缙绅富户拥有生产资料上的绝对优势,话语权也掌控在他们手中,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才有机会中兴大明。

    只不过,这一套理论在陈文眼里却如同狗屁一般。不仅仅在于他现代人的身份,见识过后世那个将贫民百姓组织起来爆发了惊人力量的共和国。更重要的是,曹从龙所谓争取支持的方式分明是在损害他的利益。

    将那些逃奴出身的士卒交给士绅就一定会导致军心大失,毕竟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怂包大帅去干这份提着脑袋的勾当。而军心一失,眼下的大好局面便不复存在,而他最好的下场也只能是作为文官的附庸存在,那么一切便势必会彻底打回原形。

    一旦想到这里,曹从龙此前所说的一切便不再是刚刚的味道,回想着从封拜开始的一系列交往,陈文眼中的曹从龙的形象便是那试图将他这只脱离了文官集团掌控的“猛虎”重新关进囚笼的钳子,而曹从龙那些看似为他着想的话语也如同钳子上挂着的烂肉一般,只让他感到恶心。

    曹从龙此来并非没有这等意图,毕竟在他们眼里陈文此前还是王翊、王江两任文官监军的从署武将,而非天台山时期的合伙人身份。将陈文掌控在他们手中,便可以对抗以定西侯张名振为首的勋臣势力。这样不仅可以使鲁监国集团摆脱眼下的困境,也能够让文官集团重新获得主导地位,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奈何,陈文曾经生活在的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人心的复杂早已是普及开来的学问。若是像内阁大学士沈宸荃那等久经宦海之人还很有可能瞒过陈文,但像曹从龙这等既没有做过亲民官,也没有在官场上摔打多年,若不是眼下这个时局他在这个年纪和资历便获得如此高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人物,则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了。

    毕竟这官位易得,能力却没并非随着官职的增长而增长,一些只言片语的不妥便将他此前的一切努力彻底付之东流。

    只不过,眼下陈文并不打算把关系闹得太僵,明军文武不和最终受益的还是满清,心里有着防备即可,面上总要设法敷衍着,防止将矛盾激化得太过。

    “抚军有何良策?”

    没有看到陈文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戒备,曹从龙听到陈文如是说,便继续本着牺牲陈文的利益为鲁监国争取士心的本意开口说道:“不若如此,由本官出头说服那些苦主,有军功者给些银钱补偿,没有军功的发回,贵爵以为如何?”

    看似是个妥协的好办法,但是根本没变,陈文也不打算吞下这个有毒的苹果。于是乎。只见他摇了摇头,继而对曹从龙说道:“抚军,入我营中,便是我麾下之兵,若是连自家的兵将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让他们效死沙场?”

    “本帅知道。抚军此来无非是策动本帅领大军进攻台州。那么我有一言,还望抚军斟酌一二。”

    陈文突然从逃奴一事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这让曹从龙感到颇为不适应,但是既然提及此事,他也想听听陈文的打算,毕竟初见之时提及此事时乃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双方也未能进行有效的商谈。

    “愿闻其详。”

    “本帅此前说过,金华一地受到杭州、衢州鞑子的两面夹攻,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东进台州。”

    见曹从龙脸色一沉。陈文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如常。“不过既然抚军提及监国殿下处境,本帅身为人臣也不能置之不理。不如这样,本帅打算过两个月待军队训练完毕便出征衢州,在解除衢州方向的威胁后再东进台州,如何?”

    “这……”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直接把曹从龙弄了个措手不及,眼下他还不知道鲁监国的处境比起之前糟糕更甚,在郑成功的排挤之下。鲁监国麾下众将人心已然不保,开始纷纷投入郑成功的怀抱。若非还有曹从龙说服陈文进攻台州一事撑着。只怕就连鲁监国也已经开始考虑去监国号的事情了。

    只是远在千里之外,这些他也只能有个大致的预测,而且郑彩曾经奉鲁监国为正统的事情也影响到了他评估郑家态度可能存在的结果,若是过几个月真的可以出兵也未尝不可。

    只是未待曹从龙出言讨价还价,陈文却率先开口说道:“抚军先别急着决定,本帅还有两个条件。请听完再做思量。”

    条件?

    闻言,曹从龙心头的怒意更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个武夫张口便是条件,连最起码的三纲五常都毫不顾忌。可谓寡廉鲜耻到了一定程度。可若是叫他直言抨击陈文,曹从龙暂时却也不会,毕竟陈文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军权在手自然拥有主动权,而他也只得隐忍着怒意示意陈文说下去。

    “第一,借款、卫所、逃奴诸事如旧,请抚军代为安抚士绅百姓……”

    这个条件并不困难,以巡抚的官职安抚地方乃是他的职责,而陈文的意图也很简单,便是不愿继续和这些士绅耗下去,安心训练军队收复失地,这个条件曹从龙力所能及,自然不在话下。

    见曹从龙点头应允,陈文便说出了下一个条件。“第二,攻陷台州后,本帅可以给定西侯及其部下一些粮秣,让他们进攻他地,而其余各将则统一听从本帅将令,接受改编。说句大言不惭的,本帅从军不到两年,斩首的数量恐怕比众将加一起都多,军务上由本帅全权处置才有可能光复两京。否则,还不如本帅领军独走,省得有人在背后捅刀子,如四明山时那般。”

    陈文一言既出,直接让曹从龙的大脑宕机了片刻。待他重新反应过来,心头的怒火爆棚,在他眼里,陈文分明就是想要做郑芝龙那样权臣,到那时岂不是前门驱狼后门入虎。然而,想起陈文此前的那句让定西侯独走的话语,却又将他从暴走的边缘拉回来一点。

    “敢为贵爵,是不打算让定西侯登岸?”

    “正是。”

    “为何如此?”

    知道曹从龙必有此一问,陈文便直言不讳的说道:“抚军能保证定西侯不会像暗杀肃虏伯和平西伯那般暗杀本帅吗?”

    在后世,张名振乃是抗击满清民族压迫的民族英雄,但是在当下这个时代,此人先后袭杀了黄斌卿和王朝先,却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盟友。毕竟殷鉴不远,就在夏后之世。唯恐为其所害乃是人之常情,得到这个答案,曹从龙登时便信了陈文此前的话语个七八分。

    在他眼里,陈文此前在四明山被山中众将排挤,不仅是信不过鲁监国麾下的众将,更是想要取代张名振成为鲁监国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只有这样才能安心收复失地,在大明中兴后获得政治版图中最为重要的一块。

    按道理来说,如此苛刻的条件曹从龙是绝不能应允下来的,他没有这样的权利不说,而且那样的结果便会为文官集团制造出一个更加难缠的对手。但是眼下情势所迫,还须得让陈文领军攻陷台州。至于拿下台州之后,在鲁监国、文官集团以及勋贵们的必然抵制下,陈文能够如愿才是怪事。

    各自心怀鬼胎的二人很快便敲定了其中的细节,曹从龙唯恐陈文不信,便表示需要得到鲁监国应允方可。而陈文则投桃报李的表示若是能够成事,他便会上书鲁监国保举曹从龙入阁,以便日后更好的进行配合,文武齐心携手完成大明中兴的伟业。

    待曹从龙当着陈文的面写下奏章,二人便开始共商军务,陈文对于计划中进攻衢州的路线直言不讳,而曹从龙则表示从明日起便开始分批加运粮草,以防止清军探知明军出征的具体时间。

    直到第二天早上,秉烛夜话至深夜才休息的二人在第一缕晨光的照射下依依惜别。奏章的事情,曹从龙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计算,到时自然有办法让陈文吞下这个哑巴亏。而此刻,看着曹从龙赶回府城渐渐远去的背影,陈文满脸的冰寒,只见他唤来了张俊,出言吩咐。

    “派人暗中盯住了这厮,把他此后两个月接触过谁,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通通记录下来。”

    若有意外,这些东西便会派上用场!(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隐忧

    回到府城,曹从龙便按照昨天与陈文的约定派人递送奏章,只是在此同时还让派去的亲信带了一封私信给内阁大学士沈宸荃,以便为金华明军攻陷台州后做好必要的准备。

    送走了使者,曹从龙便以浙江巡抚的名义下令巡视各县,要求各县派出人员通知那些事涉争地的缙绅百姓稍安勿躁,待他将所有事情查明后再与陈文进行商议,而那些继续闹事的士绅百姓则以干扰行政论处,直接关进大牢。

    只不过,按照曹从龙的行程,从金华府城出发,途径兰溪、汤溪、武义、永康、缙云,再北上东阳、义乌、浦江,回到金华府城。一路走完明军控制区的金华府八县和处州府缙云县,还要进行相关调查和探访,怎么也要折腾个一两个月的时间。

    利用这段时间,陈文便可以继续完成三个战兵营的后续训练任务和兵器、装具的补全工作。另外,安华镇的防御工事不仅可以彻底完工,还可以进一步把外围工事和位于其后方的营地进行彻底的加固,以便在意外情况下能够继续坚守。

    等到曹从龙回来,陈文便大举出兵衢州,而后方则以用兵为名加大管理力度,任何敢于闹事的全部以私通满清论处,最好还是抓出几个典型,比如横店镇冯家,他家不是有个拥有满清功名的女婿吗,那便是个极好的选择。至于再往后,农业对于季节和气候可是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到了那时估计也就不用怎样了,那些士绅百姓只要不愿继续蒙受损失也只得被迫服从政令了。

    陈文很清楚,曹从龙之所以愿意配合他。其原因无非是他同意在拿下衢州解除南线清军的实际威胁后便会对台州用兵,接鲁监国上岸。曹从龙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有了完成任务的机会自然不愿轻易放过。

    只可惜,等到陈文彻底拿下衢州,估计那时鲁监国自去监国号的消息也该传过来了,台州之事自然作罢。而他则可以在李定国逼杀孔有德,清军在西南战场上压力剧增的情况下开始加大力度发展数月。靠着夏秋两税再练出一批兵。最后在年底跨过钱塘江与杭州驻防八旗决战,或是划钱塘江与清军对峙的同时整合浙东,以待明年。

    如此一来。整个东南战场的局势便会彻底翻天覆地,即便李定国如历史上那般被孙可望排挤到广东,他只要再闷头发育个一两年,也同样可以独自挥军进攻南京了!

    基于对历史大致走向和满清八旗军战斗力开始出现退化的本质了解。以及他对麾下这支开始走上近代化道路的浙江明军的信心。陈文对于这个计划的未来很是乐观。

    然而这两年下来,似乎他每一次的计划最终都赶不上变化,却还是让他在不经意间产生了一丝莫名的隐忧。

    所幸的是,在这一点上陈文和郑成功有着同样的想法——只要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便可以应对任何变局,否则即便没有变局于局势也势必会无能为力。就像在四明山时那般,若是他手中有个两千老南塘营般的大军,根本用不着其他明军协助。带上曾经的大兰山明军五营便可以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直接扑上去和提标营、杭州驻防八旗硬刚,何至于战前被排挤在外。最终导致惨败。

    想到这里,陈文便决定在麾下士卒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再度提升战兵营的训练强度,以提高士兵的战斗能力,为后续的战事增加一些获胜的可能,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

    既然想到了,那便要尽快着手去做。战兵营的加强训练很快便宣告开始,数日后,就在陈文估摸着左近农副产品价格可能会随着参加训练的明军饭量增加而开始上涨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张俊却前来报告有人想要面见陈文。

    “故长兴伯的部将?还有机密军情要求面谈?”

    长兴伯,听着好像有些耳熟,只是在陈文的印象中却始终是模模糊糊的。其实这也没办法,南明滥爵现象实在太过严重,莫说是伯爵了,就算是公爵、侯爵他也未必能尽数记得。但是不管怎样,人还是要见上一见的,况且还有机密军情不是。

    在大帐内坐定,张俊便将来人请了进来。来人是一对父子,仔细端详,那个父亲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面容饱经风霜,不过骨架不小,身体看上去也很结实;而他的儿子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与其父颇为相像,只是长得更为秀气一些,大抵是遗传自母系。见二人行礼如仪,陈文道了句请起便直截了当的开口详询。

    “本帅看阁下头发并非新蓄,敢问此前却是在何地为生?”

    来人便是此前从太湖南下投军的于世忠父子,父子二人在安华镇转乘大陈江的渡船后,直到义乌才下船,步行到达义乌县城后再转东阳江直达的金华府。

    见陈文有此一问,于世忠登时便明白了此言隐含着的疑问,继而回答道:“回禀临海伯,在下祖上曾在戚少保麾下为将,后因抗倭功世袭金山卫千户。南都陷落后,在下至太湖投奔故长兴伯,以游击之职管火器营。长兴伯殉国后便继续在太湖与鞑子作战,直到去年年底得知王师光复金华,才将部下交于同僚。”

    于世忠说的很是详细,陈文在听到太湖这个地名后也很快便想起了多年前曾在太湖抗清,数挫清军,一度声势浩大的“白腰党”抗清义军。而那位故长兴伯,应该便是鲁监国册封的长兴伯吴易了。

    吴易,字日生,号朔清,苏州府吴江人,崇祯十六年进士。其人在弘光朝时曾为职方主事,于史可法军中监军。弘光元年。吴易奉命南下筹集粮草,未还而扬州陷落,便与同邑举人孙兆奎。诸生沈自駉等人在太湖组“白腰党”起兵抗清。至监国鲁元年六月殉国,期间三度攻陷吴江县城,而此人有一个部将后来在张名振、张煌言三入长江的大背景下重新骑兵于太湖,就是一时间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了。

    但是,似乎当时的那位直浙经略陈子龙对于吴易那支义军的评价甚低,“轻敌,幕客皆轻薄之士。诸将惟事剽掠而已,师众不整”,“军纪日弛”之类的记载比比皆是。而陈子龙与其断绝关系后不久。吴易便因为秘密前往嘉善访友遭到仇人告密,而被清军俘杀,其军自散。

    这里面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事情,也许和那位马瑶草有什么关联。否则即便不愿在其军中监军也不至于到断绝关系那么严重吧。不过具体如何。陈文却并不打算问及,陈子龙、吴易甚至马士英,这些当事人都是因为抗清而死的,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何必去扒这些陈年旧事呢。

    “原来是世袭金山卫千户,不瞒阁下,本帅祖上曾随岐阳王北伐暴元,因功世袭青州左卫百户。后来成祖皇帝迁青州左卫为天津右卫,才在天津卫城落户的。阁下与本帅都是世袭武将出身。倒是有几分缘分。”

    见陈文并不打算再继续谈这个话题,于世忠可谓喜忧参半,陈文张口提及的便是世职,这显然是同类间在身份上有所认同,乃是好事一件,可是却绝口不提戚继光,莫非那个戚家女婿的说法只是谣言而已。

    怀揣着这个疑问,于世忠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未待他开口回应,却听到陈文问道:“于游击此前言及是带着军情而来,此间皆是本帅亲信之人,还请直言相告。”

    大帐之中除了张俊外只有周敬亭和几个护卫在侧的亲兵,于世忠不知陈文刻意如此,但是久在军中却是习以为常,便直言不讳的说道:“在下自太湖南下,途中曾受湖州魏耕先生所托,将情报告于临海伯。”

    “据魏先生所说,去年临海伯全歼抚标营,鞑子为重建其军,以定海总兵标营左营副将常进功领其部补抚标左营,以杭州城守协右营补抚标右营,眼下已归并完毕。此外,提标营前年为王师重创,其部虽已补全,但是后来调了副将巴成功为舟山副将,同时抽调了数百兵划入舟山,而后则以嘉兴、湖州绿营补充提标营缺额,眼下还在继续训练。至于抽调的缺额,则早已开始招募。”

    这个情报若是和此前黄宗羲带来的合在一起,整个杭嘉湖宁绍的清军变动便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

    只是听到了这个消息,陈文心中还是不免一沉。清军的恢复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靠着调动的办法很快便将精锐部队的缺额重新补齐,虽说战斗力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但是兵力上的恢复速度却实在是快的惊人。

    看来,安华镇的防御工事需要设法加快建造进度了。

    想到这里,陈文慨然一笑,继而说道:“于游击此番带来的消息很是重要,本帅必有重赏。”

    见陈文有此一言,于世忠连忙行礼说道:“赖朝廷恩养,祖宗荫庇,方可安居于江南,在下不敢一日或忘。是故,自烈皇殉国,在下无一日不想着恢复我大明江山,奈何世事艰难,蹉跎至今。去年年底,欣闻临海伯光复金华府,特携子南下投效王师,还望收留。”说罢,便带着他的儿子向陈文下拜行礼。

    不远数百里地从湖州南下投效,陈文突然怀疑他是不是有些王霸之气了,可是一旦联想到此人祖上曾在戚继光麾下,就好像是一盆凉水泼到到了头上。

    自金声恒、李成栋、姜瓖相继反正为满清镇压,不光是一度得以恢复的江西、广东、山西重新被清军占领,就连广西、湖广战场上的明军也遭逢了重创。而东南战场上,前年和去年,四明山明军与舟山明军相继败亡。

    眼下这段时期,哪怕有他在浙江战场的奋战和郑成功于福建漳州的连战连捷,也可以说是南明的抗清运动最为低迷的一段时期,甚至可以说是跌入到了谷底。

    这期间,越来越多的抗清人士开始选择沉寂下来,隐居家中或是山、海,不再继续为衣冠文明而战斗。这样的氛围之下,愿意为明军效劳的人越来越少,就连陈文杀入金华府之后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至少眼下愿意加入这支浙江明军的士人简直少得可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

    而这种现象,直到李定国阵斩满清理政三王之一的敬谨亲王尼堪,打破了那个所谓的“满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抗清人心重新激励起来才算是告一段落。

    历史上,闻听李定国两蹶名王,各地抗清人士纷纷复出,奔走串联为明军提供情报,整个南明的抗清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峰。也难怪有着“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李晋王”的豪迈诗篇。

    重新看过眼前的二人,陈文笑着起身将这对父子扶起,并表示会根据其能力进行安排,而于世忠的儿子则直接被安排在亲兵队做事。

    回忆着此人的出身,金山卫好像是备倭卫所,其人又在太湖抗清多年,水战应该很是熟悉。陈文思量一番后便打算先让于世忠在中军学习军法等事,再到镇属水营报道。

    只是此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却见于世忠表示有“宝贝”要献于陈文,而当他看过那些东西,并且让于世忠亲自演示其使用方法后,这个决定登时便被抛诸脑后。而“献宝”的于世忠则直接被任命为军训司的训练官,在学习军法等事的同时参与训练部队。

    只不过,前脚刚刚着人将这对父子进行安置,后脚便迎来了从衢州回来传递情报的信使。

    攻陷金华府城后,陈文便以那个叫做白景赫的兼职骗子配上他此前的亲兵于力,分别以“虚竹”和“戒相”为代号前往衢州府城搜集情报。直到后来,二人分别通过不同的手段建立起了一些获取情报的渠道。可是随着王升被调到督标营,曾在此人麾下的于力便只得带着情报回来,转派其他人去配合白景赫。

    看着这个曾经的亲兵,还是那副少言寡语的老样子,只是目光中的坚毅却更胜从前。直到他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陈文便让他先去休息数日,表示很快便会有别的任务派给他做。

    回忆着那些情报,马进宝的镇标营以着同样的手段进行重建,只是由于毗邻明军占领区,待遇远没有抚标营和提标营那般优厚;王升调到督标营,此时陈文从那个使者口中也已经得知;而王江的安置地点从杭州变成了南京,虽说让他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细思之下却也并非怪事。

    除此之外,陈锦派向福建的使者应该是因为郑成功围攻漳州,可是这期间江西发生了什么,他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

    而就在此时,正准备出发开始巡访各县的浙江巡抚曹从龙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金华县主簿吕文龙,求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启程

    送走了吕文龙,曹从龙便出发前往兰溪县。回想着吕文龙所言,曹从龙并非没有辨别事物的能力,也能够听得出这其中的揣测之语比比皆是。

    前年的时候,陈文设计的那个内线作战各个击破的计划虽说并非天衣无缝,可是即便后来送到舟山,朝廷里的文官、勋臣们看过后也都大加赞赏,甚至张名振更是认定这是最有可能击溃围剿清军的办法。而且那一战陈文本也会参战,乃是王翊选择让陈文留守大营的,并非陈文自愿留下,可若全是陈文的算计,那也未免太过复杂了。

    况且,若非陈文带来情报,四明山明军很可能被清军各个击破,根本不会爆发那场让提标营损伤颇重的四明湖之战,说陈文与王升勾结也实在太过牵强。

    至于王江之事,则更是无端的妄想。牺牲亲信部将和麾下军队战无不胜的威名,就为陷害一向与其相处和睦的监军文官,难道他就不怕新来的监军文官与其争权吗,这又何苦来哉。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除非是陈文得知阮进意外身死,舟山明军南下福建才有可能发生的,可是此人前往金华却是在舟山之战前,若是勾结也肯定是在那之前,他能够未卜先知这一切更是曹从龙所无法想象的。

    陈文对于军队的掌控和个人的用兵能力都很强,而且也愿意东进台州迎鲁监国登岸,基于这些考量,曹从龙毫不客气的点茶送客。

    只不过,吕文龙临走时的那句他曾亲眼见过陈文私会王升的亲兵,这件事情还是让曹从龙提起了一丝警觉,于是乎他便将另一个随他来金华的亲信留在了府城。以便能够及时的获取府城的消息。

    ………………

    欢天喜地的送走了前去“巡县”的曹从龙曹巡抚,陈文便返回大营继续监督训练。

    昨天于世忠献上的所谓宝贝,其实在欧洲的军队中很是常见,不过在眼下的中国却是一套十足的稀罕物件。

    铳规、铳尺、度板、远镜。这些东西乃是用来为火炮测距瞄准,提高其命中率的基本工具。只不过,在眼下的中国战场上。却几乎没有炮兵会使用这些,甚至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的炮手连世上有这种提高火炮命中的工具存在都不知道。

    事实上,历史上这些工具并非没有运用于明朝的军队。天启、崇祯年间,明廷曾招募过雇佣军为明军训练炮兵,试图借学习西方军事技术来强化军队。可是随着登州之乱的爆发,这一进程被彻底打断,那些学得比较过关的由于牵扯登州之乱成批的被明廷处死,如孙元华、张焘;而那些技术不过关的则多有投降满清,如孔有德、耿仲明之流。

    到了这个时代。炮兵则还是按照经验来操炮,明清两军尽皆如此。甚至到了十九世纪的鸦片战争,在热爱科学技术的满清酋长们的关怀下,清朝的火器得到了“长足发展”,而那些装备和普及率上几乎已经追上了明末欧洲同期水平的清末清军,却还是在凭借着经验为火炮瞄准。既然如此,被处于维多利亚时代全盛期的英国佬们吊起来打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看着于世忠为炮长们演示这些工具的使用方法,陈文依稀记得如颗粒化火药、定装炮用药包之类的运用似乎在明末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他接触过的军队好像都不太清楚这些东西,就连一向重视火器的俞国望也不例外。而像黑火药成分比、枪用黑火药和炮用黑火药的区别之类的东西在后世的军史论坛里也几乎人尽皆知的知识。奈何当初就不甚关心,想要回忆起来可能还需要时间和这方面的刺激才行。

    一口气吃不了个胖子,先把瞄准技术练出来再说。只是眼下他手中的火炮口径都比较小,尤其是那些打铁砂、石子的小型虎蹲炮,估计也用不着瞄准,能够提升命中率的也就是那些弗朗机炮了。但愿能够有个比较好的效果。

    看过了炮兵训练,陈文便前往金华镇讲武学堂。此前本来他已经将巡按御史行台和金华守御千户所衙门进行了规划,甚至已经开始动工改建。奈何曹从龙一到,对于私设武学的事情很是不满,在反对失败的情况下干脆直接把行李搬到了巡按御史行台。以那里作为浙江巡抚衙门,并表示若是陈文继续在这里修建武学就干脆把一起筑到墙里面算了。

    对于这等仗着巡抚的身份非要来当钉子户的大爷,陈文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得把房子让给了他。不过嘛,金华镇讲武学堂还是如期成立,只是改在了大营之中,省得曹从龙没事过来瓜噪。

    第一批入学的军官全部来自于新近成立的金华镇总参谋部,这些参谋军官中有历经过血战的军官,也有刚刚投效明军不久的读书人,作为总参谋长楼继业眼下正带着一部分参谋到明军占领区各地测绘地图、制造沙盘,而剩下的则留在讲武学堂听陈文和一些有经验的军官讲课。

    其实今天本没有他的课,不过过来看看总会放心一些,至少若是出了什么火炮打不响是不是对手使用****阵之类的问题时,他还可以设法纠正一下,免得这些家伙去骚扰正经吃斋念佛的佛家弟子清修。

    和这些正在大营学习兵法和军事知识的参谋们不同,在楼继业带领下前去测绘地图、制造沙盘的那一部分参谋此刻则顶着烈日在明军的保护下前出安华镇一段观察、记录那块清军占领区的地形走势。

    同为协守副总兵,李瑞鑫、吴登科和尹钺三人由于此前便是鲁监国任命的副将,此番曹从龙宣诏时探知他们还在陈文麾下做事,便以鲁监国的名义任命这三个人为团练总兵官。而刚刚晋升为协守副总兵的楼继业则因为鲁监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而错过了这次晋升,甚至在曹从龙询问过他的工作内容后,也只是不甚耐烦的表示会向鲁监国把他这个副总兵的官衔确认下来,仅此而已。

    对于这等拿豆包不当干粮的行为,楼继业和他麾下的参谋军官们在私底下颇为愤慨,而这一切直接导致的便是其中的一些人打了退堂鼓,而另一部分则更加卖力气的学习参谋作业的相关技能。

    只不过,眼下这个总参谋部还是刚刚成立不久,人员虽是就位了,工作范围也初步的进行了划分,可是距离真正发挥效用大抵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而眼下,这些测绘地图、制造沙盘便是最基础,也最能快速看到成效的工作,所以楼继业便亲自带着他挑选出来的这批军官出来做事。

    向北前进了大半日,总算是把左近的地形走向了解了个大概,不过再深入下去可能便会遭遇清军,楼继业不打算拿这些种子去和满清的消耗品们对耗,便放弃了继续前行,而是带队返回。

    待回到安华镇,那座卡在清军必经之路的防御工事中的苦力们似乎也结束了今天的劳作,在回到左近的劳工营地领取晚饭。

    只不过,应了楼继业心中对于这些前绿营兵劳动时间的不满,带着加快工事建设命令的信使已经策马而来,大概楼继业和他麾下的参谋军官们离开此地,前往浦江县的时候,此间的鞭笞声便会随着陈文的意志陡然密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因果

    永历六年三月底,距离提升劳动强度和时间以加快工事建设的命令下达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直到今天,安华镇防御工事总算是彻底完工了,而纵深的防御工事和营寨也完成了七七八八,可是对于王启年来说,能活到今天确实是殊为不易。

    自总兵府下达军令起,负责他们这支苦力营的军官便下达了每日提前起床工作、延时下工的命令。同时为防止苦力们偷懒,任何出现问题的分段,其负责监管的监工一律连坐,和那些苦工承受同样的责罚。而且为了防止这些由先后两批投降明军的监工和苦力们上下串通,每天都会有明军亲自前来检查工程质量,任何不合格的分段全部推倒重来,而那些苦力和监工们则必须在当天将工程重新完成以待检查。

    这样一来,本就因为加长工时而缺乏休息时间的前绿营兵现任苦力们更是往往会因为工程达不到标准而被明军勒令推到重建,而这就更是加大了他们的劳动强度。

    对于这样的压迫,苦力们并非没有表示抗议,语言和行动上的尽皆有之,可是得到的回应则多是监工们的皮鞭,其实被鞭笞或许还是好事,因为有机会只是承受鞭笞的显然是没有被明军先期发现,若是先被明军发现,不光当事人要受罚,就连监工也不能豁免。而一旦监工受到了责罚就更是变本加厉的挑错处、克扣午间由他们分发的吃食。这样的结果便是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下超负荷劳作,同时还要挨着一顿顿的毒打,甚至还很有一些被明军以无心悔改为名直接拉出去杀鸡儆猴。

    有道是,天高鞑子远,饭少苦活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可是想要反抗。他们需要面对的便是驻扎在左近的那半个战兵营和守备部队。当初人数占优时他们都未曾能够击败明军,眼下明显是明军人更多,而且还占据了各处的要冲和有利地形,反抗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乎,那些已经丧胆的绿营们便想出了逃跑的办法,甚至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在私下串联相熟的同袍一起逃亡。

    王启年并非没有想过逃跑。甚至他的那个当初在一个锅里面吃饭,后来一起当了俘虏,到现在则一起在当苦力的“患难之交”谭景仁也曾经力劝过他。可是他与谭景仁这等连媳妇都是抢来的外乡人不同,他是金华府本地人,家人和产业都在府城不远的汤溪县,他若是逃了,他的家人和祖上传下来的田土房舍又当如何。可若是不逃,只怕再这样下去非要活活累死在这苦力营里面不可。

    可是就在王启年还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而等到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人连同着同谋的两个前绿营兵已经被明军抓了回来。

    那是一个晌午,两个同谋的人在躲避追捕的途中已经被明军杀死,就连尸体也被拖回来挂在了工地旁的树上。而活下来的那个不仅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腿,更是被明军拖到当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负责的军官下令处以鞭笞五百,然后斩首示众的刑罚。

    整整五百鞭子,每当那个逃亡者被抽昏监工们便会用冷水将他浇醒。直到后来连冷水也已经无法将其唤醒的时候,负责浇水的监工便当面向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明军军官报告。此人已经被活活打死。

    但是即便如此,那五百鞭的刑罚却并没有因此而免除,在将那具尸体鞭打成一堆烂肉后,斩首的刑罚也如约执行。至于尸身,则同样被挂到了左近的树上。

    借着明军立威的时间,包括王启年在内的前绿营兵们得到了些许的休息时间。只是晚上的饭食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剩余。可是到了第二天一早,那三具尸体上似乎分别少了些肉,王启年不知道这是谁干的,是野兽,还是其他什么。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至于那个逃亡的计划,便是连谭景仁也不再提及,只是闷头干活,唯恐被明军和监工们找到些不是。可就算是这样,同样每天都有因为累死或是被监工打死而抬出去安葬的前绿营兵,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轮到他而已。

    遍体鳞伤的劳作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规定的工程基本上做完了,而那位似乎是因为安华镇防御工事彻底完成了心情大好的负责军官突然发现了他们已经距离集体累死不远,便让他们休息半日,随后继续将纵深的工事和营寨进行加固。

    但愿这一天早早结束,而那时还能活着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

    陈文并不知道王启年心中的祈祷,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因为这些充当苦力的前绿营兵们在作为清军的时候且不说为满清张目镇压抗清义军的事情,这些人渣在驻地****乡里、强抢民财、甚至谋财谋色而害人性命,此刻他们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报应而已。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理所应当!

    接到安华镇防御工事竣工消息的第二天,陈文一大早便来到了府城外的那座新近建起的南塘营烈士陵园。按照陈文的规定,有家人尚在的尸身由各家自行安置,总兵府会给予烧埋银子,烈士陵园只设衣冠冢。而没有家人的,则葬在各营的烈士陵园,各营逢年过节要组织军官士兵前来祭扫,只要这支军队的编制永存,便可以血食不绝。

    只不过,与此前明军兵进金华府、以及孝顺镇之战中阵亡和伤重不治的烈士不同,这一次要进行安葬的烈士却并非是阵亡于金华,而是那些为护卫王江而战死在天台山上的烈士。

    一个多月前,陈文与从衢州返回的王升的使者敲定了用他手中的“宝物”交换部下尸身的交易。而彻底达成协议后,那个使者便将情况如实相告。

    王升抓获王江后,用他此前在天台山上杀死的明军、百姓以及后营副将叶世荣的首级向陈锦报功,而陈文的那些部下们的尸身则干脆藏在了一个以私通明军而被王升将全家杀死的富户家中的冰窖里进行保存,以备未来能够与陈文进行交易。

    就这样。在金华府的连番血战、和王升抓获王江的功绩反复核实以及调任督标营的一系列事件后,这桩交易才算有了一个开始。而得到具体情况后,陈文便派了一个亲信军官带着部队专门到天台县与东阳县交界的交易地点把尸身换了回来。

    只不过,在确定身份后,由于天气开始热起来,尸体不利于保存。便只得进行火化,再带着骨灰回到金华。

    而今天,便是由府城一个据说灵验非常的算命先生专门选的黄道吉日,为的便是让这些将士们日后不至于受到拖延时间安葬的影响,能够顺利的投胎转世,并且在来世不至受苦。而出于同样的原因,这些烈士的家属们放弃了将骨灰安葬在自家土地的念头,选择一同安葬在此地,以便不至于影响投胎转世这些日后的事情。

    即便只有骨灰。此番选用的棺木依旧是最好的。在那些曾经的同袍们一步步将棺木抬入陵园,直到下葬的墓碑后,那些烈士的家属们纷纷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就连陈文和随行的军官们也纷纷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这些将士陈文大多认得,他们在生前都是那些老南塘营的一员,其中甚至多有参加过四明山殿后战的勇士,而最先进行安葬的天台山守备牛平安对于陈文来说更是熟悉非常。

    吴登科的乡党,和孙钰等人一起从金华投效大兰山。陈文讲古的时候总是守着篝火默默的添着柴火,孙家的小院中与众人一同宣誓效忠。在大兰山上奋力训练不甘人后。而到了四明山殿后战,在他直面着清军的炮火前进的时候,面对着已经将火把按向引信的清军,以及那些即将喷溅着怒火的虎蹲炮,更是毅然决然的与另外几个长牌手一起挡在他的身前……

    在陈文的印象中,牛平安不善言辞。却能够尽忠职守,这样一个军官若非对于新战术接受的速度太慢早就留在了那时的第一局中,随着陈文进攻金华府。可就是在此之后,随着大兰山明军从天台山向金华府转移,王江前去说服其他明军。而被吴登科和李瑞鑫留下护卫王江,便再没有机会活着看到鞑子被赶出中国的那一天了。

    牛平安的坟前,牛平安的妻子以及两个儿子抱着墓碑大声痛哭,以宣泄心中的悲痛,而牛平安的乡党,也是他此前的上司吴登科则跪倒在坟前,一口一个“是我害了你”之类的自责话语,不停的磕头。

    填了土,烧过纸钱,进行了祭拜,陈文当着那些军烈属和烈士们的墓碑再度表示了他会将安养烈士遗孤的福利制度进行到底的坚定意志,并且赌咒发誓一定会让他们的子弟们能够在未来生活在重新扫清海内胡腥的中华大地之上,绝不会让他们的牺牲和努力付诸东流。

    离开了烈士陵园,满怀着伤感和沉重的陈文便带着亲兵们返回大营。一路上,陈文的亲兵队长张俊并不在,而是回到家中去参加他姐夫的葬礼,这些亲兵按照平日里那般静静的跟在陈文的身边,默然不语。直至来到了大营外,这支沉默了许久的队伍才发出了一丝惊异。

    将眼前的那人拉到一旁,满心不悦的陈文却并没有出言训斥,而是直言不讳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衢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来人便是留在衢州搜集情报的“虚竹和尚”,见陈文开口问道,白景赫连忙低声回答。

    “大帅,卑职已经查明了,陈锦那狗鞑子之所以不断的向江西派出信使,原来是打算在江西的鞑子清剿掉那里的王师后便集结浙江、江西以及部分福建绿营前来围剿我军。而眼下,最后的一支江西王师已经被鞑子团团包围,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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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西连湖广,东接南直隶、浙江和福建,而其南部的南安、赣州两府则与广东交界。除此之外,江西毗邻长江水道,向西便是湖广的武汉府,而向东则是明太祖的龙兴之地,明朝的陪都南京。

    这样的地理位置,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在南明的历史上,此地除了金声恒反正遭到镇压,以及李成栋兵败南赣这两件事情比较出名外,此地的抗清斗争在后世的记载中却远远比不上他临近的那几个省。

    南直隶占地甚广,更有明朝的陪都南京,从弘光朝开始便是明清双方争夺的重点;湖广是清军进入大西南的大门,浙江有鲁监国系统明军集团,而福建、广东则是夹杂了来自各系统的明军、义军、反正清军以及郑氏集团和鲁监国集团与清军之间的反复拉锯。

    说到底,江西之所以存在感较低,说到底还是因为各路已经被清军赶到海上、大西南的明军其实力无法有效的控制住与江西交界的省份,最终也就无法触及到这片要冲之地。

    但是在历史上,江西的抗清运动始终如火如荼,从弘光元年永宁王汇合阎罗总义军收复建昌、抚州,揭重熙、傅鼎铨起事开始,大规模的抗清运动直到永历六年五月大觉岩沦陷,平江伯张自盛被俘才算是彻底被镇压下去。而此刻,江西抗清运动以及清军决定抽调江西和部分福建绿营参与围剿陈文的计划也到达了至关重要的节点。

    “……前年十月,宁洪伯洪国玉与鞑子交战于建昌府新城县,兵败后于南丰县被鞑子俘获;去年闰二月。提调总统阎罗总四营头的五军都督罗荣兵败后被鞑子杀死于赣州;去年五月,兵部尚书江西总督揭重熙和定南侯曹大镐被鞑子俘获;眼下整个江西的王师只剩下平江伯张自盛的残部屯于建昌府泸溪县的大觉岩,已经被鞑子团团包围,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中军大帐中,听着白景赫将他打探到的情报娓娓道来,陈文也渐渐回忆起了一些江西抗清的故事。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清康熙年间死于文字狱的清代文学家戴名世的那篇《画网巾先生传》。

    只不过,故事中的那位画网巾先生被满清福建左路总兵王之纲杀害的时候,福建提督杨名高还没有赶回福建尝试为漳州解围。而现在,江西真正拥有影响力的抗清武装只剩下了张自盛一家,其败亡似乎也近在眼前。

    大觉岩到底是几月被清军攻陷的?

    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陈文的脑海,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管怎样,眼下他的军队已经训练完毕,甲胄方面虽说是还存在着一定的缺额,但也没时间继续等下去了。

    原本的计划必须提前开始。一旦张自盛败亡,清军很快便会集结大军再度围剿。到了那时,他势必又将面对数倍于己的清军,为何不借着清军恢复战斗力速度远逊于他这支明军的时间差,打陈锦和江西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呢!

    想到这里,陈文立刻召集相关的文官、部将议事,将自身的军队训练、武备和军粮军饷储量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务了解妥当。便前往府衙去见孙钰,并且派人去把曹从龙请回来。

    只不过。陈文前脚刚出了辕门,便不可思议的看到曹从龙远远的向这边赶来,似乎还很急的样子。

    难道这厮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算到了我打算请他回来共商出兵之事?

    从看到刚刚看到曹从龙那一刻起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些不好的预感,陈文怀揣着这样的心绪连忙将曹从龙请到中军大帐,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屏退左右。只见这个急不可耐的巡抚便开口向陈文表明来意。

    “临海伯,监国殿下那里情况不妙,众将已多有依附朱成功,还望尽快出兵台州,以解殿下困厄!”

    听到这话。陈文登时便是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身在浙西的曹从龙竟然会知晓了远在福建南部的事情,可是未待他出口详询,但见曹从龙便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讲述给了陈文。

    自大半月前,曹从龙出发巡视各县以安定人心,一路行来受到了本地士绅富户的热烈欢迎,不过这欢迎归欢迎,和稀泥的既定任务却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从抵达兰溪县开始,耳边便充斥了本地士绅富户对于金华府新政的不满。善后大借款、征虏大借款被称之为敛财的名目,征用荒地建立卫所则是与民争利、强占民田,甚至连大兰山版火耗归公和严禁贪腐也被他们一口咬定是官府想要加征赋税的前奏。

    总而言之,这些前来面见曹从龙的士绅富户们无不控诉“害民军阀”陈文及其麾下的那些“低贱的军户”这段时间以来的罪恶行径,强烈要求“包公在世、海瑞重生”的浙江巡抚曹从龙为民做主。

    刚刚接触这些士绅富户的时候,曹从龙还一度以为是他在府城时被陈文和孙钰这批出身大兰山的文官武将们蒙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和稀泥技术的逐步提升,他才发现现在的他才分明是想多了。尤其是每次想到在汤溪县时询问本地士绅富户当地有没有军队扰民现象的时候,那些被问及的人员一个个面带尴尬,呃呃不能言,甚至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现。自觉着受骗了的曹从龙脑海中的“刁民”二字便越是鲜明,以至于他此后听到什么都当时放屁一般。

    当然,这些事情他自然也没有必要说给陈文,只要有个作为亲民官应对士绅富户的经验即可。

    可是没想到,前几日曹从龙刚刚准备离开永康县准备北上东阳县继续和稀泥的时候,却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求见于他。而那个人他也认识,却是鲁监国身边的锦衣卫杨灿。

    据那杨灿所说,曹从龙出发后不久,郑成功便以宗人府宗正的名义接见了鲁监国,但是拒绝承认其监国的正统地位,并且一边在粮草供应等方面上进行克扣排挤。另一方面则不断派人充当说客劝说鲁监国麾下众将改换门庭。

    本来有着策动陈文进攻台州迎鲁监国上岸的计划,众将还在勉力支撑,可是从腊月曹从龙出发,一直到二月还没有回信,甚至连曹从龙是否活着抵达金华府都不知道。在这遥遥无期且看不到希望的等待中,众将在郑成功的软硬兼施下便渐渐撑不住了,开始接受郑成功军中的职务。而到杨灿出发时,鲁监国身边仅剩下定西侯张名振、平夷侯周鹤芝和英义伯阮骏这三个勋贵带着各自的部下还在勉力支撑,其他众将则已经归到了郑成功的旗下。

    后面的事情即便曹从龙不说。陈文也能脑补出来,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进攻台州,把鲁监国迎上岸来,陷入到和那些文官、勋贵们无休止的争权夺利之中。

    更重要的是,一旦鲁监国上岸,日后即便他在东南战场上能够翻盘,也势必将面临着和郑成功、李定国那些奉永历为皇明正统的英雄为争夺大位而引发内战的风险,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更是不愿意让满清看到并且再度有机会坐收渔人之利!

    鲁监国绝对不能上岸,这是原则问题。最多设法让郑成功尽量善待朱以海同志。把“番薯王”的帽子摘下去,日后光复两京后给鲁监国有个安稳的晚年,仅此而已。

    “抚军,半月前你我二人不是刚刚有过商议,先解决衢州方向鞑子的威胁,再行进攻台州了吗?”

    不比以驱除鞑虏为己任的陈文满脑子只有抗清这一件事。历史上的曹从龙至死也没有剃发易服,他虽然能够在抗清这一点上与陈文呈现交集,但是和陈文这等没有封建宗法制度观念的现代人不同,他身为监国鲁王的臣子,自然要首先为监国鲁王以及鲁王旗下的文官集团的利益考虑。

    听到陈文有此一言。曹从龙先是以为他听错了,待彻底反应过来,便是怒不可遏起来。“眼下事态突变,自当有所变化。贵爵乃是国朝名将,难道连随机应变的道理都不懂吗?!”

    曹从龙的愤怒陈文能够理解,但是原则就是原则。福潞之争、唐鲁之争、唐桂之争,甚至包括靖江王之乱,以及朱容藩之乱等等等等,这些为争夺大位而造成的内讧最终受益的只有满清,而眼下正是防患于未然的最佳时刻!

    眼见于此,陈文便挥退旁人,待中军大帐中只剩下他和曹从龙后,只听陈文开口说道:“那么,本帅便与抚军讲讲陈锦那个狗汉奸此刻正盘算着什么吧……”

    ………………

    一个时辰后,曹从龙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大营。指望江西那些义军组成的明军坚持多久确实不切实际,而且一旦金华明军覆灭,失去了依托的鲁监国集团就算是占据了台州也定然无法抵挡住那等规模的清军。眼下与其强逼陈文东进台州,不如由着他去解除衢州方向的威胁。

    但是,他也必须尽快为鲁监国和那些始终效忠于鲁监国的文官、勋贵们得到台州那片土地。只有那样,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不至于在郑成功那个外敌和陈文这个内奸的联手逼迫下彻底宣告瓦解。

    “来人,着金华县主簿吕文龙前来见吾。”说罢,只见曹从龙皱了皱眉头,待重新纾解开来,便立刻改口说道:“请吕主簿前来共商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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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相望

    经过了十余日的准备,陈文动员了南塘、义乌两个战兵以及东阳营的一部,并抽调了部分守备部队,总兵力接近六千。此外,作为金华知府的孙钰征召了大批民夫为明军输送粮草辎重,以及提供其他方面的协助。而浙江巡抚曹从龙则在下达了各县戒严的命令后,继续到各县安定民心。到了四月十二,陈文在进行了简短的誓师后便亲率大军自金华县西进衢州。

    此番进军衢州,由于水营依然无法与清军的水营相抗衡,陈文只得放弃使用水营运输兵员和粮草,同时协助进攻。而是取道陆路,由民夫统一送至汤溪县,再由军队护卫粮道以支撑大军。这样一来,军队的行军速度便势必会慢下来,无法形成突然袭击的效果。

    其实即便以水营运输,需要准备的时间也足以让清军反应过来,只是行军速度的加快将导致清军无法集结起更多的团练兵,仅此而已。至于作为正规军的绿营兵,却还是只有督标营、镇标营和衢州绿营可以应战,其他地方的清军即便向衢州集结也需要时间,以着衢州和金华的距离,显然无法及时赶到衢州。

    自明军开始集结粮草辎重,同时向金华府治的金华县城集结,由于两地距离甚近,衢州清军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得知明军大举集结军队,衢州府可谓一日三惊,尤其是直面明军兵锋的龙游县,几乎每天都会有明军来袭的消息传来。县城中的缙绅、富户、商贾们大批大批的逃亡到衢州府治西安县,以寻求避难,可是此刻的衢州府治却同样的是乱成一团。

    衢州地处浙江、江西、福建和南直隶的交界之地,控鄱阳之肘腋,扼瓯闽之咽喉。连宣徽之声势,集百越之精华,可谓四省通衢之地。其水陆交通便捷,历来是商贸繁盛、货物中继、商贾云集之所在。

    而另一方面,衢州地处要冲,一向有着“东南锁钥”之称。有道是“守两浙而不守衢州,是以浙与敌也;争两浙而不争衢州,是以命与敌也”。

    历史上三藩之乱中耿精忠大军临衢州而不得,导致了其在起兵之初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最终绝对了其被满清迅速镇压的结局。由此,其军事地位可见一斑,而这也正是满清选择以此作为浙闽总督驻地的原因所在

    自永历二年赵之超起兵反清遭到镇压以来,尤其是在马进宝移镇金华以后,在衢州缙绅、富户、商贾们的配合下。衢州本地的绿营和作为机动力量的督标营上下在尝得到甜头的情况下也不似马进宝做得那么过分,总体来说还勉强能够称得上太平二字。

    可是随着陈文杀入金华,并且盘踞下来,衢州的形势急转直下。这支明军在此前的战事中表现出的战斗能力实在远超其他浙江明军,甚至连督标营这样的精锐都感到难以应对,即便弃守金华时清军的宣传还是以金华从贼者愈十万计,清军大胜后无力继续进攻,才只得退守衢州。但是一场没有斩首的“大捷”实在缺乏起码的说服力。以至于金华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衢州的大户们都要吓出一身冷汗。唯恐那个叫做陈文的疯子会杀入衢州。

    可是眼下,明军真的来了,据说还是集结大军,势必一举而下衢州,而陈文在金华府的一些新政也在有心人的以讹传讹之下迅速的变了味道,使得衢州的缙绅、富户、商贾们惊恐不已。

    位于后世讲舍街衢州师范学校一带的明试士院。在此间却是浙闽总督的署衙所在。数日前,明军开始集结的军情传来,总督衙门中陈锦属下的官吏、将校、幕僚们便忙成一团,可是随着明军的规模和动向一步步得到确认,这忙乱之中又平添了不少的慌张。使得气氛更加不安起来。

    作为把控全局的浙闽总督,陈锦很清楚去年的战事中清军战胜明军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他的督标营还好说,可是马进宝麾下的四府绿营实在不是明军对手,若是张国勋反应慢一点儿,很可能便是明军在击溃四府绿营后反手围歼督标营的局面,到时恐怕就连衢州也未必保得住。

    本以为凭借着清军雄厚的实力可以先一步恢复战斗力,等到江西清军完成围剿张自盛的任务便可以大举围剿金华,可是谁知道这支明军竟然集结起了比去年更大规模的大军,而且据暗探和私通清军的士人报告,其军容整肃、训练武备皆要优于去年,而他手中的军队却比去年还要少,其中金华镇标营更是全无野战能力,实在让他颇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叹。

    衢州并非金华那等寻常府县,此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明军若是夺了此地便势必会蔓延开来,形成更大的乱局。而对于陈锦而言,这里更是浙闽总督衙门的所在地,他身为浙闽总督若是连治所都守不住的话,即便没有死于明军之手也必将被满清处死!

    眼下明军势大,看似已全无幸免的可能。

    只不过,这用兵之道并非只有野战硬碰硬这一条路可走,既然野战取胜无望,尚有坚守一途。况且他陈锦乃是武将出身,自然不会傻到如文官领兵时那般将军队全部集中于城池,堵上四门了事。

    “命令,金华总兵马进宝率本部进驻龙游县城以为守御,本部堂亲领督标营及衢州绿营一部以为策应,并招募团练兵以为补充。”

    “此外,命令温州、处州及建宁府绿营抽调各抽调一营协防府城;台州、严州绿营骚扰贼寇后方;提标营、抚标营及杭州驻防八旗接到命令后立刻南下,进攻金华府,务必使大兰贼陈文首尾不能相顾!”

    随着陈锦这一系列命令的下达,衢州清军迅速开始集结,向预定的地点出发。而随着求援的信使接连上路,整个衢州的官吏们也很快镇定下来,如上了弦的发条般运作起来,号召地方富户出粮出饷,征调民夫运输粮秣及协守城防,总算是把力量集中了起来。

    另一方面,待明军彻底集结完毕后,很快便越过了汤溪县杀入衢州境内,游骑的兵锋直抵灵溪,与龙游县城隔溪相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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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暗度(一)

    龙游,春秋时为姑蔑国的国都,其名为姑蔑城。秦王政二十五年置太末县,至唐贞观八年更名为龙丘。后唐长兴二年,吴越王钱鏐以“丘”与“墓”近义不吉,又据县邑丘陵起伏如游龙状,遂改龙丘为龙游。其后虽偶有更迭,但至今日此地却依旧名为龙游。

    据记载,古姑蔑城东西长二百一十二步,南北长一百六十步,城墙高一丈七尺,厚四尺,周长四百七十步。而陈文此刻所看到的却是大明隆庆二年在姑蔑城原址上修建的城池,周长六里,高一丈六尺,基广一丈三尺,面宽九尺,俱包砖。辟城门四座,曰永安、归仁、太平、向义,各门之上均建有城楼。

    历史上衢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围绕此地进行的战争不胜枚举,其中自金华西进衢州,必先取龙游方可成行。而欲进攻龙游,首先便是要设法渡过灵溪。

    亲眼眺望过了隔溪而立的城垣,陈文便带着参谋和亲兵们回到了位于龙游镇外的大营。抵达此地已有数日,由于明军的水营不具备在衢江上压制清军水营的实力,自然也不可能通过衢江进入灵溪协助明军部队渡溪。于是乎,陈文便在搜集、制造船只的同时大肆征调沿途民夫,向乡间大户征集粮草,摆出了一副准备以此渡过灵溪的架势。

    龙游镇外,明军大营分为南北两营,利用地形走势互为犄角。其中南塘营和那半个东阳营守北大营,义乌营则与抽调的守备部队守南大营,自金华来的民夫分驻两营,而在衢州征集的民夫则被安置在龙游镇。至于游骑和暗哨,则按照惯例撒了出去,以便保持敌方情报的获取和我方情报的屏蔽。

    陈文回到大营时。大营外修建船筏的民夫们还在明军的监视下工作,而大营内的将士们则还在做着较为轻松的训练,以保持战斗状态,并且分散掉战前的紧张情绪。

    与此同时,中军大帐之中,几个参谋军官则正在楼继业的带领下继续着沙盘的制作。经过了几个月的实践。这份工作他们做起来已经颇有些得心应手了,况且陈文也没打算得到什么太过精细的沙盘和地图。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开始逐渐暗了下来,大营外已经制造好的船筏开始陆陆续续的收入存放的地点,而民夫们也开始排队领取饭食。而此刻,沙盘也彻底完成。拿起了记录军情的册子,楼继业开始带着参谋们进行参谋作业。

    由于不具备制作等高线地图,沙盘的技术和设备,眼下也只能根据经验观测的结果进行制作。便导致了即便使用参谋作业工具来进行绘图作业也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而以着眼下的技术,还是按照情报将敌我双方力量进行大致的估算和推演。

    可是即便如此,其有目的性的进行参谋作业也远比这个时代东西方军队中那种军官、幕僚出主意谋划来得主动、精确得太多,已经开始了由量变转换为质变的过程。

    只不过,总参谋部设立已有数月,虽然在讲武学堂中也由陈文按照后世军事题材电视剧、电影以及文字记载中的参谋作业形式进行过模拟,但是对于这些参谋军官们来说。这却是第一次在出征的大军中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进行推演。以至于无论是普通的参谋,还是已经挂着协守副总兵衔的楼继业都感到份外的紧张

    目视着麾下的参谋将最后两支象征着绿营兵的绿旗和明军的红旗于沙盘上插好。楼继业深吸了口气,开始对陈文和在座的军官们讲到:“自四月十二,我部从府城出发,此刻已过去九日。衢州鞑子的哨骑自我部越过汤溪县的控制区后便始终保持接触,直到我部接近龙游镇的范围才退回灵溪西岸。”

    “根据我部此前获得的情报,衢州方向的鞑子眼下由浙闽总督标营、金华镇标营和衢州绿营组成。这三部在去年都曾与我部交战。其中金华镇标营属于彻底重建,几乎没有野战能力,衢州绿营损失不小,但尚可以辅助保存较为完好的督标营作战,而眼下我部真正的对手便是鞑子浙闽总督麾下的督标营。不过。若是拖延日久,也存在着援军抵达的可能性。”

    说着,楼继业便用手中的尺子指着沙盘讲解道:“根据情报,鞑子将金华镇标营进驻到龙游县城中,而衢州绿营则沿灵溪设防,以为守御。而此刻,督标营的位置还无法确定,不过应该不会太远,否则难成掎角之势。”

    听到这话,吴登科和另外几个较高级的军官纷纷点了点头。守城不能闷守,守军要随时发起进攻和骚扰,而援军也要设法干扰敌军攻城的布置和节奏,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这些军官在天台山时被陈文强制性扫了一遍盲,虽说效果还很不怎么样,但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知道的。

    至于楼继业没有提到的那个督标营绕道处州出现在明军侧后,其实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以去年战事的结果,衢州清军也未必敢用督标营孤军深入,最好还是由其他军队配合作战胜算更大。而吴登科折节读书已有近两年的时间了,这些东西在兵书上多少都看过一些,不懂的也找陈文和其他军官询问、交流过。对于更深一层的知识,如守城时讲究“门贵多”的原因,以及如何运用都很是清楚,所以此刻楼继业推演出的结果自然也能够轻松理解。

    “按照出兵前的推演,衢州鞑子的布防可能存在两种可能:”

    “其一,守御龙游,沿灵溪设防,若是我部无法突破便继续耗下去,抽调援军或是从其他方向围魏救赵;若是我部突破了灵溪,便分兵于龙游县城外进行骚扰,干扰我部攻城,以等待援兵的抵达。”

    “其二,放弃龙游县,退守衢州。衢州地处要冲,城防据情报而言坚固非常,当年开平王攻衢州尚且久攻不克。若是再分兵于城外骚扰的话,我部也很容易出现进退失据的可能。”

    说罢了情报中显示的清军布防结果,只听到楼继业斩钉截铁的为推演划下个句号:“从眼下的情报显示,鞑子显然是选择了第一条方略,意在与王师在龙游县决战!”(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暗度(二)

    由于明军出兵时正赶在了清军在浙江、福建和江西三省兵力吃紧的当口,所以留给陈锦的守御策略也只有这寥寥数种。

    陈文并不知道,陈锦之所以不愿如放弃金华府城时那般选择暂时弃守龙游县城以保全有生力量,其原因除了军事上的考量外,政治上衢州的地位和频繁弃守会造成的影响,以及明清十大商帮中的衢州商贾集团——“龙游商帮”在其中的运作也着实影响到了他的选择。

    军事乃是政治的延续,这个道理虽然陈锦说不出来,但是混迹官场多年,脑海里也隐隐约约的有一些类似的理解在。

    眼下虽然督标营的位置还无法确定,但是清军的大致布防已经仿佛在眼前一般。待将推演的结果彻底讲完,楼继业便开始讲解明军的应对之策。

    “按照战前的推演,我部缺乏水师策应,所以便由李总兵率领南塘营绕道上游渡溪,以避开鞑子的水营。待突破灵溪后掩护后续部队跟进,并以沉船、铁索等手段压制鞑子水营在灵溪的活动,保护后续粮道的畅通和安全。”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是在明军水营无法承担起协助进攻的能力的情况下的无奈之选。为了这个计划的执行,陈文将随行的部分金华府民夫伪装成南塘营的士卒,以尽可能拖延清军发现的速度,而后续出发的南塘营则在主力部队大摇大摆的西进后才偃旗息鼓的急行军取道南下,从靠近山岭的盆地边缘向灵溪上游进发。

    此刻,明军的南北大营内,陈文的将旗,以及南塘、义乌、东阳三个营的营旗以及各守备队的守备旗俱在,军帐的安置也是以着三个营外加征调来的守备部队的数量进行的。只是能够隐瞒多久。却还是个未知之数。

    见楼继业将明军的布置内容已经讲解完成,陈文便长身而起。而见到主帅起身,在座的众将立刻站起身来,聆听陈文的训示。

    “一个时辰前,军情已经抵达,南塘营已经接近计划中的渡河地点。明日午后便开始渡溪。为吸引鞑子的注意力,大军明日用过早饭便开始打出强渡灵溪的架势。由义乌营当先,东阳营和伪装南塘营的部队居后,其余守备部队留守大营。”

    清军拥有水利优势,随时都有可能出动水营承载军队偷袭明军侧后,所以……

    “兵贵神速,突破灵溪后迅速围困龙游县城。赵千总,沉船和锁江的地点可已经选择完毕?”

    闻言,曾经的那个南塘营工兵队的“玩具兵”队长立刻拱手而道:“回禀大帅。卑职已亲自带人确定了地点,必不会让鞑子利用灵溪水道干扰王师前进。”

    “很好。”说罢,陈文便厉声喝道:“诸君,鞑子亡我浙江王师之心不死,计划在江西鞑子消灭掉当地王师后便大举围剿我部。只不过,王师的力量远比他们想象之中的强大。而明天,我们就把他们心头的欲念彻底掐灭!”

    “末将等谨遵大帅号令!”

    ………………

    是夜,准备佯攻灵溪的明军还在做着最后的休息。而此时。明军占领区腹地的东阳县衙左前方的如泉馆中,浙江巡抚曹从龙也已经完成了本次旨在安定人心的宣慰。计划明日便启程前往此行的下一站——义乌县城。

    只是在离开前,召见本地的文武官员还是有必要的。不过比起前几日初到此地时那般,除了亲自拜会暂居此地的新昌伯俞国望,其他人都是一起接见的不同。这一次,曹从龙则是选择不厌其烦的挨个召见,而第一个便是东阳县的知县严之恒。

    对于这位县尊大人。曹从龙在此前便从吕文龙的口中有过一些了解,而前几日的会面以及这几天的观察也确定了这些。

    “这几日本官走访,东阳县父老于严老兄多有赞颂之辞,实乃吾辈楷模。”

    听到上官出言夸赞,严之恒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说道:“抚军谬赞,下官只是秉承故经略的遗志和抚军的教诲,恪守本份罢了,不值一提。”

    曹从龙笑着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继续说道:“严老兄谦虚了,前年故王经略拜谒监国殿下时便提到过大兰山的众多官吏,对其助力甚大。其中便在监国殿下面前多有赞颂严知县的方正不阿,这几日看来倒是绝非虚言。”

    严之恒此人乃是个不第的童生出身,后来跟着王翊积功升到主簿,等到陈文攻陷金华府后便靠着资历获得了一县之长的官位。方正不阿却是称不上,迂腐和自私这四个字倒是真的。不过对于他这等身份而言,未曾见过鲁王,对于这位“皇明正统”始终饱含着敬畏之心,能够得去世的老上司在鲁监国面前夸奖,自然是荣幸备至。

    只是这一次,未待他开口逊谢,只听曹从龙却是一阵叹息。“故王经略为人公正无私,且通兵事,强本官百倍,只可惜英年早逝,实在是国朝的损失啊。”

    “想当年鞑子南下,弘光天子北狩,潞藩降清,我浙江士绅一力拥戴鲁王殿下监国,天下乃知神器有主,高皇帝之天下未亡。故王经略起事浙东,立寨大兰山,屡败虏师,于监国殿下之大业亦是有大功,而这也少不了故王经略麾下诸公的努力。”

    “只是眼下,监国殿下身在福建,为郑氏所凌迫,而临海伯却执意远征衢州。本官身为监军却无力规劝,每每思虑及此,便是心急如焚,唯恐这匹夫之勇会坏了国朝的大事。”

    在严之恒的印象中陈文一向是个跋扈武将的形象,尤其是在南下逃亡新昌的途中,陈文逼迫他待字闺中的女儿步行换车的事情始终让他愤愤不已。只是随着四明山殿后战和光复金华的军事行动的接连胜利,陈文在这支大兰山明军集团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眼下更是已经彻底压倒了文官,他不愿因为得罪陈文而失了升官的机会才会隐忍下来,此刻听了鲁监国新任命的浙江巡抚曹从龙一挑,藏在心中的那股子怒火便喷发了出来。

    “抚军说的是,武人终归是不懂得顾全大局,国朝的事情还是要看我等读书人的作为!”

    见严之恒似乎果然是对陈文颇有些不满,曹从龙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始终在畅谈王翊在世时大兰山明军的辉煌,而陈文抵达后却遭逢了四明湖畔的那场惨败。以及若非张名振和王朝先两个勋贵内讧导致了军情外泄,舟山之战明军于北线大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输。总而言之,武将的权利必须得到控制,否则就一定是祸患。

    这种论调在文官中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便是讲到哪里士人们也会认定曹从龙不畏强权,就算是陈文也不可能为两句“牢骚”拿他怎样。

    发现观念有相似之处,二人便开始畅谈了起来,直到吃过了晚饭严之恒才匆匆告辞。由于明天便要启程,曹从龙接下来又召见了东阳县的县丞、主簿和县尉等人,以及本地驻军的指挥官游击将军刘成。不过相比严之恒,这些人大多只是闲聊了片刻便点茶送客,唯有刘成倒是多留了一会儿。

    待刘成走后,曹从龙便起身进了二进,与始终躲在那里的吕文龙说道:“吕主簿所料无误,严知县确实对那武夫心怀不满已久。”

    吕文龙乃是金华县的主簿,按道理此刻应在金华县城里为明军组织民夫、输送粮草、以及安定民心。只是陈文走后,曹从龙便以吕文龙熟悉各县官员为由将其带来巡县,无论是孙钰还是金华县的知县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听之任之。

    “抚军万勿大意,这严之恒虽说迂腐,却私心颇重,最是墙头草的人物。若是抚军不足以压过那武夫,其人也不会顾及什么文官之间同气连枝的本分。”

    见曹从龙点了点头,吕文龙便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取得兵权,手中有了实力说话才硬气,当初那武夫便是有一营的精兵才将毛都督排挤走的,此事乃是重中之重。”

    “确实如此。”说罢,曹从龙眯着眼睛思虑了片刻,继而对吕文龙说道:“汝明日便动身南下,务必说服那周钦贵。官位、差遣都可以许给他,只是爵位还需慎而重之。”

    “下官遵命。只是抚军,新昌伯那边……”

    听到俞国望的爵位,曹从龙心头便是一阵不悦。俞国望染病在身,此前见面时与其谈及鲁监国的处境时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只是其人显然已经被陈文连战连捷的战绩所迷惑,待他刚刚暗示想要分权的时候立刻迎来了此人的劝阻,似乎在俞国望的心中只有陈文才有在陆上与满清争衡的能力,旁人做什么都是在捣乱一般,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新昌伯染病在身,恐怕无法领兵作战,还是另选他人吧。”

    说罢了此言,曹从龙猛的回想起了刚刚那个武将在他暗示加官进爵,以及接下来对于金华府新政发牢骚时其人细微的表情变化。

    “或许,那些尚在金华府的留守武将们可以适当的拉拢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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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54/ 第一时间欣赏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作者:张维卿所写的《永历四年》为转载作品,永历四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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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介绍:
永历四年九月,清军为彻底击败盘踞于舟山群岛的鲁监国系统明军,先期围剿与其势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装。是役,清军在击溃当地明军主力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动。 自此之后,一度由于满清的民族压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区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导致了一年后的舟山之战中鲁监国系统明军的孤立无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彻底败坏。 永历四年七月,穿越者陈文意外的出现在此地,在这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护翼过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军的名义重新开启几十年前被强行打断的中国军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拯救斯民,重建华夏文明! 书友群:519264778永历四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四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四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