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旧恨(二)
从尹钺的告急文书中,陈文得知了安华镇到郑家坞镇一线战事的具体情形。
东阳营自义乌出发后很快就抵达了郑家坞镇,并且在那里开始布防。紧接着,清军的一支先头部队在南下的途中遭遇了东阳营向北探索的一支小部队,双方进行了一番试探后便分别后撤,没有继续进行接触。
按照陈文此前的部署,东阳营堵在了素有金华北大门之称的郑家坞镇,而从俘虏的口中得知,抚标营那时已经全员进驻了安华镇,并且派出了大量的游骑将这一条走廊地带后的抚标营主力遮蔽了起来。
由于此前陈文将所有的骑兵全部编进了南塘营,尹钺手中的骑兵少得可怜,无法与抚标营的骑兵在战场上争衡,对于这片情报遮蔽网背后的情况可谓两眼一抹黑。为保万全,尹钺只得命令东阳营的第四局越过球山在浦阳江畔扎营,以护卫侧翼的安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的游骑活动频率在达到了一个巅峰后陡然下降,尹钺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劲后,便率军北上,试图在这片走廊地带与抚标营决战。可是等他的前锋抵达安华镇左近后,才从乡民的口中得知,清军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船只,并且已于前一天的一早从那里出发,沿着浦阳江进入浦江县地界,试图从那里杀入义乌。
得知了抚标营已经行进在了绕过郑家坞镇的路上的情报,尹钺连忙向南回撤,可是还没等他回到出发地时,却传来了第四局在浦阳江畔被抚标营击溃的消息。
清军乘船溯流而上,而东阳营的三个局则在另一条路上急行军追赶。陈文估算了一下时日,不出意外清军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义乌县城。
义乌县城只有城门却少见的没有城墙。由于无险可守,上一次李之芳就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撤防。可是对于陈文而言,义乌县乃是他这支明军的支持者的大本营,一旦义乌县城有失,那么很可能就会造成一系列不利于明军的连锁反应,尤其是当下他还在试图收复金华府的其他地区之时。
东阳营的三个局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按时间算来肯定会落后抚标营两到三天。此刻义乌县城还有两个步兵哨维持治安,奈何东阳营那一个局既然挡不住抚标营,那么这两个步兵哨自然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沉心定气片刻,陈文便下达了新的军令。李瑞鑫已经借助于南塘营的余威赶走了绍兴绿营,那么便让他立刻回防东阳县,保护驻扎在当地的老营的平安。
而此地的南塘营既然已经出发了,那么就不必赶回来,而且就算回来也绝对赶不及。眼下义乌营已经准备完毕,可是督标营和马进宝的残部虽说是新败。但是兵力还不少,陈文必须保证南线向清军施压,所以他便派出了义乌营的大部继续向府城进发,并且命令吴登科打出他的旗号攻城,借以蒙蔽清军。
手中还有义乌营的一个局,以及俞国望的鸟铳手,陈文召来了陈国宝,命令他率领南塘营属骑兵队大部配合吴登科进攻府城。而他则带着剩下的百余骑兵和手中除去留守孝顺镇保护伤员的部队外全部急行军回防义乌,并且抽调了佛堂镇上护卫水师的那两个步兵哨回援义乌为他率领的援军争取时间。
如此一来。义乌县城应该会有三个步兵哨,以及极少的守营士兵;陈文的援军大概有一个局的步兵和一百人的骑兵,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人,而他要面对的对手却是抚标营的两千大军。
实力悬殊,奈何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让新败的南线清军重新在金华府城站稳脚跟的话。那么此前的牺牲就算是白费了,而他即便全师回援击溃了抚标营也势必会被清军拖死在这里。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毕竟东阳营还在路上,只要坚持到东阳营回师。一切还大有可为。
命令下达后,陈文便带队出发回援。与此同时,从浦江县绕过了重兵布防的郑家坞镇,抚标营凭借着优势兵力击溃了东阳营第四局后,便继续溯流而上。
浦阳江源于浦江县西部的山岭,原为独流入海的河流,明朝之后筑坝强行将其上游导入钱塘江。据说春秋之时,西施浣纱沉鱼便与此江有关,所以又叫作浣江,不过具体地点则是在绍兴的诸暨,而非金华的浦江县。
清军继续登船进发后,在召集了浦江县的守军协同行动的同时,于黄宅一带登岸南下,经乌山与桥头山之间的走廊地带南下义乌,而此刻已经抵达义乌县的后宅镇。
后宅镇位于义乌县城北部,乃是浦江县出乌山与桥头山之间的走廊地带南下义乌的必经之所。抚标营在抵达后宅镇后,便以附逆为由大肆屠戮当地百姓,将劫掠的财货装箱,子女丁口缚于车后准备在结束战事后运到其他府县发卖。
不仅是后宅,自从进入义乌县的地界,沿途的村子尽遭屠戮焚毁,在清军撤离后随着烈焰升腾而起的浓烟仿佛是狼烟一般预示着清军即将到来的消息。
后宅与县城之间无险可守,如同糖衣已经被揭去的糖果一般只要触手便可将其纳入口中。清军行军速度很快,而孙钰等人在接到消息后也无力组织本地百姓撤退,只得在将王江的母亲、妻子,王翊的女儿和他的妻子以及出生不过数月的孩子,还有部分官吏及其家属送走后,留下来召集了一支数百人的义勇来配合守城明军。
西门外的军营已经被放弃,加守备衔留守义乌县城的明军军官将手中所有的步兵队分散布置于县城的各地,试图凭借鸳鸯阵在狭窄地形的优势来为援军拖延时间。
只不过,此刻清军距离义乌县城不过一日的路程,而陈文以及东阳营的两部分援军最快也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凭借着这座没有城墙的县城在抚标营这样的绿营精锐面前支撑一天以上时间。
而这,对于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之中的守城明军而言,实在是一件难以达成的任务。(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旧恨(三)
第二天中午,抢劫行军两不误的浙江巡抚标营率先抵达义乌县城的外围,稍作准备便开始进攻这座附逆的县城,以夺取围剿金华明军的第一功。
古代的城防战一般来说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攻城的一方清除城外的据点和防御设施,攻守双方会围绕着这些据点和防御设施进行拉锯,进攻的一方为的是清除掉攻城时的阻碍,而守军则是为了以此最大程度的消耗对手的有生力量;然后则是残酷的登城战,攻城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过主要都是围绕着城墙和城门进行的;而最后才是对于守军而言谓之绝望边缘最后抵抗的巷战。
清军来势汹汹,义乌县城城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修建什么防御设施,而最重要的还是这座县城出了奇的只有城门而没有城墙。未有这能够给予城内军民莫大保护和安全感的城墙,义乌县城就基本上是不设防一般的存在,而这也是当初李之芳选择弃守此地的原因所在。
清军休整了片刻便大举便自北门方向发起进攻,只留下少部分军队看守辎重和此前取得的战利品,同时为大军殿后。
由于没有城墙,义乌县城一向是“四周以民舍为郛”,清军毫不费力的攻入县城的街市之中。可是自进入街市的范围后,来自于房顶、小巷、沿街的小楼,亦或是根本就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暗箭便没有停息过。
只是在清军看来,守城明军连出城野战的念头都没有,显然是已经将兵力集中于南线战场,去应对督标营和马进宝的威胁了,只要拿下唯一可以作为堡垒进行守御的县衙,就可以宣告义乌被清军攻陷了。
抚标营披甲完全。明军战兵和义勇的这些暗箭大多也只能起到干扰的作用。不过由于清军兵力雄厚,便在继续向县衙大举进军的同时,也分出了部分兵力进行清剿,算是大肆屠戮前的开胃菜吧。
在不断的分兵中,抚标营的主力很快就抵达了义乌县衙。数个月前,这里还是满清在义乌的统治中心。而此刻,这里却是明军在义乌最为关键的守御要地。
义乌县衙在形制上与其他地方区别不大,坐北朝南的同时遵循着前朝后寝的封建礼制布局,县衙的高墙内部也不仅仅是审案的大堂和后面的内宅,仓库、幕厅、书斋以及大牢、捕厅、厨房之类的附属设施也一应俱全,所以占地面积比陈文早年看电视剧里的那种看起来很是单薄的县衙要大上很多。
为了防止守军逃窜,清军将县衙团团包围了起来,而负责指挥的军官则率领其中的主力部队绕过照壁和旌善、申明二亭,试图自大门处攻破县衙。
清军兵力雄厚。在发现县衙大门紧闭,且明军没有主动从高墙背后射箭的情况,便搬来了打造的梯子试图翻墙杀入县衙内部。奈何明军在县衙里集中了原本守卫西门外军营的部队以及部分义勇,梯子在墙边再明显不过,只要清军一露头,势必会遭到明军弓箭手的狙杀。
翻墙不成,清军便干脆调来了一门小型火炮,准备轰开县衙的大门。县衙的大门很是厚重。但是在火炮面前也如同纸一般被炮弹轰出了一个大洞,只是由于这门火炮实在不大。所以没有成功将门闩震碎,清军在重新装填后便继续射击。
第二炮过后,大门已经彻底洞开,大队的清军自正门涌入,可是等他们进入县衙的大门后才发现,不只是门后的大院。就连县衙的大堂也空无一人,地面上除了被扔得到处都是的银子、铜钱外,更多的则是杂乱的堆放着大量的已经泼洒过油料的布匹、木料、柴薪、纸张之类的引火之物。
明军的意图很明显,可是未带那些急于拾取银钱的清军做出反应,不知道从什么角落的地方射出了大量的火箭。将这些引火之物引燃,甚至有的更是直接射在了清军的身上。
县衙的烈焰突起,迅速将县衙的前半部分彻底点燃,进而开始向内部的各处蔓延开来。攻入县衙的清军慌不择路的向来时的正门方向逃去,奈何堆放的杂物过多,几乎每一瞬间都有清军被烈焰点燃身上的甲胄、军服,化作人形的火焰。身上的衣物被点燃的清军在挣脱衣物的过程中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以至于更多的清军早逃亡的路上被烈焰焚身。而此时,明军的火箭却始终在进行射击。
比起清军,明军对于县衙内部布置可谓了如指掌,他们在暗处射出的冷箭不仅点燃了引火之物,也在不断的杀伤着冲入县衙的清军。只是县衙的火势一起便很难被扑灭,明军也只得赶在火势蔓延开来之前有组织的从那几个侧门中冲出,潜入县城的街巷之中。
县衙火光冲天,攻入其间的百余清军能够活着逃出来的不过数十人,其余的尽皆在那一片混乱之中殒身火海。
带队的那个游击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切,按道理守军会以县衙作为最后的防御要地,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守住此地,可是谁知道明军竟然会这样做。是绝望中的无奈之举,还是其中另有阴谋,那游击一时之间并不清楚,可是等守在侧门被杀散的清军逃回来后,他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清军按照常理去估算明军的防守方式,可是明军却根本不在乎这座一般来说最为重要的县衙。眼见着明军准备将全部的力量投入到巷战之中,清军只得在请示过主帅后分兵去镇压潜伏在县城各处施以暗箭的明军和义勇。
每当遭到明军暗箭的射击,清军便迅速的集结兵力冲入那些小巷和宅院之中,可是比起清军,如同县衙那般,守城明军和义勇大多是本地人士,对县城的了解即便是义乌县乡下的百姓都无法与之比拟,更何况是常年驻守杭州远道而来的抚标营了。
利用地形更为了解的优势,明军屡屡将清军引入到小巷之中,随即凭借着鸳鸯阵在狭窄地形中小规模战斗的优势不断的吃掉小股清军,与抚标营争夺义乌县城的控制权。
可是由于义乌县城本就不是很大,双方的兵力又相差良多,明军付出的伤亡虽然更少一些,但是长时间的消耗也完全吃不消。照这个速度下去,大规模的袭击能够撑到入夜时分便是极限了,若是援军还没有抵达,这些守军和义勇中大绝大多数人可能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明军在县城的各处还在做着殊死抵抗,而清军的抚标营则在竭尽全力的将这些抵抗镇压下去,为配合督标营以及金衢严处四府绿营聚歼这股明军做准备。
两个时辰后,失去了耐心的清军开始点燃出现抵抗的地区的民房,试图以此将抵抗者逼到宽敞的地段消灭。
片刻之后,一支只有百余人的骑兵出现在了北门外清军的侧后,在为首的那员身穿山文铠,胯下一匹雪白骏马的明军主将的带领下,向抚标营的殿后部队发起了冲锋。(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旧恨(四)
经过了大半个下午的拉锯战,义乌县城的北部已经被清军彻底肃清,不仅仅是明军和义勇,包括没有选择离开的百姓也彻底沦为了一具具残破的尸骸。
起初,明军还能凭借鸳鸯阵和对于地形的了解与清军不断的争夺一条条较为重要的街巷,可是随着兵员损失的逐步增加,守城明军也渐渐的放弃了这种争夺,而是转为节节抵抗。可是即便如此,进攻义乌的清军抚标营还是凭借着兵力的绝对优势一点儿一点儿的将守城明军压向县城的南面,直到将明军彻底压垮或是占领县城。
作为加守备衔留守义乌县城的守军主将,局总刘成斜倚在墙边,重重的喘着粗气。刘成是台州人,最早在南塘营第四鸳鸯阵杀手队充当队长,乃是安有福、丁克己、石大牛等人的老长官,也就是安有福口中的那个“刘队头”。
南塘营的第一批队长,也是眼下陈文麾下最为资深的那批中级军官中的一员,凭借着一次又一次的机智武勇的表现,此次扩军中刘成不仅得到了局总的差遣,更是被陈文任命为义乌守备负责在大战期间留守义乌县城。
负责看守后路的将领一般都是主帅最为信任的,刘成不识字,但少时也听说书先生这样说过。感怀于陈文的信任,刘成兢兢业业的带着手中的两个新兵哨和留守西门大营的守备部队维持着县城的治安,并配合留守义乌的金华知府孙钰组织民夫为各线的明军押运军需。
可是看着曾经的同僚和老部下们纷纷奔赴各线战场,而他却被留在了后方负责维持治安,刘成对于这项工作从心底里还是有些轻微的反感之情。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抚标营竟然绕过了重兵集结于郑家坞镇的东阳营,意图夺取明军的后路和军需基地。
清军来势汹汹。而且兵力雄厚,而他手中却只有两个新兵哨和极少的营地留守部队,需要防守的却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县城。即便有孙钰临时组织了一批义勇以供差遣,但是敌众吾寡的局面依然得不到丝毫的改变。
回忆着这一年来陈文和那几位南塘营的高级军官讲述过的兵法和作战经验,刘成很快就意识到清军会以县衙作为主攻地点,于是乎他便说服孙钰利用县衙给清军设下了一个陷阱。
冲天火光中。攻入县衙的清军损伤定然不会少,带领着部队与清军反复争夺县城中的大街小巷,可是即便凭籍鸳鸯阵在狭窄地形中的威力和对地形更为熟悉,处于兵力严重劣势的守军也无法将清军驱逐出去,甚至此刻已经无法再去争夺那些被清军占领的街巷,唯有尽力守住所剩无几的地盘,为援军争取时间。可是按照此前的估算,援军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抵达,而他手中所剩无几的兵力却怕是连今天傍晚都未必能够支撑到了。
刚刚击退了一支清军的进攻。按照清军此前的作战方式,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清军前来镇压。身边的士卒已经损失过半,而更多的将士则已经被清军分割于义乌县城南城的各个街巷之中,很难再如此前般互相策应。
随着短暂的休息,激烈战斗对于肌肉的影响已经渐渐消退,可是那几道伤口的疼痛在精神和**疲倦的对比下也越加的清晰起来。周遭的士卒大多如此,奈何清军应该很快就会发动新一轮的进攻,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伤口。
此前组织郎中、民夫救治伤兵的金华知府孙钰已经在此前的战斗中不知所踪。作为追随陈文最久的那一批军官中的一员,刘成很清楚孙钰在陈文心中的分量。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进行找寻,甚至可以说就连守住这片民居也已经力不从心了。
很快,远处的清军吹响了此前用以示意进攻的号角,在刘成的带领下,他身边仅剩下的这不到一个步兵队的明军连忙拄着兵器自休息的地方起身,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清军。
可是这一次。清军却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在这些明军面前结阵后退,仿佛是害怕这些处于劣势状态的明军追击他们一般……
小半个时辰前,一支百余人的骑兵抵达义乌县城西北的一处小丘背后,等待撒出去的游骑弄清楚此番清军抚标营的布置。
根据陈文得到抚标营攻入义乌后的布置。会有两支援军急行军赶往义乌县城迎战清军。
第一支是此前被绕过的东阳营,这支部队已经在火速赶来,可是从安华镇到义乌,他们就算是以着最快的速度也要比清军晚上两天的时间,并不足以为守军分担压力;第二支援军由陈文亲领,包括义乌营的一个局、从俞国望那里借来的部分鸟铳手、佛堂镇用以配合水营的两个哨、以及他从南塘营骑兵队抽调的这百余骑兵。
陈文麾下的援军距离义乌丝毫不比东阳营近多少,如果集结完毕后再行赶往义乌,那么最快也要到明天才能抵达。可是义乌留守的部队兵力太少,绝对无法支撑到那时。于是乎,陈文便命令有佛堂镇的两个哨由水路赶往义乌,他则独自指挥骑兵策马赶来,而剩下的援军则在负责军官的带领下继续前进。
援军分批抵达,很容易遭到攻城一方以围城打援的方式各个击破,只是此番清军面对的义乌县城根本就没有城墙,抵达县城的边缘势必会急于入城消灭明军的抵抗力量,所以陈文借助于马匹的战术移动速度和水运的优势先于援军主力前来为义乌守军分担压力。
派去联络守城明军的使者已经派出,陈文不太清楚义乌县城的情势,也并不知道守军还剩下多少有生力量,甚至不知道佛堂镇的那两个哨有没有抵达。休整了片刻后,待游骑将清军攻城时的布置搞清楚后,陈文便召集了全部骑兵,准备向清军发起进攻。
身披着那套已经修补好的山文铠,陈文目视着已经集结完毕的部下们,决定在战前拿出他最擅长的方式激励一番士气。
“三年前,宁波******谋取宁波,王经略帅军第一次攻陷上虞县城,诛杀伪摄印推官刘璋志。是夜,王师未及修缮城防,抚标营引兵偷袭,王经略被迫引大军南下投奔新昌伯,至天台时仅剩四百余人。后治军演武,二破上虞县城,雄踞大兰山,却至经略殉国亦未能报此旧恨。”
“数日前,我部引大军于孝顺镇迎战鞑子主力,一战击破,诚数年未有之大捷。然而又是这支惯常于偷鸡摸狗的抚标营,趁着我等西向之时偷袭义乌,妄图复制三年前的那一幕。”
“只不过,王师如今每天都在走向强大,三年前的王师早已不可与今日的王师同日而语,鞑子想要将我部彻底消灭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抚标营的鞑子虽多,但是大多已攻入城中。留守的同袍们以着绝对劣势的兵力已经坚持一日了,现在该是我等配合守城的袍泽们彻底消灭这群鸡鸣狗盗之徒的时候了。”
“诸君,出发!”
陈文麾下的这支骑兵中,有的曾经在南塘营最初的那支骑兵队中效力,有的则来源于大兰山明军左右两营在四明湖之战后的残部,还有的曾经是陈天枢麾下那支平冈明军的将士,而其他的几乎全部来源于义乌、东阳这两个县的新兵。
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由于陈文出身于大兰山明军,所以这一段历史在训练时对麾下的将士们都有过讲述。虽说当时的大兰山明军即便面对面的与抚标营交战也无法战胜对手,但是此刻陈文就是要让麾下的将士们鄙夷抚标营的作为,以提升他们取得胜利的信心,所以具体的实力分析便不再提及,而是一味地强调抚标营偷袭的事实。
眼下陈文所部已经击退了南线的清军,四府绿营损失惨重,已经被彻底打残,没有几年时间很难恢复元气,而督标营在独木难支的情况下也选择撤退。最大一股的清军已经溃败,金华府城光复在即,可就在这时反倒是这支抚标营窜了出来,使得他们被迫回援,自然会引发这些明军更大愤怒和憎恨。
见麾下的这些骑兵们大多怒形于色,陈文知道他的话语已经起到了预期的效果。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陈文一马当先冲上小丘,而他的部下们则紧随其后,越过小丘向抚标营留在城外的殿后部队冲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离合
浙江巡抚标营分为左右两营,以左营游击兼中军事负责指挥全军。根据陈文派出的探马所汇报的军情,抚标左右两营的大部也已入城围剿守军,骑兵除去入城的那一部分外也早已分散了出去,留在城北的只有一支三四百人的部队,用来保护城外主帅,看管辎重、战利品,外加为大军殿后。
手中只有百余骑,陈文并不打算靠着这支先头部队去撞清军的留守部队,一旦被这些清军步兵缠住,他麾下的这些无论是骑术,还是武艺皆远逊于清军的骑兵们就很难完成牵制清军的任务了,甚至会遭到回防的清军骑兵配合留守的步兵围攻。
是故,从一开始他就将目光锁定于清军撒出去的那分作一小队一小队的探马。奈何清军的探马撒得比较散,这些探马的具体方位根本不可能彻底搞清楚,再加上城内的守军还能坚持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他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而是选择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策马自小丘后杀出,陈文并没有将马速提得太快,此地距离最近的一支清军探马还有不小的一段路程,适当的节约马力也有助于后续的作战。
被发现的这支清军探马只有两人,行的乃是斥候的任务,潜藏于一片小树林的边缘,观察道路的动向。此前明军的骑兵能够得到他们的方位也存属侥幸,若不是沿途发现了清军战马绕过树林时留下的马蹄印,很可能会直愣愣的从树林旁的道路过去,被清军抢先发现明军的动向。
观察过此间的地形后,发现很难在树林中围歼掉这两个带着号角的清军探马。陈文便派出一个队的骑兵通过道路,打出了一副信使的做派,向义乌城西的绣湖方向前进。而另一队骑兵则下马潜伏于树林侧后的路旁。准备进行伏击。
明军的骑兵一队足足有十人之多,绝不是这两个清军能够招惹得起的。见明军向绣湖方向前进,清军不疑有他,在明军通过后,立刻派出一人翻身上马绕过树林向清军的将旗方向奔去。
只不过这报信的清军刚刚绕过树林,立刻遭到了潜伏在路旁的明军的伏击。绊马索突然拉起,清军报信的骑兵随着坐骑的跌倒登时飞了出去,未带反应过来就被埋伏在侧的明军乱刀砍死。
第一个清军已经被杀掉,陈文便率着大队骑兵通过道路。潜伏在树林的清军见大队明军通过,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并不敢急于吹响号角,而是打算绕过树林再以吹动号角的频率向清军殿后部队报告,奈何他刚刚绕过树林,立刻便遭逢了先前那个清军骑兵相同的命运。被设伏的明军杀死于道路之上。
清军仅仅损失了两个探马,但是撒出去的情报网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陈文率队自道路通过,与向绣湖方向行进,以及设伏的明军汇合直奔清军的殿后部队而去。
最外层的情报网失去了一个感觉细胞不代表整个情报网彻底瘫痪,只是由于陈文所部皆是骑兵,其余的清军探马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明军便已经冲了过去。遇袭的号角被连番吹响,清军的殿后部队好在此前就以大车将辎重、战利品和将旗包围了起来,明军的骑兵虽然冲到了近前。可是并未能造成实际的威胁。
策马射了两箭,陈文便将骑兵按十人一队分散开来。不再理会已经严阵以待的清军殿后部队,反而向着来自于各个方向,已经反应过来试图回援的清军探马们冲去。
清军的探马在回援的途中试图通过不断的聚合来提高骑队的兵力,可是他们大多尚未来得及完成聚合,明军的骑兵便已杀到。明军的骑兵皆为十人一队,较之大多只有数人的清军探马人数来得太多。仓促之间。清军的探马大多选择转身而逃,只有少数反应稍慢的被冲杀而至的明军追上杀死。
陈文紧追的这支清军探马只有五个人,面对明军超过十人的骑队转身就走,向左近的清军探马靠拢。远远的看着那一队骑兵正在另一队明军追赶,陈文便毫不犹豫的继续追了下去。
很快。这两支清军的探马聚合到了一起,而明军的两队骑兵也同时聚合起来。清军在聚合之初返身射了一两箭后,面对兵力已经处于优势的明军骑兵只得转身逃窜。
不远处是一片树林,这队清军沿着树林的边缘转过弯去,向另一支正在赶来的清军探马而去,而这一队的清军探马不仅有十余人之多,身后更是没有明军追赶。两队一旦合并,便可以通过人数的优势来与明军追兵一决胜负。
可是就在这时,当清军刚刚完成转弯的片刻,随着陈文一声呼喝,明军骑兵凭借内线转弯缩短了双方的距离。待到近前之时,便张弓向清军射去。
比起麾下这些每天都在训练的骑兵,陈文的骑术也仅仅是可以用来策马冲锋而已,骑斗对于他来说还属于比较高端的技巧,更何况是骑射了。眼见着已经接近了距离,陈文抄起了一把短小的手弩,向着最为接近一个清军探马的背后射去。
弩箭划过空气,带出的呼啸声以着更快的速度传到了那清军的耳边。弩箭未带飞到,只见那清军探马一个铁板桥躺在了马上,陈文射出的弩箭强强擦着这厮的鼻尖飞过。
若非是身处敌对阵营,陈文倒是真打算给这个清军探马喝个彩,毕竟这样的反应显然是浸淫马术多年,武艺上也显然不差。可是没等陈文将手弩丢下,拔出佩剑追上去砍杀,只见那弩箭在擦过这个清军探马的鼻尖后,径直的插在了更前方的一个清军的脖子上,直接将其射落马下。
“误中副車,这特么也能行?”
心头的吐槽一闪即逝,已然拔出了佩剑的陈文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一剑砍向那个刚刚重新坐起的清军探马。
马术高手就是马术高手,背对着策马追上的陈文,只听到宝剑舞动的尖啸,那清军便立刻低下头颅,整个身子伏在马颈之上。可是没等他彻底低下头,仗着马速更快的优势陈文的宝剑已经砍在了他头盔的“避雷针”上,将整个头盔带了下去。
此刻,陈文力道已尽,那清军虽然头盔掉落,但却没有受什么伤。见陈文还没来得及收剑,那清军在重新起身的过程中马速也降了下来,只见他在错过这半个身位后立刻拔出了佩刀,向陈文砍来。
刀锋已至,可是手中的宝剑却才刚刚收回,就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刹那,陈文只得借着臂甲上的小盾去生扛清军的劈砍。下一秒,只听到一声金属打击碰撞的声响,陈文只觉得左臂仿佛是被钝器砸中似的,半边身子登时就麻了。
强忍着随之而来的疼痛,陈文一剑刺在了那清军的脖颈之上,习惯性的扭转剑身,那清军的鲜血在喷溅了陈文一手后便从战马上摔了下去,显然是没了性命。
兔起鹘落之间,清军已被追上的明军射杀、砍死数人,奈何清军探马的那一支援军已经不远,陈文顾不得检查伤势,立刻指挥他身边的这两队骑兵放弃继续砍杀那些被追上的清军,返身向另一队骑兵靠拢,以获取兵力优势。
骑兵的行动轻捷灵活,能离能合,百里为期,千里而赴,出入无间,是为离合之兵。陈文根据印象中的一些理论,结合着从李瑞鑫、陈国宝等骑将口中获取的经验,作出了这个近乎于围猎的计划。
除去伏杀清军的探马,交战中的原则很简单,当前清军较之己方要少的时候便分散开来,扑上去砍杀一番,若是清军聚合起人马,便向其他明军骑兵聚拢,形成兵力优势后再行进攻。
抚标营虽然有两百出头的骑兵,但是其中不少已经进城,留在城外的探马数量甚至还不如明军。虽然在马术和武艺上要比明军强上不少,但是明军骑兵先期作出反应,已经掌控到了其中的节奏,所以这片刻之间明军付出的伤亡远比清军要少。
远远的遥望着战场上追逐厮杀的两军骑兵,作为主将的抚标营左营游击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抚标营在这片局部战场上的骑兵本身就处于劣势,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而且根据情报,这支明军的骑兵数量极少,完全是以步兵作为主力,此间既然出现了大队的骑兵,难道明军的主力已经回援了?
是被迫回援,还是已经击溃了南线的清军,协着新胜之威配合守军围歼孤军深入的抚标营。这些左营游击无从得知,可如果是后者,那么抚标营岂不是很快就要落入明军的包围之中了吗。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何去何从必须尽快做出思量。片刻之后,抚标营的中军大旗处撤兵重新聚合部队的命令已然下达,与明军厮杀的清军探马们迅速的回援将旗,就连县城中几乎已尽全功的攻城部队也开始收敛士卒向城北撤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关门
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之地遭到进攻,是个人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引领主力部队回援。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既然明军的大队骑兵已经出现在战场上,那么此前投诸于南线战场的主力部队想来也不会太远了。
在陈文率领的这支先头部队所制造的压力下,抚标营的军官们在商议了片刻便决定放弃继续攻城。城外的探马只需要在鸣金的同时派出部分步兵接应便可以平安的撤回来,可是想要将已经攻入城内,天知道是在忙着镇压守军反抗,还是急着杀人越货、抢掠民财的攻城部队想要撤回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左营游击的信使已经派出,负责清剿城北的军官们立刻开始收敛部队,只是越往南收敛部队的速度就越慢。除去道路更为熟悉的明军还在利用大街小巷进行牵制和抵抗外,城北的清军在驱逐守军后便迅速开始了例行的抢劫工作,而越往南开始这一比作战还要重要的工作的清军就越晚开始,所以进度上也要远远落后于前者。
信使不断派出,已经攻入城南的清军军官们在军令之下也纷纷派出亲兵、家丁们去收敛分散出去的部队。可是对于那些正忙于抢掠的清军而言,这个命令却无疑是让他们将触手可及的财货视而不见,让他们根本看到不到往日清军军官们所具备的那些“人性的光辉”。
既然没有了“人性的光辉”,那么就干脆做得更加禽兽一些。撤兵的命令已经下达,作为抚标营这样浙江绿营精锐的士卒,对于军令还是能够严格遵守的。奈何这财货眼看着失之交臂,那么就干脆谁也得不到好啦,至少不至于资敌。
洗劫民居、商铺的清军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财货。点燃手中的火把后便抛向了周围的房屋。这样一来,既可以对县城造成大规模的破坏,又可以毫不费力的遏制住守军追击的步伐,可谓一举两得。
这等人为制造的火灾很快就点燃了清军撤退途中的房屋,见家宅被烧,幸存的百姓们纷纷跑出来救火。而他们只要没注意出现在清军的视线中就势必会遭到清军的射杀。
随着清军撤退的步伐加紧,火势也越加的大了起来,浓烟也随之而起。火光此起彼伏,空气中除却呛人的浓烟,还有烧灼人体所含的蛋白质产生的那种特殊的臭味,而更多的却还是来自于百姓的哭喊声。
一时间,曾经的那座“北依山麓,西带绣湖”且望江而立的义乌县城在清军的烧杀之下化作人间炼狱一般。
清军点燃房舍的行动有效的阻止了守军尾随的企图,迫不得已之下。守军只得在军官和已经组织起大量民夫的孙钰的指挥下开始救火,以便最大程度上的减少损失。
火势与浓烟顿起,不仅仅是城内的居民和守军有所行动,远离县城与清军在城北对峙的陈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此前的激战中,陈文仗着臂甲上的小盾硬抗了那个清军的劈砍,虽说胳膊没断,但是力量作用下的腰刀还是将小盾劈砍的凹了下去,也使得陈文的胳膊。甚至是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
胳膊已经肿了起来,血液也顺着袖口滴滴答答了起来。想来还是受了些伤。陈文坐在远处的一座小丘顶上,在麾下骑兵的护卫下由着一些粗通跌打的士兵为他和其余受伤将士处理伤口,而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远处。
眼下清军的骑兵已经重新聚合在一起,并且与步兵汇合回到了将旗之下,以着手中的兵力再难扑上去利用兵力的优势和节奏的掌控将其撕碎了。眼见着清军已经开始鸣金撤兵,牵制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这场兵祸所造成的损失却着实不小,那么就绝对不能放任抚标营顺利撤回诸暨,怎么也要设法留下一部分,才不至于留下一个清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印象给当地百姓。
刚刚的骑战中,清军骑兵损失要比明军多上一些。其实际上也不过损失二十余骑罢了,城内的拉锯战清军损兵多少并不清楚,但是从火光升起的大致方向来看,守军的损失决计不会在少数。那么,凭借着手中仅有的这不足百骑应该如何拖住抚标营呢。
思前想后却只有等到大队的援军抵达才有可能牵制住清军,与东阳营合力将其击溃这一办法。眼见于此,陈文便立刻派出了信使,向郑家坞镇方向驶去,以便协调两路援军,不至于被清军各个击破。
义乌县城虽然不大,但是此前的争夺比较激烈,清军还是到了天色隐隐暗了下来才完成撤离工作。留在义乌城北对清军全无好处,可若是连夜向浦江县急行军又容易在入夜后遭到明军的袭扰。于是他们便赶忙向北撤退,直到一处有溪流可以作为依托的地点才停下来扎营。
为了保持接触,陈文始终率队遥遥缀在清军后面,丝毫没有放弃追击的念头。此刻清军已经扎营,他也只得将部队安置在一座前不久被清军血洗过的小村之中,并且派出少量探马继续观察清军的动向。
不过到了深夜,此前派去勾连守军的信使还是设法追了上来。孙钰和守军主将安然无恙,只是城内不少地段都被清军焚烧了,当然也有像县城那样被明军主动烧毁的。至于损失,确实不在少数,这支守军已经彻底失去了出城野战的可能。
所幸的是,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消息,那边是佛堂镇的援军已经抵达义乌,正在尾随着明军骑兵留下的踪迹赶来与陈文汇合。
虽然只有两个哨,但是此刻手中哪怕只是多一个兵也定然比没有多出来要更有底气。一夜过后,清军开始继续向北转移,而陈文则继续带着援军尾随,拿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以便等待最好的机会出手。
很快,陈文的另一支援军也追了上来,一时间手中的军队从一百余骑兵,已经发展为一个局外加两个哨的步兵队,外加上一百余骑兵和不到两百名鸟铳手。
这样的兵力面对抚标营依旧不存在什么战而胜之的可能,只是此刻清军已经进入到乌山和桥头山之间的走廊地带,其前锋甚至已经接近安止亭,再往北便是浦江县的地界了。此地距离清军登岸的黄宅已经不远了,一旦让清军登船自浦阳江顺流而下的话,那么陈文便再难将其留住了。
眼见于此,陈文便命令麾下的骑兵向清军殿后观察明军动向的探马冲杀过去,做出了一副准备鱼死网破的架势。
明军尾随而行,显然是不打算放他们离开,可若等到他们登船时明军发起进攻的话,那么很可能就会是一场溃败。此前只是由于明军始终保持距离才没机会下手,既然此刻明军扑了上来,那么清军便立刻摆出了架势,试图以此战杜绝随后的隐患。
可是就在这时,安止亭下,东阳营突然出现在这片走廊地带靠近浦江的一侧,与陈文麾下的援军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新仇
从浦江的黄宅到义乌的后宅,之间的那一段山岭间的走廊地带不过区区数里而已,由于陈文率领的那支拥有骑兵只是略少于抚标营的援军紧随其后,再加上浦江县城此前也在清军的掌控之中。所以抚标营众将在行军的过程中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陈文的身上,先行探路的清军数量极少,再加上得知船只无恙后所产生的麻痹心理,使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潜伏于山林间的东阳营。
半渡而击,有宋襄公作为反面教材,但凡是懂一些兵法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抚标左营游击估量着陈文也是打算等清军开始登船时再发起进攻,否则怎会始终尾随其后呢。
于是乎,抚标营众将稍加商议后,便决定先行击溃尾随而来的陈文,再行登船返回诸暨。排兵布阵了一番,正待发起进攻,可是当东阳营的旗帜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抚标营登时便选入了中了明军诡计的气氛之中。
震惊、恐惧、惶急、甚至是一些更为阴微的情绪和思量,此后的片刻在抚标营自左右两营游击到从诸暨、浦江征集的民夫,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他们的心中先后浮现,又完美的交织在一起,使得军中绝大多数将士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从攻击的一方到被攻击,甚至是已经被击败的一方的心理定位转换。
战场上,军心一事极为重要,所以很多时候一阵风就能够让本来占据着绝对优势,已经胜利在望的大军陷入崩溃之中。而东阳营的出现在清军看来绝对比一阵风要来的震撼得多,突围的命令下达后,抚标营便后队变前队,留下一部分清军抵御陈文的进攻,而其他部队则集中全部力量向东阳营发起进攻。
只不过。当第一轮攻击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后,抚标营顿时军心大乱,再加上陈文在清军背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一支在浙江仅次于杭州驻防八旗、督标营、提标营的精锐部队很快便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直到彻底土崩瓦解。
在南北两支明军的围攻下,抚标营仅仅坚守了半个多时辰就彻底崩溃。西北的浦江方向是明军的东阳营。东南的义乌方向则是陈文率领的援军,能够侥幸突围的清军纷纷向东北方向夺路而逃,从那里一条道走下去便是郑家坞镇,而过了那里就可以从安华镇返回诸暨。
眼见着部分清军在明军完成合围前就已经夺路而逃,陈文只命令一个带队的骑兵军官负责追击那些向东北方向奔逃的落网之鱼,并没有理会向别的方向逃跑的清军,便继续指挥大军围攻陷入包围之中的抚标营。
一年前的四明湖惨败,陈文只是从溃卒和那个提标右营守备徐磊口中得知了一些大概的情况;此后清军血洗四明山的军事行动,他也只是在天台山有所耳闻罢了;至于舟山。更是来源于后世那些史书的记载。
回到这个时代的一年多以来,甚至可以说自他摆脱了辫子戏洗脑的这些以来,对于清军屠戮的惨状,陈文至多也只是从史书或是文学作品中有过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可是当他亲眼看过后宅以及这一路行来的惨状后,心态和看法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
从发起进攻起,陈文便选择性的遗忘了他曾经惯用的那些诸如“降者免死”之类用以动摇对手军心的套路,而他麾下的军官们似乎也被其传染,将建言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围攻了许久。抚标营中但凡试图抵抗的清军军官和士卒纷纷被结阵进攻的明军杀死,余者虽众但是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尽皆选择了投降。哪怕他们很清楚这一路行来的所作所为很难被明军宽恕。可是求生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绝不愿意死在这片异乡之地。
抚标营的抵抗彻底被扑灭后,这些清军士卒们便大批大批的跪地请降。将这些俘虏用他们此前捆绑俘获妇孺的绳子绑好,陈文还需要处理一些善后事宜,便押解着俘虏返回义乌县城,只是将尹钺和东阳营留了下来。命令他们设法收复浦江县。
这一战抚标营得以潜越,说到底还是由于明军的骑兵数量太少,又大多被用在了南线战场之上,防备抚标营的明军在情报上被清军的骑兵所屏蔽,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陈文没有怪罪东阳营的各级军官。但是浦江县那块难啃的硬骨头却还是交给了他们,其中也有着戴罪立功的意思在。而对此,自尹钺以下,东阳营的各级军官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一定会将浦江县城收入陈文的囊中。
………………
当陈文帅军回援义乌县城之时,楼继业和吴登科也率领着南塘、义乌两营先后越过孝顺镇、塘雅镇,进逼作为金华府治的金华县城。
可是未待他们合兵一处开始攻城,城中便冒出了大量的火光和浓烟,而城内的士绅百姓也赶忙打开了县城的东门,以便迎明军入城维持秩序。
原来清军的四府绿营和督标营自孝顺镇被击溃后,便逃回了金华县城。在城中大掠了一番后,来自于衢州、严州和处州的绿营兵便离开此地,回返各自的防区。而金华总兵马进宝和督标营中军副将张国勋在商议了一番后,也裹挟着本地的官吏退守衢州。这城内的大火,便是清军用以拖延明军追击用的。
清军已经逃离,能不能追上尚且两说,而当前的这座府城却是刻不容缓。吴登科遥望着城内冲天的火光,脑海中却是战前与陈文的那段对答。
随着回忆的深入,吴登科的目光也越加的坚毅起来,两营的军官已经到齐,他没有丝毫的不决便大声说道:“我部是大帅麾下仅存的一支浙江王师,与鞑子不同,我们行的乃是保境安民之道。城中大火弥天,百姓危在旦夕,本帅决意放弃追击鞑子,全军入城,南塘营与义乌营各分出一个局守备城墙和城门,其余将士入城协助百姓救火!”
“末将等遵命!”自楼继业以下,两营的众将齐声应喝,未有丝毫的犹豫。
经过了一夜的奋战,城内的大火也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只待最后的这一番动作便可以将此事告一段落。
在幸存下来的这个家仆的照料下,周敬亭逐渐恢复了些精神和气力。清军离城前的勒索和劫掠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可是即便如此,那座始建自嘉靖年间的老宅子还是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废墟。
那座宅子倾注了周家这百年来不少的心血,而更重要的还是看着他长大,当年为了救他被受惊的奔马踩断了一条腿的老管家,在将他推出厅堂后和其他未来得及逃出来的家仆们一同葬身火海。
从开蒙之前,他所得到教育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有明一朝,无论是政治经济权利,还是在百姓中的威望,拥有功名的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丝毫不逊于华夏历朝,甚至就连前宋也未必能及得上。
清军南下后,地方官对于读书人这等同类也大多是持着包容的态度,就连那些丘八比起对待普通百姓的态度也要收敛一些。本想以着大明遗民的身份守住家业,苟全于乱世,可是当清军在此地的统治受到威胁之时,他身上的功名不仅没有成为护身的符咒,反倒险些害他丢了性命。
忍辱偷生的活了下来,可是家业和几乎等同于家人的老管家还是无法保全下来,在家仆的搀扶下回到那片残垣断壁之中,周敬亭的耳边满是附近百姓找寻到家人尸身后的哭泣宣泄,而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当他逃出火场后老宅子中的哭喊求救声。
心中的呐喊再难抑制,周敬亭抄起了剪刀将头顶那根可笑的金钱鼠尾一刀剪了下去,在家仆的搀扶下离开了老宅子的废墟,向城门左近明军的大营走去。
………………
待陈文返回义乌县城,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负责追击逃亡清军的骑兵队也早已赶了回来,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押解着什么俘虏,只是将逃亡清军的首级和缴获的财物带回上缴。
核对过后,抚标营的右营游击还是成功的逃了出去,倒是作为主帅的左营游击被明军砍掉了一条胳膊后抓了起来,如粽子般被绑在了车上。
此时义乌县城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那些熏黑的残垣断壁和百姓、守军的尸骸还是让陈文颇有触目惊心之感。沿途的那些残破或许还有些陌生,可是这义乌县城却是陈文已经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也是他在这个时代迄今为止呆过最长的一座县城。
古朴、整洁的街道化作废墟,脚下尽是燃烧过后的灰尘和救火的水和成烂泥;曾经因他到来而欢呼雀跃的百姓沦为尸骸,不分男女老幼;忠勇的将士战死于城中一条又一条街巷,甚至很多亡者连完整的尸身都无法保存,被攻城的清军割去邀功请赏。
心中的仇恨在冬夜中阴燃掉了灵魂深处仅存的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妇人之仁,陈文的气场也开始变得越加冰冷了起来,让他身边的孙钰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寒意。
孔老夫子曾经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么既然如此,这些清军俘虏的命运也就无须再做思量了。
“被鞑子征调来的民夫既然肯给鞑子做事,那么就没有理由不给王师做事,全部留下服劳役。至于抚标营,自左营游击以下全部处死,于城外筑京观,祭奠殉难百姓、将士的在天之灵。”(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还乡
义乌县城的损失触目惊心,抚标营攻入县城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除了县衙是被明军主动焚毁的以外,县城范围有接近半数的民居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清军来袭的消息传来,县城之中的百姓大多不愿放弃家宅。可是当抚标营攻入县城后,对于见到的百姓通通以附逆为由杀死,抢走任何值些银钱的财物和他们的妻女,并割下亡者的首级准备以此作为斩首的凭据。
杀良冒功,这个时代的明军和清军都很难避免这种陋习。可是这样一来,义乌县城中选择留下的那些百姓便不可避免的遭遇不幸。大批的百姓被清军屠杀,甚至城北有几条街巷之中陈文已经看不见哪怕一个活人,只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逃过了这一场劫难。
正因如此,对于陈文杀心大起,决意将抚标营的俘虏全部拉出去斩首示众一事,无论是他麾下的将士,还是义乌县城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就连回返的官吏们也没有弄出什么“杀俘不祥”之类的道德文章,毕竟义乌的惨状他们也是看在眼里,就算将抚标营的俘虏全部处死也无法弥补义乌百姓遭受的损失,即便一命换一命也远远无法相抵。
义乌县城的大火被彻底扑灭后,孙钰便带着那些回返的官吏们用仅存的仓储设立粥场,并派人从周边的各村镇以及明军控制的东阳县抽调、征集粮食布匹等物,积极组织灾后重建事宜。
所幸的是,陈文在将抚标营的那些俘虏全部斩首示众的同时,对于那些被清军征集来的民夫还是选择了网开一面,只是在解释了杀俘乃是因为清军屠杀百姓,至于他们这些民夫只要按照明军的要求服完了劳役就可以返乡。
奈何杀俘的行动将这些民夫着实吓了个够呛。即便听到了陈文的解释他们依旧无法相信明军会信守承诺,只是摄于明军的强悍才迫不得已的在义乌县官吏的组织下搬运物资、帮助幸存的百姓重建家宅、修缮县衙和军营。
直到一个月后,这些完成了“劳动改造”的民夫便得到了明军的释放,在获得了一份干粮后,他们才算是彻底放下了这段时间的忧心,继而踏上了返乡的归途。
义乌县城的重建工作进行期间。东阳营借新胜之威收复了浦江县城,并趁势占据有诸暨南大门之称的安华镇。而吴登科率领的南塘、义乌二营在收复府城后,也顺势占领了同样被清军放弃了的兰溪、汤溪二县。
当抚标营被明军全歼,俘虏无论将兵全部被陈文以屠戮百姓的罪名处死的消息抵达后,武义、永康二县的清军在惶惶不可终日下选择放弃了县城,向处州方向逃窜,一支自东阳县出发受命接收县城的明军小部队在占据这两个县城后,赶在过年前趁着处州绿营损失惨重的时机收复了处州府缙云县的县治五云镇,将面向台州防线彻底拉平到大盘山——仙都山一线。
只是这连番大战。明军也彻底进入了疲兵状态,不方便再继续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南线参与围剿的金衢严处四府绿营兵被彻底打残,想要恢复元气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督标营损失不大,不过击退二字却也能够勉强算得上。
而北线,抚标营起初绕过了东阳营并以着兵力和兵种搭配的优势击溃了东阳营的一个局,此后更是一度杀入义乌县城,算得上是此番围剿中战果最为丰盛的一支清军。不过他们的辉煌也就仅仅持续了那一两天的时间,紧接着被回援的两支明军包夹后就沦落到全军覆没的境地。甚至连俘虏都没有如陈文此前的几次那样活下来,被全部处死在义乌县城外。
至于绍兴绿营。去年和今年连续两次被南塘营掩护老营和百姓的部队吊打,似乎已经产生了看到南塘营这三个字就瑟瑟发抖的后遗症,在被李瑞鑫手中那个局打着南塘营的旗号一顿胖揍后便退回了嵊县,全然是一副固守待援的样子。
周边的清军暂时对陈文都已经无能为力了,而浙江的另外两支精锐部队——杭州驻防八旗和提督标营在没有人配合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南下,唯恐落了抚标营的下场。
今年的战事彻底告一段落。趁着清军回去****伤口,陈文便给麾下的将士们分批次放了假,让他们和家人团聚,而第一批的便是那些在他帅军进攻金华前便加入南塘营的将士。
………………
义乌城西数里外的夏演,这里乃是义乌夏演楼氏家族的最大的聚居地。和以往的日子有些不同。今天是一个阔别家乡数载的游子回家的日子,而这个游子更是刚刚赶走马进宝,击溃督标营,紧接着又全歼了抚标营的陈文陈大帅的心腹爱将。
走在前往祠堂的路上,身边皆是同辈或是小辈的亲戚,这些人大多以着触摸他的衣甲为荣,不断的和他攀谈,甚至都已经影响到他赶往祠堂祭拜列祖列宗的吉时了。
作为庶子,楼继业从未有过如此的经历,自他出生以来也只有他早已故去的祖父从未歧视过他庶子的身份。即便是去年加入到陈文麾下时,他对于衣锦还乡也只是停留在梦里,而且还是一个十几年后的遥远的梦里,怎么会想到真的有一天会如此快的到来。
好容易摆脱了这群热情的亲戚,楼继业赶忙来到祠堂拜祭祖先。祠堂内楼家的长辈们已经纷纷落座,看着正在向着牌位跪地行礼的楼继业,即便在这个举家欢庆的时候心中也未免会产生一些更为复杂的念头。
夏演楼家在嘉靖、隆庆、万历三朝追随戚继光抗倭戍边的过程中一共出过三十几个把总以上级别军官,其中如楼子正做到过总兵官,楼楠、楼大有、楼之瑚、楼华松、楼廷训等人也坐到过副总兵的级别,可以说是一门的大帅。
而当下这个时局,南明各朝滥爵的现象越演越烈,武职更是远不及曾经那般金贵。楼继业身上的参将换做甲申前可能也就是个守备的身份,放在楼家将星荟萃的当年估计连千总都算不上,实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现在楼继业的这个参将却是那个连战连捷,已经俨然一副浙江抗清名将的陈文亲自封的,也是夏演楼家子弟中眼下在明军中最高级别的军官,自然和这个时代的那些注了水分的总兵、副将不同。
由于当年楼家子弟参加戚家军抗倭戍边。整个家族在那时也是颇为风光,所以此番陈文帅军前来,以着重建戚家军为口号对于楼家的吸引力也是大的难以想象,大战前的扩军中楼家有上百名子弟从军,据说其中的一些功绩卓越者还有可能被任命为军官。此间自然也更是要向楼继业这个追随陈文良久的子弟打听清楚这位大帅的脾气秉性,才好在这支最后的浙江明军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崛起势头中分得更大的一块蛋糕。
拜祭过祖先,楼继业便向族中的长辈们一一行礼,直到他的父亲时,楼继业再难抑制住眼眶中的热泪。回想起他那早已去世的祖父,或许这些年的磨难在这一刻也都拥有了意义。直到这些礼数过后,楼家的老族长在听过了楼继业这些年的经历,便开始详细询问陈文的身世和这支明军的历史,以及此战之中楼家子弟个人的功绩和赏赐。
就在楼继业满怀热情的应对族中长辈们的询问之时,金华府城城南的一片荒废多年的残垣断壁中,孙钰带着他的妻子、幼弟和出生不过数月的孩子从游故地。
此间义乌县城的重建工作也已经大致完成,只是由于当地百姓损失不少。其实这重建工作也只是完成了针对幸存者的,城内很多废弃的家宅院落依旧荒弃在那里。
监督完成了救灾和重建的工作。陈文便开始巡视占领区的各县,并且还要和罗城岩的周钦贵碰面,商讨两军的定位问题。而作为金华知府,孙钰便赶到了他的家乡金华府城,在这里赈济受灾百姓。
由于此前吴登科率部协助百姓救灾,金华府城的损失程度比起义乌县城要低得多。只是这里在五年前曾遭受过一次大规模的屠城,遇难者超过五万人,再加上马进宝的横征暴敛,这座府城的元气始终没有得到恢复,城内未被清理的废墟可谓比比皆是。
这座残破的小院和已经被烧毁的宅子乃是孙钰当年的家。前面的门市便是他父母开设的小食铺,也正是靠着这个小食铺省吃俭用的支持着他读书识字,直到考中了功名。
可是多年过去了,父亲的憨厚、母亲的精明、已经当年的那个买不起书找人借书抄读的青葱少年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一颗满怀着复仇**的灵魂,以及将金榜题名的梦想寄托在幼弟身上的非进士文官。
当年金华之屠,遇难者甚多,孙钰父母的尸身那个夏日里很快就腐烂的无法辨识。在岳父家的资助下,孙钰为他的父母建了一座衣冠冢于城外,可是当他重新回到故乡之时,第一时间还是想到这里。
带着怀抱着孩儿的妻子,以及泪流满面的幼弟面向曾经的正堂拜倒在地,孙钰缓缓的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直到在大兰山与陈文相识。
“爹、娘,这些年小弟的学问也越加增进,想来等到朝廷重开科举时定能考中功名,为列祖列宗增光。前些时日,青儿也产下了一个男婴,现在也过过了百岁,咱们孙家也算是有后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良久,孙钰突然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继而大声说道:“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血仇孩儿从未有一日或忘,前不久马进宝那狗贼被陈帅击溃,狼狈逃窜到衢州。还请稍待些时日,孩儿定会尽心辅佐陈帅光复更多的失地,也一定会为二老报仇雪恨的,一定!”(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震惊
当抚标营被明军全歼,就连俘虏也被明军主帅陈文尽数处死的消息传来,金华府以北的绍兴府地界上的满清官吏和绿营兵们可谓一日三惊,几乎每天都有明军大举北上的谣言传来。
对于满清官吏将兵的惶恐,绍兴府的士绅百姓们则大多表现出了喜闻乐见的态度。一时间,绍兴府的士绅百姓们开始奔走串联,准备在这支强悍得不可置信的明军北上时掀起一大波反正的浪潮。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绍兴府的暗流涌动同时也传到了杭州。随着以金砺、刘之源为首的汉八旗兵进驻杭州组成杭州驻防八旗,以及浙江巡抚萧启元大力在杭州修建满城,杭州府清廷和百姓的矛盾也愈加的深重起来。
虽说此地一向是“暖风熏得游人醉”,民风自然也远远比不上同在浙江的金华、台州那般彪悍,又兼有杭州驻防八旗、杭州城守协以及钱塘水师等部兵马坐镇,但是事关浙江省会的安全,金砺、萧启元在得知清军围剿遭逢惨败的消息,还是将临时驻扎宁波,协助宁波绿营和定海总兵标营协守宁波的提督标营撤了回来,进驻可能会先期直面明军兵锋的绍兴府城的山阴、会稽二县。
此时已是永历五年的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的日子。本以为大年三十都未必能够回家的提标左营守备徐磊,在上面确定了明军无力北上的情报后,已经率部回到杭州,此间更是沐浴更衣完毕准备开始带着全家男丁祭拜灶君,以恳求灶王爷能在玉皇大帝面前美言两句。
篾扎纸糊的马和小糟饼、黑豆、寸草等物家中的正妻于氏早已着家仆准备完毕,糖瓜、汤圆、麦芽糖、猪血糕等又甜又粘的食物也摆放整齐,只待着灶王爷享用。以达到“吃甜甜,说好话”、“好话传上天,坏话丢一边”的效用。
有道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一切准备完毕后于氏便带着家中的仆妇退了下去,只由着徐磊领着家中的男丁进行祭拜。
焚香叩首,徐磊便向灶王爷敬酒。并诚心祷告。三次敬酒后,徐磊撕下了灶君像,连同纸马、黑豆、寸草等物一同焚烧,而后则是全家罗拜,祝曰:“辛甘臭辣,灶君莫言”。
今天将灶王爷送走,按照规矩过些天还要接灶,不过仪式就相对要简单得多了,只是将一张新的灶君像贴好即可。
祭祀完毕。徐磊便回到了正堂,离家多时,很多事情还需要听于氏汇报。可是就在这时,徐磊却好像忘记了这码事,任凭于氏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家中的事务和田土、店铺的收入,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思量些什么。
见徐磊的心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于氏便暂且停了下来。只是过了良久。徐磊依旧在那里发呆,于氏只得出口相讯。可是未带她开口。却听徐磊突然问道:“李氏和她母亲最近如何,可还安好?”
于氏万万没有想到徐磊会有此一问,只是听到这句问话的刹那,于氏的心头不由得浮现起了曾经的那份妒恨。
徐磊口中的李氏便是李瑞鑫的妹妹,徐磊在成亲前就对李家小妹垂涎三尺,对于氏反而颇为冷落。后来李家一门男丁或是战死。或是失踪,徐磊便将李家小妹强纳入房中。起初甚是宠爱,后来经不住正妻于氏的压力,再加上李家小妹始终无所出,就渐渐的冷落了下来。甚至是去年围剿四明山归来之前都已经有些年没有提到过这个可怜的女子了。
李家小妹得宠那段日子虽说对于正妻也是恭敬有加,唯恐失了妾室的本分,可是在一向善妒的于氏看来却分明是在耀武扬威,自然不能容她。
不断借着正妻的身份怂恿下人欺凌、陷害,使银钱给大夫进谗言说李家小妹不能生育,以至于徐磊产生厌倦之情,就连后来李家小妹和她的母亲几乎沦为家中最下等下人也多有于氏的功劳。
可是自从徐磊围剿四明山兵败归来,却突然想起了这对母女,虽然并非是重新归为妾室的身份,却煞是奇怪的除去了这对母女一切的劳作,衣食方面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只是由亲信家丁、仆妇看管着软禁在宅子里的一个偏僻的小院中,仅此而已。至于为什么,却并不肯说。
趁着徐磊出征,于氏私下里再度降低了李家母女的待遇,只限于不饿死了事。可是徐磊甫一回来,竟然会有此一问,着实让于氏心中不由得一惊。
“那贱婢母女还在小院里,衣食如故,只是这些日子未得夫君允许妾身也没有让她们出来。”
听到“贱婢”二字,徐磊的眉毛不由得一皱,看向于氏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贱婢二字日后不可再说,为夫与李家怎么说也曾同在靖国公麾下效力,他们一家男丁音讯全无,为夫代为照料也是应有之意,更何况李氏也曾侍奉枕席在侧,不可如此苛刻。”
“苛刻”二字在于氏听来甚是刺耳,以至于于氏并没有意识到以前的身死和现在的音讯全无有什么区别,只是出嫁从夫,她也只得顺着徐磊的意思,不敢再过多言。反正徐磊身为武官总是要出征的,家宅里的事情还不是由她说了算,完全没有必要当面逆着夫君的心意。
见于氏恢复了李家妹妹的称呼,徐磊便开口吩咐道:“着人去将她们母女请来。”只是话一出口,徐磊又摆了摆手,示意刚刚的吩咐作废,继而说出了下一句话。
“还是为夫亲自去吧。”说罢,便起身向门外走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目瞪口呆着看着眼前这一切,于氏在诧异于徐磊的态度转换的同时,心中的妒恨再度重燃,甚而比此前更为酷烈。
脑后没有长眼,徐磊看不到于氏妒火中烧的目光。只是三步并做两步的前往李家母女居住的小院。待进了院子,只见李家母女正在小院里洗着衣服,见徐磊前来,母女二人连忙扔下手中的家伙,跪地行礼。
这一幕在此前很是正常,一对在家中处于金字塔最底层的母女给家主跪地磕头行礼还不是应该则份的吗。以至于这母女二人跪下时徐磊还没有感到有丝毫的意外。
只是当那一声跪在地上的声响传到他的耳中之时,去年他在被李瑞鑫生擒时跪地求饶,面对那个明军大帅时的静若寒蝉,以及前段时间在绍兴府从田雄、于奋起、徐信等人口中得知清军围剿惨败的详情,瞬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赫然吓了一身的冷汗出来。
下一秒,只见徐磊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将李家小妹的母亲扶了起来,接着又将战战兢兢的李家小妹扶了起来。继而向李母说道:“岳母大人万万不可如此,您是长辈,应是小婿给您行礼才是。”
此言一出,着实将这母女吓了一跳,以前徐磊并非没有如此恭敬过,只是那还是在李家父子遇难之前和之初的事情,即便后来将李家小妹收了房后也不似这般,今天这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地?
可是未带李家母女从惊诧中走出来。徐磊的下一句话瞬间颠覆了她们这些年的认知。
“这些年小婿被猪油蒙了心,冷落了倩儿。实在不该。再加上平日里军务繁忙,无暇家事,连累您也受了不少的苦。小婿这就给您安排更好的院落,并安排仆妇婢女伺候在侧,以后您老就享清福即可,还望岳母大人能够原谅小婿。”说罢便是一礼。
见李家母女已然惊呆在当场。只是条件反射一般惊得再度跪下行礼,徐磊在架了一把的同时顺势握住了李家小妹的手。
李家当初也是明军军官家庭,李家小妹又是家中独女,无论是父母,还是两个哥哥都对她爱护有加。所以从小到大除了女红、烹饪之类女儿家的本分事外根本就没做过什么粗活。
可是当徐磊握着李家小妹的手,当年的那份如青葱般纤细光滑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却只是常年劳作下粗糙得让他这个常年手握兵刃的武官都觉得自愧不如。不仅仅是手,就连那张曾经让他日思夜想的俏脸也沾染了些世俗的风霜,甚至那满头的青丝中也隐隐露出了一两根白发。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俨然是一副粗使丫头般的女子,徐磊再没有曾经的那份厌腻,反而是更加握紧了李家小妹的手,目光也愈加的深情起来。
“倩儿,原谅为夫的一时糊涂,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从李家小妹被强纳为妾,李家母女从来没有想象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她们未来得及掐一把身上的软肉以确认不是做梦,便被徐磊叫来了仆妇婢女恭恭敬敬的请到了一个更大的院落,并在徐磊恢复李氏二房身份的宣言中完成了从徐家的奴仆到主子的转换。
二房的身份虽说也是妾室,但是在家中只要得宠也不至受到其他妾室的欺负,李家小妹从最下等的烧火丫头在这一年的时间重新成为提标营年青一代军官中炙手可热的徐磊徐守备的二房姨太太,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这其中有些什么宫斗、宅斗之类的情节在。只是除了徐磊以外,恐怕徐家再没人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至少在李瑞鑫跟着陈文做下更大的事情或者是兵败身死前大抵会一直这样下去。
李家母女的命运发生变幻的同时,杭州以北两百余里的一座太湖中的小岛上,两个粗布麻衣的汉子正在一间茅屋中探讨着传闻中时局的变化。
“于兄,某以为还是等把事情弄明白了再启程为好,天知道那个陈大帅到底跟戚家有没有关系,你这带着佑明侄儿贸贸然的投过去,若是并非传闻的那般,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腔心血?还不如在这太湖上,你我兄弟继续带着弟兄们袭击鞑子,也总能对得起长兴伯和那些奋战到死的弟兄们。”
说话的人叫作钱应魁,南直隶松江府人士,乃是几年前在太湖一带起兵抗清的长兴伯吴易的部将。吴易死后,钱应魁一度辗转于苏松各地。暗地里组织武装继续抗清,历史上在张名振、张煌言三入长江的大背景下自号平南将军大举起兵反清,后来被永历天子任命为平南将军、都督同知,直到永历十二年战败被清军杀害。
钱应魁口中的于兄叫做于世忠,祖上曾经一度追随戚继光抗倭,世袭金山卫千户。南都陷落后至太湖投吴易军中。充任游击。至吴易殉国,于世忠便带着手下人在太湖上以袭击清军船只和捕鱼为业,继续以吴易部将身份抗清。
钱应魁和于世忠当初同在吴易麾下时关系并不怎么样,说到底一个是渔夫,另一个是世袭军官在认知和理念上总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同。直到吴易死后,太湖上虽然还有不少抗清武装,但几乎都是奉太湖白头军的赤脚张三为盟主,并非是他们这等打着明军旗号的义军,为了在此地继续坚持下去。势单力薄的二人才逐渐放下了彼此之间的矛盾,互相配合作战。
只是随着清军在浙江金华围剿陈文所部明军遭逢惨败的消息传来,于世忠从那些传闻中听说了陈文乃是蓬莱戚家女婿的谣言,便思量着能够像祖上抗倭那般在这支陈氏新版的戚家军的旗下与鞑子作战,进而恢复大明江山。
此番前来与钱应魁商议,便是要将他麾下的那百十号部下托付给钱应魁,以便带着独子潜行南下金华,不至于因人数过多而遭到沿途清军的围攻。
钱应魁是个义气汉子。此番所说的也是极有可能出现的事实,可是于世忠在此前就早已打定主意南下。毕竟这太湖处于清军重兵集结的苏、湖一带,势力很难发展起来,长久的耗下去也并不能为早已远离此地的明军牵制当地清军,远不及南下金华投军,即便是一切从头开始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的下去。
见钱应魁还要再劝,于世忠摇了摇头。继而说道:“钱兄弟,当年我等追随长兴伯起兵,为的无非是复我大明江山,为后世子孙不至沦为鞑子的奴才而战斗。”
“眼下我们游荡于太湖,而朝廷则兵败舟山。不知去向,陈大帅那里已经是江浙一带最后的一支成建制的王师了,无论是出于己身,还是为朝廷出力,南下金华即便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也好过在此虚度年华。钱兄弟不必再劝了,若是记着这些年你我兄弟共历艰难的情谊,便善待这些曾经同在长兴伯旗下与鞑子血战的弟兄们,愚兄在此谢过。”
既然这个共事多年的同僚心意已决,钱应魁也只得放下了劝说的话语,拿出了收藏已久的佳酿,又着人收拾了两条鱼和一些下酒的小菜,作为临别的酒宴。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身处在这样的乱世,这一别可能就是这一辈子再难重逢了。
直至第二天一早,于世忠才带着宿醉离开了钱应魁的地盘,回到家中带着儿子乘船南下湖州,准备从那里越过杭州和绍兴进入金华府的地界。
只是他并不知道,当金华府的一些列捷报传播开来,明军占领区左近的几个府县不断有如他一般热血的汉家男儿翻山越岭前往投军,而他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
作为这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陈文并不知道李家母女处境的变化,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前往明军占领区投军。用易生发的柳木做的夹板正骨,吊着左臂的陈文在结束了对占领区各县的巡视后回到了金华府城。
曾经计划中城内的那座征虏将军府还远远没有提上议事日程,所以陈文干脆就住在了城外的军营里,此刻则是在思量着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也好为此后的军事行动做准备工作。
眼下虽说是击退了清军的大规模围剿,但是面临的处境依旧很困难。
金华府经过了连番大战早已残破不堪,义乌的元气一时难以恢复,而诸如府城、兰溪、汤溪、永康、武义等被清军放弃的城池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劫掠和破坏,整个八婺之地只有东阳和浦江保存的比较完好,若是算上处州府缙云县的县治五云镇,也只有三个县未有遭到破坏。
所幸的是清军来也匆匆去也惶惶,对于村镇的破坏就要小得太多,靠着这些土地的供给陈文也还能在发放战功的赏赐和抚恤。以及春节的加赏的情况下勉强支撑到三月。
至于夏税开始前的几个月以及练兵、置办军械、修筑军营和堡寨等军事设施的费用,就只能等王江回来后让这位巡抚大人去挠头了。而他则打定了主意做甩手掌柜,像在天台山时那样安心练兵,进而继续收复失地,将雪球滚起来,以最终达到压倒清军的目的。
今年的几次交战。新建的南塘、义乌、东阳三个营表现参差不齐,这和陈文在组编时的安排有一定关系,毕竟军械甲胄和骑兵、炮兵、工兵等兵种也只够把南塘营编满的,义乌和东阳两个营就只能暂且将就。至于将就的结果就是义乌营在面对督标营时几近崩溃,而东阳营则由于骑兵不足导致了抚标营潜越,以至于义乌县城受到了重创。
除此之外,陈文麾下的军官大多从军不过一年,临战经验上的不足也使得他们在面对清军时无法将明军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同时也留下了不少的漏动被清军利用。
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鸳鸯阵这样灵活的战阵不够厚重和密集,一旦无法有效的突破对手的战阵,在宽阔地形下面对优势对手的消耗战中很难支撑太久。本来浙东的山区,鸳鸯阵的效果很好,但是到了孝顺镇之战时,在金衢盆地面对数量处于优势,且改变了战术的清军就很不适应了。
这个问题戚继光没有碰到过。若是他还在世,算了。那也就没建奴什么事了。陈文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戚继光的多兵种协同作战体系倒是可以借鉴一下,只不过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没钱!
别的不说,一个,甚至是半个车炮营的花费就能让陈文倾家荡产,更别说是把这四种编制全凑齐了,有那个钱他还不如多建几个步兵营。再从清军占领区走私点马匹什么作为辅助来得容易呢。
除了这个关键性问题以外,车炮营在大漠、草原上打蒙古人可以作为临时营寨以保护步骑,但是他现在却是在浙江打八旗和绿营兵。而且戚继光时代的蒙古人没有火炮,而他需要面对的清军却有,最可恨的还是与金华一山之隔的杭州。还驻扎着清军中以火器使用著称的部队——杭州驻防八旗的汉八旗兵,编练车炮营可能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问题存在很多,而且必须赶在清军恢复元气之前解决,因为今年的这一战的规模远远超乎陈文的想象,虽说是赢了,但是历史的轨迹也偏离得越来越大。
郑成功现在在兵围漳州,声势浩大,历史上福建清军各部、陈锦的督标营和马进宝的镇标营先后前往解围,结果不是被击溃,就是围在了城里成了瓮中之鳖,就连陈锦本人也被家奴杀死。最后还是靠着杭州驻防八旗带着福建提督标营将郑成功的大军击溃,为漳州解围。
可是现在,马进宝的镇标营已经剩不下三瓜两枣了,督标营的老巢在衢州,眼下只有残破的衢州绿营协助,恐怕也很难去福建援剿。至于杭州驻防八旗则更是被陈文隔在了杭州,在抚标营急需时间重建的情况下,能不能出兵都是两说。
郑成功的压力骤减,可是陈文的压力就大了起来。靠着这一府又一县之地如何撑过去,比起在天台山上指点江山来说确实要困难太多。
问题急需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可是一切的节点都在于银钱和粮食这两件事上,而这两个问题现在却都是陈文的软肋所在。
脑海中浮现着千奇百怪的念头,以至于张俊敲过门带着一个军官进来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张俊在身旁轻呼了一声,陈文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定睛一看,同来的那军官却是此前吴登科和李瑞鑫派去接应王江的那个骑兵军官。
“王巡抚现在到哪里了,可还安好?”
房门早已被守在门外的张俊关上,听到陈文的问话,那军官猛的跪倒在地,口称死罪。
“卑职无能,王巡抚于两个月前被宁波绿营俘获,此刻已经降了鞑子。”
闻言,陈文如坠冰窖。
………………
《戚继光与中华帝**事改革*尾声》
antoine-henrijomini
浙江陆军讲武学堂译
……随着张居正的去世,戚继光试图引领中华帝国走向军事近代化的努力也彻底化为泡影。
皇帝的百万大军在彻底封建化的过程中被来自通古斯的野蛮人无情的粉碎,而他的继任者们更是无力解决政府和军队内部的**与堕落,帝国最终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中被趁虚而入的野蛮人压垮。
所幸,就像泰西一样,野蛮人入侵的狂潮终将在长枪、火铳所所编织而成的山峦面前撞得废碎。
十七世纪中叶,通古斯野蛮人一度占据中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继任的皇帝也被迫退到被那时的中国人视为蛮荒之所的云南,托庇于无耻奸诈的孙可望。可是当陈文在中国的东南沿海举起重建戚家军的大旗,并以戚继光的兵书战阵为依托训练军队,很快就遏制住了通古斯蛮夷以及其仆从军队在东南战场上的势头。
但是随着战事的深入,以及通古斯蛮夷和他们的仆从军队试图通过复制陈文的经验,凭籍着人力物力财力方面压倒性的优势来终结中华帝国残余势力的反抗,陈文被迫通过不断的变革来强化始终处于劣势之中的新式军队,最终完成了针对野蛮人的逆袭。
可是随着王翊被野蛮人杀害,王江被俘,陈文不得以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并且深刻的影响到了后世中华帝国的未来……
笔者在中国学习军事,游历各地之时,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写在本书的末尾。
“如果隆庆年间,戚少保上书要求全国各地卫所前往蓟镇轮训的计划得以实行,面对我皇明上百万人计的鸳鸯阵,只有数万男丁的建奴本不足持。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二字。今天我们所做的,不仅仅是复制戚少保成功的经验,更是要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进行更为深化的变革,以此来消灭任何敢于挑战华夏的蛮夷。如显皇帝所言: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第二卷,星星之火,完)(未完待续。)
ps: ps:好久没有这么早更新了,昨天写完了一大半,但是剧情没有发展完只能先去睡觉了,今天就着昨天和今天的思路把后面写完,一看字数有平时的两章那么多,总算是没白请昨天这个假。
第一章 南北
永历五年腊月二十八,北京乾清宫。
借着多尔衮意外身死,顺治在亲政后便开始了针对多尔衮及其亲信党羽的清算。
眼下已经过去了将近了一年的时间,多尔衮追夺一切封典,毁墓掘尸,镶白旗固山额真何洛会,大学士刚林、祁充格,内大臣冷僧机、西讷布库,贝子巩阿岱、锡翰,曾经参与镇压李成栋、金声恒反正的征南大将军谭泰等人尽皆被诛杀。就连那个在多尔衮死讯传来想要取而代之的和硕英亲王阿济格也已经被幽禁赐死。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政治斗争,权利终于从摄政的多尔衮及其党羽回到了多尔衮执政期间被压制的皇太极那一系的两黄旗贵族手中。而在获得了八旗贵族的支持,顺治也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这片亚洲东部的膏腴之地。
凭借着努尔哈赤时代的开创,皇太极时代的积累和多尔衮时代的释放,满清借着明王朝在北方的实际统治被以李自成为代表的农民起义军推翻的时机大举入关,并迅速压垮了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南明弘光、隆武、绍武等朝。
眼下除去各地的民乱外,明王朝的残余势力只剩下了东南的鲁监国集团和西南的永历******。
三个月前,平南将军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金砺、浙闽总督陈锦率领杭州驻防八旗、浙闽总督标营、浙江提督标营、定海总兵标营各部东渡舟山,在擒杀了明军水师名将荡胡侯阮进后攻入舟山。十日后城破,鲁监国的元妃、世子皆被俘获,包括内阁首辅张肯堂在内的大批官员非降即死。
见舟山城破,鲁监国大军被迫南下,进驻温州三盘后又被追击而来的梅勒章京吴汝玠、定海总兵张杰配合温州清军再度击溃沦落至此的舟山明军。使其被迫继续南下。而包括都督静洋将军张英,都督挂印总兵阮述、阮玉,新袭荡胡侯阮美,都督总兵阮捷、魏宾等先后携带大批兵员、舰船和火炮向福建闽安清军投降。
舟山明军的势力基本上被荡平,而西南战场上清军也攻入了广西,并在不久前攻陷了南宁。将那位长腿天子赶到了贵州。至于剿灭山东榆园军之类的抗清武装,就更加不胜枚举了。
亲政的第一年就取得了如此大如此多的成就,从多尔衮阴影下挣脱出来的顺治听着身边近侍、奴才们的阿谀也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
但是就在满清即将彻底荡平各地明王朝残余势力的趋势下,福建的那个朱成功却在福建南部的漳州几度击溃清军,并将漳州府团团包围;而去年就已经被荡平的大兰山明军残部却在一个叫做陈文的武将的带领下一举杀入了金华府,顺势击退了浙江清军的重兵围剿。
如此一来,本以为东南战场即将完胜的局势下,一个朱成功,一个陈文又在福建和浙江这两个已经几近全功的省撬开了缺口。对于满清在这两地的统治产生了不小的威胁。
朱成功不提,郑芝龙那个笨蛋的儿子,在福建已经闹了很多年了,顺治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决定让更为了解当地情况的陈锦、金砺以及福建巡抚张学圣去解决。
至于陈文,这个名字顺治有些耳熟,似乎以前曾经听到过。回忆了良久,在近臣的提醒下才想起是那个去年多尔衮还在世时伏击了浙江提督标营,并阵斩了一个副将的明军武将。算得上是这些年来浙江明军中难得的狠角色了。
可是谁想到,这厮竟然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辣。在舟山被围攻的情况下选择大举向西。远离沿海明军的支持,利用清军在这期间短暂的布防漏洞占据了金华,并且凭借着劣势兵力击退了围剿的清军,甚至一口吞下了孤军冒进的抚标营。
虽然只是丢了一个府,但是这个明军武将的出现已经让顺治感到了有些碍眼,在接到陈锦的奏报后。他便将亲信索尼、鳌拜叫来,并且传旨当初攻占金华的端重亲王博洛和对江南更为了解的大学士洪承畴前来共商。
索尼和鳌拜是两黄旗的中坚人物,当年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和豪格争夺皇位,两黄旗的索尼、鳌拜、谭泰、图赖、巩阿岱和锡翰六人盟誓拥立豪格。其中鳌拜更是在议政时对多尔衮拔剑相向。面对“满洲第一勇士”的武力威胁,实力强横的多尔衮也只得放弃了继续争下去的念头,改立同为皇太极之子的福临即位。
后来巩阿岱、锡翰和谭泰党附多尔衮,图赖则死得比较早,到顺治亲政清算多尔衮及其党羽时,仅存的这两个在多尔衮势大时屡遭迫害的两黄旗中坚人物就自然而然的成了顺治的亲信。
传阅了陈锦的奏报,索尼和鳌拜对视了一眼,便与顺治一般将目光投诸于对于那里更为熟悉的博洛和洪承畴的身上。
奏报里的事情博洛在昨天就已经知晓,金华总兵马进宝当年在他麾下为将,后来也是他将马进宝任命为衢州总兵的,这个武将虽然说打仗的本事不大,但是胜在会刮地皮,而且每年的孝敬也远超于他人,所以对于马进宝,博洛一向是回护的态度。
陈锦的那份奏报刻意比马进宝的人晚到半日,其中更是强调了陈文的狡猾,大谈陈文分兵于台州牵制马进宝的同时偷袭金华,丝毫不提马进宝在金华的横征暴敛才导致了明军壮大的如此快速。至于围剿失败的事情,也归咎于抚标营左营游击那个死人的轻敌冒进,对于南线战事的失利几乎是一笔带过。
博洛很清楚这里面有陈锦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如此的关系,这里面肯定也少不了马进宝对于陈锦、金砺、萧启元等人的贿赂。既然陈锦愿意压下马进宝的罪责,他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马进宝平日里的孝敬不少,此番又派来的人也带来了一份数额同样不菲的孝敬,收了银子不办事的话以后谁会真心实意的跟着他博洛混了。
至于金华的乱局。一个明军武将能闹到什么样子,了不得了不是还有满洲大兵嘛,这世上还有满洲大兵打不过的对手存在吗?
“皇上,奴才去过金华,那里处于四战之地,虽有山河却不足以坚守。那姓陈的蛮子借着大军集结于舟山的机会偷袭金华得手。只是运气好了点罢了。就像陈锦说的,等杭州驻防八旗和提标、督标修整完毕自然可以一举荡平,无需忧心。”
博洛三言两语之间就把金华失守的事情归咎于陈文的好运,分明是一副袒护马进宝的架势,同在大殿之上的那三个人精怎会不知,就连亲政不过一年顺治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只是博洛与尼堪、满达海同为理六部事的理政三王,地位很高,对于刚刚清算了多尔衮急需八旗其他王爷支持的顺治而言,博洛说出的话分量极重。
见博洛不以为意。顺治又将皮球踢到了洪承畴的身上,想要看看这个自归降以来屡立殊勋的已经入了汉军镶黄旗的奴才有什么意见值得考虑。
洪承畴想了想,并不打算去驳斥博洛的看法,只是提到了奏报上的另一个问题——如何解决陈文这支仅存的浙江明军,以及福建的郑成功。
“皇上,奴才看陈总督的奏报,其中言陈文那厮的监军,伪浙江巡抚王江被陈锦派出的小部队俘获。已经归降了朝廷。既然如此,不如让那王江投书招降其人。而且奏报上说。陈文是天津右卫世袭百户,奴才以为可以让直隶总督详加调查,若是还有家人在此,双管齐下或可事半功倍。”
招降纳叛是满清最为惯用的伎俩,洪承畴这等被俘后降清的不提,清军入关以来很多地方根本不用费力去打。只要遣一舌辩之士在满洲大兵前面狐假虎威就可以换来大批的兵员和地盘。陈文进入四明山前,鲁监国朝的不少文官武将就被严我公招降,若不是王翊烹杀了严我公的使者,这个势头恐怕一时之间还很难遏制。
“这样一来,若是能够招降成功。通过调防和分化其部将,这个武将就不足为虑了。若是不行,也可以借助这段时间来让杭州驻防八旗、提标营和督标营完成休整,待江西事了,大军便可以从广信府入衢州与督标营汇合,配合杭州的驻防八旗和提标营,靠着那一个府的地盘,那个明军武将再武勇也只有死路一条。”
洪承畴口中的江西之事,乃是活动于江西、福建一带的抗清义军,其中兵部尚书江西总督揭重熙、定南侯曹大镐、平江伯张自盛和宁洪伯洪国玉被满清称之为江西四大寇,这四人所组织的义军一度连营百里,聚众十数万,横行江西、福建。
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抗清武装,满清只得抽调福建、江西、南赣两省三地绿营围剿。直到去年十月初二,洪国玉在江西新城县被俘,而揭重熙和曹大镐也于今年的五月被清军俘虏,江西四大寇只剩下了张自盛率领万余人屯于江西大觉岩。
只要将张自盛铲除,清军就可以抽调出一部分继续镇压余众,其他的无论是投入到福建战场,还是浙江战场都将会是压倒性的优势。
洪承畴的计划不仅包含了陈锦提到的抽调杭州驻防八旗参战围攻金华明军,还提出了借助招降的时间来等待围剿江西明军的清军完成既定的作战任务后参与围剿。如此,明年围攻金华便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至于郑成功,洪承畴和他父亲郑芝龙是同乡,当年招降郑芝龙也有他的一份力,对于郑成功倒也有些了解。郑成功起兵多年,但是作战方面表现都不是很稳定,今年的表现已经超过以往,但是福建还有不少的兵将,总会有人可以解了漳州之围。
再加上郑成功围攻的福建最南端的漳州,而陈文占据的金华北可以攻宁绍、杭州,南可以下衢州,如果********将鲁监国接上岸的话,进攻台州也很方便。可若是鲁监国真的上岸了的话,就不是一个府的乱局那么简单了。
由此,他打算为满清主子们定下先陈后郑的基调,这样可以让马进宝也借着这段时间扩充实力戴罪立功,也不会逆了博洛的心思。
洪承畴的计划很明确,很快就得到了博洛的认可,索尼见顺治看样子也不打算做出太大的变更,便出言符合,只有鳌拜似乎想提出什么异议也被索尼示意稍后再说。
接下来君臣五人又谈了些别的事情才结束了召见,博洛和洪承畴各自回去,而鳌拜和索尼则聚在一起将刚才未说完的继续说下去。
“围剿金华失利,分明是那马进宝无能,现在把所有责任全部归咎于那个抚标营的游击身上。日后再度围剿,马进宝若是再败,岂不是坏了皇上的大事?”
索尼很清楚鳌拜的个性,武勇、视忠诚高于一切、喜欢直来直去,这样的人长久下去落不了什么太好的下场,但是有些事情却必须和他说清楚,否则顺治那边也不好交代。
“贤弟,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马进宝乃是端重亲王的旧将,回护一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皇上勤政未久,需要端重亲王的支持,治那马进宝的罪无须着急。至于那个蛮子,自然有杭州驻防八旗对付,汉八旗兵虽说不比咱们满洲八旗,但是对付一个新出道的蛮子武将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这些事情鳌拜并非不懂,只是在他看来什么都比不上满清皇帝的军政大事重要,像马进宝这种只知道刮地皮贿赂上官的废物有过自然要惩戒一番才能压服其余的绿营武将,促使他们好好做事,否则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至于索尼口中那份八旗兵无敌的论调,在他看来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满八旗兵自不必谈,就连汉八旗兵只要认真作战也不是明军能够抵挡得了的。
正因为如此,索尼借着顺治的处境很快便说服了鳌拜,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到议政的时候也自然可以平稳的定下来。
………………
与北京乾清宫的轻描淡写不同,福建海坛的鲁监国已经进入了郑成功的地盘,只是双方还在因为见面的礼节问题扯皮,而无法进入实质性的商谈。
陈文攻陷金华,清军围剿失败,以及王江被俘的消息已经传来,一时间鲁监国君臣相顾无言。
入卫舟山的事情本来只是以张肯堂为首的文官集团想要借助陈文这个王翊的部将来制衡张名振、阮进,防止他们在权利之下变得如郑彩一般。但是这个动议不仅遭到了张名振的反对,就连陈文也选择抗旨。
可是现在看来,以着陈文的武勇,若是真的调到舟山没准还真的可以守住舟山城,而这也使得他们对于抗旨不尊的陈文尤为怨恨。
只不过,怨恨归怨恨,这些高估了陈文及其部众能力的君臣们在军无粮草、士无斗志的当下能够依仗的也只剩下了这个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武将。如果能够促使其进攻台州的话,那么鲁监国君臣就可以在定西侯张名振的护卫下上岸,而不必在此地寄人篱下。
基调已经定下,前往金华宣慰、监军的人选也已经派出,差的只是能否将这支曾经从属于王翊、王江这两任文官监军的强兵彻底收归鲁监国的旗下,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章 暗流
王江被俘,而随着王江被俘降清的消息传来了另一个让陈文瞠目结舌的消息,那就是抓获王江的乃是当年出卖王翊和冯京第,更是亲手杀死王翊,靠着这份功劳当上宁波绿营守备的王升。
吴登科派去护卫王江的部队和浙江巡抚卫队全军覆没,护卫部队的指挥官天台山守备牛平安、浙江巡抚卫队长王秀全殉国;大兰山明军后营残部在副将叶世荣战死后也被击溃,就连跟在王江身边的小吏胡二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是四明湖之战后,以王江和陈文为首的大兰山明军遭逢的第一次惨败,而这次惨败更是直接导致了王江被俘。
陈文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以为是台州总兵马信的手笔,毕竟这个人在他的记忆中于战略战术上都有两把刷子。但是当他从报信的军官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无法想象他的耳朵。
王升,他初到四明山时的那个“丐帮长老”,就凭着这个废物手下的乞丐兵也可能全歼护卫部队,击溃后营,同时还阵斩副将叶世荣和守备牛平安?这根本不可能!但是当他将整个事件彻底问明白后,才发现此前的震惊完全是浪费精力,因为后面的消息让他更加不可置信。
永历五年的九月中旬,老营从天台山的临时营地出发,而王江则主动留下去劝说俞国望、叶世荣以及金汤留守在老营的部下,包括后来俞国望迅速完成遣散工作后追上了吴登科、李瑞鑫所率领的留守部队,这些陈文都很清楚。
而他不知道的是,王江在劝说俞国望成功后,便赶去金汤的营地,因为金汤已死。他的部下很可能会在内斗中星散,所以他打算先行将这支无主的义军掌握在手中,再去说服叶世荣。
可是当王江抵达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金汤的老营已经空无一人,剩下的只有一片狼藉,以及一些没有了头颅的尸体。
是内讧。还是外敌?
只不过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王江一行人就被王升率领的宁波绿营给堵在了金汤的老营里。金汤的老营位于一个小山坳里,四周是陡峭的山岭,只有两个向南的出口,地点很隐蔽。但是奈何金汤的军中有人被南下的宁波绿营俘获,再隐蔽也没用了。
王江一行被堵在了山坳里,几次突围未果,只得派人用绳索攀登,逃出去前往后营求援。可是后营的援军抵达后。很快就被清军击溃,当叶世荣的首级被吊在了阵前的旗杆上时,一切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清军攻入山坳,费了些力气才将护卫部队和巡抚卫队消灭,到最后清军杀死了护在王江身前的那个小吏胡二时,王江已经再无力做些什么,被俘获后很快就投降了清军。而清军之所以能够全歼护卫部队,除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外。更重要的是王升的部下和护卫部队一样,使用的是陈文在四明山殿后战时的鸳鸯阵以及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编制!
隶属于两支截然不同的军队的鸳鸯阵在金汤的老营里奋力厮杀。清军靠着人数上的优势,以及高额的赏赐,最后在付出了更多的伤亡后消灭了这支小部队。
王江被俘、护卫部队全军覆没,这件事在陈文得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便从衢州传了过来,想来很可能是陈锦以及退到衢州的李之芳的手笔。
关于王江,金华的士绅们根本没有人见过。只知道他是鲁监国任命的浙江巡抚,陈文的监军,以及王翊在世时的副手。
王江的被俘在金华府地界上的影响还不是很大,因为金华之所以还在明军的掌控中,在他们看来完全是陈文这个武将用兵有如神助的结果。即便非要和后勤之类的东西挂上钩。也是出身于金华本地,且在灾后重建中表现出了一定能力的金华知府孙钰能干,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外乡人王江的关系不是很大。
可是同样的一件事,在以大兰山老营为主体的金华府官场却造成了轩然大波。究其原因,其实仔细想来并不复杂。
大兰山明军自建立之初,始终保持着双元制的格局。四明湖之战前,大兰山明军以经略直浙军务兵部左侍郎兼左副督御史王翊为主负责军务和讼狱,而右副督御史兼户部主事王江则专司后勤。
这期间王翊的治军严谨和王江在行政上的卓越能力使得大兰山明军进入了可持续发展的状态,从而成为了浙东义军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支。
四明湖之战后,王翊被俘,陈文凭借着此前的运筹和护卫百姓撤退中表现出的能力,以及四明山殿后战和北漳镇追击战中的表现,再加上大兰山明军中比他资格更老的文官武将大多星散,使得他一跃成为大兰山明军的二号人物,以征虏将军大兰山总兵官的身份负责军务,而讼狱和后勤则由新任的浙江巡抚王江负责。
稳定的权力构架,使得这支大兰山明军残部在失去根据地,实力大损的情况下撑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时期。并且在王江以及随同而至的孙钰的支持下,陈文先是配合俞国望攻陷了天台县城,紧接着又潜越金华,收复了东阳和义乌二县,在粉碎了浙江清军的围剿后更是一举光复了整个金华府地界以及处州府的缙云县,兵锋直指浙闽总督的驻地衢州!
可是现在,王江被俘降清,那么谁来继承王江的位置,哪怕只是作为陈文的副手存在……
………………
金华府城城东的一个幽静的庭院里,这个庭院的上一任主人乃是清军金华镇标营的一个小军官。不过在那时这个庭院远远称不上幽静二字,但凡无须入营的日子,这里的主人不是和同僚喝酒撒酒疯,就是和亲兵喝酒撒酒疯。总而言之,喝酒不是目的,目的就是把这里的幽静彻底淹没在放肆的狂笑之中。
只不过到了现在。那个军官不久前在战场上被明军击杀,失去了噪声的来源,庭院又重新变得幽静起来,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庭院身处的一间书房中,由于家中有未出阁的女眷,刚刚被任命为东阳知县的严之恒一家便暂时居住在这里。只待年后前往东阳县赴任。而此时的书房中与他交谈的却没有一个家人,反倒都是些早年一起追随王翊、王江在大兰山建政的同僚。
“这才多长时间,王巡抚竟然也被鞑子俘获了,而且还是上次出卖王经略和四明山王师的那个叛徒,真是没有想到啊。”
“哎。”
这一言换来了一屋子的长吁短叹,严之恒很清楚,如他一般,周围的这些同僚有的是宁波******翻墙之役前就追随王翊的,有的则是王翊二破上虞后才参与其中的。甚至还有更晚的。不过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来自宁波和绍兴这两个府,而他们的存在也形成了这个以宁绍人士为主体的抗清组织。
可是到了现在,先是王翊被俘身死,接着又是王江被俘降清,大兰山明军文武两班官职最高的已经变成了陈文那个北佬和来自于金华的孙钰。
这个曾经以宁绍人士为主体的抗清集团,不仅最高长官全部换成了外乡人,就连军队中随着陈文一手建立的南塘营的强势崛起以及兵进金华的战略,金华府籍贯的军官士卒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大。而且老营中最近也吸纳了不少本地人士,使得这些宁绍人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唉声叹气还未结束。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文官却露出了满脸的冷笑,只听他冷冷的说道:“哼,天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那武夫的手脚。”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只见严之恒连忙走到房门前。推开后探出头看了看,才返身向那年轻的文官说道:“吕主簿,没有证据不可妄加揣测,须知道祸从口出。”
严之恒的劝说并没有说服那个年轻的主簿,只见他继续向众人说道:“证据下官确实没有。可是大家仔细想想,王经略组织大军与鞑子决战的计划是谁做的?监国殿下诏令入卫,又是谁抗旨不尊反而率领大军进攻金华的?派去护卫王巡抚的那个守备又是谁的亲信?还有那武夫上山时可也是与那叛徒同来的,两人说是有矛盾,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
“够了!吕主簿,今日我等在此不是为了说这事的,你若没有切实的证据最好还是少说这等话。在座的各位都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说出去,可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那武夫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莫要害了大伙。”
未待严之恒说话,另一个年岁稍长一些的文官便起身呵斥,打断了那吕主簿的言论,就连在座的其他人也纷纷出言附和。四明湖之战后,王翊下令要求陈文带领百姓南下避难,陈文在老营的中军大厅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着实让这些文官记忆犹新,使得他们在内心中对于陈文还是怀着一定的恐惧心理的。
见众人尽皆否定了他的论调,那吕主簿登时涨红了脸,起身便向这些同僚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诸君怕了那武夫,在下也无话可说,只是到时那厮将诸位卖了的时候莫说我吕文龙此前未提醒过列位。”
说罢,那吕主簿一甩袖子推门便走,屋中还有人想要挽留,也被严之恒和那个年岁稍长的文官拦住。
“君不密则丧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吕主簿还是太年轻,还望列位见谅,勿要让旁人知道,以免害人害己。”
“严兄所言甚是,我等自当守口如瓶。”
说出了这话,众人尽皆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去了什么负担一般。只是那吕主簿一言倒是彻底将商讨的气氛打乱。眼见于此,严之恒只得咳嗽了一声,将话题重新带回到原点上。
“王经略殉国,王巡抚也被鞑子抓获,军务自然还是由陈大帅负责,可是讼狱、钱粮却无人主理。孙知府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可是资历太浅,未必能够服众,弄不好就成了武人的附庸,这大兰山王师若真是那样恐怕就不复为朝廷所有了。”
“所以,我等还需要尽快推举出一位能够服众的文官来主理此事,当然也要能够做到萧规曹随,如王巡抚般不可插手军务,以防止王师内部的倾辄。此人需要能够为大军稳定后方,供给钱粮,与陈大帅和睦相处的同时为朝廷看住这支王师。诸君,可有合适的人选?”(未完待续。)
第三章 腐儒
以文驭武,乃是自景泰年间于谦受命插手五军都督府事务以来明王朝最为重要的一项制度。这个制度的产生与景泰帝即位时得到了文官集团的支持有着极大的关系,但是既然出现了,那么便会作为故事延续了下来,即便是于谦身死也无法将其改写。
大兰山明军最初的双元制格局若是从文武上来看的话同样符合这一祖制,两个文官中为主的王翊作为监军,而王江则主要负责日常行政,包括黄中道、毛明山、刘翼明以及后来的陈文都只是文官麾下的从属武将,仅此而已。
但是随着王翊的被俘,陈文开始负责这支明军残部的军务,但其实也只是作为王江的副手存在罢了,就像王江曾经作为王翊的副手时差不太多,只是负责的事务略有不同。
武将的地位在特殊的情况下得到了提升,但是依旧处于文官的管制之下,哪怕王江从未插手过军中的事务。
可是当王江被清军意外俘获后,大兰山老营内部再没有了作为文官监军的副手的人物。无论是孙钰,还是其他坐到过主事一级的文官,他们在资历上都不足以压陈文一头,尤其在于他们还都只是王翊、王江僚属而不是鲁监国任命的文官。
资历不足,又没有朝廷的权威作为依仗,使得他们只得无法获取王翊、王江所拥有过的主帅地位,只有退而求其次去谋求不干涉军务的监军身份,哪怕正常情况下监军都是会干涉军务的。
其实孙钰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能力和操守都不差,而且还是王翊和王江亲手提拔而起的,与他们的身份区别不大。但是在一个以宁绍人士为主的老营中,孙钰的金华府籍贯就显得有些刺眼了。尤其是眼下宁绍还处于清军的控制之中,而金华已经得到光复的情况下,尤其明显。
当严之恒开口发问之时,在座的众人大多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些人虽说都追随了王翊、王江多年,但大多都是比较低阶的文官,比如严之恒虽然现在是东阳县知县。但是在大兰山时却只是个主簿,其他人大多如此,甚至还略有不及。只有那个年长一些的文官级别稍高,也仅仅是五司的一个主事之人,刚刚被任命为金华府同知,勉强可以和曾经主持库务司,现在贵为知府的孙钰分庭抗礼。
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仅仅可以分庭抗礼是不够的。不论是严之恒,还是那年长的文官。亦或是在座的其他人,他们都很清楚想要继承王江的位置首先要获得手握重兵的陈文的支持。孙钰与陈文的关系极好,进攻金华时也配合的很不错,他们想要说服陈文就必须找到一个资历够深,足以让陈文无话可说的人选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手王江的位置,将老营牢牢掌握在他们这批大兰山明军的老资格成员手中,而不是彻底演变为以陈文为首。以金华人为辅的“陈家军”。
虽说是比较为难,但是人选也并非没有。在大兰山时。王翊、王江以下级别最高的文官便是褚九如,可是他与陈文有杀弟之仇。即便那件事怎么说也都是褚素先触犯国法在先,处死的命令也是由王江签署的,但是这样的人选肯定不可能得到陈文的支持。
而在褚九如之下,便是沈调伦和邹小南。此二人都有过监军的经历,哪怕只是作为一营或是半个营的监军。有这份资历自然也能堵住反对者的口。而且他们二人再往下便是五司的主事了,无法与孙钰争衡也就没有必要提出来了。
可是四明湖之战后,沈调伦和邹小南便不知所踪,即便陈文取得了四明山殿后战的胜利,大兰山明军得以幸存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出现。着实让人开始怀疑他们的立场和处境。
“褚主事倒是知道现在在哪,奈何陈大帅那边必不可能同意。可惜沈主事和邹主事不在,否则……”
“哎。”
无计可施的众人只得唉声叹气,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的一个声音却重新唤醒了他们的希望。
“邹主事在哪不好说,但沈主事可是余姚大族沈家的子弟,求如先生的侄子,四明湖兵败后鞑子还在悬赏捉拿他,想必是藏在了余姚沈家,否则早被发现了。”
那人口中的求如先生便是晚明著名阳明心学传人,姚江书院的创办人之一的沈国模。沈国模字叔则,号求如,晚年因居住于横岙之石浪山,又号石浪老樵,乃是这个时代绍兴王学很有影响力的一位学者。而同时,他还是沈调伦的叔叔。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这话的众人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但是再往深处想去,却又是千难万难。
“眼下咱们在金华,想去余姚是要经过鞑子重兵布防的嵊县的。而且就算能够平安无事的抵达,余姚那么大,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如何寻找?”
听到这话,先前的那年轻文官立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事在人为,不去做怎知不会成功。当年王经略一破上虞被抚标营偷袭,那么多人或死或降,王经略和王巡抚宁可远走天台山也不曾屈服,才有着大兰山明军的后来;四明湖之败,整个四明山的王师尽没,更有提标营紧追不舍,陈大帅毅然领兵殿后,以不足五分之一的劣势兵力击溃了鞑子,保全住了这支大兰山王师最后的火种。”
“若是王经略、王巡抚还有陈大帅不选择逆流而上,王师又怎能光复这一府又一县之地。眼下沈主事那边还有希望,我等不可轻言放弃。诸君若是信得过在下,明日一早在下便启程前往余姚,怎么也要将沈主事请来协助陈大帅维持大局。”
那年轻文官的慷慨陈词一下子将本已低迷的气氛推到了**,看到了希望的众人无不赞颂,就连年岁渐长的严之恒也拊掌而起,为那文官的勇气喝彩。可是就在这时。先前打断那吕主簿揣测的那个年长文官却摇了摇头,连呼不可。
不可?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闻言,那年轻文官眉头不由得一皱,继而问道:“为何不可?”
“吾并非说徐县丞的办法不可,只是其中的细节有待商榷。”说着,那年长的文官便站了起来。示意众人坐下听他把话说完。
“徐县丞锐气可嘉,可你若是不去赴任,反而北上余姚,那帮新附之徒势必会将此事告知孙知府。若是孙知府请动了陈大帅为他上奏监国殿下,监国殿下也必不可能否决此事,那时我等即便把沈主事请来也晚了。不如遣一亲信携书信北上,我等具名其上岂不更好?”
这一番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附和,就连那个徐县丞也大言其老成谋国。如此,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待那个年长的同知亲笔手书后,由在座的众人具名其上,便由同样与沈调伦相熟的那个姓徐的县丞寻了一个亲信家人北上余姚送信。
完成了这件事,一众文官在做了一些文人长做的如赋诗、唱和之类的风雅事后才意犹未尽的散了。不过最近这段时期相聚的日子也不多了,有的人会留在府城,如那年长的同知;有的则过了年就要前去赴任,如新任的东阳知县严之恒;更有的如那徐县丞一般的这两日就要启程,赶在年前赴任的。
今日一别。可能要很有一段时间才能再见,也可能再也无缘相见。于是乎这些人的诗中很多都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以至于让数日后得知了这里面的大概情况的陈文颇有些哭笑不得。
列位具名写信给沈调伦的老营文官本来约定了保密的原则,奈何做的诗赋中很有一些欲语还休的东西。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反正陈文的那些军官在吟诗作对的方面基本上都跟文盲没什么关系,就连陈文对于诗这个东西也仅限于上学时追妹纸的蹩脚情诗和酒局上的淫词烂调,对于那些平仄之类的东西很是陌生。但是这世上有些事情却耐不住一个问字。
一个与会的文官做了首诗,觉得不错,总要和好友传唱一下吧,这是中国古代的文人最爱的事情之一。传唱的过程中,若是有心人从诗里看出了什么端倪。相询之下大家都是好友自然不能不说,不说就分明是告诉人家“我信你不过”,这样的事情文人们是轻易不会做的。可若是说了,这种内幕就会在“这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切勿外传”和“放心吧,我肯定守口如瓶”之中传的满城风雨,而陈文的亲兵张俊就是这么从他姐夫在老营的一个朋友口中听来的。
听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回想起******翻城之役,那句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还真应在了明末的绝大多数的读书人身上。
永历元年,由于鲁监国受郑彩之邀大闹福建,使得福建的军事压力剧增,浙江清军被迫南下援闽。
闻之浙江清军主力南下,“宁波六狂生”中的华夏、王家勤、董志宁便串联了屠献宸、杨文琦、杨文瓒、董德钦等人便密谋将整个浙东的抗清武装组织起来一举光复宁绍,进而围攻杭州。
为此,他们通过冯京第联络了舟山的黄斌卿,又派人约了王翊和李长祥等义军进攻绍兴府,同时还与原在史可法麾下任职,此时作为满清宁绍巡视海道孙枝秀的中军游击陈天宠、仲谟二人相约,在黄斌卿攻城时反正,一举拿下宁波府城鄞县。
当时浙东清军兵力吃紧,宁波本就不多的清军还有一支奉命南下台州,使得这里的清军兵力更加捉襟见肘,而他们的计划如果能够保证其突然性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可谓高得惊人。
可问题在于这些起义的谋划者不仅联络了义军、准备反正的清军和舟山明军,还在相熟的好友中四下串联,最后消息居然传到了谢三宾那个无耻小人的耳中。结果被谢三宾告发给了清军,才导致了王翊的老巢被宁波清军袭击、黄斌卿进攻宁波的惨败以及宁波起义事败,与事者被清军抓获处死。
最让人无语的是,清军抓获华夏时,满清宁绍巡视海道孙枝秀垂涎于谢三宾的巨额家产,诬告谢三宾为华夏等人的同谋,结果却因为华夏不屑与这等小人为伍,在审讯时言及谢三宾不配与他们同谋,导致了那厮的侥幸脱罪。
从历史的记载中,陈文知道明朝的士大夫并不笨,而且可以说是非常的聪明。奈何在明朝优待读书人的制度下温养了两百余年,在朝廷便骂骂皇帝、欺负欺负武将,在家乡便利用免税田吸纳百姓投献,更有甚者结社凌迫地方官员,阻碍行政。
到了明末,原本朱元璋定制读书人可以仗剑游学以磨砺士风的读书人们一个个摇着擦了香粉的扇子,带着书童在人群之中大放狂言,可真要是需要他们做事时却完全不知所谓。
生在网络时代,陈文很清楚南明的抗清运动是全国化的,几乎每个县的县志中都有相关的记载,无论是起事,还是失败后遭到清军的屠杀,写满了那个时代的正史和野史之中。
而各地的起事者除了那些反抗满清官吏横征暴敛的民众外,其他的很多则是由当地有威望的读书人串联、组织、带领那些信任他们的百姓与清军厮杀。可是这些读书人由于平日里不务实务,起兵之后往往昏招迭出,终落个败亡的下场,害了那些信任他们与之共起的百姓。
读过宋明的历史,文官监军是陈文所无法容忍的,不仅仅在于他那个武将的身份,更多还是由于文官领兵的愚不可及实在让始终在满清的压力下如履薄冰的他不敢报哪怕一丝的信任。
当初王翊还在时,他便曾经一度准备在击破了清军针对四明山的围剿后南下金华,开创新的根据地;而王翊被俘后,也是在王江出于四明湖之战惨败以及四明山殿后战的大捷所造成的鲜明对比下选择了不干涉军务的情况下,他们二人才能合力坚持下来。
只是关于文官监军的问题,陈文暂时还不打算去挑战这个潜规则,但是监军的人选首先要如同王江一般不干涉军务,还会竭尽全力支持他继续收复失地。他相信,只有如此这支本应在去年就被淹没于四明山血海中的明军残部才能继续在金华府坚持下去,甚至收复整个浙江,乃至南北两京。
正因为如此,无论沈调伦是否会前来,陈文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向鲁监国上表保举孙钰为浙西兵备道,作为他手中这支仅存的浙江明军的监军文官。
至于老营的文官集团,以分驻各县为名进行分解,这些比孙钰资格更老的文官们在距离产生的“美”面前用不了多久就会融入到新兴的“浙江明军”之中,而不再是单纯的“大兰山明军”的一份子。
既然如此,那么上表的时间便无须急于一时。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鲁监国好像是永历六年三月在厦门去监国号,宣布奉永历为明王朝正统的。只要赶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挂上已经被清军赶到了贵州的永历朝廷的线,而不至于招来距离浙江更近的鲁监国系统文官集团的干涉。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他眼下就要把全部的精力用在整顿兵马、训练士卒以及为这些事情做钱粮、情报等方面的准备上面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桃(一)
推荐一本同为南明题材的作品——《重生南明当皇帝》。
主角魂穿永历天子朱由榔,当朱跑跑不跑了,在整合内部的同时与满清刚正面,这个汉家儿郎于绝境中反击的故事便开始了。
………………
永历五年腊月二十九,明天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可是即便到了这时,吊着一条胳膊的陈文还是在案前忙碌,和吴登科、尹钺、李瑞鑫、楼继业以及顾守礼、齐秀峰这两个最早在他军中出任幕职的文官一起为年后开始进行的改组做准备。
仗着甲好,胳膊上的伤仅仅是骨裂罢了,不过按照陆老郎中和其他军医的说法,骨裂若是不重视的话,即便伤口愈合了,也会容易导致裂纹骨折的再移位,到那时就不好办了。
于是乎,陈文只得郑重其事的上上夹板,每天这样吊着处理公务,即便是睡觉也不能卸下,实在别扭到了一定的程度。只是涉及己身,便不敢轻视,营里的军医们除了陆老郎中外也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一看,身边也有作为亲兵队长的张俊带着几个新来的亲兵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仿佛他是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等着下病危通知书一般。
接受着封建社会的干部病房待遇,虽说远远达不到标准,至少没有侍女服侍,但是这样的日子却让陈文感到了一丝的不真实。因为从地理上看的话,浙江清军的两支主力现在一部分在杭州、另外一部分则在衢州,更有被赶到了衢州的马进宝卯足了气力等着回来报仇。
威胁近在咫尺,岂是可以安枕无忧的时候?!
只是刚刚占据了这一片根据地后,钱粮的问题很严重,尤其是刚刚发放了春节的加赏之后。用孙钰的话说库房里的老鼠已经开始搬家了。所幸这个问题陈文已经有了办法可以暂时应对一下,只是一旦实行开来的话阻力不会太小,所以还需要和孙钰进行最后的商议。
除了钱粮之外,军队的编制和训练也需要提上议事日程。首当其冲的便是此前因为急于应对清军围剿而使用的那种以同乡、同族为基础的组编方式,这样的组编方式确实可以快速的形成凝聚力,但是后遗症太大。所以陈文决定以战功升迁为由将涉及到的部队全部重新打算。而这件事情他已经交给了顾守礼来做,想来这个经验丰富的老童生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这个问题相对还是比较简单的,甚至包括陈文打算组建以南塘、义乌、东阳三个战兵营外,将其余的部队彻底改编为地方守备部队,驻扎在一些要地实现军事上的实际控制,其实也只是各守备部队军官的人选问题。但是相对而言,军队的作战编制问题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去年由于在四明山殿后战中,老南塘营在与提标营对抗的过程中远程兵种不足导致了在肉搏战开始前很难对清军的阵型进行有效的破坏。所幸鸳鸯阵在那样的地形威力实在惊人,通过肉搏战中惊人的交换比成功的压垮了清军。
于是乎到了今年。陈文便将编制改为了戚继光在北方守边时那种一个鸳鸯阵杀手队和一个步兵队合编为一个步兵队的编制,只是由于骑兵数量的不足所以还是继续使用四四制。这个编制期初效果很好,面对处于优势兵力的清军留守部队时战斗几乎只能用碾压来形容,可是当面对督标营这样的精锐时,这个编制肉搏兵种过于单薄的问题就显露了出来。
而且这里面还存在着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一个是清军的火炮,而另一个则是清军为了降低狼筅的压阵效果而拿出来的那种超长的长矛。
这两个问题对于使用鸳鸯阵的陈文而言虽然称不上致命二字,但是也一样值得他重视起来。因为他所使用的鸳鸯阵在战场上面对宽阔地形下的优势清军一旦无法快速的突破清军的阵型,就很容被清军耗死。尤其是当得知王升已经在开始复制他的编制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对于这个问题,陈文并不是没有设想过使用西班牙大方阵来应对,但是在浙江使用西班牙方阵来与清军周旋,军队受到地形的限制太大。无论是山区,还是水网交错纵横的盆地、平原,西班牙大方阵就显得过于臃肿了。远没有鸳鸯阵那么灵活。
所以,陈文还是打算在鸳鸯阵的基础上进行修改,而第一步就是解决清军长矛手在单位地形下比鸳鸯阵的狼筅手数量多的问题。
清军拿出的长矛手列阵降低狼筅的压阵效果,想法很是不错,效果也很好。但是清军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打法。每个长矛手之间依旧留着一定的距离,这不仅仅是出于习惯,同时也是为了后一排的刀盾兵随时换到前排来应对明军长牌和藤牌手以及长枪手的突进。
陈文觉得,这样的不适应恐怕持续不了多久,清军迟早会想到如俞国望在台州战场上使用的那种彻底放弃了突进攻击的大盾牌手,尤其是曾经与俞国望交锋的马进宝,更是如此。可同时陈文通过推理,觉得马进宝未必会将阵型密集起来,毕竟俞国望的半成品西班牙方阵被火炮彻底轰碎,而明军在孝顺镇之战时也拿出了类似的办法。
既然如此,鸳鸯阵那种在单位地形下相对密集的战阵就变得更加合理了,但是现在使用的那种七八尺的长枪就不足以完成全队主力刺杀的任务,毕竟你若是连够都很难够到对手的话,那么实现足以导致对手丧失战斗能力的有效杀伤就更加困难了。
于是乎,陈文决定将长枪手所使用的那种七八尺的长枪换成一丈五尺左右的长矛,但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长矛与狼筅的长度相同,那么狼筅的很多招式在相对密集的鸳鸯阵就很难施展,而另一个则是长矛过长,导致了一旦被敌军突进的话很难自保。
眼见于此。陈文只得废除狼筅手这个编制,将其变更为长矛手;同时为了更好的保护长矛手,陈文则干脆将最前排的藤牌手也改为长牌手,而镗钯在面对清军刀盾兵的突击时表现远远比不上他们在戚继光时代用以对抗使用双手倭刀的倭寇时那么好用,所以这个编制同样被废除,只是更换成什么兵种还有待商榷。
只不过。这个变革计划刚刚一经提出就遭到了吴登科和楼继业的激烈反对,就连尹钺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有李瑞鑫还是保持着那副“老子是骑将”的心态坐在那里将这个问题听下去。
“大帅,孝顺镇之战是王师胜了,那些新兵也都见识过了战场,甚至更有亲手杀过鞑子的。只要利用这段时间将新兵彻底操练起来,完成如天台山上练兵时的训练任务,到时候鞑子肯定不会是王师的对手。”
见吴登科说完,楼继业连忙将话茬接了过去。“大帅。王师现在身处于水网纵横的浙东,使用戚少保在南方抗倭时的鸳鸯阵是最好不过了。鞑子的长矛手无非是用来降低狼筅的压阵效果,只要王师的狼筅手技艺更为精擅,他们想遏制鸳鸯阵的威力是不可能的。”
“楼参将说的很有道理,大帅,鸳鸯阵乃是戚家军战阵体系的核心,不光是是步兵营,车炮营和辎重营也都有用以在偏厢车上使用的改良版鸳鸯阵的存在。即便是骑兵营中除却轻骑鸟铳手的编制外也都是以鸳鸯阵为基础,只是骑在马上作战而已。”
二人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不同意陈文对戚继光的鸳鸯阵进行修改,因为按照陈文的修改方式,步兵营的鸳鸯阵就很难再称之为鸳鸯阵了。毕竟鸳鸯阵不仅仅是一队持着长短兵器搭配在一起的集合,其更重要的还是在战场上面对各种情况时的变阵。一旦按照陈文的方法改完,鸳鸯阵中的很多变化就再难施展,这个阵也就彻底变了味道。
听完这段话。陈文颇有些感触,不仅在于这些戚家军后人对于鸳鸯阵的热爱,同时也有对吴登科的一些全新的看法。
一年半以前,陈文在孙家的小院里与吴登科相识,那时的吴登科就是一个大嘴巴的文盲。纯粹的粗人一个,而且对于新知识的学习速度远逊于他的那些同袍。可是从陈文被任命为大兰山游击,吴登科也领到了一个千总的军衔后,他几乎每天都比其他军官睡得晚,因为当别人睡觉的时候他还在温习休沐时学写的字和需要诵读的文章。
这一年半下来,原本贪杯的吴登科现在已经很少喝酒了,唯有庆功宴时会浅尝辄止。这样的习惯源于他每天的时间都很充裕,甚至是紧张,没有必要为了喝酒去浪费学习的时间。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学习,吴登科不仅能够书写一些作为军官需要经常使用的文字,甚至已经读了一段时间的兵书,他口中对于戚继光各兵种战阵体系的理解便是他此前与陈文探讨时琢磨出来的,此刻能够完美的用在了这里让陈文很是感叹于梦想这两个字是何等的伟大。
后世有句话,说是一个人需要有梦想,万一它实现了呢?
可是在陈文看来,梦想的实现最重要的便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努力奋斗,机会总是会给那些有准备的人们的。从获得了游击将军的官职到现在只在和黄中道、毛明山畅谈时休息过半日的陈文很清楚,对于战争仅仅只有影视剧和文学作品所表达过的概念的他之所以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远比其他人付出的更多,而吴登科也同样适用于这个道理。
只不过,感动归感动,鸳鸯阵的改良工作还是要进行,因为这不仅事关明年与清军的战事,更重要的是当清军中一部分有识之士已经开始试图复制他的成功经验的时候,他必须设法加以克制,只有这样才能在没有战略纵深,且兵力必然处于劣势情况下以最少的损失消灭更多的清军,完成驱除鞑虏、光复华夏旧疆的使命。
眼见于此,陈文便再度拿出了摆事实讲道理的那一套手法。当年做销售时他凭借着这套手段获得了高于同侪的成交率,来到这个时代后,靠着这套手法也说服过很多人。如王翊、王江那样的文官,亦或是俞国望那样的武人都曾经被他的三寸不烂说服过,而今天他便需要再度给这几个部下洗洗脑,以便于他们能够更快的摆脱教条主义的束缚。(未完待续。)
第五章 新桃(二)
改良鸳鸯阵,在明朝,至少在陈文军中的这些祖上曾经作为戚家军一员存在的军官眼里基本上是连想都不敢去想象的天方夜谭。
究其原因,不仅仅是戚继光和鸳鸯阵的赫赫威名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陈文麾下这支明军自成军以来凭借着微调过的南方抗倭和北方戍边的鸳鸯阵在肉搏战上几乎鲜有败绩,哪怕是在侧面战场上以新兵面对优势清军也可以勉力坚持一定时间,为发起进攻的部队争取击溃当面对手的时间。
鸳鸯阵攻守兼备的特点使得陈文麾下这支明军在肉搏战中获益良多,但是清军既然已经开始试图找出克制鸳鸯阵的办法,而且已经注意到了狼筅的作用,那么他就需要为此提前做出准备。
“吴兄弟、楼兄弟,你们二人的族里甚至是祖上都有过追随戚少保的先人,而且还坐到过不低的职务,那么戚少保为什么会发明鸳鸯阵想必也很清楚吧?”
当年戚继光在南方抗倭时,面对的敌手是使用双手倭刀、竹枪、鸟铳的倭寇,倭寇之中多是海盗和浪人,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而明军却由于卫所制败坏,兵不能战,面对倭寇往往一触即溃。
鸳鸯阵攻守兼备,同时形成了在单位区域长短兵相交、互相配合的作战体系,而倭寇中赖以摧坚陷阵的勇士长于单兵作战,需要空间来挥舞兵器,这样一来在战场上就会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而单兵作战的倭寇就算再武勇,以一敌二、五、甚至是十二人,也势必会死于乱刃之下。
陈文麾下的这支明军之所以能够在肉搏战中即便面对经验更加丰富的清军也能够实现压制,说到底还是因为清军现在的战阵中和倭寇一样,靠着那些所谓的勇士以个人武勇来破阵。其结果就是每兵之间必须存留间隔,以方便挥舞兵器,而鸳鸯阵相对密集的战阵正是此等对手的克星。
听到陈文的问话,吴登科和楼继业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等待着陈文接下来想要说的事情。因为他们很清楚。陈文对于那支传奇军队和那位盖世名将的了解甚至比他们还要深刻,只是不知道陈文的那些知识来源于何处罢了。
“戚少保在南方抗倭时,针对倭寇擅长单兵作战的特点发明了鸳鸯阵,以众力凌寡敌,是故无往不利。等到了前往北方戍边时,由于蒙古鞑子的作战方式与倭寇截然不同,所以戚少保决定改用步兵营、马营、车炮营和辎重营组成多兵种联合作战体系,而且鸳鸯阵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是故依旧无往不利。”
明朝中后期。蒙古人的作战方式依旧保持着元帝国时代的样子,轻重骑兵互相配合,只是远没有他们的祖先玩得那么明白。这样的情况下,戚继光在蓟镇面对的蒙古人往往是以骑射破坏阵型,随后以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彻底将阵型撕扯开来,从而实现胜利。
对手作战方式改变,应对方式也势必将发生变化,这在古今中外的兵家中都是极为正常的。戚继光也同样做出了应对。戚继光的车炮营和辎重营以偏厢车保护车后的步兵,以弗朗机、虎蹲炮、鸟铳之类的火器实现杀伤。再以同样大规模使用火器的骑兵发起进攻,从而击溃对手。
即便是偏厢车的车阵被破,阵后的步兵也可以列改良后的鸳鸯阵,靠着火器队的火器以及鸳鸯阵杀手队所使用的弓箭、标枪、枪棍、大棒之类的兵器抵御蒙古骑兵的攻击,再由骑兵反推,所以戚继光在蓟镇往往靠着几千人就能将数万蒙古骑兵击溃。甚至是消灭。
“在四明山殿后战,以及此后的连番作战中,我们所面对的鞑子虽然结阵进攻防御,但是想要摧坚陷阵还是要靠那些持着刀盾的锐士。由于兵器挥舞需要空间,所以每兵必须间隔距离。而这也就给了鸳鸯阵以多打少的机会,就像当年的那支戚家军面对倭寇时那般。”
“可是到了一个月前的那场孝顺镇之战,鞑子已经意识到了鸳鸯阵的威力,开始试图以长矛来遏制狼筅的压阵效果和阵中各兵进攻的势头,最后靠消耗战来击溃王师。虽然那一战我们胜了,但是鸳鸯阵已经不再如此前那般无往不利,若非南塘营以火炮抵近轰击加速了四府绿营的瓦解,义乌营恐怕未必能够坚持到南塘营纯以步兵破阵吧。”
听到这话,吴登科立刻起身下跪,口称死罪。而陈文其实也并非是要追究责任,便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继续向在座的众人将他的话语说下去。
“如果隆庆年间,戚少保上书要求全国各地卫所前往蓟镇轮训的计划得以实行,面对我皇明上百万人计的鸳鸯阵,只有数万男丁的建奴本不足持。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二字。”
“今天我们可以通过复制戚少保成功的经验来取得成功,但是戚少保已经不在了,当鞑子发现了并试图复制或是克制戚帅成法,那么我们就必须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进行更为深化的变革,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走向最终的胜利。”
陈文的演讲或是辩论一向会在摆事实讲道理的同时以着更为激动人心的话语来加强煽动和说服的效果,后世的很多演讲都存在着类似的模式,对陈文而言只是听得多了所以习惯了而已。
只是陈文所讲述的事实和道理也确确实实的引起在座众人的一些思考和共鸣,以至于在接下来反对就再没有之前的那么坚决了。而陈文对于鸳鸯阵的改良也并不是彻底的,至少在改良版得出成绩前原版的鸳鸯阵还是需要有所保留的。
“此次改良鸳鸯阵,暂时仅限于战兵三营,各个守备部队鸳鸯阵杀手队保持不变。而且每个哨的四个步兵队中也要保留一到两个老版的鸳鸯阵杀手队,”
陈文的各个守备部队很多都需要驻扎在城市或是险隘之处用以,以便于实现军事上的实际控制。这些并非以平坦地形野战为目的建立的军队使用老版的鸳鸯阵效果应该会比改良版的更好,毕竟改良版的从本质上也是用以加强战阵的厚重和密集,以便在对抗优势清军的消耗战中取得取得优势,而不是像老版本的鸳鸯阵那样追求全能。
“大帅,那火兵的尖头扁担?”
“继续保留。”
听到这话,楼继业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而吴登科则只是点了点头,看样子则是已经在等待下一个议题了。
“鸳鸯阵杀手队的问题已经不存在异议了,那么本帅便继续说下去,下一个便是火器队。”
陈文最初的计划中,从属于各步兵队的火器队全部装备鸟铳,但是鸟铳本身的口径比较小,还属于那种轻型火绳枪的范畴之中,对于身披布面甲的清军杀伤效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陈文打算折腾出些别的东西,但是距离装备部队还有些遥远,只能暂时这样讲究着。
火器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毕竟新装备听起来杀伤效果更好,而且他们对于鸟铳也没有如鸳鸯阵那样的情节在,所以很快就被顾守礼记录在案。而接下来的炮兵和水营还需要相关的军官前来继续探讨,所以不在讨论的范围之内,唯有骑兵还是引发了一些问题。
回师援救义乌县城的过程中,陈文一度率领骑兵队与抚标营的骑兵亲身肉搏,虽说是付出了一定的伤亡,甚至就连他的胳膊也被打伤,但是总体伤亡却远远小于清军。
这与陈文此前的作战计划有关,同样也少不了李瑞鑫长久以来的训练,至少据陈文所知,李瑞鑫在训练骑兵上可谓是不遗余力,尤其是在四明山殿后战之后更是如此,甚至一些家传技法也毫不吝啬的进行传授,只有那个用脚射箭的神技没有外传。
陈文很清楚李瑞鑫为什么会如此积极,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只是经过了上一次的骑战,陈文觉得以五人或是十人为一组与数量不等的清军骑兵交锋,对于明军更为有利,那么还不如干脆根据戚继光的马营来组编骑兵,从思路上也是保持鸳鸯阵那一套以多打少的原则。只是……
“大帅,以戚帅成法组建营属骑兵队的办法末将没有异议,只是我部火铳数量不足,还要就着火器队使用,戚少保的铳骑编制很难完成。”
李瑞鑫提出的问题确实存在,而陈文也想好了解决的办法。“铳骑中的鸟铳骑兵取消,骑兵队按照马营左右两部马队编制,只是具体使用三眼铳还是骑弓,这些东西待定。”
之所以待定,除了陈文不太清楚装备在新编制中的实际效果外,更重要的是物资和军需的严重不足暂时还无法得到缓解,至少如果陈文什么也不做的话,手中的物资最多也就能够撑到三月,而这却是远远不够的。
“军需的问题本帅会和孙知府进行商议,尔等无须多虑。不过在新装备实现量产前,军队继续使用老装备进行训练和作战,新装备的列装也是优先战兵营,各个守备部队其次。”
“下官遵命。”
战事完结后,孙钰彻底投入到金华知府的工作之中,而军需官则暂时由顾守礼代掌。听到陈文的吩咐,顾守礼连忙起身应是。
待顾守礼重新坐下后,陈文便继续说道:“今日叫你们一同前来,除了组编的问题外,还有一件大事。我部已收复金华府全境,本帅以为,金华镇和金华卫的设立已经势在必行。”(未完待续。)
第六章 新桃(三)
卫所制,源于西魏、北周、隋、唐时代的府兵制,乃是一种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顾名思义,卫所有守备和屯田两项职能,其中的军户有事调发从征,无事则还归卫所屯田。是故,明太祖朱元璋曾言:“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明朝的卫所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其下由都指挥使司、卫指挥使司、千户所、百户所等军事行政单位组成。这些军事行政单位并不仅仅是军营,而是由五军都督府负责管理的如府县式的行政单位。比如天津三卫,在明朝辖地九千两百余顷,与州县无异;再如后世的厦门,在此时此刻则被称之为永宁卫中左守御千户所,是为郑成功的大本营。
而浙江的卫所自建立之初,最主要任务便是备倭。是故,浙江的卫所设置于沿海府县居多,位于嘉兴、杭州、绍兴、宁波、台州、温州等沿海六府的卫所多达十卫三十所,占据浙江卫所总数的六成以上。相对的,内地的卫所则偏少,其中金华府境内更是只有直辖于浙江都指挥使司的金华守御千户所。
金华守御千户所设立于洪武三年,编制有正千户一、副千户二、百户十,其听讼设镇抚一,以上皆世袭军职,其卫所衙门就在府城酒坊巷的巡按御史行台左近。
太平天国时期,忠王李秀成的堂弟侍王李世贤攻下金华后,将已经改为试士院的巡按御史行台与金华守御千户所原址统一修建为侍王府,乃是后世中国留存的太平天国建筑中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宏大、壁画等艺术品最多的一处。
而军镇这个单位则属于镇戍制,在明朝则始于永乐年间起逐步建立的用以防备蒙古人的九边十三镇。随后,尤其是在募兵制盛行后,开始逐渐在全国范围蔓延开来。
在明初的卫所军制下。卫所武官平日在卫管军,遇征行,“则率其属,听所命主帅调度”。战事结束,兵还卫,将归朝。将领与兵士之间没有密切的联系。永乐以后,常备兵制———镇戍制产生,总兵等将领长期镇戍边镇,统率营兵,将领与兵士之间的联系特别是在家丁制兴起后也逐渐的紧密起来。
陈文口中的金华镇源于自天台山出发前王江授予的金华总兵的名义,只是南明时期制度已彻底败坏,他此前还有鲁监国任命的大兰山总兵的职务,可那时他和王江则早已被迫南下天台山,更不要说是在大兰山上驻军了。
至于金华卫在理论上则属于是原本的金华守御千户所的延伸。不过陈文并不打算按照明朝的卫所制度来建设金华卫,所以原本的金华守御千户所则势必会进行裁并。
听到陈文提出要建立金华镇和金华卫这两个军事行政单位,在座的数人尽皆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文,一个个如饿狼见了肉的目光让陈文鸡皮疙瘩直跳,就连那两个文职幕僚也只是稍微含蓄了一些而已。
对于他们的反应,陈文很能够理解。无论是军镇,还是卫所,新的军事、行政机构的建立都意味着权利的授予。而他们这些追随陈文有年,屡立功勋的高级军官和幕僚势必将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金华镇下设南塘、义乌、东阳三个战兵营。镇直属部队以及若干编制不一的守备部队,负责王师在这片新近光复的土地上的进攻、守御等军事任务。其中金华镇以镇守总兵官为主帅,三个战兵营的指挥为协守副总兵,镇直属部队主将为参将衔,各守备部队负责军官按照配置兵力和镇戍地点分授游击将军、守备和千总等军职。”
金华镇作为镇戍军镇,自然是总体负责本地的进攻和防御事宜。战兵营不提,镇直属部队和守备部队在明朝也有先例,只是名称略有不同罢了。不过无论怎么叫,其职能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理解上也并不困难。
“自天台山出发前。王巡抚已经任命本帅为镇守金华总兵官。南塘营指挥一职由李副将接任,义乌营指挥和东阳营指挥不变,继续由吴副将和尹副将负责。至于镇直属部队,则由陈国宝参将负责。”
镇守金华总兵官一职的归属可谓毋庸置疑,甚至包括义乌营和东阳营的指挥也没有出乎意料,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瑞鑫却接手了南塘营指挥一职,而在孝顺镇之战前就负责南塘营的楼继业身为参将反倒连镇直属部队的主将都没有捞到。一时间,众人尽皆愕然,就连楼继业也没有例外。
“守备部队的主官,本帅以为原义乌县加衔守备刘成在守城战中表现不俗,可以任命为东阳县游击将军,负责东阳一县的守备工作,而其他的位置则按照历次作战的功勋再做评订。”
东阳县是明军进军金华起占据的第一个县,也是保存最为完好的一个县。明朝的东阳县地域广阔,包括了后世的东阳县全境以及磐安县的大部。
可是眼下明军最主要的敌人分别驻扎与杭州和衢州,自然不可能在此集结重兵,而此地却要面对着台州清军以及立场尚不明确的周钦贵所部义军,所以这个东阳县游击将军的任务很重,甚至可以说已经开始迈向高级军官的序列了。
“另外,金华镇总兵府及直属部队、战兵营以及守备部队统一下设军需官、军法官负责协助主官,其中各级军需官直接向金华镇总军需官负责,军法官则直隶于上一级的军法官,各部主将不得干预军需、军法,违令者以越权论处。”
“镇总军需官和总军法官为赞画参将衔,以下各级军需官和军法官以此类推。至于人选,便由老南塘营的顾军需官和齐军法官接任,以下各级官员再行商榷。”
顾守礼和齐秀峰自南塘营组建起便追随陈文,可以说是陈文身边最为信得过的两个文官幕僚了,所以他们的任命依旧没有出乎意料之外。至于不得干涉军需和军法这件事情,乃是陈文自建军以来便厉行的规矩,自然也是极为正常的。
只是任命已经到了现在,却依旧与已经坐到参将的楼继业无关,着实让众人有些不解。难道,陈文打算让楼继业负责金华卫的屯田事项吗?
前面的任命都已经完结,至于下属军官的任命则还需要按照功劳簿进行商榷,完全没有吊人胃口想法的陈文便宣布了下一个内容。
“自即日起,我金华镇王师设立镇总参谋部,以总参谋长为主官,负责带领参谋军官根据情报进行沙盘作业,协助本帅制定计划和指挥作战。至于这个总参谋长的人选嘛,便由楼参将担任,同时加楼参将为协守副总兵衔,以后镇总参谋长依照此例。”(未完待续。)
第七章 新桃(四)
在中国古代,以及欧洲的拿破仑时代之前,军队之中并非没有为主帅出谋划策的人物。西方大多是由贵族出任,而中国古代则略有不同。
先秦的战争中,有以占卜问于天地鬼神,如甲骨文的诸多记载,也有咨询于士大夫,如曹刿论战。而后则多为军官或是文职幕僚为主帅谋划,如童贯北伐燕云时,马扩与赵良嗣皆为赞画,因童贯为宣抚使,故简称为宣赞。到了明朝,军队中同样有赞画参将、游击、都司之类的军职,或文职幕僚出任,或是军官兼任皆可。
但是在参谋长制度出现之前,军官和幕僚对于赞画军务一般会根据个人经验来出谋划策以应对变化,属于主帅的附属品,若是主帅没有问及或是不愿听从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后世的参谋军官则会根据诸如天气、风向、地形的不同,双方的位置、军需、装备等差异,以及敌方的行动轨迹和大致意图等一系列影响战争结果的因素进行科学化的分析、研究来制定作战计划,为战争服务而非单纯的为主帅服务。
两者最大的差别在于一个是被动的、纯以前人和自身的经验为之,且彻底附属于主帅的;而另一个是主动的、科学的进行分析,并且服务对象为整个军队或是国家,而非仅限于主帅。
参谋长制度是陈文很早以前就想要拿出来的,可是当时军队的规模很小,识文字、会算数的军官也少得惊人,而且他当时还在文官监军的麾下,并不方便将这些有别于时代的东西拿出来。只是在讲解孙子兵法是几次强**报分析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仅此而已。
自天台山出发前,陈文便和麾下的军官团对于潜越、诱敌、临阵变装以及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况进行了系统化的分析。明军在这一战中受益良多,于是乎陈文便决定在战事告一段落的当下把这个拿出来,为未来的战事做准备。
只不过,对于陈文眼前的这些部将和幕僚们来说,赞画军务的概念还停留在这个时代——无兵无权,仅仅作为主帅的附属品存在。远不及领兵的武将。哪怕陈文严禁军官奴役士卒,也不允许他们插手军法和军需,也远比这个赞画要有实权得多。
当陈文说出任命楼继业为金华镇总参谋长之时,目光所及之下在座的所有人无不都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而楼继业更是满脸的激愤和委屈不平。至少在他们看来,楼继业追随陈文的这一年多以来,任劳任怨不说,对于军队建设和作战指挥也多有建树,怎么就被打入“冷宫”了呢。
难道是因为军中那支老戚家军的后代数量有些太多了。所以作为主帅的陈文打算将其中阶级最高的楼继业冷藏一段时间?还是因为孝顺镇之战时楼继业的用兵为陈文所不喜?亦或者是……
就在这些军官和幕僚浮想联翩之时,陈文权当是没有看到,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本帅设立的这个参谋长与历来军中的赞画不同,这个职务的工作量很大,不仅仅是为主帅出谋划策,而是要根据战场上的变化不断推断出对手的意图,并且提出合理化的意见和建议以应对变局。”
“如此一来,便需要参谋军官学会绘制地图、制作沙盘、分析情报。对于兵书战册以及当下王师和鞑子所使用的战术能够烂熟于心,且知道如何应对。这就需要参谋军官进行系统化的学习。而不是看着那种文人作画式的地图,或者是连地图都不看就凭空想象。”
沙盘,在中国古代并非是什么从未有过的舶来货。据说早在秦灭六国时,秦始皇就曾亲自堆制研究各国地理形势,以便于调兵遣将,甚至在秦始皇陵里也有堆砌而成的全国地理地形模型。并且使用水银来模拟江河大海。
而根据南朝宋范晔撰的《后汉书?马援传》中记载:汉建武八年,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带地方豪强隗嚣时,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光武帝叹曰“虏在吾目中矣”。这可以称得上是最早的沙盘作业了。
只是未待陈文解释沙盘和他所说的话中那些需要根据他的认识来定位的概念,这些军官和幕僚却已经全部关注于参谋长这个全新军职所代表的意义之上。因为这个新设的参谋长已经远远不是赞画幕僚那么简单了,而是作为这支军队的大脑存在,尤其再联想到陈文说过,镇总参谋长是挂协守副总兵衔的,而不是赞画军职,这里面的含义可能就更加深远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陈文拿出来的参谋长制度从一定意义上还是附属于主帅,以完成主帅意志为主旨,与后世的一些军事强国的参谋长制度还有不小的区别。
“既然提到了学习,本帅决定,将酒坊巷的金华守御千户所连同巡按御史行在彻底改建为金华镇讲武学堂,所有哨长及哨长以上军官全部要到此轮训学习,而且以后我部所有军官都要经过相应的学习,在考核合理后才能正式得到晋升。”
陈文的一句话,巡按御史行台和金华守御千户所就提前两百年的时光完成了合并,只是从太平天国的侍王府变成了所谓的金华镇讲武学堂。
可是听到这话,众人登时一愣,随即便是众相皆异。
半文盲的尹钺和准文盲的李瑞鑫心中的苦水大抵已经能从脸上渗出来了,而原本百分之百纯文盲的吴登科却凭借着一年多的学习可以和少时开蒙后就学习兵法的楼继业一般面色如常,顾守礼听完这话愣在那里显然是被惊到了,而齐秀峰则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大帅,私设武学,而且还是要把巡按御史行台和金华守御千户所占用并进行重建,朝廷那边当如何交代?”
交代?
陈文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想。
眼下鲁监国不知所踪,不过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去厦门当寓公了。至于接下来的永历朝廷,就更不必担忧了。身处大西南的永历天子有精力也是想着从孙可望手里弄回些权利,再要不就是设法让李定国回去勤王,至于地处东南沿海的浙江,给爵位拉拢还来不及呢。这等些许小事,即便知道了也权当是没看见,谁让大明天子还要依仗着陈文他们这些军头来重建大明王朝呢。
眼见着众人将目光投诸到他的身上,陈文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便说了句“朝廷没功夫理会这等小事的”,便转向了下一个议题,那语气听着此事仿佛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金华镇讲武学堂的细则本帅已经制定完毕,过了年。待确定了具体建筑布局后便可以派部队监视那些需要劳动改造的降兵动工修建。此外金华镇内部还有一些诸如军器司、军医司、军训司之类的部门和新设制度,过年这期间也会一一进行完善。”
金华镇的事情告一段落,而作为陈文麾下这支浙江明军的另外一个组成部分——金华卫的建立也必须开始进行。
“金华卫指挥使司负责管理金华府的军屯和在籍军户,直接接受本帅领导,军户平日在乡屯田、操练技艺,战事受招补充军队。金华卫指挥使司衙门将设于我们身处的军营外的一片军府用地,主官为金华卫掌印指挥,以下设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协助。各县设千户所,县内按照区域设百户所分级管理。至于屯田和军户。本帅自有办法。”
“大帅,这金华卫就只负责屯田、营操和验军吗?”
楼继业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按照明制,卫所即是军事单位,同样也是五军都督府下设的类似州县的行政单位,卫所负责的事情不仅仅是屯田、营操和验军那么简单。诸如漕运、备御、巡捕、出哨、入卫、戍守、军器等事务亦要负责,不是屯田那么简单而已。
只是陈文并不打算完整的将卫所制度重建起来,只是打算以此作为类似于人武部和屯田的管理部门使用,而其他的任务则交给金华镇内的各部门,从一定意义上实现军镇和卫所的重新分离。
“不。金华卫指挥使司只负责屯田和营操,验军之事由金华镇军训司负责。军户在乡屯田,操练技艺,由金华卫的负责军官带领,而验军一事则由军训司负责。卫所训练的士卒无法满足新兵补充标准,那么就由卫所军官承担责任,若是补充上来的军户不合格,则直接问罪军训司相关人员,。”
“诸君,我皇明太祖高皇帝建立卫所制度,在那时被蒙元统治近百年早已残破的华夏大地上实现了不费百姓一米而养兵百万的辉煌成就,可是时过境迁,卫所制已经彻底败坏,眼下镇戍制随着家丁制度的出现也败坏无余,军队彻底沦为各级军头的私产,而非国家所有。”
“是故,本帅决定改良成祖皇帝时的军制,以卫所和军镇分离并行,防止兵为将有的现象重新出现,以加强王师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其实陈文那个所谓防止兵为将有的现象出现,只不过是防止部将获得更大权利,造成内部的倾辄和外来势力对于军队的渗透。实际上这一套体制下来,金华镇和金华卫皆受其领导,整个金华府的大军则全部由陈文掌控起来,而不是永历、鲁监国亦或是朝廷的文官集团,分明是他在去除封建化的过程中完成了他对这支军队的制度化集权。
只是对于这些军官和幕僚而言,陈文一向将军权和财权彻底把控在手中,而他的那一套随之而来的制度也确实有效的提升了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这一点虽说确确实实的损害到了他们的封建权益,但是眼下大敌在侧,再加上陈文对他们的赏赐也一向丰厚,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争取什么。
军镇和卫所是陈文用以凭借这片刚刚收复的残破失地来对抗整个浙江、乃至是江南的清军的基础,而具体的细则更是他从在天台山上时就开始权衡考量,直到前不久才算是大体完成,只是具体的效果如何还有待观察。
研究了一天,直到深夜才算是将新设立的各部门和部队的规章制度制定出来,军官和幕僚们回去休息,准备在渡过这个不眠之夜后开始相应的准备工作,而他则拿出了此前制定的计划再做审核,以便于明日和孙钰进行商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