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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维卿     永历四年txt下载     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章 盗首(中)

    在陆宇火鼎的指使下,江汉连忙将船摆向对岸,只是那人却在他登岸前就已经离开。所幸陆宇火鼎和江汉都是鄞县本地人,对于城外的街巷也颇为熟悉。没过一会儿,这二人就缀上了此前在河岸边祭拜的那个汉子,直到他走进了一间破败的茅屋。

    行到近前,门已紧闭,陆宇火鼎伸手就要去敲那房门,可是却被江汉一把拦了下来。倾听了片刻屋内的动静,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般,江汉向陆宇火鼎摇了摇头,随即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柄解腕尖刀提在手上。

    暗示陆宇火鼎稍微站开一些后,江汉一把推开了房门。视线为屋内漆黑的环境所浸染的刹那,一道电光裹挟着罡风自幽暗的深处袭来,直奔着江汉的要害而来。

    虽说早有预料,可是那刀光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便身体在推门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向后倒退的准备,却还是只得靠着手中的解腕尖刀顺势带了一下,才强强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此刻,江汉后退的第一步正在凭籍着向后的力道拉扯着身形,而第二步却刚刚离地尚在维谷之间。可是就在这时,只见那个汉子自漆黑中合身扑将了上来,第一刀余力未尽,另一只手上的第二把刀却以着更快的速度直劈江汉的面门。

    双刀本就难练,而且刀身越长就越加的难以施展。可是眼前这人,双刀的长度远超江汉平日所见,此刻一前一后,却又是一快一慢拿捏的极其准确,将他的反应全部算进了其中,使得他在推开门的瞬间就已经丧失了全身而退的希望。

    江汉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尾随的这个汉子竟会是一个健斗之士。只是此刻长刀劈动空气的余波已经拍在了他的斗笠之上。

    长刀转瞬即至,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凭借着多年厮杀搏斗的经验,江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壮士断腕,以此来拖延被当场斩杀的时间。可是他的左手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那刀竟已然劈开了他的斗笠。而此后。那汉子的刀势却未有丝毫的减缓,势要如那斗笠般将他的脑壳砍作两半。

    生死只在刹那,此间不远的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道破了这刀锋源头的寂静。

    “毛将军,刀下留人!”

    急促的劝解声响起,那汉子手中的刀竟仿佛时光凝滞了一般,停在了声音传到耳膜的瞬间。而当那汉子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时,却似乎是在那一撇的瞬间便勾起了一些早已淡忘的回忆。

    “陆观察?”

    “正是在下,想不到毛将军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不敢。”

    长刀停凝在距离江汉额头不过寸许之间,只在陆宇火鼎与那人认出对方的片刻便离开了江汉的面前。从发起攻击,到收刀入鞘,那汉子全程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是常年浸淫于此道的好武之人。

    呼吸已停滞了片刻,江汉在双脚落地的刹那却如同溺水之人呼吸到一口空气般找到了回返人间的感觉。那刀虽已入鞘,但是江汉却依旧心有余悸,毕竟刚刚那刀锋距离他只有一寸左右。只要陆宇火鼎晚喊出一秒,亦或是那汉子收刀慢了哪怕半个呼吸。此刻的江汉就只是一具脑浆迸流的尸体了。

    见两厢乃是熟识,自然没有继续打下去的道理了。那汉子左右扫视了一眼,将陆宇火鼎和江汉引进了破屋,随即拱手向江汉致歉。

    那江汉本就是个豪爽的性子,此前他与陆宇火鼎尾随而来,对方在发现之后自然会产生防备之心。换做他也是自然会出手相搏。见那汉子拱手致歉,江汉连忙让过,只是未带陆宇火鼎介绍,江汉的注意力从那两柄长刀转移到那汉子的容貌,再一联想道陆宇火鼎对其的称呼。登时便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来历。

    “你是,你是毛明山?!”

    “正是。”

    见江汉认出了毛明山的身份,陆宇火鼎便将江汉介绍给毛明山。重新见过礼后,毛明山便在陆宇火鼎的询问下谈起了自四明湖之战明军惨败后的经历。

    大兰山明军乃是陆宇火鼎的挚友王翊生前的心血所在,而他的另一位好友王江也在那支残部之中,所以陆宇火鼎分外关注。可是那一战后,他除了在年后听闻到清军在追击途中被这支明军的残部击溃,紧接着那个带队的武将又在新昌城外大闹了一场的消息外,直到前不久台州大乱,才重新获得了大兰山明军的音讯。

    随着毛明山的娓娓道来,陆宇火鼎对于大兰山明军的残部眼下的状况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尤其是南塘营和陈文的出现,以及四明湖之战前陈文的运筹和明军内部的倾辄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只是他断没有想到,这期间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李荣被生擒后,陈文和王江打算用其交换王翊而未能成行,更是让他叹息不已。

    得知了毛明山此来目的与他相同,甚至就连其中遇到的困难都大致相同,陆宇火鼎思虑了片刻,见毛明山也确实值得信任,便将他与江汉此前制定的计划和盘托出。

    “完勋之首,吾已有成算,只是需要冒些风险!”

    ………………

    第二天一早,徐磊如平日般早早的起来,开始监督麾下的士卒训练。

    自从此前四明山南部的那场惨败的调查中脱身,以着戴罪立功的名义转隶重建的提标左营后,徐磊以着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勤奋苦读兵书、钻研阵法、训练士卒,甚至与王升那个降将结为了莫逆,为的便是把陈文这个新晋崛起的怪胎明军武将琢磨清楚。

    从那之后,徐磊靠着从王升和大兰山明军降卒口中得来的那些只言片语的情报,也总算是勾勒了出了一些南塘营战斗力来源的痕迹。可越是了解,他就越是不明白,陈文组建这样的一支军队,并且始终在将主将和各级军官的私利吞没、废除,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徐磊觉得陈文大抵是打算谋朝篡位,所以抱着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心态来调动士卒的力量。可是这样下去,他麾下的那些军官又怎么可能始终容忍下去,而不去获取本就属于他们的权益呢。

    抛开了这些胡思乱想,徐磊也只得更加专注的研究南塘营所使用的鸳鸯阵,而且有着陈文成功的例子,他觉得只要把那一战中他所见的,以及从王升和那些大兰山降卒口中得来的关于南塘营的编制进行复制,就算同等兵力下未必是原版的对手,以着清军的人力物力财力,靠数量也总能将其压倒的。

    将这些想法禀报给田雄后,徐磊立刻获得了田雄的支持,用来重新整编的两百余积年老兵,武库中最好的兵刃、火器、战马、甲胄,而后靠着和王升之间不断的切磋研究,终于换来了一支可以傲视提标营的强兵,哪怕它还只是一支两百余人的小部队。

    靠着这支部队,徐磊在今年再度围剿四明山的战斗中出尽了风头,战后的提标营内部较量中,也碾压式的击溃了其他的重建部队,成为了一支真正为田雄所重视的精锐,而他也成功官复原职,重新坐上了千总的位置。

    等到了舟山之战,虽说交战之中几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一显身手的地方,可是到了战斗的最后,在那片明军更为熟悉的狭窄地形中,徐磊的这支小部队还是不负田雄所望轻松消灭了那支击退了清军多次进攻的守军残余部队。

    战事结束后,徐磊被提升为守备,正式管起了手下的这两百余人。只是台州和金华先后爆发大规模动乱的消息传来,本以为可以回到杭州享受一段时间的他,却被派到了宁波的府城鄞县协防。

    其实派到这里到也没什么,至少还有个能够一起喝酒、狎妓、探讨兵书战阵的好友为伴。可是谁知道,他前往舟山不久,原本驻扎在此的王升就被抽调到台州的宁海县城去协防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无意消遣的徐磊只得照着此前戴罪立功时的作风,狠命的操练部队。毕竟对于升官发财,他也不像曾经那般迷茫,至少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达到南塘营哪怕只有几成的水平,剿灭些贼寇不还是轻而易举的吗?

    如此,他势必也能够在军中更进一步,总会有机会坐上一任总兵、副将什么的来光耀门楣。

    抱着这个念头,徐磊更加用心的操练士卒,反正以着满清的统治方式,绝对不会缺了造反的汉家儿郎。到时候用他们的血来染红顶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就像他的将主田雄,就像他的叔叔徐信,就像他的岳父于奋起那样。

    如往常般操练了半日阵法,徐磊见时辰已到,便下令军官带领士卒去吃中午饭。待到午饭结束,他也学着南塘营的制度让士卒在午间休息,以便更好的完成下午的训练。

    吃过午饭,不仅仅是已经习惯于午休的士卒们,就连徐磊也开始打起了哈欠。可是就在这是,西门方向却传来了遇袭的号角声,将他的睡意彻底驱散。(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盗首(下)

    永历五年九月二十二,江汉如往常那般,提着装鱼的竹篓来到望京门,给守门的清军送鱼。

    这样的举动,已经持续做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守门清军早已习以为常,若是某一日江汉没来,这些清军或许还会有些想念呢。

    见江汉带着一个汉子远远走来,守在城下的一个清军连忙走了过来,亲热的招呼起来,顺手就要将江汉手中提着的竹篓接过。

    只不过,这一次江汉却没有将竹篓递过去,而是和那清军低声说了几句。听过之后,那清军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江汉身旁的汉子,想都未想便带着这二人一同登上了城楼。

    与江汉同来之人便是毛明山,昨日商议后,对于王翊的首级始终被悬挂于城头示众早已忍无可忍,毛明山便一口应下了陆宇鼎的那个计划。其实在毛明山出现之前,陆宇鼎发现清军对王翊的首级看守甚是严格,便与江汉商议了一个计划。

    在那个计划中,江汉每天都会带着一些鲜鱼前去西城门送给守门的清军,并且暗示其需要出入一些货物,希望守门的清军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也自然少不了守门清军的孝敬银子。等到获取清军信任后,江汉借贿赂的理由登上城墙,找机会砍断系在垛口的绳索,而陆宇鼎则驾船从城门下驶过,接住王翊的首级离去。

    对于此事,这二人皆是抱了必死之心,江汉在城头砍断绳索自然断无生理,而陆宇鼎在盗走王翊的首级后也要将其妥善的藏匿起来,并要设法躲过满清的搜查,以便有一日可以为王翊风光大葬。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贿赂倒是借着偷运货物的理由送了几次,可每次清军都没有让他登城,而是在城下交给刚刚要接竹篓的那个清军,再由那个清军转交给守门军官。如此一来,江汉始终无法登城,而每次江汉去送贿赂时等在远处的陆宇鼎也只有撒羽而归。

    前几天。陆宇鼎和江汉观察发现,清军或许是因为时日久了,对于王翊的首级已经有些松懈了。暗中打探了一番,得知那清军军官喜欢吃鱼脍,便打算找个做鱼脍的师傅配合一下,也好为江汉创造登城的机会。

    可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时之间陆宇鼎和江汉也找寻不到可以信得过的人选。眼下既然毛明山决定一同行事,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便由他来假扮这个厨子的角色。以便赶在他二人任何一个登城的时机砍断绳索。

    此刻已然得计,那清军转身领他们登城的瞬间,江汉将竹篓从左手递到了右手,便与毛明山一同随着那清军登城。而躲在远处乔装为渔夫的陆宇鼎在看到这一幕后,立刻返回船尾,缓缓的向城门划去。

    城门的左近有一行楼梯,那清军带着江汉和毛明山一步步走了上去,却被楼梯口的一个清军拦了下来。

    见毛明山的目光已经投掷到那根绳索上。似乎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的趋势,江汉连忙向前行了一步。将毛明山挡在身后,接着放下竹篓的瞬间向毛明山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此间他们手中只有毛明山身上携带着的做鱼脍的小刀,凭着这个杀到近前并非不可能,但却绝非万全的打算。

    放下竹篓,江汉便与那清军攀谈了两句。借着平日里混了些交情的份上,本来在城下的那个清军也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城上的那个清军才答应向不远处躲在城门楼子里面的军官禀报一声。

    收过几次贿赂,可是清军的军官对于江汉的印象依旧不是很深。给城门官送礼以求偷运些货物,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那个在崇祯朝就开始守城门的军官可以说每天都会碰上,自然也不会上心,尤其是不会对这么个每次也给不了多少银钱的小贩子上心。

    只是听说这汉子此番竟带了一个善作鱼脍的厨子,被勾起了馋虫的军官寻思着此人如此会来事儿,见一面到也无妨,便叫那清军前去将江汉和毛明山引了过来。

    计划到此刻进行得颇为顺利,江汉与毛明山不紧不慢的向城门楼子走去,远处捆着绳索的垛口已经不足五米的距离。就在这时,随着一个显得有些刻意的咳嗽声在城下响起,只见毛明山立刻掏出了把柄处理鱼脍的小刀,直接抹在了带路清军的脖子上,顺手抽出清军的腰刀后只是向前猛的一掷,径直的插在了守在绳索旁的一个清军的咽喉上。

    异变突起,守在城上的清军愣了刹那,赶忙冲杀过来。可是此刻,毛明山仗着先下手为强的优势却早已冲到了那垛口近前,一刀砍在了绳索之上。

    绳索在锋利的刀锋和巨力之下没有表现出丝毫反抗的意图,毛明山仅仅用了一刀就将绳索砍断,而失去了束缚的绳索在系于末端的首级的牵引下,借着地心引力的作用径直的掉落了下去。

    自城门下向城上望去,方位本就不是很好确定,再加上陆宇鼎驾着小舟在河上漂浮,便更不好定位于首级之下。

    毛明山一刀过后,系着王翊首级的绳索应声而落。陆宇鼎在小舟之上奋力的将手伸将了出去,试图够到那颗急速坠落着的忠魂。

    只是即便如此,陆宇鼎的手距离首级掉落的位置却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随着重力的偏转,小舟的中心也开始发生偏移,他伸出双手的那一侧此间已经开始逐渐的压向水平面一下,而另一侧则开始向上翘起,大有将乾坤颠倒过来的趋势。

    可是已经到了此时,他顾不得小舟倾覆的危险,双手依旧竭尽全力的伸向掉落的方向。小舟的另一端翘起的角度越来越大,陆宇鼎依旧竭力的向掉落的方向伸去,可就在他即将触摸到那个位置的刹那,首级却擦着他的手指末端坠落了下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不!”

    不久前,舟山之战。同为宁波六狂生的董志宁拔剑自裁。陆宇鼎花费重金捞回了董志宁的尸身,并将其秘密安葬在了城北的马公桥畔,也算是让这位挚友得以重归故土,免去了葬身鱼腹之苦。

    可是现在,由于王翊的搭档王江、部将陈文依旧在浙东打着大兰山明军的旗号与清军血战,宁波清军在悬首的同时也加强了对其的看管。陆宇鼎在感怀于王翊的遗志尚在的同时。却也很清楚此番再无法像上次那般轻易的夺回王翊仅存的首级了。

    为此,陆宇鼎筹谋月余,更是找来了同心同志的江汉和毛明山一同行事。无论是他,还是江汉,亦或是毛明山,他们都很清楚,这番用计,登城者很难脱身,几乎是必死之举。可是即使这样。江汉和毛明山还是毅然站了出来,以着他们身怀武艺更容易脱身为由将最为安全的工作交给了他。

    可是到了这时,首级没有接到,就连被斩断后依旧捆绑在头发上的断绳也未有够到手中。看着首级即将落入水中,陆宇鼎脚下猛的一用力,整个人在首级落入水中的刹那一跃而出,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中。

    陆宇鼎跃起的刹那,小舟的另一侧在向下的力道作用下更是高高的翘了起来。距离彻底倾覆只在毫厘之间。

    下一秒,水花溅起。陆宇鼎已随着王翊的首级投入水中。小舟翘起的角度越来越大,直至开始倾覆的瞬间,却随着力道耗尽重新向水面落下。片刻之后,小舟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放平,激起了一阵水花,而就在这时。陆宇鼎也从水中探了出来,他的手中则紧紧攥着一根被利器割断的绳索。

    城头上的喊杀声依旧,陆宇鼎连忙泅水到小舟旁,将那根断绳及其系着的首级放了上去了,而他也赶紧爬上小舟。顾不得褪去已经湿透的衣衫,赶忙摆着摇橹驾舟远去。

    城头上,毛明山和江汉已经连杀数人,他们手中夺取自清军的兵刃末端也在滴着殷红的血液。此刻的城头上清军零星的守军已尽数围了过来,就连遇袭的号角声也响彻其间。

    江汉借着厮杀的空档向城下撇了一眼,眼见着陆宇鼎已经重新爬上小舟,他连忙向身旁的毛明山喊道。

    “已经得手了,我们快走吧!”

    毛明山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持着夺来的双刀向清军冲去。城头之上本就狭窄,清军仓促之下未及结阵,很快就被毛明山杀了个人仰马翻。而江汉则死死护住毛明山的身后,持着刀盾与追来的清军厮杀。

    守城的清军来自宁波绿营,本就不甚精锐,在毛明山这等有着同心之人护卫的悍将面前如朽木之于利斧般被摧枯拉朽的击碎。二人一前一后,在战斗中配合也逐渐默契起来,很快就杀到了楼梯附近。

    毛明山大喝一声,挥舞着双刀冲杀了过去,疯虎般的气势将清军吓得节节后退,甚至有个守在楼梯口的清军一步踩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听到毛明山已经冲杀出去的示意,江汉连忙虚晃一刀,紧随其后顺着楼梯往下跑去。

    二人已经开始自楼梯向下出去,守城清军着实被这两个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明军武将吓了个够呛,再不敢逼得太紧。而那个始终躲在后面的清军军官见二人距离清军已经有了些距离,连忙让麾下的士卒射箭,妄图以此阻止毛明山和江汉逃走。

    清军的箭矢自城头而下,毛明山和江汉也只得用兵刃格挡掉那些威胁到他们的,倒退着向城楼下去撤离。

    箭矢减缓了二人撤离的速度,但是清军的士卒也更是不敢靠前,凭借着个人的武勇,二人很快就可以逃离城墙的范围,按照计划进入小巷之中,在一处空院子中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就可以消失在街市之中。可也就在此时,一队长短兵交杂的清军正在急行军赶来。

    片刻之后,毛明山和江汉已经冲到了城下,而城头的清军则还在楼梯半路,杀散了城下零星的几个守门清军,逃离路线中预定的小巷已在不远。而此时,赶来的清军也跑到了大约两百步左右的地方。

    遥望着那队持着狼筅、刀牌、长枪、镗钯的清军,以及那面书写着“浙江提督标营左营中军守备徐”的大旗,毛明山在愣了一下子后,怒意只在一瞬间便充斥了全身。

    “徐磊!”

    自从得知了陈文和王江打算用李荣来交换王翊的计划,徐磊这个名字便深深的映入了毛明山的脑海之中。

    一夜夜的等待,交换与否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传来,直到王翊在定海被清军杀害,首级则被运到了鄞县县城的西城门悬首示众,这份仇恨每一秒都在增长,此刻的毛明山已是杀意已决!

    “毛都督,趁着鞑子还没围上来,快走吧。”

    毛明山摇了摇头,满眼的怒火向着徐磊前来的方向喷涌而出。“若非徐磊这狗贼,王经略本不用死,此子,吾必杀之!”

    城上的清军已经追出过半的楼梯,而堵截提标营兵也越来越近,江汉愤而来了毛明山一把,大声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会有机会的!”

    经过了昨日的商议,江汉对于那份用李荣交换王翊的计划也有所了解,此刻毛明山见仇人就在眼前,必定是杀心大起。可是他,却并不想在能够脱身的情况下死在这里,因为江汉还在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随着王师光复两京。

    江汉的劝说不可谓不在理,毕竟以一人之力攻杀敌军那支小部队的主将就算能够成功也再难全身而退。可是眼下的毛明山再也听不进这些劝慰,四明湖一战,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上官、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先后离世,以他的性子又学不得陈文此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份隐忍,此刻仇人就在眼前,即便是死也为那些大兰山上的同志之人报仇!

    “毛都督……”

    “快走!”

    打断了江汉的劝说,毛明山大喝一声,挥舞着双刀冲向前来堵截的提标营兵。而江汉则在咬了咬牙后,转身向那小巷子跑去。

    ………………

    小半个时辰后,望京门下的激斗已然结束,徐磊看着倒在地上的毛明山却依旧心有余悸。

    这个被狼筅、长枪、腰刀之类的兵器在身上创造了无数个创口,靠着两把腰刀不断的劈砍竟可以突入阵中连杀数人,直到最后的刹那还试图将已经折断得只剩下一半的腰刀投向他的明军武将,此时身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了,或者说他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才结束了那以命换命的攻击。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大兰山明军后营指挥,徐磊的心中却没有丝毫击杀敌酋的欣喜,有的反而只是凄凉,一种他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而造成这份凄凉的,却正是他曾经打算借此升官发财的资本——模仿自南塘营所编练的鸳鸯阵。(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运去(上)

    历史上,毛明山在同陆宇鼎、江汉二人盗走王翊的首级后,于永历十年参加了王江、沈调伦复起大兰山策应舟山陈六御的起兵,直到半年后清军遣宁海大将军、正黄旗固山额真伊尔德会同浙江清军二次围攻舟山前再度围剿四明山时才殁于阵中。

    可是到了现在,由于王江躲过了去年清军针对四明山的围剿,以及陈文的异军突起,清军加强了对王翊悬首的看管,陆宇鼎等人也只得对此前的计划进行修改。本来以着毛明山和江汉的武勇,再加上袭击的突然性,脱身并非不可能,只是当毛明山发现堵截清军的指挥官是徐磊的时候,整个人登时被愤恨所燃烧,在望京门下提前五年绽放出了最后的花火。

    与此同时,陆宇鼎在城头厮杀的掩护下驾着小舟远去,直到一个隐蔽处才抛下小舟,换上本来的衣衫返回家中,将王翊的首级藏匿于书房之中,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为王翊风光大葬。

    十余日后,远在数百里外的义乌,陈文新近招募的这数千新兵的基础训练任务也完成了大半。

    由于编制有南塘营第一局作为蓝本,鸳鸯阵以及其他兵种的武器装备也没有什么变化,这些新兵的训练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眼下清军围剿在即,时间紧迫之下不似天台山上那般,陈文只得按照他在大兰山时的流程和内容进行训练。再加上新兵过多,在和老兵的比例上达到了七比一之大。他也只得拿出一套与此前截然不同的组编方式。

    清军围剿的紧迫导致了新兵训练时间过短,再加上老兵数量太少,又不可能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重新打散混编。陈文遭遇了他此前从未碰到过的凝聚力的问题。

    为了尽可能降低其对作战效果的影响,陈文决定将新编各局的鸳鸯阵杀手队按照籍贯、亲族进行组编,以此靠着同乡、同族自身的凝聚力来强化战斗能力。这样的办法在中国并非鲜见,包括欧洲的瑞士人也曾经以此强化军队来对抗奥地利铁骑。

    只不过,这样的组编方式对于并非本乡本土人士的陈文,以及大部分成员来自于宁绍台州等地的老南塘营来说却是极为不利,尤其可能将面临到被本地宗族、世家架空的风险。

    可是眼下清军围剿在即。若是不如此,仅仅凭借着那一千多组编上并不健全的老南塘营,极有可能被清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耗死。

    凭籍着对于历史的了解。陈文抓住了这段对于在浙江抗清最后的一个,同样也是稍纵即逝的时机。可是清军绝对不会容忍他继续发展下去,尤其是在这样的内陆府县,一旦再度出现防务漏洞就很可能被会是一场大规模的动乱。

    是故。想要在此地生存、发展、乃至是由此席卷各地。首先就必须设法抗住这最初的反扑。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没有现在,也就不会有未来!

    这支新军的训练还在继续,而不足百里之外的金华府城,清军也并没有闲下来。除去马进宝的金华镇标营余部,来自衢州、严州、处州的三个营也先后抵达金华府城,而同期自定海出发的督标营也顺利抵达了衢州。在进行必要的休整后,便按照计划中的那般进入金华府参加围剿。

    由于兵力暂时还不占优势。骄横如马进宝在从那些逃回来的清军口中得知了战斗过程后,也不敢轻易出兵,去捋陈文的虎须。

    只不过,军事行动尚没有开始,李之芳在马进宝抵达后,也拿出了全新的应对手段来对抗陈文的反清宣传。而他宣传的内容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刚刚结束的舟山之战。

    由于永历四年清军围剿四明山的结局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舟山明军即便有台州方面成功牵制住了马进宝的南线清军,但是由于至关重要的横水洋一战阮进如历史上那般意外被俘身死,舟山一战的结局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清军攻陷舟山城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超过万人殉难。

    期间,负责城守的安洋将军刘世勋、都督张名扬、中镇总兵马泰等人力战殉国;鲁监国正妃陈氏等投井而死,西宫妃荣氏和世子留哥被清军俘获;内阁大学士张肯堂、礼部尚书吴钟峦、兵部尚书李向中、工部尚书朱永佑、通政使郑遵俭、兵科给事中董志宁、兵部职方司郎中朱养时等众多官员自杀殉国。

    与此同时,兵部左侍郎李长祥、忠卫伯章云飞、挂印将军尹文举、蔡应选、涂登华等;张名振麾下中军总兵金允彦等,礼部丘元吉、户部孙延龄、倪三益等;太仆寺李师密,兵部中军周士礼,副、参、都、守周名臣、郑国化、王培元等先后降清,“俱分发内地善行安插矣”。

    舟山之战以明军的失败告终,李之芳依仗着马进宝及来援清军的实力控制各县并大肆宣传此事,为的便是以此来打击明军的士气,为即将到来的围剿做准备。

    这些事情,陈文很清楚,而且根据后世的记载,他更加清楚其实这一战明军兵力的损失其实并不是很大,只是由于根据地被攻陷,留在那里的家属大多殉难,以至于士气低落无力再战。

    再加上后来在海上飘泊无定的生活,也导致了部分将领对前途失望,包括都督静洋将军张英,都督挂印总兵阮述、阮玉,新袭荡胡侯阮美,都督总兵阮捷、魏宾等先后赴福建闽安向清方投降。而鲁监国、张名振等也只得带着余部投奔郑成功,舟山明军的历史彻底宣告结束。

    可是并非亲历者,陈文无法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来进行反驳。再加上舟山明军无力再战。更不可能越过台州来援助金华,以及清军势大的现实也依旧存在,即便能够反驳。他也没有必要如此。

    到现在为止,李之芳给陈文已经制造了不少的麻烦,虽然大多只能起到恶心人的作用,但这在陈文接触过的满清官员中已经算是极为能干的了。可是李之芳在陈文那个时代的网络中并不算是什么名人,三藩之乱的主角也是吴三桂而非耿精忠,以至于此刻的陈文怎么也没有想到眼下这个区区的金华府推官竟然会是后来的浙江总督。

    李之芳的宣传使得明军占领区出现了一定的恐慌,同时也压制了金华府清军占领区的一些蠢蠢欲动的反抗苗头。使得陈文从这些地方获取物资的难度陡然提高。

    既然李之芳拿出了反革命的宣传,那么陈文自觉着也只有拿出革命的宣传来进行应对,这样才不至于被金华府清军从气势上压倒。

    在新的檄文中。陈文坦言由于两地距离甚远,他也并不清楚舟山的具体情况。不过他希望金华府的父老能够明白,假如他所率领的这支明军一旦不幸,清军势必会对义乌、东阳进行屠城。并且会对从属的各村镇进行报复性屠戮。而那些暗地里向明军捐赠物资的义士。甚至只是被清军怀疑向明军捐输的人士也必然会遭到清军的报复。

    当下的时局,不论远在几百里外的舟山如何,金华的士绅百姓唯有寄希望于明军击退清军,才能保全住身家性命。

    陈文的宣传从目的性上和上一篇檄文几乎一致,就是利用满清、以及对本地人士更加直观的马进宝这些年来的作为所造成的恐惧来激起反抗的**,从而在稳定明军占领区的同时造成清军后方军民互相怀疑、对抗的情绪。

    新的檄文发出后,陈文获取自清军占领区的物资依旧得不到提高,可是义乌、东阳两县却开始呈直线上涨的趋势。就连军营中的两地新兵也自觉的提高了训练量,仿佛是在为最后的一场狂欢盛宴做准备一般。

    那场已经被当地士绅百姓视之为最后疯狂的大战随时都有可能开始。而数日后,原驻扎于天台山的大兰山明军老营在南塘营留守部队的护送下,也已经越过新昌、嵊县,进入到东阳县的地界。

    闻讯,陈文便抛下军务,赶往东阳县北的虎鹿镇迎接,而此前准备的船只也可以从那里将老营以着最快的速度运送到明军的统治中心——东阳县和义乌县的县城。可是他尚未来得及赶到那里,就被随先行部队而来的俞国望截住。

    亲眼见到俞国望,陈文根本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不到两个月前,他们还并肩攻陷了天台县城,那时的俞国望虽说是早生华发,但也不过极少有的几绺夹杂在黑发之中。可是再见到他,却已是满头的白发,再无一根青丝。

    军帐之中,听着俞国望老泪纵横的讲述着陈文走后台州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临海县城之外,先胜后败的牵制作战,以及金汤、高宜卿等人先后殉国的消息,陈文登时明白了一切。

    联想到此前从清军占领去得到的舟山之战的消息,他的心中瞬间被谴责和悔恨所淹没。

    抵达天台山后,陈文便开始考虑舟山之战和台州的问题,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是横水洋之战无法逆转,舟山城防战除非他拥有至少超过五千如南塘营般的精锐,否则一样无法击溃清军。可这样大规模的军队不光以老营所残存的物资无力组建,就算能够组建起来,张名振也绝不可能让他登岛,毕竟王朝先的殷鉴不远,就在夏后之世。

    而台州的地形多山,将所属的几个县尽数分隔开来不说,田土也不足以支撑鲁监国系统明军在此组建更大规模的军队来抵抗住清军的进攻,进而收复失地。

    再加上四明湖之战的后遗症,陈文身为王翊的部将,也同样无法信任鲁监国明军系统中最大的山头——定西侯张名振为首的勋臣集团。由此他才会决定冒险利用那一段时间清军的防御漏洞来进攻金华府,设法独自收复失地。

    可是当消息抵达,舟山之战的失败,上万人被屠杀;台州牵制作战先胜后败,俞国望、金汤这两支最大规模的当地抗清武装几近覆没,其他的明军也开始遭到清军的大力围剿。

    牺牲已经太多了,即便这些他大多无能为力,可是作为穿越者无法改变惨剧的悔恨却依旧充斥着内心。

    片刻之后,强迫着理智重新掌控大脑,陈文也必须直面这段时间以来始终压在俞国望心头的那份沉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运去(下)

    两个月前,在陈文的帮助下俞国望攻陷了那座曾经让他铩羽而归的天台县城,凭借着天台县的人力物力,俞国望所部的实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接下来虽然陈文悄然离开了大闹台州的明军序列,但是在他的老兄弟金汤成功的重施了陈文此前的故技,俞、金两部也顺利的拿下了距离天台县不远的三门县城。

    这段时期,台州明军在俞国望连战连捷的鼓舞下士气大振,此后凭借着不断的袭扰,对台州清军以及准备自台州北上舟山的南线清军造成了不小的危险。尤其是俞国望、金汤以及另外几支台州明军所组成的联军逼近台州府城临海县时,就连马进宝也被迫暂缓了北上舟山的军事行动,从而为舟山明军分担了极大的压力。

    等到在临海县城境内第一次直面台州、金华两府清军的主力,俞国望依仗着陈文传给他的那个阶段型、且未完成的西班牙方阵,几乎没费太大的气力就化解了马进宝的攻势,若不是马信强行突破了金汤所部的阵型,或许还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

    连克两座县城、带动了整个台州的抗清运动、甚至击退了强势清军的进攻、从而为亲临战阵的天子牵住了部分敌军,这是俞国望军旅生涯至今为止最为辉煌的一段时间,甚至比他受封为新昌伯时还要风光。

    一番庆贺之后,俞国望也没有忘记继续在当地保持存在感,这是他此来的目的,也是他眼下唯一可以为赐予他爵位的天子做的事情。

    可是等到清军卷土重来后,曾经让俞国望和那些台州明军惊喜不已的“西班牙方阵”在清军变更战术后的进攻下却变得如草纸一般脆弱得可以一捅即破。

    还是那一片战场,清军行至近前便抬出了藏在阵中的一门门虎蹲炮。那一刻,在发现了清军的意图后。俞国望麾下的明军几乎只是愣了片刻的时间,就陷入到恐惧之中不能自拔,进而开始不自觉的后退,甚至就连那些军官也都忘记了他们的任务。

    随着炮声响起,虎蹲炮喷吐出的火焰裹挟着铁砂、石子向明军的阵线扫荡而去。刹那之后,俞国望的西班牙方阵第一排的盾牌手几乎一扫而空。就连靠近的长枪手也颇有些被这等原始的散弹命中。

    其实真正被当场杀死的,亦或者说有性命之忧的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明军所受到的仅仅是有限的皮肉伤。可是火炮喷射出的烈焰、硝烟、以及随之而来的伤亡还是在一瞬间击碎了这支此前本就不是什么强兵的台州明军。

    恐惧如恶魔般撕扯着俞国望所部明军的意志,那些在几个月前,甚至直到那一刻还只是军中附庸的肉搏步兵立刻被恐惧击垮,纷纷抛下兵刃转身尖叫着逃亡。而那些在俞国望军中被视为精锐的鸟铳手则根本挡不住这些溃逃者的冲进,甚至被裹挟逃亡。

    就这样,训练了几个月,并且在比试和第一次与清军交锋中尽皆显示出了极强的战斗能力的西班牙方阵就在虎蹲炮装填、点燃、发射的片刻之后被彻底撕碎。

    骑在战马上。俞国望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排的士卒尖叫着夺路而逃,甚至到了顾不得方向的程度。恐惧蔓延开来,整个战阵如同被墨水浸染的白纸一般从最前方的一线开始迅速的染作黑色,直至将整个战阵冲散。

    中军阵线被瞬间击碎,两翼的清军也发起了猛攻,依旧在不可置信中难以自拔的俞国望亲眼看着金汤的将旗被砍倒,亲眼看着高宜卿带领着亲兵向清军发起决死反击,而他的耳边却是那些充满了恐惧的嘶喊声。

    浑浑噩噩之中。被麾下的将士带离战场,随后收敛了幸存的残部返回天台山。可是这一幕却始终回荡在俞国望的脑海中。分外清晰。而那些激荡于内心深处的疑问也同样在困扰着他,直到此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文能够理解俞国望的困惑和不解,就连他在初次听闻俞国望所部被清军轻而易举的击溃时也同样萌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毕竟那是西班牙方阵啊,即便只是一个阶段性的产品。但那可是在后世网络中被无数人视之为可以轻松碾压封建军队的利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绿营兵,还不是什么精锐的绿营兵击溃呢?

    可是仔细一想,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西班牙方阵虽强,但却只是一个战阵。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具较为强壮的躯壳,而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那些内在的东西。比如高度的纪律性、合理的训练、如臂使指的指挥、以及其中最为关键的团队精神,这才是西班牙方阵乃至后世的近代军队方阵的灵魂所在。

    而俞国望的部队从本质上却还是一支吃空饷、喝兵血以养家丁、亲兵的封建军队:大小相制和兵为将有的体制威胁到了军纪的执行和指挥的贯彻;军官剥削、奴役士卒,亲兵家丁与普通士兵的等级、待遇差异,这些严重影响了军队内部的团结,从而导致了团队精神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害。

    若是灵魂孱弱不堪,那么再强壮的躯壳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一旦精神崩溃,躯壳也会随之解体、破灭,被同为封建军队所使用的其他战术击溃自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只不过,该如何解释给俞国望听呢……

    “您知道,末将祖上曾为岐阳王麾下中军将校,至穆宗年间已为余丁,是以商贾为业。初起之时,我家中商铺,掌柜、账房皆由伙计按照历年表现提拔而起,而每升一级皆可提高待遇,甚至可以拥有股份传于子孙。是故,商铺中人皆奋力经营,我家乃至巨富。”

    “此后,随着铺面增多,亦开始蔓延远近,由于路途的问题。一些不便于监督的商铺便出现了掌柜任人唯亲,使伙计见无晋升之途而不再尽心尽力;勾结账房、客户、官府从中牟利的现象,以至于亏损良多。到了后来,我家被迫关闭了部分商铺,缩小经营范围,以加强监督和管理。减少亏损。”

    对于陈文编造的身世,俞国望多少有所耳闻,只是他并不明白这和台州战事的反复有什么关系。

    “在末将看来,军中之事亦是如此。”

    “例如盛唐,初始例行府兵制,于隋末扫平群雄,而后灭突厥、平高句丽、横扫西域,唐军大旗所指,鞑虏尽皆披靡。那时的唐军除去奔袭大漠的铁骑外。更多的则是手持着长枪,迎着鞑子的箭雨结阵冲锋的步卒。”

    “高宗、武后时代,土地兼并严重,均田制遭到破坏,府兵地位日渐低下,社会上以成为府兵为耻。到开元、天宝年间,府兵制崩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玄宗只得募兵作为唐军主力。”

    “自薛讷始。节度使开始大行其道,在兵员素质处于下降趋势的情况下。各级将帅也只得以擅长临阵格斗的猛士作为主力,而这些猛士为提高待遇也逐渐与主将结成义父子之类的私人关系。由此,军中只知有将帅而不知有天子,遂有安史之乱爆发,盛唐走向衰微,乃至消亡。”

    “又如国朝。自卫所而至募兵,作战的主力也由以长枪手为主体的步兵战阵转为以亲兵、家丁为中坚,普通士卒所组成的步兵为附庸的体制,其实亦是如此。”

    “自辽事起,东虏之兵在并吞女真、蒙古各部的过程中获得了更多的战斗经验。而国朝却只能靠着少量的亲兵、家丁作战,始终处于以少打多的情况。再加上文官领兵、大小相制、以及兵为将有的制度,是故一败再败,直至今日。”

    “在您此前的那支军队中,兵为将有、大小相制、吃空饷喝兵血以养家丁这些陋习无一例外的存在。唯独只是把吃空饷、喝兵血养骑兵改成了养火铳手,从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效果更差,因为现今的火器技术根本不足以完成战场上的主要杀伤,孙阁老编练关宁军时的那些车炮营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言归正传,您的军中,鸟铳手待遇更好无可厚非,在泰西也是如此,但您这可是建立在普通肉搏步兵被剥削、奴役的基础上才产生的,再加上普通士卒分别作为各级武将的私兵存在,战阵的凝聚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多少。”

    “而到了战场之上,肉搏步兵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凝聚力,还要一起直面鞑子的兵锋,而待遇更好的鸟铳手则只要站在背后射击就可以了。又要当肉盾、还要被剥削奴役,换做是您,您能有多大的战斗意志?”

    “这……”

    陈文的反问把俞国望听了一愣,他从未想过制度存在着问题,因为明末至今的领兵文官、大帅们也都没有去试图变更军事制度。这里面大多是如俞国望般根本就想不到这里的,而剩下的即便能够考虑到此,也断不敢为了试验是否有效而将同僚得罪个遍。

    俞国望很清楚的记得,陈文此前就对他军中的旧制不屑一顾,甚至在私下里也曾经建议过将财权和兵权收回。可当时他出于这些军官追随他多年,不想把事情做绝,又唯恐这些失去了兵权的军官投清,就只得婉言回绝,而陈文也转而安心操练那个西班牙方阵。

    “末将之所以将西班牙方阵传授给您,为的便是依靠其密集阵型,来对抗现在鞑子军中前排锐士组成的较为松散的阵型,实现局部战场以多打少的优势。”

    “可是阵法只是阵法,面对火器这种连盾牌都扛不住的兵器,那就只能靠着将士们的作战意志坚持,进而扑上去将对手撕碎,才能取得胜利,就像末将的南塘营此前那般。否则,即便有再强大的阵法,兵员意志不够坚定,也断无法发挥出其应有的威力。”

    “那么,如何提高将士们的作战意志?”

    ………………

    半个时辰后,陈文送走了失魂落魄的俞国望,近、现代军队的理论和当前的传统差异巨大,他只是就着南塘营的发展过往随便聊了聊,并没有说出太多耸人听闻的论调,可是这些对于俞国望而言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着人将俞国望安顿好,陈文便继续赶往虎鹿镇。到陈文赶到时,老营的人员和随行的百姓已经尽数抵达,就连后卫部队也在他抵达前几个时辰赶到这里。

    可是当他见到吴登科和李瑞鑫之时,未带宣慰,就被这二人引到了一个偏僻的军帐之中。进入军帐后,二人立刻跪倒在地,口称死罪。

    “大帅,末将等无能,把王巡抚弄丢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恶化

    “大帅,末将等无能,把王巡抚弄丢了。”

    听到这话,陈文登时愣在了当场。由于从先行部队的口中得知了他们途径嵊县时曾经和进驻当地的清军有过一番交锋,眼看着吴登科和李瑞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陈文一度以为王江在那场冲突中不幸遇难。

    只是随着吴登科和李瑞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陈文发现事情一时之间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可收拾。

    王江愤慨于吴、李二人的自作主张,转而独自去劝说俞国望等距离天台山临时老营不远的各部明军同行,为陈文在金华的反围剿提供更大的力量。

    这其中不乏着未来利用这些人对陈文造成一定的牵制作用,从而防止其在浙江一家独大后生出行操莽之事的心思。但是说到底,王江的提防也远没有到谋夺兵权的地步,毕竟由于四明湖之战的后遗症,陈文的能力在他的眼中还是极强的,尤其是对于军务一事。

    由于王江本人有着鲁监国钦奉的浙江巡抚的官职,乃是整个天台山明军名义上的监军,待他说服俞国望后,便去后营和金汤残部的营地进行游说。可是在这支迁徙部队越过新昌时俞国望就追上了队伍,而王江却始终没有跟来,甚至到了此地依旧没有王江的消息。

    王江的音讯全无一时间把吴登科和李瑞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进入嵊县后,绍兴绿营进驻的当地的军队便逼了上来,二人费劲了九牛二虎才一边掩护着老营和百姓,一边击退了跟上来的清军,着实无法分出太多的精力去顾及王江。等到了脱离险境后。二人立刻派出了一队骑兵赶回去将王江找寻回来。

    王江拥有着浙江巡抚的身份,乃是陈文所部的文官监军,在浙东的名声也不小,就算到了浙西的金华也有不少人知道。这样的人如果莫名其妙的死了,对于整个浙西抗清的事业来说势必会造成极坏的影响。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浙东数百家抗清义军。却只有王翊的大兰山明军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壮大起来,这里面有王翊在军纪上的坚持,也少不了王江在他身后打理后勤。否则再强的军队若是后勤无法得到保障的话,不是放任军纪败坏,就是把自己生生扼死。

    是故,若是没了王江,陈文这支准备在金华有所作为的明军就仿佛被断了一臂。

    得知王江只是暂时没了音讯,陈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眼前的二人扶起来后。他又详细的询问了一番其中的细节。

    “王巡抚离开老营时说了什么?”

    吴登科想了想,便率先作出回答:“回禀大帅,王巡抚临行前,说是会尽力说服新昌伯、后营的叶副将以及统领金帅老营的军官一同前往金华,以为大帅的助力。”

    闻言,陈文的脑海中立刻有了一个思量,俞国望此刻已经赶到金华,那么问题八成出在叶世荣和金汤的部下身上。只是这两部的战斗力都不怎么样。就算是想动王江的话,也要问问负责护卫王江的那支小分队能不能让他们如愿。

    “护卫王巡抚的带队军官是谁。一共有多少部队?”

    “回禀大帅,带队军官是牛平安,末将和李副将分了两个队的鸳鸯阵杀手队,一个队的火器队和一个队的骑兵负责保护王巡抚的安全。”

    兵力虽说不多,但若是加上巡抚卫队的那二十几号人,却也不是这两支残部能够轻易奈何得了的。至于那个带队军官。陈文也是知道的,吴登科的同乡,最早在孙家小院里发誓追随他的那几十号人之一,乃是个懂得恪尽职守的军官,用他来护卫王江也算是得人了。

    接着。陈文又问了问派去寻找的那支骑兵队的军官,得到的回答在他印象中也是个值得信任的军官。

    既然如此,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从李瑞鑫在此前的交锋中抓来的一个绍兴绿营军官口中得知了此番围剿,除了金、衢、严、处四府的绿营外,还有绍兴绿营和抚标营从金华北面来袭。

    这样的兵力和部署已经超出了陈文的预料,毕竟舟山之战刚刚结束,按道理清军的这些机动兵力应该都还处于疲兵的状态之中。难道是因为他此前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以至于浙江清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今年将他消灭?

    清军的应对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随着老营的到来,王翊身死,以及舟山之战明军失败的消息也开始在四下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本地人士对这支孤军的未来表现出了不看好的态度,以至于没过多久,明军占领区以外的物资捐输便彻底停止了下来;明军占领区内部,一些世家大族的态度也开始暧昧了起来,只有那些已经和明军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们还在尽力为明军提供帮助。

    王翊身死是事实,舟山之战明军失败也是事实,甚至包括王江不知所踪同样是事实。对此,陈文也只有更加努力的训练军队,寄希望于击溃清军的围剿,从而凭借着军事上的胜利来抵消掉这些对明军不利的影响。

    安顿老营人员、军属和百姓的任务全部交卸给了孙钰,陈文便将赶来的南塘营留守部队和新兵营进行混编,由此得到了一个步、骑、炮及附属部队达到满编状态的新版南塘营,和东阳、义乌这两个只有步兵队,而且还是使用弓箭作为远程火力支援的新营,以及若干个守备部队作为补充。

    兵力一时间只有那么多了,而且即便是这样,手中的物资也只能勉强撑过今年,甚至根据孙钰的计算,可能连过年时的加赏都不够。

    人常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眼下这大炮还没响呢,陈文已经感觉有些扛不住了。

    大兰山根据地的沦陷,导致了老营本就不是很雄厚的经济底子彻底被打了个对穿;靠着缴获和交易,陈文勉强凑出了兵进金华的启动资金;结果等到了金华才发现,这里的仓储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又是作秀、又是打广告,总算是获得了本地人士的一定支持,结果浙江明军在这期间连续遭逢失败,以至于大势上已经处于了绝对不利的境地,随着消息的传来,这些支持也开始大幅度下降;若是再加上王江的事情……

    这些问题陈文起初都有过一定的预料,只是现实远比他料想的要严酷得多,而更加严酷的现实也随之而来。

    永历五年十月下旬,督标营在完成初步的休整后进入了金华府,与马进宝等各部汇合,作为此次围剿的主力。

    与此同时,北线的抚标营也开始蠢蠢欲动,只有绍兴绿营由于前不久在护卫老营迁徙的那支部队身上磕掉了两颗大牙,才没有表现出太过积极的动向。只不过,若是明军在战局上愈加的不利起来,这些清军也定然会像恶狗一般扑上来。

    凭借着历史知识,以及近期的打探,陈文粗略的计算了一番。

    南线清军之中,浙闽总督标营兵力三千余;金华镇标营此前被打掉了一部分,能够逃回去的也因为建制被打散一时间无法形成战斗力,加上金衢严分守道的那两百兵,应该有两千左右的兵马;而衢州、严州、处州三个府的绿营各自来了一个营,根据情报,陈文知道这三个府的绿营兵编制各为一千六百人,分作两营,那么每个营也就是八百人左右。

    如此算来,南线清军的战兵大约为七千到七千五百人。而根据满清绿营兵制,浙江兵种构成应该是马一步九,若是算上马进宝的骑兵基本上在东阳县被端了的话,这其中清军应该会有六百左右的骑兵可以用在这一局部战场上。

    相对而言,北线的清军只是起到辅助作用,但是兵力已然不容小觑。浙江巡抚标营兵力两千,出诸暨南下义乌;绍兴绿营的那个协有两千余人,除去守御各地的兵力外,也有超过一千的兵力进驻嵊县,时刻准备南下东阳县。

    此番,清军的总战兵超过万人,而陈文手中真正满编的只有南塘营,区区两千人而已,仅仅是勉强保证披甲。至于另外那两个营和守备部队,全部只有步兵的编制,而且几乎都是无甲的步兵。

    除此之外,东阳县罗城岩的周钦贵眼下还在犹豫不决,虽说陈文知道此人在历史上坚持抗清到离世,但是在与他并起,甚至是熟识的反清义军首领纷纷接受了鲁监国的官职、爵位的情况下,此人却依旧独来独往,天知道他会不会趁着陈文和清军血战的期间从罗城岩跳出来再大闹上一场。

    此前,陈文凭借着对于历史的掌控,出人意料的杀入金华府,造起了偌大的声势。可是浙江清军的实力依旧强大,再加上舟山明军已经遭逢大败,被迫向南撤退。

    短短月余的时间,陈文的处境急转直下,此间已经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而他能做的也只剩下了一件事。

    那就是——战!(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应对

    永历五年十月二十二,督标营进驻金华府城,由此之后清军开始派出游骑向义乌方向进行探查和骚扰。很快,清军的游骑就已经逐渐越过孝顺镇侵入明军占领区的义亭镇境内。

    自吴店,到义亭,再到佛堂、倍磊,这乃是明军在义乌县城以西的实际控制线,而且在这一线的地段,明军也拥有着大量最为坚定的支持者,自然也不可能让清军踏入此间骚扰地方。于是乎,随着陈文的一声令下,明军的骑兵立刻自义乌县城出发,进入义亭镇一线驱逐清军的游骑。

    明清两军的游骑在孝顺镇到义亭镇之间的地区互相观察、试探、厮斗、并且竭尽全力将对手驱逐出这一地段,为各自身上随时准备出发的大军遮蔽军情。

    只不过。随着督标营的进驻,清军扰民的现象也更胜从前。其实这到也是极为正常的,一般来说,清军在驻防府县由于和地方势力往往会有着一定的牵连,所以大多还会有些收敛,至少对缙绅和世家大族是如此。可一旦进入其他府县,甚至只是临近的府县助剿,为祸便远胜于当地驻防清军。

    历史上,郑成功南京之战失败后,助剿清军在明军占领过的府县的那些杀良冒功、强抢民女贩卖、杀害百姓强夺民财之类的暴行就是例子。

    此番,由于金华本地绿营在此前遭受了巨额的损失,已经无力独自消灭明军,浙江清军高层便集结了大量的军队协助围剿,妄图一举消灭明军。

    可是随着这些与本地地方势力没有什么关联的客军进入金华,扰民的现象也越加多了起来,尤其是在当下本地清军殆尽。而他们刚刚完成针对舟山的攻略,未带完成正常的休整就被派来助剿的情况下,心怀怨气之下更是滋生和助长了这些助剿清军的****。

    一时间,金华府城以及邻近的兰溪、汤溪二县,每天都会传出助剿清军强抢民女、劫掠民财甚至是杀人越货之类的暴行,就连拥有功名的缙绅家庭和世家大族都不能幸免。

    可是。对于这些本就心怀怨气而来的清军所制造的血案,当地的知县不敢去管,代理本地庶务的李之芳摄于明军的威胁也不愿去管,至于马进宝,天下乌鸦一般黑,有必要管吗?

    而这期间,倒是武义和永康二县由于地理位置比较偏,暂时还算安静。不过此前清军自此地路过时就已经骚扰过了一轮,等明军被消灭后。处州绿营回防时估计还会有一轮。如此算来,大抵这八婺之地也就只有浦江能够幸免于难,而这还要看抚标营是否打算从那里路过。

    本来,这些年马进宝在金华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被本地士绅百姓所深恶痛绝,可是等这些客军依次进入,尤其是督标营来到后,本地的士绅百姓突然发现原来老马同志也是有着值得称道的一面。至少马进宝强夺民财时一向是明码标价,说要多少。只要规规矩矩给了也就无事了,可是这群客军。却分明就是一群见人就咬的疯狗。

    清军占领区兵民矛盾的加深,使得这些受害者们一时间又想起了义乌、东阳二县还盘踞着一支明军,虽然他们也不看好这支明军的未来,但若是能够借明军的手让这些施暴者多付出些代价的话,那想来也是极好的。

    于是乎,抱着借刀杀人。不对,是借明军之手报仇的念头,陈文又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报信的使者。

    只不过,这次的来人不同于以往,一个个对于情报的可信度信誓旦旦。可是对于他们的身份和情报的来源却讳莫如深。

    陈文对于清军占领区发生的事情并非两眼一抹黑,自然也很清楚这些人所怀着的念头,只是现下也确实是敌我力量悬殊,也怪不得他们会如此行事。

    思虑及此,陈文也不打算为此强人所难,毕竟如果明军能够击溃清军的话,还是需要这些地方上的有力人士协助明军对于当地进行统治。

    怀着这样的心思,陈文便发给了每个信使一张用汉语拼音写就的证明文件,寥寥数十字用来证明他们为明军做出过贡献,让这些信使带回去给那些“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们,并表示收复此地后会凭此为据向天子为他们请功。至于他们看得懂看不懂,就无所谓了,陈文自己看得懂就够了。

    送走了几波信使,陈文便开始结合着打探来的消息研究这些情报的真伪。不出意料的是,这些情报虽说互相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和不合理之处,但是在关键性的问题上却多多少少的还算是靠谱,而这个关键的地方便是清军的动向。

    根据从这两方面得到的情报,陈文得知了南线清军此刻已经云集于金华府城,而他们撒出游骑也仅仅是府城面向义乌的东面。清军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而且从其中的几份较为详细的情报中,陈文也约莫估算出了清军大概的出兵时间。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继续观察和试探下去,开始调动军队。

    义乌县西城外的军营内,这里曾经为了训练军队而草草修建了大片的营区,并且安置了大量的营帐。而此刻,营地中心的中军大帐之中,陈文麾下局总及局总以上军官已经全员到齐,就连金华知府孙钰也赶了过来,准备为即将开始的军事行动提供后勤保障。

    与会人员已经到位,陈文将整体的态势和清军的兵力和动向做了一个大致上的通报,便就着大帐中央桌子上的那一面金华府的地图来布置任务。

    “我部占据东阳、义乌两县,几乎不存在战略纵深,而且军中新兵多是这两个县的子弟。是故,本帅决定,此战需御敌于门外,勿使鞑子攻入腹地残害百姓。”

    此番陈文扩军至七千余不假。可除了他原本那千余老兵外全部都是新兵。一旦清军攻入这两个县境内杀人放火,军心势必受到影响,那仗也就不用打了。

    见麾下众将并无异议,陈文便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此番鞑子分作南北两线进军,而北线又分作东西两路。其中西路的鞑子乃是浙江巡抚标营,战兵超过两千。辅兵未知,预计自诸暨南下义乌。本帅决定,以尹副将领东阳营北上郑家坞镇,扼守北线鞑子的西路……”

    郑家坞镇位于浦江东部的山岭之间,一向号称是“金华北大门”。从这里到被称之为“诸暨南大门”的安华镇乃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地带,后世的安平路省道、沪昆高速以及浙赣铁路都从这里经过,而沿着后世以此地作为起点的黄郑线也可以进入浦江。

    清军自诸暨南下,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中一条要途径此地。而另外一条则是自安华镇以北绕过这片走廊地带,经浦阳江顺流而上进入浦江县,自山岭的另一侧绕过郑家坞镇拐入义乌。

    “此外,鞑子也可能会沿浦阳江进入浦江县,再从那里攻入义乌,具体如何行事汝可自决,但是务必要将鞑子堵在义乌县以外。”

    独领一个营直面浙江巡抚标营这样的绿营精锐,而且只要能够将清军堵在外面就是极大的功劳。尹钺得了这个重要的任务,立刻引发了其他军官的艳羡。就连尹钺的面上也颇有些自得之色,反倒是曾经那个有话从来藏不住的吴登科显得泰然自若,丝毫不为所动。

    “大帅,这一个营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尹钺很清楚,虽说这抚标营不是什么弱旅,但是和南塘营此前对过面的提标营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去年南塘营以五百兵击溃了提标营一千余战兵。而此番陈文给了他一个营一千六百步兵,需要做的却只是堵住这两千抚标营,未免过于简单了。

    再者,此番明军主力必然是要去和清军的主力进行会战,那么自然也是能多一些战兵就要比少一些好的。

    “你们的任务不轻。此事无须再议。”

    “末将遵命。”

    见尹钺与东阳营的那四个局总退下,陈文也收敛了观察众将的目光,进而继续说道:“李副将。”

    “末将在。”听到陈文点名,李瑞鑫连忙拱手行礼,就连那几个骑兵军官也蓄势待发。

    “鞑子以我部此前的老对手绍兴绿营出嵊县,南下东阳,兵力逾千。本帅知你善用骑兵,但是此番却没有大队骑兵给你,而你则需要设法拖住绍兴绿营,可有信心?”

    听到了陈文的质疑,一向傲气十足的李瑞鑫自然是当仁不让。“末将必不辱使命!”

    “很好,本帅也相信李副将你定可以完成此项任务。”

    “鞑子以督标营、金华镇标营残部和衢州、严州、处州三协各一部出府城攻义乌,乃是此番鞑子围剿的主力部队。本将决定亲领南塘、义乌两营及部分预备部队于明日出兵,越过义亭镇迎战南线的鞑子,光复府城!”

    “末将等遵命!”

    大体的军事部署基本上完成,剩下的只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坐在一边旁听的孙钰听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尚未解决。

    “陈帅,大军几乎全部出动,那罗城岩当如何?”

    “此事我已有成算,无需多虑。”

    此次出征,孙钰需要负责大军的后勤,而吴登科、尹钺这样与周钦贵的熟识也都有任务在身,尽皆无法去策动周钦贵。他们这些在尹灿死后投效大兰山的金华人与周钦贵等人本为同僚,只是不满于周钦贵小富即安,没有进取之心的性子才会远走大兰,中间也并没有什么说不开的矛盾和仇怨,自然也不愿看到陈文使出什么激烈的手段。

    可是,见陈文没有把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的意图,孙钰也不好再多言,直到陈文分配完军事任务,二人又针对后勤的问题做出了安排,除去征用民夫外主要还是依靠水运。

    待军议结束后,所有军官各自领了任务前去做准备,孙钰又与陈文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辅仁,王巡抚的母亲想要见你一面。”

    王江的母亲?

    莫不是她有王江的消息?(未完待续。)

    ps:  突然发现个问题,明朝时台州没有三门县,现在的三门县在那时分属于临海和宁海,直到民国时才设立的。这个问题虽说无关主线剧情,但也随着俞国望在舟山之战期间的经历提过两句。实在不好意思,既然今天想起来了,这章免费,权当是致歉。

第五十六章 心态

    军议结束,陈文并没有急着去见王江的母亲,而是将吴登科单独留了下来。

    此次出兵,作为陈文最早的三个千总,尹钺和李瑞鑫分别得到了独自领兵的任务,只有吴登科奉命作为义乌营的营官随大军行动。

    本来在早先四明湖之战前后,南塘营分兵协防大兰镇时,吴登科的表现很是不错,所以陈文将留守天台山临时老营的任务交给了他。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吴登科的表现却远逊于从前,其根本上的原因还是想要竭尽全力完成陈文交给他的任务,才会顾此失彼,所以陈文觉得眼下有必要作出一些提醒,防止吴登科误入歧途。

    “吴兄弟,可想清楚前段时间留守天台山期间到底错在哪里?”陈文与吴登科相识已久,私下里一向是以兄弟称呼。

    听到陈文问话,吴登科连忙自座位上起身行礼。“回禀大帅,末将这些时日一支在反思此事,仔细想来,应当是当时未能分清轻重,致使眼下王巡抚不知所踪。”

    轻重?

    孰轻孰重?!

    眼下王江音讯全无,当事之人皆有过失,甚至可以说,在这其中王江的错误远比这两个武将要大得多。

    临起行前,王江执意要前去说服俞国望等人,这里面存在的心思陈文并不想去揣测,因为他和王江之间在这一年的时间能够合作默契,归其原因还是王江从不干涉军务上的事情,而陈文也从未插手过老营后勤庶务之类的事情。

    二人相忍为国,保持着彼此之间微妙的平衡,才有了大兰山明军残部在失去了根据地后强行撑过这一年的时间,并且能够抽调部分军队出征收复失地。

    可是王江此番的举动,却是有悖于此前他和陈文此前那份早已板上钉钉的计划。且不说俞国望等人前来协助。在陈文看来其实未必会有多大的实际效果,反而还要让他分散一部分精力去进行协调。只说王江执意前去说服这些人,甚至不惜离开老营,就显得有些分不清主次了。

    而吴登科和李瑞鑫当时需要掩护老营前往金华,任务本身极重,可是他们二人说到底在大兰山明军之中只有一年的时间。在追随陈文前都是白身,此前的大捷虽说表现得都还不错,但却始终在陈文这个主帅的风头之下,显得并不起眼,自然也就没有说服王江“任性”举动的威望了。

    至于他们对于此事的处置和补救措施,其实也已经达到了力所能及的极限,作为监军文官的王江执意如此,他们这些“被监军”武将的部将也实在不可能拿王江怎么样。

    只不过……

    “事事皆想做到最好,就势必会造成事事皆不尽如人意的后果。王巡抚之事。你与李兄弟已经尽力了,天数如此,无须放在心上。只不过,我现在想问问吴兄弟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为什么会跟着许都起事吗?”

    “这……”

    吴登科万万没有想到陈文会有此一问,当年他跟着许都起事,除了复仇后的逃亡外,同样也抱着扫尽不平。拯救如他一般备受贪官污吏欺凌、土豪劣绅剥削的苦命人。只是每当想起那些过往,他的心就仿佛重新被刀子割一般的痛楚。

    眼看着吴登科开始陷入回忆。又一点一点的从回忆中走出来,目光也逐渐的清澈起来,仿佛是想明白了陈文此言的用意。

    而此刻,陈文也并没有打算让他自己讲话说出口,而是选择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吴兄弟,去年我认识你时。你是一个直爽义气的好汉子,从军之后折节读书,我也一向视你为吴下阿蒙般的人物,所以才会赠与你子明的表字。”

    “那么既然读书了,教授你学问的那位老先生可曾告诉过你。圣人曾经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不比陈文这等身世完全根据身处情况就可以随意编造,丝毫不怕旁人去查的骗子,吴登科的过往以及他当年选择追随许都的缘由尽皆向陈文表明过,而陈文对于吴登科从反抗阶级压迫到后来兼有反抗民族压迫的朴素观念也有过一定的认可和赞许。

    可是此番,只是因为陈文说过,需要这些四明山的百姓来均衡金华府本地大族的势力,他和李瑞鑫便强迫百姓随明军前往金华,甚至为此不惜派出军队强行监管。这事情在这样的时代并非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可以说吴登科和李瑞鑫的处置方式已经远比清军或是明军要仁慈得多了,至少他们并没有将不从者全部屠戮,将这些人的妻女入营为妓或是转手贩卖。

    对于这件事,即便在陈文看来,同样是同谋之人,李瑞鑫如此作为,他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反感之情,因为李瑞鑫出身武人家庭,长久以来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尽心竭力的完成主帅的命令,哪怕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也在所不惜,想要扭转过来绝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但是,吴登科却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事情,换做是李兄弟,或者是尹兄弟,甚至是其他人,我都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吴兄弟你不一样,你本不该如此!”

    “吴兄弟,你出身贫苦,父母皆亡于贪官污吏的压迫,就连你年少时也饱受欺凌。如此,当年你可以孤身为父报仇,也可以为扫尽不平起事,后来更是同样可以为贫苦百姓出头。”

    “而到了现在,你开始读书识字,也坐上了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加衔总兵官,甚至比起吴惟忠将军当年的官职都毫不逊色。难道这样,你就可以忘记本心了吗?!”

    陈文的质问直击吴登科内心最为柔软的那一部分,以至于这个原本五大三粗、性格豪爽,随着读书的进步和官职的提升日渐有了些传统武将的威严和气势的汉子,此刻已满是愧疚的神情。

    “大帅……”

    看到吴登科的反应,陈文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多言。继而说道:“吴兄弟,今日我告诫于你,其实也是希望有一天当我忘记了我等那份本心之时,有一个人能够提醒我,以防止犯下更大的谬误。而这个人,我希望是你。”

    “是。末将遵命!”

    王江的不知所踪在这段时间以来,使得陈文心中的隐忧愈加的深重了起来。历史上王江曾因为其母被捕而被迫降清,直到他的母亲去世后才设计逃出监管之地,继续反清。

    可是随着陈文的出现,王江不仅逃过了永历四年清军对四明山的围剿,就连他的母亲和妻子也安然无恙,此刻更是身处于义乌县城的县衙后堂,与孙家的小媳妇和王翊的女儿暂居此地,等待明军扛过这波围剿后再行安置。

    可是现在王江却音讯全无。由于历史开始发生偏转,陈文也完全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而未知也使得他的心中产生了不小的惶恐。尤其是想到王江可能存在着身死或是被人劫持的可能,那么他所势必将要独自面对浙江,乃至是江南清军的压力。

    一旦如此,他曾经奋力坚持的东西或许就会在情势的逼迫下选择放弃,而这却是陈文所不愿意看到的。

    结束了对吴登科的谈话,陈文便赶去县衙见王江的母亲。出乎陈文意料的是。王江的母亲并没有提及王江太多的事情,只是询问了几句陈文派人寻找王江的进度。便引了另一个人出来相见。

    虽说是男女有别,王江母亲引来的那人陈文却也见过多次。当年仅十三岁,身穿着孝服的王翊的女儿走上前来行礼,陈文只得连忙起身回礼。

    关于王翊的女儿,陈文的部将们,尤其是尹钺都曾经向他暗示过。既然陈文没有婚配,不如纳了王翊的女儿为正室。这样一来,借着王翊的威望,陈文便可以顺势压过王江,将老营收进囊中。

    摆脱监军文官的牵制。在这些武将眼里乃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可是在陈文看来,这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王翊的女儿只有十三岁,即便实在这个早婚的时代,陈文也不觉得他可以像某些校长一样禽兽到向初中小女生下手。

    最重要的是,王翊的女儿虽说年纪不大,可却是个已有婚约的女子。在陈文的记忆中,历史上王翊的女儿在王翊死后被满清分配给杭州驻防八旗的一个佐领为奴,那个佐领知道她是王翊的女儿,感佩其父的忠直,视之如己出。可是到了后来,有人向其求亲之时,王翊的女儿因为此前王翊已经与黄宗羲定下了儿女之约,愤然拔剑自刎,了却了性命。

    这样刚烈的女子,与王翊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且不说王翊对陈文有知遇之恩,即便只是旁人,陈文也不想落下个逼迫已有婚约的忠良遗孤委身下嫁的骂名。这世上好女子多得是,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不过,王江的母亲此番请陈文前来,却正是要和他提及王翊女儿与黄家的婚事问题。此番王江的母亲当着陈文面提及此事,显然是他的那些部将们的念头已经传到了王江母亲的耳中,才会有此一遭。

    解释,已经没办法解释清楚了,当王江的母亲把事情说完,陈文连忙表示虽说王翊已经不在了,但是这桩婚事既然已经定下,便是任谁也不能更改的。他身为王翊生前的部将,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如果黄家的人想要欺心,他陈文也不是吃素的,定会为王翊的女儿讨回公道云云。

    陈文的回答深得王江母亲的满意,为此很是夸赞了一番陈文的人品贵重,并表示会帮他物色一位良配。而王翊的女儿也红着脸向陈文致谢,直到陈文离开时,还在堂前祝福陈文此番能够旗开得胜。

    走在回返军营的路上,陈文原本忧心忡忡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松。王翊女儿的婚约一事,此间也只有王翊、王江、黄宗羲以及他们的家人知道,陈文知晓此事完全是由于侥幸看到过关于此事的记载,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陈文不由得感叹,至少他还知道历史的大势,到了明年郑成功和李定国先后在福建和西南战场上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而他只要能够撑过今年,甚至可以说只要能够撑过此次围剿,即便王江不在了,也一定会有办法继续在浙江坚持下去的。

    一定!(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誓师

    永历五年十一月初一,义乌县西门外的军营中,安有福坐在营帐的床铺上如往常般擦拭着手中的旗枪。

    一年前的今天,他还是南塘营甲哨鸳鸯阵第四杀手队的长枪手,那时第四杀手队的队长还是刘队头,比较聊得来的还有在队列中负责掩护他的镗钯手丁克己,以及那个总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违反训练纪律的笨蛋火兵石大牛。

    一年后的今天,随着在天台山和此地的两次扩编,凭借着历次作战中的英勇表现,他已经成为了南塘营第一局甲哨第四步兵队鸳鸯阵杀手队的队长,同时兼着步兵队的队长。

    只不过到了现在,队中的老伙计们已经大多调动到了其他的部队之中,甚至有的更是被调到了新建的那两个新营头之中,现在队中剩下的那个火兵石大牛也借着老兵的身份和四明山南部那一战后的优异表现摆脱了火兵的身份,成为了队中的镗钯手,倒是他的那个依旧不开窍的弟弟还在别的队里继续干着火兵。

    机械般的擦着旗枪,安有福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空气,而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东阳县城外的那座安置老营军属和随行百姓的大营之中。

    前些日子,随着他们这支明军在东阳县击溃了满清在金华的留守驻军的消息,老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也在留守部队的护送下安然抵达金华。

    安有福在此前的那股子成亲潮中没有急着成亲,而是将有限的休息时间全部用在了帮助丁克己的遗孤身上,而这样做也确确实实的让他内心之中的愧疚得到了一丝的纾解。

    老营抵达后,陈文便给那些有家人在老营中的将士们放了数日的假用来进行短暂的团聚,而安有福由于急着确定丁家的母子俩是否安然无恙便特意和上司请了假,与其他人一同赶了过去。

    城外的大营是提前修建好的。老营的军属和百姓抵达后就可以暂时住在那里,以等待下一步的安置。安有福赶到时,已有不少将士乘着先期驶出的船只到了这里,营寨之中满满是父认其子、妻认其夫的温暖。而这其中,也不乏有着一些同袍噩耗所引发的泣泪,就像当初丁克己阵亡后他和石大牛等人带着丁克己的尸身去见丁家母子时的景象。

    顺利的见到了丁家母子。安有福心头的大石也总算是落了下来。闲聊了半日分别后的境遇,就已经接近了入夜时分,不方便留宿的安有福只得告辞,找了个客栈投宿一夜,便赶回军营销假。

    只是在临行之时,丁家嫂子再度询问了关于丁克己抚恤中的田土的事情,而安有福对此早有预料,此前更是向以前他和丁克己的老长官询问过,得到的回答也是陈文在军议时提及过。等解决掉这次清军的围剿便会开始针对历次作战的烈士的抚恤工作。

    脑海中满是丁克己临终前的嘱托,以及丁家母子期待的神情,安有福依旧机械性的擦着兵刃,丝毫没有注意到同队的那个火器队队长冯彪已经走了进来。

    看着安有福坐在床边发呆,冯彪凑了过去,在安有福的眼前摆了摆手,发现没有反应后,他啪的一下拍在了安有福的肩膀上。丝毫没有顾虑村里的老人说过,如此做可能会打散了三魂七魄之类的段子。

    猛的一下子被惊醒。安有福条件反射一般的抄起旗枪就要刺过去,只是当发现眼前人乃是冯彪时,才连忙将已经刺出的旗枪收了回来。

    “冯大,你他娘的找死啊,老子反应慢一点儿你就归西了。”

    见安有福皱着眉头似乎颇有些气愤,冯彪却现出了一脸的坏笑。“嘿嘿。安跛子,你这是想哪家姑娘了,快说出来听听。”

    听到了“安跛子”这个称呼,安有福的面上登时浮现出了怒意与无奈交织的神色。这个外号是眼前的这个家伙起的,很快其他相熟的同袍也开始如此称呼。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在四明山殿后战中崴了脚,前些日子在东阳县迎战金华清军留守部队的战斗中再度崴脚,如果算上那次拖着崴了的脚参加比试的事情,就已经出了事不过三的传统,所以他拿这些相熟的同袍也没什么办法。

    “想你妹想,老子在琢磨着怎么把马进宝那厮抓来献给大帅,也能像林忠孝那厮一般弄个哨长、局总当当,好离你这张破嘴远点。”

    去年因为林忠孝的疏忽,在陈文受刑后,安有福和林忠孝以及那些起哄的兵士们也承担了责罚。那件事情中由于没有被归到了“攻击军法官”的范畴中,他侥幸保住了性命。此后不只是再没跟林忠孝过过话,就连他自己平日里也尽可能压着脾气少说些怪话,只是憋得很难受罢了,尤其是和这个更加伶牙俐齿的冯彪搭伙之后,更是如此。

    闻言,冯彪哈哈大笑,继而说道:“得了吧,马进宝那可是鞑子那便的大帅,打仗时还能不骑马?你个一上阵就得把脚崴了的笨蛋能追的上才怪呢。再者说了,就算你有林局总担任过镇抚兵的经历,又生擒过鞑子知县也没用,最起码你也得从那个排行榜上下来才行。”

    知道斗嘴皮子肯定不是冯彪这个家伙的对手,安有福一副没好气的问道:“冯大,你不在火器队的帐子里好好呆着,跑我这来干啥?”

    “呃,光顾着逗你玩了,把正事都忘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大帅就要点兵了,你安队头不检查下大伙的兵器、装具吗?”

    半个时辰?

    听到这话,安有福连感慨于时间过得真快的心思都转瞬即逝,连忙跑出去检查兵器、装具是否完好,随后以便于向本哨的哨长报告。这是军法中的规定,任何执行不力的军官都会被冠以谋杀麾下士卒的罪名处死,绝不会姑息的。

    ………………

    半个时辰后,出征的将士们已经在校场上完成了列队。站在点兵台上。看着这些即将启程的部下们,陈文在完成了相应的祭祀活动后,便开始了他的演说。

    “自数千年前的三代之时,我华夏的列祖列宗在三代圣王的带领下一步一个脚印的将曾经的不毛之地,逐步建设为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所生存的膏腴之所在……”

    三代之治乃是儒家政治思想中极为关键的组成部分,师法三代本身就是儒家借没有信史记载的过往来阐述其政治思想。而三代之治。无论是夏商周,还是尧舜禹,随着儒家思想的传播早已深入人心,当陈文提及三代之治时,场下的将士们纷纷流露出了儿时记忆中关于那个完美时代的憧憬。

    与象征着文明的华夏相对着的便是蛮夷,北虏、南蛮、东夷、西戎皆是华夏对于周边的那些与文明沾不上半点边的蛮夷的称呼。随着历朝历代的扩张和开发,很多曾经被蔑视为蛮夷之所的地区成为了华夏子民赖以生存的膏腴之地,其中就包括浙江。

    “三代之后,人心不古。是故。暴秦、强汉有五胡乱华,盛唐、五代则燕云沾染胡腥。至弱宋之时,先有女真侵中国之半壁,后有蒙元亡华夏之天下……”

    可是每当汉家王朝衰落,总会有蛮夷大举入侵。后世言历朝皆以弱亡,唯汉以强亡,其实蜀汉过后数十年便是五胡乱华,半壁江山沦为鬼蜮。此后到了盛唐之时。前有万国来朝,后有长安数度被蛮夷攻陷。关中也逐渐残破,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向东南移动。

    所谓弱宋不能自守,以至华夏陆沉,这是明朝人的一贯看法。也正是因为宋亡于暴元,文明亡于野蛮,明朝在对外政策上亦是坚定的保持强硬。

    “我皇明太祖高皇帝倡义帜。驱逐暴元,光复汉家旧地,更是重建衣冠文明,使我华夏子民不至髡发左衽,与蛮夷同类……”

    洪武、永乐不谈。英宗土木堡战败被俘,大明朝廷即便是另立新君也要继续战斗下去。被文官视之为昏君典范的正德皇帝更是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打掉了那时蒙古人对中原的觊觎之心。即便是到了崇祯年间,议和也是被明朝人认为是与秦桧无异的事情。

    甚至到了南明,除去“借虏平寇弘光帝”和“一片仁心潞佛子”这对难叔难侄外,鲁监国、隆武、绍武、永历等历位南明天子也始终保持着对满清的强硬态度,坚定的同蛮夷以及蛮夷的仆从战斗到底。

    “舟山一战,监国鲁王殿下统领王师大败鞑子水师,然而留守舟山的主帅荡胡侯意外身亡,致使舟山陷落,监国鲁王殿下被迫南下福建……”

    此刻的鲁监国尚在温州三盘,只是陈文很清楚,鲁监国此时的存在感已经为零了。由于舟山陷落,将士们的家属或死或俘,舟山明军已经再无一战之力,陈文能够指望的也只剩下他自己了。

    “太史公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是浙江境内最后的一支王师,拯救父老、收复失地的重任也彻底落到了我们的肩上……”

    “此番出征,务求全胜。若是不能战而胜之,诸君慷慨殉国之日,浙江彻底为夷狄侵占之时,我陈文绝不独活。此言此誓,若有违背,天厌之,天厌之!”

    历史上,舟山明军失败后,虽然借助于郑成功的力量三入长江,一度收复舟山,但是浙江的抗清大局已经彻底败坏,整个浙江只剩下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武装和部分抗清人士继续为抗清奔走,只是于大局已经无能为力了。

    陈文选择留在浙江,便是为了从这里开始逐步收复失地,改写那段历史。可若是这一年来竭尽全力发展和积累出的这支力量都无法完成使命的话。那么对于他来说,即便活下去也再无任何意义可言。

    从激发自豪感,到引出使命感,牺牲便拥有了意义。而当陈文当众立誓,不胜利毋宁死之时,发现愿意为之牺牲的不仅仅只有他们的时候,明军的士气彻底被陈文的演说激了起来。

    这支最后的浙江明军高呼着万胜的口号依次列队自军营走出,向着义亭镇的方向前进。而当清军发现明军已经出发之时,清军连忙收敛作恶于当地的军官士卒,试图越过孝顺镇迎战明军。

    永历五年十一月初六,四明山殿后战时隔整整一年的时间,这场决定金华府归属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破围(一)

    自从五天前明军从义乌出兵,很快就进驻到义亭镇一带。抵达义亭镇后,陈文并没有急着向府城进发。

    明军在骑兵和水师上都存在着一定的劣势,在地理上唯一能够得到一些帮助的只有东阳江的走向,所以他并不打算太过于急着深入清军占领区,而是充当此前已经进驻此地的明军骑兵的后盾,稳步驱逐清军的斥候,将战线一点儿一点儿的向府城方向推进。

    此前与清军斥候的试探中,明军骑兵虽然数量占优,但是由于骑术等方面大多略逊一筹,只能始终在和清军反复的争夺义亭镇周边地区的控制权。而自陈文引领主力抵达后,凭借着步兵与骑兵互相配合,明军才终于成功的将清军驱逐了出去。

    可是好景不长,清军在得知明军已经从义乌出发后,迅速集结了人马,在从府城、兰溪、汤溪等地征发的民夫的协助下,很快就越过了塘雅镇,进驻到义亭镇以西的孝顺镇。

    孝顺镇与义亭镇相距不过二、三十里的路程,清军在陆陆续续抵达后便在镇东扎营,由此依托着西面的孝顺镇和南面的狗头山向义亭镇方向派遣出更多的斥候进行观察和骚扰。

    虽然今年上半年时有着陈国宝率领部分平冈明军和大兰山明军左右两营残部的加盟和回归,再加上进攻东阳县时杨开的灵机一动,以及出发前俞国望又派来了他仅有的那几十个骑兵,原本麾下不过数十骑的陈文也拥有了一支接近四百人的骑兵队。

    只不过这些骑兵在骑术、武艺以及作战经验上大多与清军中那些久历战事的骑兵有着一定的差距,所以最终也只能借着步骑协同作战来驱逐清军的骑兵。可是等到清军主力进驻孝顺镇后,随着本来还占据优势的数量也被清军反超,明军的骑兵便只得向义亭镇的明军主力靠拢,收缩防线以免出现更大的伤亡。

    但是随着防线的收缩。明军靠着斥候获取到的情报也越来越少,得知清军主力已经陆续抵达孝顺镇,本就没有太多粮草的陈文也不打算继续等待下去,在召集随行众将进行了一次军议后,便于今天一早自义亭镇外的军营出兵,向孝顺镇方向前进。

    此时已是永历五年的十一月初六。距离南塘营初战告捷的那场四明山殿后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了。只是此前有着文官监军的存在,陈文不好估量王江的容忍程度,所以他原本计划中的那个“四明山殿后战纪念日”的纪念活动也只能暂时作罢。

    此番,既然清军大队正好赶在了这个当口抵达孝顺镇,陈文自然也不打算错过这个有助于提升士气日子。当昨天得知了清军于前日在孝顺镇完成集结,开始进行战前的休整,他便毫不犹豫的决定今天自义亭镇出发,与清军决战。

    十一月初六,这个日子对于明军有着不错的口彩。而得知明军一早便从义亭镇出发的消息。作为此番围剿清军的主帅,马进宝在聚将进行军议时也拿出了另一个故事来激励下士气。

    “本帅在金华也有段时日了,对于此地的一些掌故还算有些了解……”

    此番清军南线兵力光是战兵就超过了七千,这样的数量级,再加上督标营随行的同时,抚标营也在北线施加压力,本来也是应该由陈锦作为主帅协调各部的。

    不过眼下舟山战事刚刚结束,收尾的工作还没有完结。而舟山明军主力虽说是逃离了舟山的范围,却进驻了此前平夷侯周鹤芝的驻地——温州三盘。继续追杀的清军已经派出。但同时兼顾两方面的战事,陈锦就显得有些分身乏术了。

    考虑到鲁监国在浙江的威望,以及大兰贼陈文的彪悍,陈锦便决定留守衢州,以方便协调两方面的清军。唯有临战指挥的工作,还是交给了那位“招财进宝的散财童子”去做。并且派出了督标营中军副将张国勋从旁协助,也算是给马进宝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崇德八年年底,东阳县的一个叫做许都的诸生起兵作乱,到第二年的年初已聚众十余万人,随即向府城进发。许都的大军抵达孝顺镇时。明军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集结,很快就搓动了许都的兵锋,只是由于许都兵力过多才逐步后退到府城,而这期间各地的援军也抵达府城。于城下一战将其击溃,平定了这场乱事。”

    “眼下大兰贼陈文麾下不过数千人,占据的地方也不过是义乌和东阳两个县而已,与那许都相去甚远。而我浙江绿营官兵则两倍于敌,更有抚标、绍兴绿营在北线进行牵制,此战必能消灭大兰山贼寇,阵斩陈文。届时,东阳、义乌二县,本帅与列位共之。”

    此时此刻,马进宝所讲述的许都之乱的故事迅速引起了清军众将的响应,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届时,东阳、义乌二县,本帅与列位共之。”的话,更是激发了清军众将屠戮、劫掠的****。

    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是前来此地的援兵,都收了马进宝不少的财货,再加上劫掠金华本地百姓的收入,以及此番行军途中的收获,可谓赚得满盆满钵。此间马进宝既然已经放下了话,那么等到击溃明军后,自然是要屠城以惩戒当地从贼的士绅百姓,并且借以震慑潜在的反抗者。

    又是一大笔财货即将入账,清军众将自然士气大振,而挡在他们眼前的也不过是兵力强强超过南线清军一半的明军,而且据说大多还都是新兵。除了那个为首的明军武将听说倒是有些悍勇,但是在优势清军面前想来也未必有一战之力。

    距离过年还有小两个月的时间,此刻击溃明军,待完成善后工作也能够赶上回返驻地过个肥年。在斥候传来了明军已经启程出发的消息,清军也连忙动员部下出兵迎战,力争一战击溃明军。

    ………………

    与此同时,借着高昂的士气,以及民夫的协助,陈文率领着明军以着极快的速度向孝顺镇进发。

    此刻已经到了中午,路途也已经近半,若是不出意外,傍晚便可以抵达孝顺镇。而在陈文看来,兵力占据优势的清军势必会出兵迎战,以缩短与义乌县城的距离,方便他们在击溃明军后完成后续的清剿工作。

    可是由于清军骑兵数量和质量尽皆占优,明军的斥候始终撒不出去,只能通过零星的信息来推测清军的动向。这种睁眼瞎的感觉让陈文感到非常的不舒服,所幸这其间地形较为平坦,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设伏的地形,也免去了陈文的一丝不必要的担忧。

    与麾下士卒一般就着葫芦里的水将干粮下肚,休息了片刻后,陈文便率军继续向孝顺镇前进。

    此番陈文出动了南塘营和义乌营两个战兵营,以及部分预备部队。其中南塘营的兵力有两千余人,而义乌营则只是个纯粹有四个局的步兵队组成的新营,兵力也不过是一千六百余人。再加上那四百作为预备队存在的步兵和俞国望赞助的不到两百名鸟铳手,明军的兵力也超过了四千之众。

    可是相对的,自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清军出动了衢州、严州、处州三个协的各一个营,以及马进宝的金华镇标营过半的残部,还有浙闽总督标营的三千余兵,总计应该在六千五到七千之间。而包括金衢严分守道的那两百绿营兵在内的清军则留守府城和清军占领区的各县,以策万全。

    四千对抗七千,明军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不过对此陈文早已习惯了,一年多的时间,到现在他好像只有和俞国望围攻天台县城时有过那么一次兵力占优的经历,其余几乎每一战斗要面对处于兵力优势的清军。

    而眼下的局势也不容许陈文抽调太多的兵力参与南线的作战,没有战略纵深的不利之处在此显露无疑,他也只得如此行事。

    行军还在继续,明军主力部队的行进速度很快,但是由于骑兵在数量和质量上皆处于劣势,陈文也只得禁止斥候与清军发生交战,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如此一来,明军就仅仅能够借着主力部队的威势勉力保持一定的情报搜集、遮蔽范围,以供交战前主力部队进行披甲。

    只是随着清军的行进,双方的斥候交锋也愈加的密集化。察觉到清军主力已经不远,陈文立刻下令全军停下脚步,开始做战前的准备工作。

    列阵、披甲、检查兵器、火种盒、为鸟铳和火炮进行装填工作、为炮兵阵地挖掘壕沟和掩体……

    当明军开始进行最后的一波士气激励之时,清军的主力也出现在了陈文的视线之中。随着斥候不断传来消息,陈文通过那一面面将旗的位置对清军的部署进行了一番分析,只是当他理清其中的头绪后,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马进宝,你就如此相信督标营能够赶在南塘营击溃你之前压垮我的新营头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破围(二)

    和此前的几次作战一样,由于对手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优势,陈文指挥的这支仅存的浙江明军主力依旧是缓缓而行,并不打算提前耗费太多的体力。

    只不过,不论是携带若干干粮急行军作战,亦或是如陈文这般缓缓而行,清军在骑兵数量和质量上的优势使其始终保持着对于孝顺镇至义亭镇之间情报获取和遮蔽方面的优势。

    陈文自义亭镇出发片刻后,清军抵近观察的哨骑就发现了明军的大致动向,等到他们快马加鞭将消息传了回去,位于孝顺镇左近的清军主力也迅速集结人马,向着明军主力的方向前进,试图一举将明军击溃。

    明军的大致动向不断传递到清军主帅马进宝的面前,而双方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接近。明军的两个营齐头并进,并非是他此前预料中的由南塘营作为主力占据中部,而那个新营头分配在两翼。

    虽说比起明军,马进宝总是能够更快的得知对手的大致动向,不过随着首战击溃提标营,又与今年台州和金华的大乱有着间接或是直接的关系,陈文这个名字在浙江清军将帅的圈子里也算的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了。

    马进宝虽然一向骄横,但是此战之前他的镇标营在陈文的暗算之下损失着实不小,除了他带去台州的部队,留守金华的部队很多都被彻底打残,一时之间很难恢复元气。所以,此次作战他还是打算利用骑兵上存在的优势,以及督标营的力量去击垮情报中陈文那个新建月余的新营头,再配合金衢严处四府的绿营兵合围那支在浙江已经颇有些名气的南塘营,从而消灭掉这支流窜至此的明军的主力部队。

    如此一来,即便击溃了明军。最主要的破敌之功也势必会由督标营取得,但是对于马进宝而言,却也只能如此了。

    这些年马进宝给陈锦、萧启元等人,乃至是那些他能够挂上勾的满清高层和朝臣的孝敬都是其他武将无法想象的。是故,金华大乱的事情靠着这些交情完全可以轻松的压下去,但是此前兵进舟山。这不仅仅是东南清军的头等大事,更加为满清的高层所瞩目,他摄于后路可能被断的可能没有及时发兵,这约期不至的罪责可并不是那么容易洗脱得了的。

    所幸的是,这些年的财货没有白花,总督、巡抚甚至是巡按对他也一向是百般回护。此番陈锦任命他为南线清军的主帅,无非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那么他又何必把所有功劳全部揽在身上,平白的得罪那些陈锦的亲信部将呢。

    随着两军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双方哨骑之间的交战越加的频繁和激烈了起来,趁着这期间,马进宝按照此前的计划,与清军各部的将帅们重新变更了阵型,以迎战明军。与此同时,由于距离逐步接近,清军的大致动向也逐渐被明军所洞察到。

    得知清军正在向明军的方向前进,陈文立刻下令全军作战前的准备工作。随着清军各部将旗的位置为陈文所知晓。他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上还是要靠旗帜和金鼓来指挥作战,弄清楚将旗的位置。基本上就能够弄清楚对手列阵时各部的位置。

    明军的哨骑始终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所以清军完全可以在动向没有被明军所了解前重新列阵。既然眼下清军以督标营面对战场北侧的义乌营、以金衢严处四府绿营兵面对南塘营,那显然是抱着用这些较弱的绿营兵牵制住作为主力存在的南塘营的同时,寄希望于督标营能够率先压垮义乌营这个装备和编制上都无法得到完善的新兵营。

    而且问题还不仅仅是那么简单,此地较孝顺镇于义亭镇要近上很多,地势平坦。有限的几个高不过一两丈的小丘和几条浅浅的溪流也相距甚远。

    这样的地形之下,陈文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大肆借助天然或是人造的地形来牵住清军的优势骑兵了,唯有面对面的硬刚下去。

    “马进宝,你就如此相信督标营能够赶在南塘营击溃你之前压垮我的新营头吗?”

    此刻,从陈文的目光所及。清军的主力还只是浮现于地平线的一片灰蓝色的渲染,按照此前的训练,赶在清军进入战场前进行一定量的调整也不非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像清军这种由多支部队组成的大军,协调上本就不及尽皆由陈文这一个主帅亲手打造出来的明军,重新作出调整的速度也不可能比明军更快。

    只不过,此刻的陈文却也不打算再玩什么花样,既然清军想要玩那套田忌赛马的把戏,那就让他们玩好啦。战争中,借助于天时、地理等客观因素,以诡计、诈术获取优势,皆是兵家惯常的伎俩,无可厚非。

    可是说到底,战场之上,谁胜谁负却还是要看临阵厮杀时哪一方的力量更大,能够将对手的阵型撕扯开来,从而奠定胜局,而这才是陈文寄希望于在浙江对抗处于绝对优势的清军所赖以成事的根本所在。

    冬日里的金华府晴冷干燥,清军以步兵作为主力的阵型在进入战场后,很快就完成了披甲,在进行最后的一番调整后便凭借着其处于数量上绝对的优势率先向明军发起了进攻。

    但是在彻底看清了清军所表现出的意图后,陈文放弃了防守反击的惯常手段,而是直接命令他手中的两个营向他们各自面对的清军发起进攻,只留下了骑兵和那一个局的步兵作为预备队。

    既然是刚正面,那么就干脆刚到底!

    在南塘营指挥参将楼继业和义乌营指挥副将吴登科的率领下,明军的步兵以纵队踏着坚定的步伐向清军前进,就连炮兵也放弃了此前挖掘好的炮兵阵地,借助于炮车或是以着炮手、装填手们的一双双大手将明军的那些门火炮向前移动,试图以此跟上南塘营队列的行进。

    让火炮顶着对手的长枪开火,这一招是李荣曾经用过的,而陈文则毫无顾忌的学了过来。只不过,此刻的清军和陈文之间却仿佛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来个徒弟一般,同样是靠着辅兵来将火炮推上前去。

    明清两军尽皆抱着必胜的信念踏入战场,此刻更是毫无顾忌的将双方借以摧垮对方坚阵的血腥獠牙露了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清军凭借着火炮数量的优势,将那些火炮平均分散于各部之中,试图以此对明军进行全方面的打击。而明军则是将所有的火炮全部置于南塘营队列之中,而新番号的义乌营却没有哪怕一门!

    若是算上义乌营眼下还只能靠着弓箭手作为步兵的支援的话,那么双方的火力差距已经开始无限接近于这个时代的天壤之别了,而且随着彼此距离之间的逐步缩短,造成的杀伤也会在差距上也会越来越大。

    陈文本打算以此将督标营的前排打散,再靠着南塘营的步兵破阵,而只要能够击垮督标营,那么那些在他眼中只是些土鸡瓦狗般的地方绿营就根本不在话下了。可是随着督标营被分派到战场的北线,南塘营所要面对的反而是清军拿出了同样战术的下驷,而清军的上驷在配上了车马炮之后则对上了他们眼中明军只有小卒子的下驷。

    战场的上空可谓晴空万里,不带有一丝的云朵,可是阳光照耀下的大地上却沉闷得仿佛黑云压城一般。明清两军的士卒们不断的接近,却没有任何一方如往常般在远距离进行炮击,只是在进入鸟铳和弓箭的射程后以此干扰、压制对手的行进。

    很快,两军接近至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时,督标营的炮兵终于将火炮安放在阵前,装填的工作完结,随着督标营中军副将张国勋的一声令下,闽浙总督标营率先打响了孝顺镇之战的第一炮。(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破围(三)

    眼见着清军拿出了一模一样的战术,陈文暗暗的叹了口气,似乎他还是低估了“散财童子”马进宝的学习能力。

    经过了那次迎着提标营火炮抵近射击的冲锋,陈文在痛定思痛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个战术学习了过来。其原因也非常简单,既然这一手当初险些将南塘营的战阵撕裂,那么用在清军的身上想来效果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只是没有想到,此前马信为了破俞国望那个半成品的西班牙方阵而使用的战术就这么被马进宝学了过来,此刻更是用在了他的身上,这让陈文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偏离轨道的荒谬感觉。

    可是荒谬归荒谬,既然此前他已经接下了这场“田忌赛马”的对决,那么就必须设法抢在督标营压垮没有火炮作为支援的义乌营前击碎马进宝指挥那一路由四府绿营兵所组成的清军右翼部队。

    随着早年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个影像片段浮现于眼前,陈文在思虑了刹那之后,便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将作战命令告知负责南塘营指挥之责的参将楼继业,而他则将注意力转向到了即将面临督标营抵近炮击的义乌营身上。

    义乌营成军不过月余,其中作为主力部队的义乌营第一局的那些步兵队中老兵比例很高,而另外三个局则采用了以同乡、同族为纽带进行组编的方式,以此来提高战斗力。

    只不过,由于每个步兵队下设一个鸳鸯阵杀手队和一个火器队,陈文便以多有武艺在身的义乌籍士兵组成鸳鸯阵杀手队,而大半地区处在山区之中以致会使用弓箭人士较多的东阳籍士兵组成持步弓的火器队。如此一来,每个步兵队之中既可以得益于同乡、同族的感情来提升作战时的韧性,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互相牵制的效用。

    义乌营第二局辛哨第三十一步兵队中。鸳鸯阵杀手队全部由倍磊陈家的子弟组成,其队长叫做陈岚,乃是此前参与过围剿南塘营的团练兵首领之一,由于其在乡邻中颇具人望而被陈文任命为本队的队长。

    与陈岚那支鸳鸯阵杀手队同在一个步兵队的火器队则是清一色由东阳县籍贯的士卒组成,基本上都是由专职猎户或是平时种地、闲时打猎补贴家用的农户组成。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曾经的横店镇冯家的家奴。在东阳县守军被明军击溃后逃出辗转到义乌投军的张益达。

    自从通过了戚宅里的初选,张益达便进入到了义乌西城门外的新兵营中参与训练。

    一如南塘营历来的训练安排,每天一早起来先要练戚家军的军体拳,待吃过早饭后则开始个人武艺的训练,随后便是午饭和短暂的午休,到了下午则是队列训练以及在训练后期才开始进行的那个劳什子的“纵队抗压训练”,而到了晚上,除去为了保证自身不会被战兵营淘汰而进行的加练外,还要在军官和镇抚兵的传授下学习那些繁复的军法条例。

    新兵训练很辛苦。但是比起在冯家时那种屈辱的生活却还让张益达感到了幸福二字的起笔是何等模样的。

    在军中,虽然军官和军法官、镇抚兵都很凶,而且还时常因为触犯条例而被当众鞭笞、杖责,但是这些军法条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甚至张益达还听那些军官、老兵们满脸骄傲的提及过那位连战连捷的陈大帅在军法条例面前也没有例外的故事。

    回想起身边那些写满了不可思议的面容,张益达滋生出的那一点零星的腹诽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陈大帅,那可是蓬莱戚家的女婿,监国殿下钦命的挂征虏将军印的总兵官。明军兵进金华的主帅,这样的大人物都愿意服从军法。他又有什么理由对这些军中的法度规范心怀异议呢。

    再者说了,听那些曾在其他明军中当过兵同袍提及,明军的军法严酷非常,动不动就要施以肉刑,这支明军的规矩虽说多得吓人,但也基本上都是鞭笞和杖责而已。远比其他明军要温和得多了。

    驱除了心理负担,每天都有一个肉菜,到了晚上更是能在学习军法条例的同时听那些军官和老兵们讲述那支老南塘营的光辉事迹,尤其是每天在营区外跑步训练时,那些义乌百姓艳羡、嫉妒、赞赏的目光。让张益达在付出辛劳的同时也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精神满足。

    尊严,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词,但是从第一天感受到这种感觉后,他便开始了发了疯一般的训练,甚至每天晚上他都会进行高强度的加练,为的就是能够成功的留在战兵营之中。

    所幸这世上,至少在这军中还信奉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真理,原本从未使用过弓箭的张益达凭借着这期间发了疯一般的苦练,也总算是勉强通过了新兵训练结束时的考核。

    虽说他的射术和队中其他人相比还要差上很多,但是最基本的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都已经开始形成了一定的肌肉记忆。在动作上也较为标准,再加上平日的苦练也被负责考核的军官和镇抚兵们看在眼里,所以他才能够侥幸的被分配到了义乌营中。

    正式成为了这支明军的战兵,身穿着军服,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已经俨然是一副勇士的模样,但是入营后的训练也从未停止过,甚至比在新兵营中时更加的辛苦。可是在张益达看来,至少在这里他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收获,不似他曾经那段身为家奴的过往中,一切的对错得失全要看主人的脸色,全然没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训练还在进行,但是清军围剿的阴云却始终在围困着明军。直到那一日,陈大帅决定誓师出征,在点兵台上立誓愿与将士们同生共死,这样的主帅他从未听说过,哪怕是在说书先生的口中也是如此,但是张益达愿意相信陈文的话。因为正是陈文的出现改变了他作为家奴处境,也终让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严。

    恍恍惚惚中从回忆中醒来,眼前的清军距离一箭之地已经不远,甚至对方军中的一些火铳已经激起了阵阵的硝烟。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张益达和同袍们迅速抽出了箭囊中的箭矢,凭借着已然融化到了肌肉中的记忆拉动过弓弦。开始向清军的阵线仰射。

    明军开始射击的同时,清军也开始以同样的方式展开还击。漫天的箭雨在晴空中交错,不断有箭矢在空中撞击而耗尽动能掉落在地,但是更多的箭矢则在划过一条抛物线后径直的飞向目的地。

    在纵队抗压训练中常常被皮鞭抽得只能趴着睡觉,张益达不敢去做任何躲闪的动作,因为躲闪就会造成阵型的混乱,所以他只能低下头,靠着头顶上充当笠盔的大斗笠来抵挡清军的抛射,随后继续前进并拉弓还击。

    明军的披甲比例很低。这支在战场上仅仅是起到辅助作用的义乌营更是如此。没有甲胄,甚至连头盔都是用竹子编织的大号斗笠暂代,义乌营的士兵在这不断前进的对射过程中,伤亡远远大于全员披甲的督标营。

    比起前排有藤牌和长牌掩护的鸳鸯阵杀手队,火器队几乎每一轮的抛射结束后都会有士卒在清军的箭雨中倒下。前进的号令还在继续,可是看着那些倒在地上哀嚎或是干脆没了声息的同袍,张益达的双脚还在机械性的前进,但是双手却已经开始了轻微的发抖。

    他不想死。可若是如曾经那般生活在屈辱之中,他却更是不愿去想象。双方的距离还在不断的接近。而张益达则依旧在听从着军官的号令拉弓射击。

    很快,在这压抑的忍受中,义乌营和督标营的前锋已经接近到了不足百米的距离。这时,随着督标营中军副将张国勋的一声令下,清军的辅兵立刻抬着火炮奔到阵前开始装填,而整个阵型了停滞了下来。

    火炮正在装填。这一切看在了所有的义乌营将士眼中,恐惧开始如传染病般弥漫开来,而那些更有经验的军官们则在吴登科的指挥下没有停下脚步,在前排以纵阵较小受打击面的同时,命令后排的火器队保持对清军阵前炮兵的射击压制。

    只要将清军的炮手们射死。他们就没办法开炮了,这个思路瞬间使得张益达已经开始僵硬的动作重新灵活了起来。

    抽出箭矢、搭箭、拉弓、瞄准、射击!

    按部就班的做完这一切,张益达的箭随着他松开弓弦的刹那间便飞了出去,直奔着那个给正对着他面前方向火炮装填的清军炮手飞去。

    只不过,弓箭远不比火铳,飞行的距离决定于弓体本身的材质和拉弓的力道,而非火药的伎俩。张益达的一箭确实飞了出去,但是刚刚恢复灵活的动作在力道上一时没有找到感觉,飞到那个炮手近前时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见其在动能耗尽后插进了那炮手近前的泥土之中,连点儿泥土都没有激起来。

    火炮还在装填,张益达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连忙抽出了下一根箭矢,向清军的炮手射去……

    督标营火炮装填的同时,弓箭手和火铳手则依旧保持着射击,以干扰和压制明军前进的步伐。很快,一门门火炮完成了装填,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炮手们纷纷将火把按在了引信之上。

    引信点燃的瞬间,如受了惊的草蛇般迅速的钻入了炮体之中,只留下了一条条灰白色爬行的痕迹。炮体尾部的滋燃声丧尽,一声声轰轰的雷声响起,橙红色的炮火裹挟着硝烟自炮口喷吐而出,而在硝烟喷出的瞬间,炮弹、石子、铁砂之类的装填物后发先至,穿越了火光向明军的阵线飞去。

    抵近的直射,在命中率上自然也会高上很多,即便如义乌营这般运用纵阵来减少受打击面也无法避免伤亡的产生。

    盾牌抵挡不住火炮的射击,义乌营的前排在炮火的轰击下只是这一瞬间就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作为倍磊陈家的子弟,陈岚从小就是在戚家军那些饱含着夸张的交换比的故事中长大,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内心中鸳鸯阵无敌于世的概念。

    炮火之下,第一排的每一个队几乎都被打残了建制,倒在血泊中的有士兵,也有军官,有拿着长牌的伍长,也有负责压阵的狼筅手。这些人有的已经没有了声息,而更多的则是躺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就连他负责指挥的第三十一步兵队也有数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势,其中更有他的一个亲弟弟。

    在新兵训练时,他曾经无数次听那些军官和老兵们提及老南塘营在四明山殿后战中迎着清军炮火前进的故事,可是当亲眼看到这一切时,陈岚却完全的蒙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全然不似他每每听到那个故事时幻想着如陈文那般带队冲锋的壮烈。

    鸳鸯阵是一种强调配合的阵法,所以按照陈文军中的规定,在这等情况下受创而无法保持阵型完整的鸳鸯阵杀手队将作为其他人员完整的队的补充存在进入战斗。

    阵后的鼓声响起,第二排的各个鸳鸯阵杀手队迅速的越过第一排,并在鼓声响起的瞬间高呼了一个字。

    “虎!”

    发起攻击时的呼喝点燃了熟悉的节奏,陈岚在脑海中被炮声和哀嚎声统治了片刻后,只在这一瞬间便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兄弟们,证明我等绝不比那些老兵差的时候到了,冲上去,杀光鞑子,为乡亲们报仇啊!”

    战场上,清军的炮手放弃了第二轮的装填,逃到了严阵以待的军阵背后。而此刻,义乌营完成了前后位置调换后,已经身处于最前排的鸳鸯阵杀手队随着将旗的摆动迅速变幻出了利于进攻的小三才阵,而那些受创的各队则纷纷紧随其后,共同向兵力、火力尽皆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督标营扑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破围(四)

    不足百米的距离,按道理清军的炮手完全有时间如提标左营在四明山南部之法炮制,再进行一次炮击。

    可是出于对上一次作战时远程支援能力的不足,陈文在修改编制时提高了射手的比例,虽说眼下义乌营中的射手还都是以步弓作为武器,但是这区区不足百米的距离之间,明军弓箭手对于清军炮手的干扰和杀伤实在让负责指挥督标营的张国勋难以承受。

    炮手被撤回,而火炮则被遗留在阵前作为障碍物干扰明军的阵型。面对着督标营严阵以待的大阵,义乌营最前排的各个鸳鸯阵杀手队以着在接近五十米左右的时候迅速的展开,变幻为更加利于攻击的小三才阵。

    义乌营的火器队和督标营的火铳手、弓箭手还在步兵的掩护下进行着似乎永不停止的抛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彼此战阵的接近射击速度也愈加的慢了起来。

    督标营,全名浙闽总督标营,乃是清军在浙江、福建两省用以镇压各地反抗势力的机动部队。这样的精锐在战斗力上自然要比普通的地方绿营高上太多,至少在浙江除了杭州驻防八旗外,也只有提标营能够与之比肩了。

    作为南方绿营的精锐部队,督标营几乎全员披甲,就连骑兵的数量较之其他部队也要稍高一些。

    面对义乌营的抛射,清军受到的损伤微乎其微,可是明军这一边,义乌营的披甲率低得可笑,完全不像是一个连战连捷的明军大帅麾下应有的样子,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在双方的漫射中明军的损伤远超于清军。

    百米的距离不算远,在后世的竞技比赛中运动员们甚至只需要九到十秒就可以跑完。但是列阵而战,则需要在保证阵型不至脱节的情况下稳步前进。

    义乌营前排的各个鸳鸯阵杀手队按照训练时的模样在军官的指挥下齐头并进,拉出了一条如潮水般的直线。而此刻的督标营则全然没有迎上来的打算,而是将一排长枪手摆在了最前排,准备以此接战。

    督标营第一排的长枪手手持的兵器并非是明清两军惯常使用的那种七八尺用来格斗的长枪,而是超过一丈三、四的长枪。

    这样的兵器由于长度过长。并不利于步战格斗,一般只有骑兵用的骑枪、马槊,或是步兵用以守御营寨和结阵对抗敌方优势骑兵时才会使用。而此时,明军的骑兵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上都远逊于清军,双方又是在平坦地形上列阵而战,如此行事就显得有些刻意而为了。

    比起远处的陈文,吴登科作为义乌营的指挥始终随着本营的战阵前进,远远望到清军的举动。吴登科不由得心中一惊。

    鸳鸯阵中最长的兵器乃是狼筅,长约一丈五尺,用以压阵最为合适。可是督标营此刻摆出的这一排步兵却手持着长度上并不逊于狼筅的长枪。这样一来,鸳鸯阵中作为主攻的长枪手就很难在其他兵器的配合下造成有效的威胁了。

    吴登科并不知道,此前督标营在参与舟山之战时,曾经观察过徐磊模仿老南塘营组建的那支小部队。后来陈文在金华连下东阳、义乌两县,又彻底打残了留守的清军,马进宝和张国勋在从逃回来的清军口中得知了陈文麾下所使用的乃是鸳鸯阵。所以才会有此布置,以图削弱明军的战阵。

    可是此刻的吴登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接到的任务乃是设法牵制住清军的督标营,眼下双方披甲比例悬殊,唯有迎上去与清军战成一线才有机会完成任务。

    派出传令兵去将眼前这一切禀告与陈文的同时,吴登科的将旗也微微前压。第一通鼓尚未结束,进攻的命令却已经下达,义乌营中作为局总、哨长的军官们都是来自于去年的那支老南塘营。他们历经过残酷的战斗,也曾经在陈文的带领下迎着炮火前进。此番督标营的炮击虽然要比提标营更加密集,但是在高昂的斗志和这些更为坚韧的军官们的带领下,义乌营的新兵们在表现上却丝毫不逊于同列的老兵。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狼筅和长枪的枪尖发出了第一声金石之声。督标营和义乌营终于战在了一起。

    在陈文过往的战斗中,鸳鸯阵凭借着狼筅压阵,可以有效的抑制对手的进攻和干扰其防御,而与此同时,在依仗着长牌、藤牌、长枪和镗钯的互相配合,保持着阵型稳步的压上去将对手的阵型撕裂开来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清军的超长的长枪却抑制住了狼筅的威势,并且凭借其长度压制着长枪手的进攻。而一些藤牌手寄希望于冲入单薄的长枪阵破阵的举动也迅速被从清军前排长枪手每兵间隔中窜出的刀盾兵所遏制。

    明军的鸳鸯阵攻守兼备,但是清军突发奇想的长枪阵也有效的遏制了鸳鸯阵的进攻方式,这使得义乌营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颇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义乌营的狼筅手虽然远少于清军前排的长枪手,但是凭借着狼筅前段的枝杈作为干扰,以及对于狼筅六式的系统训练却也与清军前排那些还不是很适应手中兵器长度的长枪手们打得有来有回。

    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甚至连有效的杀伤手段都施展不出来,以至于战阵上这些肉搏步兵之间的交锋远没有各自阵后的弓箭手、火铳手来得激烈,而明军虽然射手的比例更大,但是在本身基数更大,且全员披甲的清军面前损伤却远超对手。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义乌营有四个步兵局,一千五六的兵力,而督标营着有中左右三个营,兵力超过三千。即便在舟山之战中有所损伤,但其实也微乎其微,并且在站前的休整中也完成了补全,此次可谓是全师而来。

    双方兵力和装具的差距甚大,作为宿将,张国勋非常清楚。当接战后双方尽皆无法寸进的情况呈现在眼前,他便不断的命令后续部队向义乌营远离南塘的北面进行延伸。

    义乌营和督标营兵力差距过大,而且其中义乌营由于射手占总兵力的将近一半,以至于在肉搏步兵的比例上也远逊于清军。

    督标营依仗着兵力的优势不断的延伸战阵,试图依靠加大战阵的长度来压垮义乌营。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吴登科也只得将手中本来用以一锤定音的预备队,几乎全部由老兵组成的义乌营第一局派出去截击清军,以防止其完成合围。

    义乌营延伸出去的阵线已经不再笔直,而是有意识的向外形成一定的弧度,妄图以此来缩小战阵中兵力的差距。但是督标营较之义乌营在兵力上优势过大,随着不断的延伸阵型,义乌营有限的兵力已经尽皆派去堵截清军了,而督标营的后续部队却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不断的从阵后延伸开来……

    一旦被清军抄到背后,对于已经被迫拉成一条直线的义乌营来说,阵型被拉扯开来后的崩溃或许就在下一刻。而此刻,陈文迫不得已将手中仅有的那一个局的预备队派过去后,也再没有继续注视右翼义乌营的心思了。

    比起督标营,马进宝指挥的金衢严处四府绿营兵在前进速度上要慢上许多,而当督标营停下来装填火炮时,这些地方绿营也停了下来,似乎是借着距离的差异妄图以此拖延更多的时间。

    马进宝的心思随着与楼继业借助传令兵的交流中已经被陈文所洞察,可是加快速度前进,对于同样有三个局新兵的南塘营来说,也很难继续保持速度的一致。

    南塘营依旧保持着纵阵前进,如果能够从天空俯视的话,此刻更是已经越过了义乌营与督标营交战的那一线。兵力同样悬殊,而且此时四府绿营兵的火炮已经装填完毕,却还等待着南塘营更为接近时才会开炮。

    右翼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南塘营在此间压抑的空气中继续保持着前进,而双方的距离也随之不断的减小。

    一百三十米……

    一百二十米……

    一百一十米……

    一百米!

    相比义乌营,南塘营可谓全副武装,肉搏步兵全员披甲不说,就连鸟铳手们也有笠盔作为防护。由于披甲率更高的缘故,清军弓箭手和火铳手的杀伤就要少上很多了。可是就在南塘营踏入百米左右之后,随着清军负责指挥炮手的军官一声令下,清军的炮手们如督标营一般点燃了引线。

    一连串的炮声传来,火炮喷射出的炮弹、石子、铁砂以着毫不逊色的速度飞向南塘营的阵线。纵阵的优势在于可以减小受远程打击的面,但是一旦被击中,被命中者的命运和其他阵型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炮声过后,南塘营最前排的长牌手、藤牌手、甚至是狼筅手都遭受了不小的损伤,甚至有一枚炮弹在命中一个藤牌手后将他身后一列的步兵如串糖葫芦般尽皆穿透,直到动能被彻底耗尽才滚落到后面一排鸳鸯阵的一个藤牌手脚下。

    面对清军的炮击,南塘营并没有将火炮抬到阵前还击,而是选择了同义乌营那般,将后一排的鸳鸯阵杀手队调动到前排,继续前进。

    双方的距离继续逼近,四府绿营的炮手们也如督标营一般在明军火铳手的压制下放弃了第二轮的炮击,而是选择撤退到步兵身后。

    直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米时,南塘营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而一个又一个炮组却或推、或抬着在陈文此前准备的大盾牌手的掩护下步入了鸳鸯阵杀手队保持纵阵时那些不足数米的间隔之中。

    装填在此前早已结束,炮口业已对准了当面的清军,而双方的距离却近在咫尺!(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破围(五)

    战场偏北的地段,明军的义乌营和清军的督标营之间的僵持还在继续。一方是鸳鸯阵,另一方则是刀盾辅助超长的长矛,双方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正面肉搏战双方的伤亡速度远远低于这两支部队此前的历次战斗。

    可是义乌营的兵员只有当面督标营的一半,眼下只是依靠着鸳鸯阵攻守兼备的特点来勉力坚持。可是随着督标营不断的延伸阵型,试图将义乌营包围起来聚歼,兵力,尤其是肉搏兵种数量的巨大差异导致了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步向督标营倾斜。

    此刻,义乌营还在奋力坚持,作为义乌营指挥的吴登科已经将将旗立于战阵之后,亲身指挥作战。而在他的身后则是由镇抚兵组成的督战队,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任何一个敢于退过将旗一线的士兵都会被冠以逃兵的罪名处死,包括吴登科本人……

    兵力悬殊,再加上督标营本身也是浙江绿营中的精锐,战斗经验丰富。右翼明军被彻底压垮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而此时,明军左翼的南塘营也已经扛过了清军第一轮的炮击。

    百米的距离,清军所使用的那些轻型的虎蹲炮、大将军炮等已经停止了射击,就连佛郎机炮也仅仅是换装了一个子铳就被明军的鸟铳手和弓箭手压制的再无法进行射击。

    较之清军,南塘营使用的纵阵有效的降低了被炮弹命中的概率,甚至包括虎蹲炮发射的散弹也由于射程的局限性而无法像李荣那次造成大量的杀伤。可是清军的火炮数量着实不少,但凡被炮弹命中的明军不是身受重伤,就是立毙当场。

    前排损伤严重,安有福的甲哨第四步兵队立刻顶了上去,将前面那个整整一个伍被一颗炮弹报销掉的鸳鸯阵杀手队换了下去。

    阵亡百分之五十以上。前面的这个队已经彻底丧失了作战能力。安有福带领着部下们绕过那一片血泊,甚至就连他这样历经多次战事的老兵也不由得脸色发白,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第四步兵队几乎全部由老兵组成,所以即便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也还能继续执行军令,可是那个新来的火兵却被这一幕吓得呆立在原地,任凭队里的镗钯手石大牛如何拉扯也没有丝毫随队前进的意思。

    眼见于此。安有福连忙冲上前去,一脚将他踹了个踉跄,随即便揪着那火兵的脖领子低声怒喝。

    “战场上,违抗军令便是死罪,被督战队杀死,什么抚恤都不会有。想想你家的老娘,她还盼着你打胜仗拿着赏赐娶妻生子呢!”

    听到安有福提到他家中的老娘,那火兵很快就恢复了神志。他的父亲早亡,全靠寡母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娶妻生子,留下后代,也好告慰他父亲的在天之灵。奈何家中贫苦无力娶妻,他才瞒着其母前来投军,此刻若是死在了督战队的手中,他的母亲岂不是再无生活下去的希望了。

    赶忙向安有福行了一礼,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已经就位的本队鸳鸯阵跑去。待安有福紧跟着回到队列之时,作为本鸳鸯阵杀手队第一伍长的罗永忠和火器队队长的冯彪则立刻向他示意。表示全队已经完成了列阵,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就在这时。阵后的战鼓敲响,哀嚎声登时被“虎”字的呼喝声盖过。新南塘营的鸳鸯阵杀手队继续踏着坚定的步伐向四府绿营的大阵行去,而火器队则更是在前进的同时利用纵阵间的空隙向清军发起射击。

    第一局的老兵虽然也有很多根本没有参加过四明山殿后战,但是在天台山那段长期训练中,对于面对火炮时应当尽快冲上去杀死炮手才能解除威胁的道理还是通过不断的讲解已经融化到了血液之中。

    可是新兵训练时间太短,很多东西还没有得到贯彻。仅仅是能够服从战场纪律就已经让陈文和他麾下的军官们庆幸不已了。至于其他的,就未免想得太多了。

    清军的炮手已经被撤到了阵后,但是那些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却还面向着明军的阵线。南塘营除去第一局以外几乎都是些新兵,心怀畏惧之心,哪怕身后有军官的督促也很快和老兵组成的第一局拉开了差距。

    百米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对于那些新兵而言却仿佛是走了千年一般,只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晚了第一局片刻才抵达与清军大约相距了三十米的地方。

    军阵已经到位,按照陈文此前的命令,楼继业一声令下,勉强跟上了队伍的炮手、装填手们纷纷在大盾牌手的掩护下冲进了鸳鸯阵纵阵的空隙之中,将早已装填完毕的火炮对准了清军的大阵。

    距离只有三十米,甚至有的地方还不到这个数字,清军的战阵虽然每兵之间保持了一定用以挥舞兵器的距离,但是在这个距离面前,不仅仅是明军手中的那些发射炮弹的火炮几乎能够做到百发百中,就连那些轻型的虎蹲炮也进入了最具威胁的射程。

    随着南塘营指挥参将楼继业的将旗前压,负责炮兵队的军官登时大喝了一声:“开炮!”

    在被火炮轰击、被弓箭抛射、被火铳射击,凭借着坚强的意志,明军终于得到了一个对于炮兵而言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将清军轰成渣渣的距离。此刻命令已经下达,炮手们连忙将火把压在了火门之上。

    呲呲的声响传入耳中,引信也以着极快的速度缩短着自身的长度,将受惊的灵魂引入火门之中。一门又一门火炮的炮药被引信点燃,明军的各式火炮发出了一连串的怒吼,并且随着火光的喷涌而出,硝烟也彻底将战场笼罩。

    片刻之后,当前排明军还没有从那一片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恢复过来之时,硝烟背后的清军大阵早已陷入了哀嚎之中。

    战阵之后,马进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此前他和马信畏惧于新昌伯俞国望的半成品西班牙方阵。所以选择在百米左右的距离开火,靠着一轮射击就将台州明军轰了个粉碎。本以为此番可以如法炮制,结果谁知道对面的那个陈文居然和他想到了一起,拿出了一模一样的战术。

    寄期望于清军火炮数量占优,本以为能够将陈文军中充斥着的新兵吓倒,可是他却并不清楚。四明山殿后战时老南塘营就曾经直面着清军的炮火发起最后的冲锋。眼下新兵虽多,但是在不断的洗脑和纵阵抗压训练,以及那份源于同乡、同族间的感情还是让这些明军新兵撑了下来。

    随着明军一步步踏进,炮手也彻底被明军的鸟铳手所压制,进而退到了阵后。可是谁知道明军居然在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选择在此以火炮进行还击。

    如果能有再来一次,马进宝一定会让炮兵顶住压力保持对明军的轰击,可是事已至此,面对明军早已装填完毕的火炮。清军的炮手即便是再回去装填也已经晚了。

    时隔两个月,轮到他承受明军更为抵近的火炮射击,清军在炮声响起的刹那,只用了一瞬间其最靠前的几排便为之一空,哪怕这些清军在发现明军的意图后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也无法改变被轰杀的命运。

    炮弹在清军之中打出了一个又一个血肉胡同,虎蹲炮发射的散弹则将最前排的清军直接打成了筛子,鲜血从残肢断臂与破烂的尸身中流淌而出,直到土壤彻底吸足才汇聚成一条条的溪流向着更加低洼的地段汇聚。

    痛苦的哀嚎声充斥其间。这四个府的绿营兵本就分属于一个总兵和三个副将,一向也只是临时听从金华总兵马进宝的调遣。眼下只是一瞬间就付出了如此大的伤亡,其中靠着财货和军令形成的凝聚力立刻被打得粉碎。

    不断有清军哭喊着向后逃跑,随即被督战的亲兵、家丁杀死,但是更多的清军随着同伴的减少也开始无法遏制住内心的恐惧,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就在此时,明军没有选择继续炮击。而是任由着一队队的鸳鸯阵杀手队自硝烟之中冲了出来,结成了小三才阵向清军扑去。

    马进宝寄希望于遏制鸳鸯阵的单薄长枪阵和与之配合的刀盾兵已经被抵近射击的明军火炮打得支离破碎,再难形成有效的防御。当明军结阵杀将到近前之时,战场上瞬间便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靠着手中的长牌震开了对面孤零零的长枪,罗永忠立刻合身扑将了上去。腰刀挥舞,不仅仅是那个枪式已老的长枪手,就连为其提供保护的清军刀盾兵也在随后跟上的狼筅、长枪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

    洗刷了四明湖之战溃逃给祖先和家人以及他自己带来的耻辱,又在安有福和石大牛的证明下顺利的加入了南塘营,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南塘营战兵。凭借着长期的刻苦训练,以及多次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这个大兰山明军中曾经的勇士和溃卒很快便从老兵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第四步兵队的长牌手。

    “杀!”

    砍断那个清军长枪手的长枪,罗永忠一脚抬起便已经被狼筅压制得手忙脚乱的清军刀盾兵踹倒在地,随即一刀便看在了他的头顶,连同这个清军的头盔一同砍出了个醒目的豁口。红的白的喷溅而出,罗永忠看也未看,便径直着提刀向那长枪手砍去……

    鸳鸯阵本就是一个前进的战阵,此刻清军的阵型中用以遏制鸳鸯阵前进的布置业已残破不堪,南塘营的一支支鸳鸯阵杀手队就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迅速的清军本就残破的阵型彻底杀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抵近射击来自于陈文从李荣在四明山殿后战中的运用,但是当他发现马进宝也拿出了同样的战术,猛然间想起俞国望在临海县被清军击溃时的具体情况,陈文很快就想起了他曾经在电影中看到过的一幕。

    排队枪毙时代,两支线列步兵进行排队枪毙,一支在抵达一定的距离后便停下来开枪射击,而另一支线列步兵则是迎着对手的炮火和子弹,借着对手重新装填的空档径直的抵近到了一个更近的距离才开枪射击,取得了交换比上的优势,接下来更是以着骑兵和步兵的刺刀击溃了对手。

    电影的名字陈文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道理他觉得完全可以灵活运用一下。当明军承受着清军的炮火,抵近到了一个能够将轻型虎蹲炮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距离,清军单薄长枪阵在炮击过后便很难再对明军的鸳鸯阵形成有效的抵制了。

    至于再向后的肉搏战,则更是鸳鸯阵的拿手好戏,马进宝辛苦组织起来的四府绿营便只剩下了崩溃的一条路而已。

    随着南塘营进攻的持续,清军四府绿营所组成的右翼已经彻底崩溃,滚滚向孝顺镇的方向逃去。而陈文在命令楼继业继续追击的同时,也将手中仅存的那支从俞国望那里借来的鸟铳手队投入到了已经行将被督标营拉扯开来的义乌营之中,以图稳定住义乌营的防线。

    可是就在这时,督标营将旗下的骑兵终于动了,而从烟尘轨迹来看其目标分明就是明军右翼的义乌营。

    “张国勋,你想用马进宝那四个府的地方绿营来换我的义乌营吗?没门!”

    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在陈文一马当先的冲出后,将旗下蓄势待发已久的骑兵队在参将陈国宝的带领下紧随于陈文的身后,杀向了清军已经逐渐靠近义乌营的骑兵。(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破围(六)

    南塘营当面的清军右翼部队已经彻底崩坏,即便作为主帅的马进宝将手中的预备队全部派了上来也无法遏制住溃散的趋势,只有极少数的军官还在这滚滚西逃的洪流中带领着麾下的士卒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在南塘营的攻击下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明军左翼的大局已定,楼继业毫不犹豫的将轮换下来的那些已经重新组编完毕的步兵队投入到已经接近崩盘的右翼战场上去。

    义乌营虽然和南塘营一样拥有一个由老兵组成的局作为本营的中坚,但是南塘营第一局中的老兵们大多参加个四明山殿后战,到了今年兵进金华的军事行动中陈文也选择由他们来随行。况且南塘营的第一局组编为局一级的编制时间最早,军官们对于各步兵队中的鸳鸯阵杀手队和火器队如何在战场上配合作战也更加熟练。

    相较之下,义乌营的那个局中的老兵则大多是在天台山上招募的,战斗经验很少,和新兵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经历过长达半年有余的练兵,以及在前往金华的路上对抗过绍兴绿营。而在凝聚力上比起由同乡、同族为纽带组编起的新兵队,他们并不仅限于本队内部,差距更大的还是在各局、哨和步兵队之间。

    战场上,督标营和义乌营之间的阵线早已不像此前那般笔直,双方犬牙交错的战在一起,只是以狼筅和长矛限制着对方攻击,如同两块巨石在进行着缓慢的摩擦,将一些不够坚固的结构挤压、脱落了下去。

    可是随着督标营的兵力和装具的优势得到体现,义乌营的各个鸳鸯阵杀手队之间的联系也开始行将破灭,一些在此前的战斗中试图以一己之力破阵的鸳鸯阵杀手队由于发起进攻后位置凸前,已经开始被清军压上来围攻。其他的各队则只能在清军的进攻和射击下勉力支撑,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竭尽全力压上去配合破阵。

    此刻,义乌营第二局辛哨第三十一步兵队在和其他在炮击中受损的步兵队进行了临时的重组后便再次被投入到战场的最前排。

    面前是督标营,而补充到本队的那些士卒却是其他人所不熟悉的,这不仅让作为队长的陈岚觉得很不习惯,包括本队原本的成员和补充进来的士卒都感觉非常的不适应。

    前一刻。当前的一个清军刀盾手被本队的狼筅手扫倒,陈岚便指挥着本队冲上去,试图以这个清军作为突破口,打破一部分阵型。奈何补充进来的士卒并不熟悉第三十一步兵队的进攻习惯,跟进不及时,虽然杀死了那个清军,但是清军的阵型立刻被填充了起来,反倒是陈岚等人由于冒进而遭到了清军的围攻。

    凸前了一段,整个鸳鸯阵杀手队遭到了清军三面的围攻。只有身后还有火器队在奋力从空隙中射击,只是对于披甲的清军而言,明军弓箭手的射击往往只是在他们的甲胄上添加了一些装饰物,或是带来一些疼痛和不怎么深的伤口罢了,实际的杀伤很是有限。

    身边的镗钯手奋力的架住了一个清军刀盾兵劈头盖脸砍下的腰刀,陈岚大喝一声挺直了旗枪刺向那个清军的腹部。

    旗枪很顺利的扎在了清军的身上,虽然甲胄抵消掉了一定的力道,但是布面甲对于长枪突刺的防御力很低。陈岚的枪头还是如愿以偿的刺进了那个清军的腹部。

    枪头随着双臂的用力而在清军的身体里扭转,鲜血自创口喷溅而出。那清军带着狰狞痛苦的面容抛下了手中的刀盾,转而握住了陈岚的旗枪,试图将其自身体中拔出来。可是未等他用力,口鼻中已涌出了血液,双手一松便倒在了地上。

    抽枪在手,另一侧他的一个持长牌的堂弟和一个使用长枪的远房侄子在后排弓箭手的配合下也成功逼退了几个清军的攻击。

    借着这一个空档。陈岚连忙指挥着本队的士卒们稍退了一两步,以减少受到攻击的方向。奈何这一进一出,本队的一个狼筅手和两个长枪手,以及补充进来的那个藤牌手尽皆被清军杀死。若不是发现无法寸进后,吴登科下令将鸳鸯阵杀手队尽皆转变为大三才阵。伤亡可能还会更大。

    阵型已经残破,就算是陈岚和火兵一人客串一个位置,也无法将让鸳鸯阵恢复原状,更何况那些阵亡者的兵器大多落在了已经被清军占领的区域,即便是想要暂时代替一下也无法成行。

    喊杀声不绝于耳,无论是陈岚,还是他的部下们,亦或者是左近的其他人,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战斗还要持续多久,只是所有人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督标营不断的向前压迫,试图将义乌营军阵进行挤压、分离、进而实现歼灭。

    兵力差距过大,再加上披甲比例悬殊,即便是清军的抛射也时而会造成一些伤亡,更何况是血腥的肉搏战了。义乌营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后,吴登科便开始逐渐的将阵型向靠近南塘营的那一侧收缩。

    可是每一步的后退,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士卒被占领那一片区域的清军杀死。义乌营如同冰块一般在水中逐渐融化,而这又不会像冰块一般会一点一点的融化到最后,而是即将在伤亡达到一定的比例,亦或者是战场上出现了什么不利于己的突发状况时瞬间崩溃。

    义乌营的处境愈加的不利起来,吴登科虽然等来了陈文手中的那一个局的预备队,但是将他们投入到前线时也只是暂缓了被击溃的时间,凭借着义乌营的一己之力,这一趋势已无法逆转。

    所幸的是,吴登科等来援军的同时也得到了南塘营成功击碎了当面清军长枪阵的消息。只要在坚持片刻,形势自然会随着南塘营击溃当面清军而得到逆转。可就在这时,清军阵后的骑兵终于动了,而目标便是义乌营远离南塘营方向的一段空白地段。清军表现出的意图很明显,那便是打算一举击溃义乌营。并且借溃兵冲乱南塘营的阵型,实现翻盘。

    片刻之后,明军阵后的骑兵在陈文的率领下也向此间疾驰而来。只是清军的骑兵距离义乌营本就更近一些,再加上率先出动的优势,正好打了一个时间差。

    当清军的骑兵冲杀近前之时,先是靠近自侧面拉弓骑射。紧接着便冲击那些残破的鸳鸯阵。义乌营遭受到骑兵攻击的位置瞬间崩溃,在清军骑兵的驱赶下冲乱了本来还在结阵迎敌的其他步兵队……

    几个时辰后,陈文率领明军主力进驻孝顺镇外的那座清军大营,准备在休整部队后继续进军收复金华府城。

    下午的孝顺镇之战以着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方式完成了谢幕,清军的骑兵在驱赶了一段溃兵后便迅速掩护着重新收缩阵型的督标营,赶在陈文的骑兵抵达前开始撤离战场,只丢下了无法行动的伤员被占领战场的明军杀死。

    战场的另一侧,南塘营由于义乌营行将崩溃,也没有把所有军队都派去继续追击四府绿营。而是将其中一部分军队抽调出来驰援义乌营。其结果就是,马进宝丢下了大半的步兵,很快脱离了与南塘营的接触,成功的逃离了战场。

    身在局中,陈文无法理解督标营为何会如此干脆利索的放弃了与南塘营一决生死的机会。但是在张国勋等清军将领看来,这场战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舟山之战中督标营损失微乎其微,缴获、劫掠和分配到的财货数目极大,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们对于此时到金华给马进宝擦屁股的事情本就心怀着怨愤之情。

    而此番四府绿营兵率先被明军击溃。他们在这期间与义乌营的战斗中已经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很快还要独自面对南塘营。胜负未定不说,损伤必然不在少数。一旦督标营被明军击溃,那么丢的可能就不只是金华这么一个几年前惨遭屠城、此后又被马进宝大肆劫掠数年的残破府县那么简单了。

    当然,除此之外,这里面还存在着陈锦对福建战事的担忧,以及督标营众将对于陈文和郑成功的一些看法。

    自五月起。郑成功杀入漳州,本以为当地清军很快就能够将其击溃,可是谁知道郑成功不仅连续击溃了当地的清军,甚至包围了漳州府城,并成功击溃了福建清军派去解围的部队。

    奈何舟山的鲁监国在浙江的反清人士中威望颇高。威胁也更大,陈锦只得集中了几乎全部的机动兵力先行围攻舟山,再集中兵力南下福建解决郑成功的问题。

    现在漳州还在围攻,金华又爆发了大乱。虽说陈文也算得上是善于用兵,但毕竟兵力有限,再加上金华本就残破不堪,实力也不可能提升太多。而郑成功背后却是福建石井郑家,垄断了闽海的海贸,其人起兵时就拥众万余人,去年占据中左所后更是实力倍增。

    再加上今年年初,张学圣、马得功等人洗劫中左所,郑家海贸多年的积蓄被洗劫一空,参与者获利让人瞠目结舌。消息传来,这些清军将领无人不艳羡于此,与其在此和陈文这个穷鬼拼个你死我活,耗尽了手中的实力,不如保存实力去围攻郑成功。

    所以,自张国勋以下的督标营各级军官早已私下定了一旦是有不待,须得保存实力的基调。当右翼清军在普一接触就遭到了明军的猛攻,很快就被击溃后,他们便迅速的派出骑兵加速了义乌营的崩溃,借以掩护主力部队撤离。

    孝顺镇之战结束了,明清两军都没有达成预想中的战果,双方的损失都不在少数,清军来源于那四个府的绿营兵,而明军则集中于遭受督标营猛攻的义乌营。

    眼下陈文虽然击溃了围剿的清军,但是战略目的还远没有达成,完成休整后他必须尽快设法收复更多的失地,以养活麾下这支大军。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局势变幻之下,陈文却必须改变计划,去应对其他方面的威胁。(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旧恨(一)

    永历五年十一月初三,金华府东阳县罗城岩的中军大厅内,以周钦贵为首当地义军首领们正在宴请一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罗城岩地处金华和台州的交接之地,方圆百里皆是山区,再加上此地从地形上就易守难攻,所以清军屡次围剿皆徒劳无功,只得在方前和大盘两个镇子上驻军,以求遏制这支反清义军的发展。

    只是易守难攻归易守难攻,罗城岩可以种地,但是养活这几百义军和家属已是极为困难的了,平日里的粮食全部用于食用,酒却是极少,像这般酒肉管够的日子,已经多年未曾有过了。

    桌上酒肉的香气弥漫于大厅之中,可是此时此刻,这些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那个须发皆白的客人更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

    原因无他,来人提供的情报实在骇人听闻。作为这支义军的首领,周钦贵斟酌了一番措辞后,便开口问道:“俞兄,鞑子此番规模远超往年,陈帅就如此自信能够将其击溃吗?”

    周钦贵口中的俞兄便是鲁监国册封的新昌伯俞国望,清军南下后,浙东义师在满清的民族压迫和大肆屠戮、劫掠之下,纷纷揭竿而起,尹灿、周钦贵等人如此,俞国望亦是如此。

    俞国望虽然与周钦贵并未见过面,但是却和周钦贵的一些熟识如仙居董克慎、金华徐守平等人都有着非常好的交情,而且俞国望为人宽厚且有容人之量,宿为人所称道。眼下陈文、孙钰、吴登科等人皆奋力与清军周旋,于是便请了俞国望来说服周钦贵等人,不求合兵一处,但愿能够让他们不出来捣乱就行。

    “江上师溃以来。各路王师少有能够与鞑子列阵而战且不落下风的,即便如荡胡侯那般人物,两月前也意外身死。可是陈帅自投效到王经略麾下,治军演武,连战连捷,就连田雄那狗贼的提标营也无法与之抗衡。能不能如期击溃鞑子老夫并不清楚。但是若是就连陈帅都做不到,这浙江怕是再没人能做得到了。”

    陈文在四明山殿后战击溃提标营一部的事情早前他们就从百姓们的口中听说过,而且还有风闻说陈文和戚继光的后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加上俞国望此前在席间提及过的陈文仅仅凭借极少的情报就能够洞悉清军围剿四明山和围攻舟山的战略布局,如此犀利的战略眼光着实让人不由得胆寒。

    可是相较这些出自他人之耳的传说,他们更加直观的看到的却是陈文帅军潜行绕过方前、大盘,伪装击溃了清军的留守部队,待清军撤离这两个镇子后更是派出了部队继续监视罗城岩的动向。

    如此大费周章,分明是信他们不过。这使得周钦贵等人在是否赴孙钰之约一事上始终犹豫不决。甚至等到清军大举围剿的消息传来,罗城岩上更是涌出了一股借着清军围剿陈文之时出来大闹一番的思潮,其实也尽皆源于这些本地义军对于陈文这样的外来人的不信任,以及陈文毫不掩饰的防备心理的反弹。

    可是眼下督标、抚标、外加上金、衢、严、处、绍兴等五个府的绿营兵齐聚金华,如此规模的清军实在远超他们的想象,周钦贵等人即便是放狠话也不敢说一定能够将其击溃,并保住这片根据地。

    毕竟当初尹灿在世时,白头军那等浩大的声势在金、台、绍、处四个府的地方绿营面前也只有溃散一途。更何况是五个府的地方绿营外加督标、抚标这样的精锐了。

    俞国望在浙东的义军中风评甚佳,此间无关他的个人势力。而是此人的人品值得信任。眼下包括他们熟识的孙钰和名声在外的俞国望都对陈文推崇备至,也势必影响到了周钦贵等人对陈文看法。

    “敢问俞兄,陈帅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俞国望很清楚,陈文既然请他前来,自然是想要借他的信用来稳住后方的这支义军。而他对此也并不反感,因为此前陈文在四明山被众将排挤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眼下既然陈文愿意请他来劝说周钦贵等人,至少在俞国望看来这起码是对他的人品的一种信任,乃是一件好事。

    此来,俞国望除了带着一副言辞本不犀利的口舌外,此间桌上和已经存入库房的酒肉粮食也都是他带来****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既然周钦贵肯收这份礼物,又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那么此事想来也算是大局已定了。

    听到周钦贵的话,俞国望笑着摇了摇头。“陈帅托老夫转达给各位的原话是,待他赶走了金华府的鞑子,自然会来与诸君一会,还请诸君静候佳音。”

    ………………

    俞国望成功说服周钦贵等人的消息直到数日后才辗转送到了身在孝顺镇外军营中的陈文的手中,昨日南塘、义乌两营一举击溃了南线的围剿清军,可同时却传来了清军水师进攻佛堂镇的消息。

    虽然明军新编的水师和协防部队设法将清军水师赶走,但是计划有水师负责运输的部分军需却被清军焚毁。所幸在明军将士的奋战之下,军需大部分得以保存下来,眼下罗城岩的威胁也可以暂时排除,陈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此番的困局,陈文面对的威胁来自于四个不同的方向。诸暨的抚标营、嵊县的绍兴绿营、金华府城的南线清军和东阳县境内的周钦贵义军。

    眼下南线清军的中坚督标营虽说未能重创,但是协同作战的金衢严处四府绿营却被彻底打残了,尤其是马进宝的金华镇标营,两个月之间连续三次野战,马进宝麾下的老兵损失严重,在后世军人看来,一支军队的老兵损失严重便是被打断脊梁的损伤,根本不是想恢复就能恢复得了的。

    南线清军的威胁只剩下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的督标营,而周钦贵也成功的被俞国望说服;绍兴绿营在前段时间曾经再度和掩护老营的南塘营交锋,虽说仗着腿脚好,地形熟悉损失不大,但是去年和今年两次被南塘营追着打,他们想来也未必敢怎么样了。

    陈文此前只派给李瑞鑫那一支小部队就只是打算以此起到威慑的作用,既然到现在都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那么想来是李瑞鑫完成得不错。

    至于抚标营,由于清军存在着两条南下的路线,所以陈文将整个东阳营交给了尹钺,效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一千五六的鸳鸯阵对抗两千抚标营,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吧。

    如此,四路威胁只剩下了半路,只要将再无援兵的督标营聚歼于金华,那么浙西的金衢严处四个府的清军就剩下了那三个分守各县的营头,总兵力不超过两千,接下来的日子就可以大举反攻,为永历六年的明军大反攻做准备了。

    一时间形势大好,陈文便加快了对参战部队的休整。此战两个营斩首超过一千,俘虏清军更是接近三千,以及大量的民夫。除此之外,不仅甲胄、兵器和火炮、辎重,就连成功逃离战场的部分清军也在惶急之中丢下了不少的甲胄和兵器,全部被明军缴获。

    相较之下,由于明军占领战场,伤员得以幸存。南塘营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不大,只是清军炮击时和初接战时付出了从数字上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便一举击溃了四府绿营的联军。而义乌营由于直面督标营,兵力、装具处于绝对的劣势,再加上新兵比例很大,所以损失很重。

    于是陈文将带来的那一个局的预备兵全部塞进了义乌营之中,又将缴获的甲胄和火炮分配给这两个营的战兵,实现了初步的鸟枪换炮。

    兵贵神速,南塘营在第二天就已经押解着俘虏出发,而义乌营则在两日之后也完成了最基本的休整,准备追上南塘营参与围攻金华的战斗。水营运送军需的船只也已经,可是就在这时,陈文却接到了两份书信。

    第一封来自于李瑞鑫,他出兵攻入了嵊县境内和绍兴绿营进行了一番交锋,已经成功的将清军赶回了县城,请示陈文是否需要他回师参战。

    既然俘获了那许多清军,陈文还是打算用这些俘虏作为死兵填壕,以减少兵力的损失。至于民夫,反正他们都是金华人,干脆每人发一点缴获的干粮直接放走,也可以省下些粮食。所以眼下他的兵力还算够用,还是让李瑞鑫在嵊县再威慑一段时间比较好,以防清军趁东阳县空虚的时机前来烧杀抢掠。

    至于第二封信,陈文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此前的意气风发便瞬间荡然无存。

    信件很长,乃是尹钺如李瑞鑫般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禀报给陈文,此乃是应有之意。可是从头到尾,其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抚标营于一日前潜越浦江县,直奔义乌而来。”

    而这里所谓的一日前,却是信件发出的时间,而非陈文接到书信的时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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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介绍:
永历四年九月,清军为彻底击败盘踞于舟山群岛的鲁监国系统明军,先期围剿与其势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装。是役,清军在击溃当地明军主力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动。 自此之后,一度由于满清的民族压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区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导致了一年后的舟山之战中鲁监国系统明军的孤立无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彻底败坏。 永历四年七月,穿越者陈文意外的出现在此地,在这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护翼过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军的名义重新开启几十年前被强行打断的中国军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拯救斯民,重建华夏文明! 书友群:519264778永历四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四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四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