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真正目标
夜间作战向来是用兵大忌,尤其对于新兵而言更是大忌,因为夜战最容易造成部队指挥失控,陷入无序的混乱状态。
自古以来确实有夜战,但绝不像演义中那么多,那么大的规模,因为夜间难以视物,即便聚火把,也看不到太远,尤其是大规模夜战,混战之中自己人互伤的概率并不比敌人低,加上互相践踏等因素,战损比并不划算。
夜战的精髓在于集结少数精锐部队,在有效的指挥和严明的军纪保证下,实施夜间骚扰、奇袭,给敌方造成巨大混乱,在混战中取利,是以弱击强、以少对多的选择。
张辽便抓住了这一点,因为关东诸侯起兵不过半个多月,兵马多半都是新兵,而且忙于招兵行军,根本没有多加训练,更不论夜战了,他早就琢磨着,只要自己将自己手下这帮新兵训练出精湛的夜战能力,面对关东诸侯就有了很大优势,凭这一点他足以碾压诸侯。
以己之长,破敌之短。
而这一次出击,就是他对自己战术的检验,并且选择月中,天朗气清,皓月当空,能见度稍好,也有利于夜战。
正月的夜晚十分冰寒,迎面吹来的微风也是刺骨的冷,一路之上,张辽手下的一千五百士兵在**、赵武和杨汉等七个军头的带领下,疾步如风,有条不紊,令高顺和樊稠看得都是暗自心惊。
他们可知道,张辽手下这一千五百人在三个多月前还是一群新兵,如今看起来却比他们这些老兵还要干练。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张辽敢于突袭河内,绝不是因为说给董卓听的什么胜者有三,那只是说着拍马屁,表态度的。
他真正依仗的也是三点,第一点是熟悉河内地形,比之外来的王匡、袁绍更像主场作战。
第二点就是夜战,第三点却是他怀里的小黑狗。
左慈可以探查两三里范围内的一切动向,这种独特的探查能力在战场上就如同开了小地图,可以处处占据先机,也可以避免陷阱,这也算是左慈唯一的能力和作用了,总不能白白让他张辽被人笑为逗狗司马吧。
有了这三点底气,即便大战在前,张辽也丝毫不慌乱,反而在与左慈聊天。
“狗小子,其实这场战役董卓迟早要打,不过是在三四个月后,董卓击退白波,将精锐调过来打的,如今因为你的缘故,提前开展,正月天寒地冻,又是新兵,这仗可不好打。”
“正因为正月仗不好打,所以突袭才能出其不意。”
“董老儿在孟津和平阴大张旗鼓,虽是分开了袁绍和王匡,削弱了他们的实力,但岂非打草惊蛇?你小子此去怕是肉包子打狗啊。”
“所以今夜就要突袭,打闪电战,王匡的增兵今日刚到青风岭渡口,正是人心未定之时,也没有操练配合的准备,正好打夜战。何况人心是很容易先入为主的,关东诸侯势大,董卓在雒阳不过两万多兵马,以强对弱,又有郑泰等内应在雒阳劝阻董卓,他们怕是料不到我们敢这么快主动开战。”
“这倒也是。”
“元放,你说我算不算冷血?大战之前居然如此平静,出乎了我自己的意料。”张辽扫过夜空那轮明月,若有所思的问道:“替董卓攻打王匡,算不算助纣为虐?”
“冷血?嘿嘿,你小子能说出这话,就说明还有救,说真的,你小子就是一个天生的将才,至于助纣为虐……”左慈嘿嘿一笑,道:“你当关东诸侯有几个好家伙?什么狗屁勤王?什么狗屁大义?一个个心怀私欲,贪恋兵权,野心勃勃,正是他们的起兵,让大汉朝廷彻底失去了威信!”
左慈哼道:“朝廷是做什么的?就是震慑天下,维护规则和秩序的,如今没有了威慑力,家家思乱,人人自危,山贼遍地,匪寇横行,董卓固然罪责不浅,但天下更是坏在这帮人的手中了!这是一帮蛀虫,应该狠狠打击!这场战争没有正义,只有利益!你只要看透这一点,就不会有什么心结了。”
左慈顿了顿,又道:“不说别的,就说这王匡,十足一个伪君子,以前还算轻财好施,如今大权在握,为了搜刮军资,伪善立时变成了狗脸,拷问官民,暴敛钱财,手下一帮将士暗地里奸淫掳掠,弄得河内乌烟瘴气,与董卓在雒阳的行径有什么两样?说不定董卓还是跟着他学的。”
听了左慈所说,张辽眼神渐渐凌厉,突然道了句:“王匡当初与我分别被大将军派出去募兵,听说他从老家泰山郡招募了五百精锐的弓箭手。”
左慈一怔,突然反应过来:“好啊,你个狗小子,我说你怎么打仗那么积极,感情你是盯上了王匡的那五百弓箭手!这才是你的真正目标吧。这倒也是,弓箭手最难训练,没个两三年形不成精准的战斗力,既耗时间,又费箭矢,你小子若能得了王匡的五百弓箭手,倒是大收获,比俘虏三千士兵都要强。”
张辽笑而不答。
河内郡地势平坦,行军极为快捷,淡淡的月辉之下,他们没有举火把,三千人如同一只黑暗中的巨兽向西吞噬,沉闷的急行军中,肃杀之气在渐渐凝聚迸发。
如果有人看到,恐怕会被惊的瑟瑟发抖,但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一方面是由于禁夜令,夜少行人,另一方面却是最近河内兵荒马乱,加上天寒地冻,寻常人白天都不敢出来,何况夜里,这就为张辽潜行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
接近子时之时,明月行到中天,三千兵马距离青风岭渡口已经不足三里,这里道路两旁恰好是一片宽阔的田野,月色下可以看到田野里深绿色的冬小麦。
黑夜之中,前去打探消息的左慈赶回来了,给张辽描述着青峰岭渡口的王匡军分布情况。
张辽听了,立即传令下去,让部队稍息下来,做最后的调整,与此同时,他召来军侯以上将领部署突袭计划。
军司马高顺和**、赵武等七个军侯很快过来,只有樊稠和王方落在最后,张辽看了一眼二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而是给众将领讲述青峰岭渡口王匡军的兵力分布和营寨情况。
青峰岭渡口的王匡守军共三千人,分为三个点呈品字形部署。渡口为前角,宽阔的滩地两侧各有一片房屋,驻扎着八百士兵,此时仍有五十多个士兵在巡守。
其余两个点则在渡口后方的高地上,距离渡口大约一里远,这两个点驻扎的显然是白天刚从河阳城赶过来的两千兵马,因为他们连营寨也没有,就是驻扎在东西相对的两个里坊内,而两个里坊内的数百户百姓应该是被驱赶走,里坊内的各家各户的院墙被推倒,连成了一片。
东面的里坊还好,西面的里坊外却有不少百姓的尸体,已经冻僵,据左慈所说,里坊内还有很多惨死的女人。
不同于渡口,两个里坊内驻扎的两千士兵都在熟睡着,显然是今日刚从河阳城赶来,颇是疲累,警惕性也不够。
除此之外,在东南角还有一处避风的所在,那里也有一小片房屋,据左慈打探,那里有三百多人,配有弓箭,应该就是张辽垂涎的一部分目标了,另外的两百弓箭手很可能在河阳城内。
除了弓箭手的事,张辽给众将领大略说了情况,正要安排突袭计划,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本都督观张司马未曾派兵打探,如何得知敌情?莫非是臆想不成?”
张辽不用抬头也知道,出言反驳他的正是王方。
第七十五章 拔除变数
铿!
张辽收了在地上划图的长剑,冷冷的扫了王方一眼:“此次战役由我统领,我的命令就是军令!”
王方一滞,面色涨红,他身边的樊稠冷哼一声,不过却没有说话。
张辽没理会二人,而是环顾了一群将领,计有高顺、樊稠、王方、**、赵武、宋超、蒋奇、薛明、杨汉、郭成,其中高顺、樊稠、王方各领麾下五百士兵,其余七个军侯各领一小曲两百人,余下一百人张辽留作自己带领。
火把照着地上那张渡口兵力分布草图,张辽迅速做出突袭部署:“南面渡口大约一千敌兵,此时还有巡逻,最是警戒,由高司马、赵武、郭成领九百士兵突袭,以高司马为主,赵武、郭成配合!”
“领命!”高顺、赵武、郭成三人沉声领命。
“西面一千敌兵,驻扎在里坊民居之中,里坊围墙不高,足以越过,那里的敌兵都在沉睡,要悄然潜伏过去,突然袭击!”张辽脑海里闪过左慈刚才说的百姓尸体和惨死少女,眼中寒光闪过,沉声道:“这一千敌兵便交给樊司马和王都督,以樊司马为主,王都督配合!”
樊稠抱了抱拳,表示领命,王方沉默。
张辽又道:“东面里坊同样驻扎着近千数敌兵,情况与西面差不多,也是悄悄潜伏过去,占据最有利位置,突然袭击,不给敌兵还手之机!便由宋超、蒋奇、杨汉、薛明四人领八百军士攻击!”
宋超四人齐齐抱拳:“领命!”
张辽顿了顿,看向**:“余下**随本司马听令,先破弓箭营,再居中策应!”
“领命!”**应道。
张辽命令发布完毕,看向众将,沉声道:“三个据点相距各有一里,我等也分三路,到了前面分开行事,高司马潜行最难,到位后立即以鼓声为号,发动突袭,其余两部人马便以高司马鼓声为进攻信号,高司马鼓声不响,各部到位后也不可妄动!鼓声一起,便发动雷霆之势!击溃、俘虏、斩杀,皆可,诸将随机处置。黑夜之中,为避免自伤,凡我士兵与敌交刃时需大喊‘河阳城破,王匡已死,速速投降’,既可瓦解敌人军心,又可相互辨别身份。”
说到这里,张辽声音转森然:“不过谁若提前惊扰了敌人,休怪某军法无情!坏了大事,相国更不会轻饶!”
他目光扫过王方,王方面色极是难堪,却不敢反驳。
张辽不为己甚,一挥手:“各部带领人马,即刻出发,迅速到位,某要在丑时之前结束战斗!明日向董相国报捷!”
“是!”高顺等人齐齐领命。
王方却咬牙道:“张司马,我等从小平津而来,已奔走数十里,将士们要歇息一个时辰,才能行动。”
“不错,歇一歇再战也好。”樊稠应和王方。
王方得意的看了张辽一眼。
张辽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高顺等众将不明所以。
王方嘿声道:“看来张司马已经同意本都督的建议,歇一歇再战。”
高顺皱了皱眉,临阵违抗命令,修改军令,都是大忌,最伤威信和士气!张辽若是此时依了王方的建议,恐怕王方会得寸进尺,一会儿的三路作战便不好配合了,那这场战役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嘿嘿,歇一歇吧,樊司马,高司马,还有几位小军侯……”王方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他话音未落,神色便不由一变,却见张辽大步走到了他统领的五百羌胡兵面前。
王方手下五百羌胡兵看到“黑煞神”过来,无不悚然,本来还坐在地上歇息的羌胡兵立即起来,恭敬的行礼:“见过张司马。”
张辽点了点头,肃声道:“王都督身体不适,需要在此休息,你等从现在起,听从樊司马命令,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五百羌胡兵不由面面相觑,下意识的看向王方那边,但月光朦胧,却哪里能看得到王方此时铁青的眼神。
铿!
张辽拔出长剑,冷厉的目光扫过五百羌胡兵:“不听军令者,出列!”
众羌胡兵一接触到“黑煞神”冷厉的眼神,又看着月光下那森冷的长剑,无不惊悚,静悄悄的谁敢出列?
“很好。”张辽点了点头:“前行十步,听从樊司马号令!违者,斩立决!”
通!通!通!五百羌胡兵齐齐前行十步。
一旁的樊稠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整齐列阵的羌胡兵,不由怪异的看了身旁气得浑身颤抖的王方,要知道在其他军中都是羌胡兵欺负其他派系兵马,羌胡兵都是老大,从来没有出现过眼前这种情况!
他又看了看张辽,眼里流露出异色,这个年轻人很厉害。
张辽指挥了五百羌胡兵,转身大步走来,看向樊稠:“樊司马,王方麾下五百兵马便由你代为统领。”他已经观察了樊稠很久,此人虽然满脸傲气,性格强硬跋扈,但却不屑于那种阳奉阴违的阴险手段,王方的兵马交给他,张辽还是可以放心的。
“这……不太好吧。”樊稠看了一眼王方,有些作难。
张辽冷声道:“这是军令!眼下之事,相国事后未尝不会知晓。”
听张辽这么一提醒,樊稠不由打了个冷颤,以董卓的性格,必然会在军中安插眼线,或许就在他手下,他若是还和王方一样坏了事,回去董卓绝不会轻饶!
反正张辽将兵马交给了他统领,此战取胜,他的功劳只会更大,至于王方,顾不得了,想通了这一点,樊稠眼中傲气全去,抱拳道:“得令!”
“出发!”张辽猛一挥手,各部将领迅速就位,王方和樊稠两块骨头被张辽啃下了,高顺又不会反对张辽,一切自然顺利之极。
三千兵马很快再次出发,速度更快。
“张辽!”留在王方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张辽,眼里满是怨毒,他本想给张辽找点麻烦,却没想到居然被张辽剥了兵权,一想到这一点,他便倍感耻辱!此时他不但怨恨张辽,连自己手下那五百羌胡兵也怨恨了起来。
“王方。”张辽淡淡的道:“不识时务者,你之谓也,本司马要拿下这一场胜仗,实在没功夫陪你在这里啰嗦,你且歇一歇,想着回去怎么向相国交代吧。”
“你!你!”王方指着张辽,心中又怒又恐惧。
“对了。”张辽走了两步,回头咧嘴笑道:“你若是死在这里,相国多半会以为你畏罪潜逃,投奔关东逆贼了。”
看着张辽大步远去的背影,王匡看了看四周,心中恐惧之极,再也顾不得与张辽争斗,强忍住心中的不甘和怨恨,慌忙道:“张司马,我认错,我认错,还请张司马收回成命。”
张辽哼道:“军令如山,岂能收回?你若是不想休息,便跟着本司马吧,莫要惦记你五百士兵了,回到小平津自然还是你的。”
“是!”王方虽然很是不甘,但也没办法,只能应命。
第七十六章 突袭
青风岭渡口,一排火把星星点点,依稀可见巡来回巡逻的士兵,而渡口北面高地上的两个里坊,却是一片寂静,院子里还可以看到一些散乱放置的兵器。
月色下,一条黑色长龙迅速靠近,在快要靠近东面里坊时又倏然分开,化作三条小龙,直奔三个目标。
正月的夜寂静而寒冷,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寒风阵阵刺骨,天空中那轮明月悄然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光华依旧是那么柔和,却不会有任何提醒和警示。
在左慈精准的情报下,又有张辽精密的部署,加之东西两个里坊守兵的麻痹大意,毫无防备的沉浸在睡梦中,三千兵马毫无阻碍的各自到位,无声无息,一切都很顺利。
咚!咚!咚咚!……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渡口的鼓声陡然响起,瞬间便震碎了这宁静的夜晚。
“敌袭!”
青风岭渡口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但为时已晚,除了渡口那巡逻的五十个士兵外,其余七百多士兵都在沉睡之中。
高顺本就是吕布手下最擅长练兵和作战之人,此时虽然还没有训练出陷阵营,但手下五百士兵的战斗力已经是不容小觑。何况此次还占了先机,高顺在擂鼓之前,早就将手下士兵都布置在了最有利位置,将那一片营房牢牢围困。
营房西面是山崖,高顺五百人负责东面和北面,赵武二百人负责南面,郭成则暗藏在一旁,准备伏击渡口巡逻的士兵。
鼓声一起,高顺和赵武手下士兵瞬间就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
士兵们一边大吼着“河阳城破,王匡已死,速速投降”,一边手持武器迅速冲入营房,每什一组,冲进去后,其中三人迅速抢走搁置的兵器,其余七人控场,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青风岭渡口的守兵虽然都是枕戈披甲而卧,但以无备应有备,大多人还睡的迷迷糊糊,惊醒过来就看到冰冷的刀戟顶着喉咙,哪有反抗的机会!再听到河阳已破,王匡已死的消息,更是士气全无!
有心挣扎想要反抗的直接被戟刃穿透喉咙!
其余守军看到这一幕,立刻都老实了下来,接受了俘虏的命运。
青风岭渡口的防线全在南面大河之畔,哪能防到张辽从背后突袭,加上张辽突袭的太快,原本分布在东西里坊的两千守军只是白天刚刚赶到这里,丝毫没有进入战斗状态,疏忽大意,以致品字形的防御体系丝毫没有发挥出作用。
渡口战斗开始的最早,当鼓声震天响起、穿透夜空之时,距离渡口里许之外的两处守军还在呼呼大睡。
西面的里坊之外,数十具百姓的尸体丢在墙外,里坊之内还散落着一些女人的尸体。
樊稠带着九百羌胡兵就静悄悄的潜伏在里坊之内,樊稠选择的潜伏地点是里坊最中间最高大的那处宅院,这一千守军的将领八成就住在这里,其他羌胡兵则散布在里坊之内近百户房屋之间,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击。
沉闷的鼓声传到了这里只是隐隐作响,那些守军还在屋里沉睡着,丝毫没有反应,但外面早已等的不耐烦的樊稠等人却听到了。
“杀!”
樊稠一声大喝,鼓手立时狠狠擂鼓。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彻里坊,早已迫不及待的羌胡兵嗷嗷咆哮着,冲入各处院子和房屋,更有火把四面抛洒。
“什么人?啊!”
“敌袭!敌……啊!”
“饶命!饶命!呃……”
屋子里凄厉的惨叫声霎时间密集的响起,充斥了整个里坊!
羌胡兵向来凶残,对待寻常百姓尚且肆意劫掠,对待敌人就更是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
一千多守军转眼间就几乎死了一半,没有死在冲锋的路上,而是死在床榻上。
里坊里有三个将领,一个校尉,两个司马,都住在最中央的大院子里,三人昨晚与一众亲卫抢了几个民女,玩的都累了,睡得很沉。
当樊稠冲进屋里连杀几个护卫的时候,那个校尉还在不耐烦的询问:“何人在外面喧哗?”
话音未落,樊稠便一脚将他踹下床榻,命亲卫直接捆了起来。至于那两个司马,直接被樊稠枭了脑袋,当做军功。
此时张辽没有看到西面里坊内惨烈的一幕,但他能猜个大概,因为这本就是他间接下的黑手!
当他听左慈说整个里坊内外死了不少百姓和女人时,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对这里的驻兵极为厌恶,因此下达军令时直接将樊稠的羌胡兵派过来,以恶制恶!
西面的里坊内充斥着杀戮,东面的里坊内却有点喜剧的意味了。
东面进攻的是宋超、蒋奇、杨汉、薛明四个军侯,其中蒋奇与杨汉都是河内人,四个军侯带着八百新兵冲进去,高喊着“河阳已破,王匡已死,速速投降”的口号,先擒拿了领军校尉和一个司马,又斩了一个司马,利用那个校尉迅速控制住了场面,一千守军除了刚开始斩杀的数十人,余下的基本全部被俘虏,足有九百多人。
喜剧的是,那些俘虏中居然有不少人认得杨汉和蒋奇,更有人当初本就去向招兵的张辽投军,只是名额有限,被刷了下来,没想到如今却被张辽的手下俘虏了,这恐怕是张辽部署战斗之前也没料到的。
而且杨汉等军侯从这些俘虏口中打探得知,青风岭渡口驻扎的三支人马成分各不相同。
西面里坊内驻扎的一千兵马据说是王匡刚从白骑坞借来不久。白骑坞杨汉和蒋奇自然知道,是赫赫有名的黑山贼张白骑的老巢,张白骑寇略河内诸县,手下更是一帮贼寇,极为凶残,没想到王匡居然暗中与张白骑联合了。
东面的里坊,也就是被俘虏的这一千人,是王匡刚从河内郡各县招募的新兵,比杨汉他们还要新,所以战斗才能如此轻而易举。
至于渡口驻扎的八百士兵,却是河内本郡最精锐的老兵,由太守府从事韩浩率领。杨汉一听在渡口镇守的居然是韩浩时,不由担忧起来。
韩浩是河内有名的豪杰之士,曾带领百姓青屡屡壮击退贼寇,保护乡县,在河内郡威望不小,王匡当了河内太守,听闻他的名声,便召他为从事。
如今韩浩镇守渡口,怕是渡口之战会有变故。
第七十七章 得手
事实证明,杨汉的担忧是多余的,他只知道韩浩的勇武,却不知道高顺的厉害。
张辽在部署三路兵力的时候,并不是随意安排的,除了将樊稠安排到西面里坊外,他对渡口有着更多的考虑。
他虽然不知道守卫渡口的将领是颇为勇武的河内名将韩浩,但他知道王匡在渡口这种关键地方布置的一定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他派高顺过去,又以最勇猛的赵武和最矫捷的郭成辅攻。
不过渡口的战斗中确实出现了一些波折,韩浩竟然不在大营,而是与那五十个士兵在外巡逻,那五十个士兵极为凶悍,一路从渡口反扑军营,居然冲破了郭成的伏击!
韩浩隐在其中,一声令下,不少已经投降的士兵居然又开始反抗起来。
也亏得高顺一向行事严谨,将被俘士兵大多数都绑了起来,才避免了意外发生。此战若换成樊稠或张辽手下其他几个军侯,恐怕就要手忙脚乱,吃个大亏了。
随后高顺发挥兵力优势,迅速将韩浩围困起来,穷攻猛打,加之恼羞成怒的郭成一箭射伤了韩浩,高顺才将他擒住。
三路兵马不出意外,全部获胜!
这其中看似轻松,但实际上没有丝毫的侥幸!
要知道,这三千人马在河内援兵赶到青风岭渡口的当天黄昏,就在张辽的带领下不顾严寒,连夜奔袭,连续三个时辰,一刻不停!到了这里,又没有片刻休息,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突袭!
这一次突袭,无论是时间还是战术,都大大出乎了青风岭渡口守军的意料,以至于那两千援兵包括一千黑山军,根本没有想到战斗来的这么快,疏忽大意之下,被杀被俘!以至于盛名如韩浩,谨慎的连夜巡查,也难免做了阶下囚!
而指挥这一场战役的张辽,早在高顺雷鼓之前,就带着**和三百士兵直奔渡口东南角,那里正是三百精锐弓箭手的所在。
在左慈的引领下,张辽比其他三路兵马更加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目标,这是一处小军营,是原本的渡口房屋改造而成,显然是为弓箭手专门准备的,设有一个简陋的辕门。
辕门口没有守卫,显然是因为这片小军营处于三个据点之间,最是安稳,营中军士也懈怠了。
张辽挥挥手,三百士兵迅速进入,两什一组围困各个营房,做好了战斗准备,至于张辽自然是盯住了敌将。
不过就在等候高顺雷鼓之时,左慈惊喜的声音突然传入张辽耳中:“狗小子,你的好运来了!这些弓箭手的弓箭居然堆放在一处,哈哈,你小子果然气运如虹!”
张辽眼睛一亮,断然道:“前面带路!”
他挥挥手,让**指挥行动,自己带了五十人随着左慈直奔存放弓箭的房屋。只要先收了弓箭,那三百弓箭手就是俎上鱼肉,毫无反抗之力了,这里的战斗将会是轻而易举。
当即左慈在前面带路,很快到了一间很大的房屋前,似乎是这小一片军营里专门存放兵器的兵器库,两个看守的士兵早已沉睡。张辽挥挥手,五六个机灵的亲卫立时上去,捂住了那两个亲卫的嘴,将他们捆缚了牢牢控制。
张辽带头进了兵器库,月光照射进来,可以看到一把把下了弦的弓箭,张辽让人点燃火把,照亮了屋子,连同张辽眼睛也是一亮。
屋子里全是弓箭,粗粗看去,就有三百把以上,除此之外还放着油脂和石蜡,张辽见状顿时明白这些弓箭为什么集中放置在这里了。
这是他们运气好,恰好碰到了弓箭保养。因为冬季寒冷,万物僵硬,弓箭这类武器很容易摧折,无论弓体还是箭弦都需要定期以油脂或蜡进行保养。
张辽拿起一张弓摩挲着,不由咧了咧嘴,娘的,真是好运气!
他扫视着屋里的弓箭,正要说话,突然渡口那边鼓声传来。
张辽立即出了屋,大吼一声:“雷鼓!行动!”
那边**得令,大喊口号,迅速指挥士兵突袭:“河阳已破,王匡已死,速速投降!”一众士兵立即破屋而入。
与此同时,张辽立时吩咐兵器库前跟随他的五十个士兵:“列阵,谨守此库!”
只要守住了兵器库,那些弓箭手拿不到弓箭,加之不擅长近身搏杀,哪有反抗之力。
果然,他这里的战斗是结束最快的,不过茶盏功夫,三百名弓箭手全部成了俘虏。有了张辽的命令,士兵都没下杀手,但踢打捆缚却是难免的,这些弓箭手懵懵懂懂就成了俘虏。
三百弓箭手全部被集中到辕门前,姿态各是不一,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怒声喝骂,有的低头沉默,还有挣扎不断的。
张辽扫视了一圈,厉声喝道:“河内太守王匡,身为郡守,不思治理诸县,安抚百姓,反而附逆作乱!尔等皆是助纣为虐,罪当夷族!”
“何谓助纣为虐!”那被俘的弓箭营将领厉声道:“董贼欺君罔上,毒害天子,我等随王太守讨伐逆贼,此大义之举!”
“既然被你们抓了,要杀便杀,啰嗦什么!”俘虏中一人大骂。
**过去就是两脚。
张辽也是一脚,不过踹的却是辕门,一脚下去,高大两丈的辕门轰隆倒地,惊得那帮俘虏目瞪口呆,张辽的手下自然振奋的齐声大呼。
“大义个屁!”张辽扫了一眼被震慑的俘虏,看着那将领,冷声道:“桥瑁矫诏,谁人不知!什么关东诸侯?一群欺世盗名假仁假义之辈!若非你等假以弘农王名义作乱,弘农王岂会被害死!弘农王之薨,罪在关东群贼!”
那将领声音低了些,哼道:“我等本为天下,谁料董贼如此狠辣!”
张辽嗤笑道:“你等为了天下?为了天子,聚兵攻打雒阳?为了百姓,在河内大肆搜刮百姓?”
那将领脸色涨红:“一切皆为了大义!”
“呸!”张辽叱道:“正是你等作乱,令朝廷威望大减,关河不宁,天下人心不定,贼寇俱起,祸害百姓!一群为了私利的小人,焉敢称大义!”
“说得好!一群小人!”**在一旁听得神情激愤,大声怒骂。
紧跟着三百士兵也跟着纷纷吆喝起来,骂着那帮弓箭手,理直气壮!
那些俘虏顿时一个个打蔫了,连那将领也闭口不言。
“将他们全部看管起来!”张辽吩咐一声**,出了军营,看向黑夜中渡口方向,那里火光闪闪,显然正在厮杀。
第七十八章 意外大收获
“你想收服那三百弓箭兵,但却欺骗他们河阳城破,王匡已死,便是收服了他们,若是他们时事后得知,恐怕会有变故。”左慈嘿声道:“欺骗可不是招揽人心之道。”
张辽淡淡的道:“何来欺骗,明日河阳城破的消息便会传遍四方。”
左慈一愣:“莫非贾狐狸也会行动?”
张辽笑而不语。
左慈心中暗恨,哼了声,看张辽神色冷静,仿佛丝毫不关心那三处的战况,便想给他找些不自在:“狗小子,你不管手下那帮士兵了?任由他们自己折腾?”
“还能做什么?”张辽目光湛然:“闪电奔袭、侧后包抄、敌情打探、兵力调配,任务下达,从全盘战术到细节策划,我该做的已经做了,还端了本来威胁最大的弓箭营,剩下的,就是检验他们这一段时间训练出来的战斗力了。”
左慈不以为然:“你小子的武力不用实在浪费了,若是你能上阵冲杀,必然能大大提高士气。”
“这是一场突袭,不是硬仗!还不到需要我亲自上阵的时候。”张辽哼道:“我是主将,不是保姆,岂能时时处处庇护他们……希望他们能在这一场战斗中得到洗礼,尽快成长起来。”
“慈不掌兵,或许你是对的。”左慈叹了口气,道:“这点你比贫道看得透彻,看的远,看来你是一个天生的大将。”
“乱世来了,那些诸侯四处募兵,却没几个能真正认识到大势,不知道这个乱世究竟会有多乱!多久!多惨烈!一心积聚资本的并不多。”张辽沉声道:“这就是我的机会,必须尽快训练出一支嗷嗷能战的强兵,将来才能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震慑群雄。”
“好小子,有志气。”左慈嘿声道:“万一他们这一战吃了败仗这么办?”
张辽冷哼道:“在如此大的优势下,还是突袭,若是这还吃了败仗,那干脆全部发回去抱孩子算了!还打什么仗!”
在战前发布命令时,张辽便吩咐各部得胜后,在此地会合。
不到半个时辰,攻打东面里坊的宋超、杨汉、蒋奇、薛明四将最先赶来,看着他们押着也不知有多少的俘虏,张辽脸上露出笑容。
杨汉向张辽提了渡口守将韩浩的名声和自己的担忧,张辽镇定自若的道:“有高司马在,无需担忧。”又问了一句:“可有逃脱的?”
宋超迟疑了下,道:“大约有十余人逃离。”
张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多时高顺带着俘虏也回来了,不过他们的俘虏少了许多,其中还有不少骂骂咧咧的,士兵身上也多有血迹,显然要比杨汉等人厮杀得激烈。
杨汉一眼看到被俘的韩浩,再看向高顺的眼神,已经是极为佩服了。不在河内,不知韩浩的名声,而今韩浩折翼在高顺手下,可见这个存在感很低的汉子也绝非等闲。
张辽本也没太在意韩浩,但左慈却突然出声道:“狗小子,这韩浩不能放过!”
“要杀了他?”张辽一怔:“莫非他罪大恶极!”
“杀个屁!你个无知的小子!”左慈骂道:“这韩浩可是个大才,一定要收为己用!要是放过了可就是天诛地灭!”
张辽沉吟道:“韩浩很有名?……我曾在河内招兵,怎么没听过?”
左慈哼道:“他现在名声不显,不过很快就要出名了,好像就是在讨伐董卓之时出的名,不但董卓想招揽他,连袁术也强行给他任命官职,但此人壮烈,没有归附董卓和袁术,后来被曹瞒招揽,官至中护军,统领禁军,监督诸将,你这五子良将同时期的地位都要比他低多了。贫道虽然不耻曹瞒的为人,但对他的用人眼光还是很佩服的,更何况韩浩还做过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他是屯田制的发起人。”
“什么?他就是屯田制的发起人?!”张辽一惊,不由看向浑身染血、神色自若的韩浩。别的他不知道,但是屯田他还是知道的,这可是曹操休养生息、争霸天下的根本,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这个被俘的将领发起的!
他眼中登时冒出精光,好家伙,三百弓箭手与他一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了!一定要招揽过来,收为己用!只要收了此人,此行收获就大了!没想到居然有此意外之喜!
“有什么办法招揽?”张辽立时问道:“此人看上去毫无畏死,怕是没那么容易招揽。”
“不错,此人很是忠勇壮烈,威胁是没用的。”左慈点了点头,随即嘿嘿一笑:“不过贫道既然提出来,自然有办法。”
张辽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想知道?”左慈嘿嘿一笑,拿捏起来:“除非你小子答应开始修炼道法……”
“没问题!”张辽一口应承。
左慈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不由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哼道:“可不能反悔!招揽他嘛,倒也容易,贫道看他身怀隐疾,难有子嗣,想必他自己也知道,只要贫道帮你治好了他,还怕他不感激在心?你小子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又有远见,想必让他归心不难。”
“很好!”张辽神情振奋。
“不过现在不能行事。”左慈立即警示道:“那王方、樊稠可都是董卓的眼线,你先当作若无其事,将韩浩藏匿在其他俘虏之中,待回去之后再招揽不迟。”
张辽点了点头,看了韩浩一眼,心中渐渐平静下来,看向西面,等候樊稠那路兵马归来。
又过了两刻左右,在张辽等得皱起眉头之时,樊稠那一路才赶回来,他们比高顺所部的形象更惨烈,几乎是个个浑身浴血,杀气腾腾,而他们带回来的俘虏竟然只有五六十人。
张辽脸颊不由抽搐了下,纵然他知道羌胡兵嗜杀,但也被震惊了下,一千多守军,居然被杀得只剩下了五六十个,他可以想象西面里坊那边的惨象。
左慈也被震惊了,喃喃道:“这帮家伙,果真是视人命如刍狗。”
第七十九章 闪电战!
张辽扫了一眼樊稠,没说什么,这本就是自己有意放纵的。
这就是战争,慈不掌兵,善不为官。想当初名满天下的当世名将皇甫嵩平定黄巾之乱,屠戮黄巾军就在二十万以上,并在河北筑成十万人的“京观”,其果决狠辣自不必说,但正因为如此,百万人的黄巾之乱才能那么快被平复下去,免得造成更大的祸乱,殃及更多的百姓。
为将者不是不能有仁慈之心,但绝不能过度心慈手软、姑息迁就,他已经从杨汉等人口中得知,西面里坊那一千人本就是黑山贼寇,平日祸害不浅,从驻扎在这里不到一日之间就屠杀百姓、强害妇女就能看出一斑。
此时已是丑时,张辽迅速点了各部的战况。因为是突袭,又经过周密部署,他们自身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三千敌兵被斩杀了一千有余,樊稠那边便杀了九百多。
至于俘虏,加上张辽的三百弓箭手,共俘虏了一千八百有余,可谓收获颇丰,虽然逃走了一些人,但突袭青风岭渡口之战算是克竟全功,王匡麾下近五千的兵马已经去了三千,只余下河阳城的两千,实力骤减大半!
除此之外,还缴获了两三千石粮食,至于具体数目,只能回去细算了。
张辽点明情况后,立即命**、宋超、蒋奇、薛明、郭成各领麾下士兵,与樊稠一道押送俘虏和粮食,速速赶回小平津复命。至于王方,也被他打发回去了,至于他手下的五百羌胡兵,却被张辽留了下来。
至于那些弓箭和韩浩,他命**暗中打包好,不要声张,回去交给贾诩。
**离开时,很是担忧的道:“大兄,王方若是先回去,恐怕会在董卓面前进谗言。”
张辽摆了摆手:“无妨,有贾都尉在,他翻不起什么风浪。”随即又郑重的嘱咐**:“三子,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先去见过贾都尉,汇报了青风岭渡口战况,再说明为兄的意见,俘虏的士兵要保全下来,充实在贾都尉麾下,切不可被董卓杀害,尤其是韩浩和那三百弓箭手,更是要保全,切记原话带到!嗯……见过贾都尉后再去拜见李文优,就说我希望保全下那些俘虏。”
“是,大兄。”**连忙抱拳表示知道,转身离去。
“嘿嘿。”左慈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倒是会为贾狐狸找事,董卓手段拙劣,惯于虐杀俘虏威慑天下,如今要保全那些俘虏,想必贾狐狸会很头疼吧。”
张辽摇摇头:“你太小看师父了,以他的智计,只要想做,保全那些俘虏轻而易举,何况还有李文优相助。”
左慈点头道:“这倒是实话,论玩心计,没几个人能比得过贾狐狸,这事要是你出面,在董卓面前分量还差了些,要是贾狐狸和李奸人出面,倒是正好。啧啧,你小子真是越来越得用人精髓了。关键是有人可用,啧啧,你小子平日里的溜须拍马、投机钻营还真有用。”
“什么叫溜须拍马、投机钻营?”张辽哼道:“那是广交朋友,通俗点就是协调能力和人际关系。”
左慈不懂这些,立时换了话题:“你小子把他们先打发回去,自己留下来,莫非就是要暂避风头,让贾狐狸先把俘虏的事情搞定了,你再回去?……不对,你留下了高顺、赵老虎和杨无耻,还有王方的兵马,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吧,你小子还想做什么?”
张辽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留下来的高顺、赵武和杨汉,沉声道:“青风岭渡口一战,诸位打得非常好,但我们还有目标,接下来我们要攻打的是河阳城,天亮之后,我们要在河阳城休息!”
“领命!”高顺、赵武和杨汉齐声应道,赵武和杨汉更是露出兴奋之色。
“你小子疯了!”左慈却是一声惊呼:“黄昏从小平津奔袭二十四里到此,打了一场,还要连夜奔袭三十里去攻打河阳城?这是步兵,不是骑兵!你小子带着一群疲兵去河阳城送死啊?”
张辽嘿声道:“元放,论其他,我不如你,但论打仗,你还真不如我,何况此战之前,我已经与师父策划过,什么是闪电战?自然不会是只袭击一个青风岭渡口!”
“疯了!真是疯了!”左慈连连摇头:“河阳城还有近两千兵马吧,你这一千五百多人过去攻城……还是先看看你这些士兵能不能再奔袭五十里吧。”
“打仗,自然是想敌人不敢想,为敌人不敢为之事。”张辽道:“至于体力,你难道没注意到?我留下的是高顺、赵武和杨汉,高顺精于练兵,手下全是老兵,赵武和杨汉练的是熊虎之拳,出发时手下分配的也都是强壮之士,王方手下羌胡兵也丝毫不差,奔袭三十里,绝对不成问题!”
“怎么打?”左慈没想到张辽竟然提前准备的这么充分,不由问了句。
张辽点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刚才询问过宋超,有多少人逃脱?”
左慈道:“他说的是十多人吧……啊?难道那些逃兵是你小子暗中让他们放走的?”
张辽笑而不语,只是抱拳向高顺道:“高兄,此次有劳了,待凯旋而归,必然犒劳诸位兄弟。”
“张司马客气了。”高顺恭敬抱拳:“此战由你指挥,但有命令,下达便是,高顺必然全力以赴。”
……
夜色寂静,明月西斜,辉光洒照河阳城,此时已是后半夜,河阳城除了城楼上火把隐隐,城内一片寂静与漆黑。
河阳城只是河内郡辖下一个县城,并不是治所,河内郡的治所是怀县。但自河内太守王匡随袁绍起兵后,因河阳县正对雒阳小平津关和孟津关,为了防范董卓来攻,王匡便驻进了河阳县,而袁绍则在河阳县紧邻的温县。
此时河阳县府,王匡还在沉睡之中,忽然有亲信来报:“董卓军队夜袭青风岭渡口!”
第八十章 奔袭
董卓夜袭青风岭渡口?!
王匡霎时间睡意全无,一下子爬起来,披头散发的急匆匆赶向县府大堂,心中犹自有些不信。
到了大堂里见了几个凄凄惨惨逃回来报信的士兵,其中竟然还有两个是王匡认识的,正是白日里派往青风岭渡口驻扎的守军!
王匡才一下子确信了董卓夜袭的消息!
怎么办?!王匡一下子有些懵了!
要知道,当初无论是袁绍麾下的几个谋士还是他们几个诸侯,都一致认为董卓如今四面楚歌,兵力捉襟见肘,绝不会主动开战,唯有先谨守雒阳八关,扫平白波、安抚关中和朝堂,至少还有数月时间,何况朝内还有郑泰、伍琼、周毖等大臣暗中援助,阻止董卓出兵。
此次董卓在平阴和孟津大张旗鼓,他们都认为是虚张声势,分开兵马也只是以防万一,谁能料到董卓会发动突袭?
王匡一时心乱如麻,直到身边郡丞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急忙吩咐:“速速去请崔使君来。”
他口中的崔使君是西河太守崔钧,乃河北名士,出身博陵崔氏,乃原太尉崔烈之子,颇有谋略,为王匡所敬重。
不多时,一身文士服、头着缣巾的河太守崔钧快步而来。
王匡急忙说了青风岭渡口的情况,崔钧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沉声道:“渡口未动而后方遭劫,此必是迂回突袭,况董卓的羌胡兵作战一向凶猛,青风岭渡口危矣。”
王匡一下子急了,他最近一直在招兵,但直到如今手下也只有四千八百多兵马,而青风岭渡口就有三千多,一旦那三千人全军覆没,他的实力就去了大半,哪还有资本作为一路诸侯!
“不行!一定要派兵增援!”王匡断然道。
崔钧摇头道:“公节慎重。”
王匡沉声道:“如今董贼主力都在河东与白波作战,雒阳留的不过是收编的人马,战力不强,便是突袭,吾布置在渡口的三千兵马也并非没有抵抗之力,韩浩一向谨慎勇敢,何况还有一千凶悍的黑山贼,董卓没那么容易得手,此时必然还在鏖战,只要速速派援军过去,事有可为。”
“这……”崔钧也迟疑起来,王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虽然感到有些不对,但也说不出什么。
而且青风岭渡口位置确实很重要,一旦被破了,河阳城也就危险了。
就在他迟疑之时,王匡已经着急下令:“速速命方悦带一千兵马连夜赶赴青风岭渡口增援!”
崔钧叮嘱了一声:“沿途一定要小心,以防董贼伏兵。”
王匡摆手道:“无妨,东面河阳津有袁车骑大军在,董卓岂能分出如此多兵马埋伏,料想突袭青风岭渡口的兵马不超过三千,便是有埋伏,也在临近青风岭渡口一带,吾命方悦小心便是。”
崔钧道:“调出一千兵马,如今河阳城只余下一千多兵马,防御空虚,可向袁本初先借些兵马来守卫河阳城。”
“正该如此!”王匡一拍手:“天明之后,吾便派人去见袁车骑。”
……
王匡和崔钧对董卓能派出突袭青峰岭渡口的兵力估计没有错,就是三千左右,再多了如今董卓也确实派不出。
而且因为雒阳有内线,关东诸侯对董卓麾下各路中郎将和校尉的行踪和防守地点都有掌控,对小平津他们自然也有了解,一个外放的文士做都尉,不值一提,他们更多的关注的是孟津的胡轸。
至于张辽,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军司马,他们完全没有在意。
但无论是王匡还是崔钧都没料到,就是这个籍籍无名的军司马,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带着三千人,连夜突袭,在一个时辰内解决了青风岭渡口战役,并毫不停顿,闪电般的连夜扑向河阳城!
其果决胆大程度,令人不可置信。
王匡派往增援青峰岭渡口的方悦刚出城不到八里,就被张辽带兵伏击!
当初董璜给了张辽二百把强弓,张辽没有浪费,从军中抽调懂得射术的士兵,凑齐了二百弓箭手,一百归在精通射术的杨汉手下,另一百则由张辽亲自统领。
此次伏击,杨汉在北,张辽在南,王方麾下的五百羌胡兵由赵武率领,在西,高顺则率五百人在东,断后。
在匆忙赶路的方悦与一千援兵进入埋伏圈后,杨汉的麾下的一百弓箭兵和张辽亲领的一百弓箭兵首先发动袭击,随后高顺的五百并州兵和原本王方手下的五百羌胡兵东西夹击。
这一千援兵在沉睡中被唤醒,肢体都还没恢复过来,睡意朦胧,正是状态最差的时候,猝不及防之下哪能抵抗,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大举溃败!
看着此地战局已定,张辽彻底疯狂了一把!
他留下五百羌胡兵归高顺指挥,让高顺负责这里的伏击,他则与赵武和杨汉脱离出来,先命杨汉带十几个人扮作河内兵再次去河阳城求援,只说方悦在途中遇到五百贼人袭击,短时间内不能取胜,怕误了增援大事。
与此同时,张辽又命赵武带了四百人在距离河阳城三四里处埋伏,他则带了五十多精锐疾奔河阳城!
左慈已经去打探了河阳城的情况,河阳城只是一个县城,因东汉安定一百多年,河阳城又在内地,没有建立军事防御体系,原本的城池早已破旧不堪,又因河阳城东西各有青风岭渡口和河阳津作为防线,王匡起兵后,对河阳城也只是略作修复,如今的城墙多处有残缺,高度也不过丈许,除了城门外,其他地方也只有两砖之厚。
张辽得知这个情况后,哪还会客气。
河阳城内,王匡接到杨汉等河内人的求援,这就是张辽的高明之处,因为之前刚有过一次求援,虚虚实实,早已失去方寸的王方不宜有诈,听说只有五百贼人,也不慌乱,又派出五百人出去支援。
这五百援兵出城三四里,便被赵武埋伏,带路的杨汉更是突然袭击刺杀了将领,五百援兵大乱,很快被赵武等人击溃。
此处已经极为接近河阳城,河阳城中的守军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不由惊疑不定,又报知王匡。
一夜之间,张辽以已经结束的青风岭渡口战役,虚实相间,围点诱援,闪电般的发起一波又一波的伏击,一步步逼近河阳城,让手下一众士兵兴奋之极,丝毫不感到疲累。
而河内太守王匡却彻底懵了,一夜之间,不知不觉,他手下的兵马已经只剩下三百人!而那不知情况的战斗已经逼近了河阳城。
王匡慌忙之下又叫来崔钧商议,而崔钧此时也听到了厮杀声,发觉情况不对,急匆匆赶来,一听王匡叙述情况,立时顿足不已,知道王匡中了围点打援之计了。
回过神来,他也有些发懵,如今的河阳城算上王匡的三百士兵和他手下的五百多士兵,也只有八百人,一旦敌人来攻,哪还守得住?
第八十一章 坑了谁来?
就在河阳城内王匡慌成一团之时,张辽却已经到了城内。
张辽选择进城的方法简单、直接、粗暴!
在明月西沉天际,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他带着赵武等精锐绕过西城门,来到城南中段一处城墙新修葺之处,以张辽的力气加上数十人发力一推,轰的一声,那处新修葺的城墙便倒了下去……
城内守兵大多都驻扎在县府周围和东西两座城门附近,还没人注意这边,他们迅速进城,隐在小巷里坊之间。
张辽看了看左慈:“元放,立即寻找王匡的行踪,他可在县府?”
左慈嘿嘿笑道:“自然是在的,怎么?要抓了这厮向董卓邀功?这可是大功一件,以一千士兵突袭河阳城,诱敌设伏,围点打援,活捉王匡,你小子可要名扬天下了!”
张辽哼道:“狡兔死,走狗烹,抓他做什么,关东诸侯还是留着最好。”
左慈一愣:“不抓王匡,你找他做什么?”
“嘿嘿,自然是有妙用。”黑夜中,张辽眼中闪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之色,与他先前发布命令时的沉着镇定大相径庭。
左慈一看张辽这神色,便知道这小子在打着什么坏心眼,一时之间好奇之极,急忙旁敲侧击。
河阳县府,崔钧与王匡很快察觉情况不妙,尤其是崔钧,一向警觉,否则也不会从白波军的贼窝里逃出来,他当即说服王匡,决定一起跑路,先去投奔袁绍,然后再让袁绍派兵夺回河阳。
王匡虽然心痛手下那么多派出去的兵马,但也无可奈何。
二人商定之后,崔钧正要离开去整顿手下的五六百兵马,突然县府外一阵嘈杂,又陡然响起喊杀声和惨叫声,转眼便到了县府院中,近在咫尺。
一个士兵匆匆进来:“使君,大事不好,贼兵要打进来了!”
王匡和崔钧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彼此对视了一眼,只看到苦涩,他们两个都是起兵的太守,代表着关东两路诸侯,一旦落到董卓手里,那下场必然是极为可怕的。
“再去打探!”王匡将那士兵打发出去,焦急的徘徊了两步,咬牙道:“董卓狠戾残暴,若是你我二人落入董贼手中,必然生不如死,如今情况不妙,反不如自我了断,免得收折磨!”
崔钧长叹一声,落到如此境况,他纵然再有智计,也乏回天之力。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浑身浴血、看不清面目的士兵冲了进来:“二位使君,贼兵要杀进来了,快进内堂躲避!”
他声音沙哑,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无用,无用。”崔钧摇头道:“事已至此,躲进去也无用。”
那士兵忙低声道:“二位使君,小人已让人在外面呼喊,只说二位使君逃往袁车骑大营了,不少贼兵已经赶了过去,二位使君还是藏匿起来,想必贼人多半不会细细搜查。”
此时,这士兵一口沙哑的河内话听在王匡和崔钧的耳中,竟然是分外悦耳!
王匡大喜,拉着崔钧,又朝这士兵道:“快快一同去躲起来。”
“二位使君自去隐匿便是!”这士兵目光炯炯,大义凛然的道:“小人出去阻挡贼兵片刻。”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好!真义士也!”王匡忍不住赞了句,沉声问道:“敢问义士姓名?来日可寻吾,吾必有重用!”
那士兵身子一顿,沙哑的声音传来:“……使君可以唤我雷锋。”
噗通!外面屋檐上掉下来一个黑影,发出旺呜一声惨叫。
那士兵耳中传来“无耻”的骂声。
王匡和崔钧却什么也顾不得,一旦有了求生的希望,二人谁也不再提舍生取义之事,慌忙进了里屋,又想要躲往后院,却听后院也传来喊杀声。
前院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显然是贼兵占了上风,
二人无奈之下,只能躲进里屋,期待着贼兵不会搜索进来,正在紧张之时,突然听到前厅门砰的一下被撞开,随即是两个脚步声进来,屋里传来翻寻的声音。
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大声道:“司马,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啊!哈哈!一夜之间突袭青风岭渡口,又攻破了河阳城,若是再捉了王匡和崔钧两个贼头,司马之名必然传遍天下,董公定会大大嘉奖和重用司马的。”
王匡和崔钧躲在里面,被这个大嗓门吓了一跳,又听到这声音喊他们贼头,气得脸色发黑,却是不敢动弹。
“你这个家伙倒是会想。”一个清朗的笑了一声,又一拳捶在柱子上,很是遗憾的道:“可惜跑了王匡和崔钧,这功劳便去了大半,不过是击溃了五千敌兵而已。”
先前那粗豪的声音又道:“司马,那两个贼头想必逃得不远,不如俺带人去把他们抓回来!”
“这个……”那清朗的声音迟疑了下,道:“算了吧,昨夜一战击溃了王匡的五千兵马,我们的目标已经完成,不能捞过了界。”
“什么捞过界?”那粗豪的声音充满不解。
清朗的声音沉吟了下,道:“其实我们此战的目的只是吸引河内贼兵的注意力,是为孟津的进攻打掩护,如今我们的战果已经出乎意料,可是损失也不小,实在无力再战了,必须回小平津休养生息一番,以防贼寇反扑。”
“什么!俺们出生入死,竟然是为胡轸打掩护?”那粗豪的声音充满愤怒。
与此同时,里屋藏匿的王匡和崔钧也不由睁大了眼睛,两颗心砰砰直跳,他们似乎无意间听到了不得了的军事机密!
“不错。”清朗的声音有些无奈:“关东贼寇十数万,王匡五千人马实在不算什么,袁绍既是关东贼寇的盟主,又拥兵近两万,逼近孟津,对雒阳威胁最大,所以袁绍才是相国的主要目标,孟津与河对面的河阳津才是主战场,而我们只是前期骚扰,吸引贼兵注意力而已。”
“啊!啊!这太不公平了!”粗豪声音大叫着,愤怒的踢打着厅内的家具,吓得屋里的二人屏息凝气,只怕让外面二人听到,如今他们听到如此紧急的秘密,更是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第八十二章 回兵
须臾,外面脚步声离去,厮杀声也渐渐远去,王匡和崔钧二人这才喘了口气,二人对视了一眼,崔钧神色凝重,王匡却是若有所思。
“公节,必须速速将此机密报知袁本初。”崔钧沉声道:“本初乃盟主,若他出事,关东群雄必然成为天下笑柄。”
王匡却有些失神,听崔钧一说,不但没有应和他,反而大喊一声:“我知道他是谁了!”
“嘘!”崔钧忙阻止他大喊,又问了句:“不知公节想到了什么?”
王匡面色几度变换,咬牙道:“我知道刚才那进来的司马是何人了。”
崔钧一怔:“王匡认得他?”
“不错!”王匡咬牙道:“他是张辽,刚满二十岁,出身卑微,孺子一个,原本是大将军府的一个军侯,当初与吾一道被大将军派出募兵,没想到他居然投靠了董卓!”
崔钧动容道:“他才二十岁,能一夜之间奔袭三四十里,接连突袭青风岭渡口与河阳城,击溃五千兵马,此人领兵作战之能当真可畏,可惜如此英才,却归了董贼。”
王匡听到崔钧赞扬张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过一想到自己手下五千兵马几乎全部毁在了他昔日完全看不起的张辽手中,他便大感耻辱,无力反驳崔钧的话。
“公节,不可迟疑,当速速去报知袁本初。”崔钧又道了一句。
王匡急忙附和:“正该如此!我二人且换了衣装,隐匿身份,去找袁车骑。”
……
河阳城,张辽带着杨汉出了县府,没有停歇,迅速奔向城门。县府之中的护卫早已被他们击溃驱走,那些护卫大多相信了张辽的惑敌之计,听到远处大喊声,以为王匡和崔钧真的逃走了,士气全无,溃散逃走。
此时已是卯时,天色蒙蒙亮,城门那边传来喊杀声,应该是高顺与赵武在途中结束了战斗,赶到这里来了,算算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
张辽带着五十多个精锐直扑城门,在王匡和崔钧这里谋划了一场,他还一直惦记着城内驻守的二百弓箭兵。
王匡当初从泰山郡招募了五百精锐弓箭兵,他在青风岭渡口只见到了三百,又探到其余二百就在这河阳城中,他放王匡逃走是另有打算,但这二百弓箭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
“狗小子,你刚才与杨无耻一番演戏,是要坑胡轸?”行进途中,左慈好奇的问了句:“你笃定胡轸会攻打袁绍?”
张辽淡淡的道:“我出发前,师父送了我一句话,说是此番出战,若是遭逢不顺,只需坚持一日便可,孟津若胜,相国多半也不会责罚我。你难道没察觉到什么?”
左慈回味了这句话,不由大骂:“好个狡诈的董贼,笑里藏刀,居然看不起你,以你做迷惑袁绍的棋子,想要便宜了胡轸,真是有眼无珠!不对,八成是李儒那个狡诈的家伙出的计。”
张辽淡淡的道:“董卓麾下强将不少,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司马,他忽视我也是正常的,不过李儒这家伙,居然敢算我一把,回去定不会轻饶了他,喝死他个混蛋!”
“哈哈!”左慈突然又大笑起来:“不过最狡猾阴险的还是你小子,董卓和李儒恐怕都没想到你小子居然阴了胡轸一把,干得好!哈哈,真是大快人心!不知道那两个家伙苦心积虑谋划一场,结果胡轸那个主力败了,你这个诱子胜了,他们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张辽想到那一幕,也不由笑起来。
“你小子怎么想出来这个阴险的计策?”左慈啧啧道:“你以前可没这水平,这次的战斗无论突袭还是算计,都出乎了贫道的意料。”
张辽嘿嘿一笑:“莫忘了我的老师是谁。”
“贾狐狸!”左慈恍然大悟。
张辽带着杨汉等五十人赶到城门时,看到一群弓箭兵正在城门上参战,城门内还有不少弓箭兵,密集的箭雨压制了外面高顺和赵武的攻击。
张辽见状,带头一挥手,五十个精锐士兵如同饿狼扑食,矫捷的扑上城门,张辽自己则抱了一根木椽,左右横扫,城门下的弓箭兵惨叫着纷纷倒地。
弓箭手最怕近身,何况还是来自背后的偷袭,城门上下霎时间乱成一团,张辽手中木椽又是一撞,本就不太结实的城门轰隆倒下。
外面的高顺和赵武迅速抓住了战机,一举攻入,近千人入城,迅速控制了城内各处,天亮时分,河阳城已经易主。
原本的王匡和崔钧,已经从东门逃了出去,驰奔袁绍大营。
张辽破城之后,先将二百弓箭手和其他敌兵全部缴械俘虏,然后直奔粮仓和兵器库。因为王匡准备常驻河阳城,所以河阳城内有着大量王匡搜刮来的粮食、金钱和兵器,除此之外,还有精铁和数百匹战马。
张辽严禁士兵骚扰百姓,一边令士兵清点搬运缴获物资,一边令杨汉找来一些厨子,杀猪宰羊,犒劳众将士。
经过一夜奔袭作战,此时身在河阳城,那些士兵一下子放松下来,都是又困有饿,张辽准备的肉食正好令他们大快朵颐。
士兵们平时很少吃到如此美味的肉食,一时之间连那些羌胡兵也是吃的眉开眼笑,将他们的都督王方忘到了脑后。
张辽则无耻的凑到了高顺面前,想方设法套近乎,想要拉拢高顺。
他手下虽然有七个军侯,但论到独当一方,让自己放心,却都差了点,而高顺则是一个大将之材,在张辽眼中,高顺论突袭破阵,不如吕布天生敏锐,但统兵能力比吕布都要强出很多。
他原本就与高顺有些交情,如果能把高顺拉拢过来,那他做梦也要笑醒了。
只可惜高顺为人严谨寡言,吕布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故而他对吕布很是忠诚,无论张辽怎么说,也不为所动。
饱食了一顿,张辽让士兵轮流休息了一个时辰,便决定撤离河阳城。
他没有头脑发热,虽然昨夜大战而胜,但那多半都是因为突袭的原因,如今一千五百兵马要是留在河阳城,都是疲兵,还有不安分的俘虏,一旦袁绍分兵前来,绝对是有败无胜。
当太阳高高升起之时,张辽带着一千五百士兵,骑着三百匹战马,押着五百多俘虏和百十辆车的粮食、兵器和精铁,至于金钱一半分给了士兵,余下的则作为战死士兵的抚恤金。
除此之外,张辽将不能带走的粮食,全部分给了河阳城的百姓,至此王匡的兵马钱粮算是被他一扫而空了。
第八十三章 找茬
正月十四午时,太阳暖洋洋的照在小平津关上,关内守军刚吃过饭,昨夜突袭青风岭渡口的樊稠、王方、**等人早已回来。
这一次突袭青风岭渡口,很多士兵都是初次出战,没想到就取得了如此战果,一时间都是兴奋难耐,即便**等人连连催促,也难以入睡休息。
当然,还有不少新兵初次杀人后的反应也很剧烈,战斗时还不觉得怎样,但结束后却是面色苍白,尤其是看到董卓犒劳的肉食,根本吃不下,呕吐连连。
哚!哚!哚!
校场之中,随着一阵密集的声音,十六支羽箭一支接着一支疾射而出,近百步距离,全部中靶,董卓收了雕弓,振了振双臂,哈哈大笑。
一旁王方忙谄笑道:“相国真神射也。”
“老了,不复当年之勇矣。”董卓连连摇头:“想当年老夫能开两石弓,弓弓满月,可一口气连射四十支箭,才令羌人慑服。”
裹在貂裘大衣中的李儒拍手道:“相国左右开弓之能,真当世少有。”
左右开弓是左右手都能拉弓射箭,看似没什么,但寻常一臂开弓的能连射二十支箭,手臂便酸软难以为继,而左右开弓射箭的次数可以翻倍,精准度也更强。
听到李儒夸赞,董卓开怀大笑,左右开弓之技可是他平生最为自得之事,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个本事的。
青风岭一战而胜,令连日忧虑的董卓大为畅快,脸上红光焕发:“没想到张文远竟能连夜奔袭,一举攻破青峰渡,斩千人而俘两千,自身几无损伤,如此战力,真是智勇之将!文优,先前你举荐张文远出战,老夫还有些担忧他太过年轻,如今看来,还是你眼光独到啊,”
李儒忙道:“儒不过是建议而已,还是相国明断,知人善任。”
董卓大笑道:“你可知张文远最令老夫心喜的是哪一点?”
李儒摇头:“儒愚钝,却是不知。”
董卓抚掌道:“疾走二十里,夜袭三千贼兵,一战而胜,却不停歇,更只带了一千兵马,又奔三十里,突袭河阳城,此人此举,真勇士也!有大胆略!诸将少有人及,甚得吾心,甚得吾心哪!”
李儒听了此言,不由为张辽暗喜。他最是知道董卓的性格,看不对眼的不论你怎么有才也不会重用,与之相反的是,一旦欣赏哪个人,那这个人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好的,即便犯了错误,只要不是叛乱,都可以被容忍。
一旁的王方听董卓夸奖张辽,心里不由更恨,忍不住道:“末将只怕张辽被小胜冲昏了脑袋,鲁莽行事,在河阳吃了败仗。”
“哦?”董卓看了王方一眼,没说什么。
李儒却知道王方此言坏了董卓的兴致,董卓心中已有不快了。他不由皱了皱眉,这王方如此明显的诋毁张辽,太着痕迹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疾步奔入校场,大呼:“相国!相国!河阳大胜,张司马回来了!大胜而回!已到渡口!”
“哦?壮哉文远!”董卓登时面露喜色:“文优,且与老夫去迎一迎。”
小平津渡口,董卓看着浑身浴血的张辽和一千五百多士兵,还有后面数百俘虏,数百战马以及数不清的满载着粮食和布帛车辆,一时之间也被震惊了。
他本以为张辽带着一千多疲兵,只是攻破了河阳城,占了一些便宜,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这情形,这分明是洗劫了河阳城哪。
看着张辽年轻的面孔,董卓一时之间竟有些怀疑关东诸侯的战斗力了,是张辽打得好,还是关东诸侯根本不堪一击?
无论如何,张辽是大胜而回,一战破了一路诸侯,此是大功!
当即,董卓便命人杀猪宰羊,设宴犒劳战胜而回的张辽和众将士。
大宴之上,推杯换盏,除了董卓,贾诩、李儒都在,田仪也在日前从雒阳赶来了,当然还有张辽、樊稠、高顺、王方等有功之士。
董卓兴致极高,细细询问张辽作战的过程。
张辽自是不会隐瞒,他将其他战斗过程细细道出,当然,除了放走王匡和崔钧准备坑胡轸之事。
声东击西,闪电奔袭,诱敌出城,围点打援,假派信使,一幕幕一节节在张辽口中娓娓道出,其中的热血和精彩之处,诡诈的手段和巧妙的兵力布置,令在座的无不叹服,方知张辽此战大胜,确实是用计巧妙,并非容易之事。
陈述之中,张辽着重显现了樊稠、高顺等将领的功绩,至于王方,他自然是一句没提。
一旁王方早已脸色铁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看张辽丝毫不提他,不由怒火冲天,猛地起身,朝董卓抱拳大声道:“相国!张辽在作战之中擅自夺取末将兵权,意图加害末将,胆大妄为,还请相国还末将一个公道!”
宴上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正要饮酒的董卓看着王方,皱了皱眉。
王方刚才酒意上涌,冲动的站了起来,此时看到众人都盯着他,不由酒醒了大半,有些后悔冲动,不过此时却不能缩头了,当即咬牙道:“若非末将机警,早已被张辽所害,还请相国主持公道。”
董卓沉默了会,目光扫过众人,看了看面不变色的张辽,又看向一旁的贾诩,开口道:“文和,文远与王方皆由你统领,你以为该当如何?”
张辽心中暗哼一声,董卓此话一出,他就看出来董卓还是想袒护王方了。
事实上,在座的诸人也都能看出来,因为董卓和贾诩在军中都有眼线,所以他们很清楚实际情况,王方违抗军令,自然是有错在先,张辽临机专断,剥夺王方兵权,在大战之中,绝对是明断之举。
众人都能看出这一点,董卓自然更不会看不出,不过王方是董卓爱将,董卓知道贾诩一向明哲保身,所以问了贾诩,显然是想保护王方。
贾诩没有看张辽和王方,而是肃声道:“河内之战,关乎相国大计,不战则已,战则不容有失,否则必为天下所笑,而关东群贼气势更盛。而今相国对张辽、王方二将委以重任,二人却枉顾大局,几乎坏了相国大计,该当处罚。末将统领不力,请求相国一并处罚。”
第八十四章 杀俘
董卓听贾诩这么一说,不由一愣,又看向张辽和王方二人。
张辽立时抱拳低头:“属下愿受处罚!但贾都尉无错,请代贾都尉受罚!”
几乎同时,王方大声道:“末将不服!贾诩一向偏袒张辽,请董公主持公道!”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此时看向张辽的眼神都不由充满而赞叹,而看向王方的眼神则满是鄙夷。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张辽和王方此时的表现两相对比,真是天地之差。
无论多坏的人,都喜欢忠诚的下属,尤其是此时的人最重品性,张辽甘代贾诩受罚,其品性无疑令众人包括董卓都是大为赞赏,反之王匡的自私自利一览无遗。
董卓此时看王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想到刚才贾诩提到的,河内之战关乎他的大计,一旦失败,关东诸侯必然声势大涨,趁机攻入雒阳也不一定,而王匡却为了私愤罔顾大局,着实可憎!
“来人!将王方带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董卓向来是喜怒由心,一旦憎恶王方,立时便让人将王方拖下去处罚。
至于贾诩和张辽,他没有提,其他众人自然更不会说了。
张辽却在心中暗赞师父的老谋深算。
董卓询问贾诩,实是难题,贾诩若处置王方,便是逆了董卓之意。若不处置或轻处置,固然能让董卓满意,但事实上王方却是犯了军规,又诬陷功臣,身为都尉上司,处事不公,则会大失威望。
而贾诩的应对则极为高明,不但要罚王方,还有罚张辽,最后连自己也要以统领不力的罪名请求受罚,尽显军规的威严和敢于承担的气度,令众人暗赞。
而张辽却知道贾诩最会识人,共事这么久,早就看透了王方气量狭小、斤斤计较的性格,恐怕早就料到无论他怎么公道处置,只要涉及处罚王方,憋屈的王方必然会反驳。
如此一来,既将他和张辽摘了出来,又让王方反驳出来,惹董卓怒而处罚。
没看这会董卓处罚了王方,贾诩立即不吭声了,显然没有坚持让自己和张辽也要受处罚的意思。
这就是顶尖谋士,大谋不谋,无声无息的化解危机,达到目的,而大多旁人还全然不知他已经有过一次自谋。
经历了这个小风波,酒宴继续,李儒和田仪都相继过来为张辽庆贺,张辽是来者不拒,又敬了高顺和樊稠,樊稠出身凉州草莽,性子直,原本还偏向同时凉州出身的王方,但经历方才一幕,樊稠也颇为鄙视王方,倒是看对了张辽的性子,二人畅饮了几杯。
董卓喝的兴致越来越高,看到下面张辽兴致也很高,又见张辽避席起身向他敬酒,当即一饮而尽,突然问了张辽一个问题:“文远,老夫方才如此处置王方,文远可有不满?”
说罢目光炯炯的看着张辽,场中众人也不由静了下来,再次看向张辽,看他如何回答。
张辽肃声道:“依末将的军规,违抗军令者,当是斩立决!”
“好一个斩立决!”董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也不知是喜是怒:“看来文远对老夫打王方三十军棍还是不满呀。”
李儒、田仪等人都是一惊,急忙向张辽使眼色,他们都知道张辽的性格有几分虎,只怕醉酒的张辽蹦出什么话来惹董卓发怒。
张辽没理会他们,迎着董卓的目光,正色道:“相国打王都督三十军棍,着实是轻了。”
“不过,”他举杯又敬了董卓,正声道:“张辽却从其中感受到了相国爱护麾下诸将的拳拳之心,辽身为下属,感同身受,对董公只有敬佩和感激,何来不满。”
“好大一个马屁!”左慈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就是场中李儒、田仪、贾诩三人也是嘴角一抽,看向张辽的眼神都不由哭笑不得,这家伙,阿谀奉承的水平真是炉火纯青,不露痕迹,恰到妙处。
果然,董卓哈哈大笑,心中大感畅快,只觉得张辽不但能打仗,还会说话,为人又忠诚,着实是个上等的良才,越看张辽越是顺眼。
酒罢,董卓又邀众人去看俘虏,一众俘虏都被押在渡口外的空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看到董卓带人前来,更是一个个脸色惨白。
张辽回来就被董卓拉来喝酒,还不知道贾诩有没有劝说董卓留下俘虏,不过看到渡口空地上有数十巨烧焦的尸体,肢体扭曲,极为凄惨,显然生前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他心下一沉,不由看向贾诩,却见贾诩面无表情,目光低垂,仿佛入定一般。
张辽又看向渡口那些俘虏,包括他后来带回来的五百人,总共大约有两千多人,几乎所有的俘虏都在这里了。
他看了看面带杀气的董卓,不由更加心情沉重,这些俘虏都是他抓回来的,战斗中死的不说,那是不可避免的。但战场上是一回事,战场外是一回事,如果这么多俘虏被董卓全杀了,那他可真就是助纣为虐,害了这些士兵了。
“文远,”董卓宏声道:“听文和说,你要留下这些俘虏?”
这么直接的询问让张辽嘴角不由抽搐了下,娘的,什么用人之道!师父那老狐狸果然不是那么好用的。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贾诩,心中苦笑,迎着董卓凌厉的目光,却是肃声道:“正是,属下想留下这些俘虏,收编过来,驻守小平津。”
河风阵阵吹来,董卓大袖飞扬,他铿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大笑道:“文远可知天下最畅快的事是什么?”
张辽低头道:“属下不知。”心中却腹诽,该不是杀人吧?
“那些文人名士喜欢饮酒作辞,老夫却喜欢醉酒杀人!”董卓指着渡口的一众俘虏,大声道:“且看这些贼兵,助纣为虐,扰乱天下,危害朝廷,其罪不赦,何须留下来!当全部杀掉!火烧!土埋!水淹!油烹!当让他们尝尽天下酷刑,以儆效尤,让这天下从此再也无人胆敢作乱!”
董卓神情激愤,杀气毕露,声音传遍整个渡口,令那些俘虏听了无不面如土色。
第八十五章 智劝
看董卓脸上狠戾凶残之色大盛,眼中杀机毕露,言语之间满是血腥之气,张辽心中一凛,下意识开口道:“相国不可。”
一旁李儒和田仪急忙给张辽使眼色,只有贾诩看了张辽一眼,神情依旧淡然。
张辽看到贾诩眼神,波澜起伏的心情霎时间平复下来,他如今对贾诩的一些小习惯很是了解,从贾诩的神情中,他便察知劝说董卓之事未必不可为,即便劝说无用,自己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董卓没有理会张辽的阻拦,提剑大步走到一群俘虏前,张辽清楚的看到其中一个赫然是他最想收入麾下的韩浩。
他心中不由一紧,正要说话,董卓却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熊熊:“为何不可杀?他们可有无辜?”
张辽摇头道:“上了战场,何来无辜。”
董卓见惯了那些名士的仁义说辞,没想到张辽居然会这么回答,一时之间也有些诧异,凶煞的气势也为之一滞,哼道:“既是没有无辜,文远因何阻拦?汝可知,关东群贼,一群忘恩负义之徒!老夫直欲尽屠之而后快!”
“属下正是为了相国大计,因而阻拦。”张辽不卑不亢,他知道董卓如今情绪不稳定,自己说话必须讲究策略。
“哦?为了老夫的大计?”董卓听张辽一个小小的武将居然说出如此之言,不由嗤之以鼻,不过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道:“老夫倒是想起来了,大约三个月前,文优曾提到汝反对老夫外放那帮忘恩负义之徒,老夫其时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你倒是有些见地。”
说到这里,董卓脸色微微缓和:“究竟如何为了老夫的大计,且说来听听。”
张辽看到董卓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不由暗松了口气,与这种喜怒无常的大佬说话,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
他脑子里迅速组织着话语,沉声道:“当初相国平反党人,显拔幽滞,重用关东名士,然则关东世家不甘受制于关西,关东群贼诸如袁绍、袁术、王匡之徒,只为权力,将私欲凌驾于天下苍生之上,妄自挑起兵祸,令天下陷入战乱,盗贼蜂拥而起,其心可诛!其罪难赦!”
张辽身在其中,早看清了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本质,无关正义,无非就是关东与关西两大势力的权力之争,没一个好货!
他对董卓的残忍好杀没什么好感,对关东大多诸侯的自私与虚伪更没什么好感。不过此时为了救下这些俘虏,他自然是狠狠贬低关东诸侯,反正就是贬低到死,那些诸侯还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斗就斗。
听了张辽的话后,董卓只觉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令憋屈了很久的他竟生出了些许知己之感,再看张辽,顿时大感亲近,竟伸手拍了拍张辽的肩膀,大笑道:“文远此言甚得吾心!甚得吾心!快哉!哈哈哈!”
后面李儒见董卓许久未有的开怀,也不由大为吃惊,他既为张辽的胆大言辞感到吃惊,要知道,关东诸侯起兵的本质根由,虽然大多数人都看不透,只以为是讨伐董卓,匡扶社稷,但李儒却不会看不透。只是他没有对董卓说过,一方面他认为没必要,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过于得罪世家,世家的势力实在可怕,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忌惮。而张辽却是肆无忌惮,敢想敢说,那份大咧的性格和爽气令李儒也颇是羡慕。
同时李儒也为董卓的开怀感到吃惊,他一直以为董卓也能想明白其中的情由,却不知当局者迷,董卓擅长以强权压人,对于政治斗争实在很拙劣,根本没想透这层根由,是以一直以来只是感到心中憋屈,一番付出,换来的却是背叛,身处高位,孤家寡人,心中的暴戾之气也越积越深。
与此同时,张辽不知道的是,离他们最近的一群俘虏也听到了这番话,其中就包括韩浩,不少人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这似乎与他们被灌输的正义之战有所不同,又有那么点道理。
张辽看董卓心情畅快,一身杀气暂时消弭,当即趁热打铁:“关东世家虽是忘恩负义,争权夺利,然则聚兵十数万,实力不容小觑,董公欲统揽天下,正该杀诸侯而收其兵,扩充实力,又岂能杀害手无寸铁的俘虏,自削实力?”
此时张辽没注意到的是,底下不少俘虏正暗中偷偷看着他,眼里有着期待之色,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张辽在为保住他们的小命而劝董卓,对这个俘虏他们的敌将既有敌意,又有几分感激,复杂的很。
因为有了先前张辽的一番话,所以此时董卓对张辽印象大好,极是赏识,听了张辽的说法,感到很有道理,不由意动,只是董卓出身凉州,早已习惯了羌胡的处事规则,又皱眉道:“此皆是逆兵,岂能轻饶!”
“相国。”张辽铿然道:“错在将,而不在兵!”
他环顾那些士兵,又道:“诸如这些士兵,大多出身贫寒,或为生计所迫,或为王匡等郡守所逼,或是谋个前程,情况各不相同,但独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他们都是听从袁绍等郡守的命令而行事,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正如相国有命,我等诸将可以赴汤蹈火!只要将他们收归麾下,岂非就是相国的士兵,听相国命令行事?”
“好!好一个错在将而不在兵!好一个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董卓沉默片刻,忽然抚掌大笑:“老夫而今方知文远为何能克敌制胜亦!真良将也。”
李儒等人还为张辽话语中夹杂的马屁而好笑,但底下的那些俘虏,此时看着张辽,便如同看向父母。
张辽那句错在将而不在兵,令他们几乎落泪。
身为士兵,冲锋陷阵,最是危险,他们行止不能自主,一旦将领指挥不力,他们就会战败,而一但被俘,多被杀害,他们的苦楚谁人能知?他们有那股郁气,但不知如何表述出来,而今他们看到,这个年轻的敌将把他们的心酸全部道出!
一时之间,听到的俘虏甚至觉得单凭这一句话,就可以为张辽赴死!
第八十六章 各谋
“好!”董卓大笑一声,还剑入鞘:“老夫便答应你,不杀这些俘虏。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董卓这一笑颇有几分自得:“你击败王匡,老夫本要擢你为都尉,但都尉与这些俘兵,你只能要一个?不知文远如何选择呀?”
张辽声音斩钉截铁:“属下选择俘兵!”
河风徐徐,将张辽的声音传荡开去,令那些听到的伏兵都是身躯微微颤抖。
李儒和田仪看着张辽,也颇是吃惊,从佐军司马到都尉可是官秩的一个大坎,标志着从副手到正职的飞跃,可以真正的独镇一方,如同贾诩一般,在小平津关就是一言九鼎。这个飞跃不知令多少将领梦寐以求,没想到张辽却如此轻易的放弃了。
与此同时,他们对张辽也更加佩服了,能做出这种选择,虽然看似不值,但足见胸怀与性情,这才是真正的可交之人。
“好!好!”董卓哈哈大笑:“没想到文远居然视官职如粪土,两千石都尉也视若无物。”
“相国谬赞了。”张辽嘿嘿一笑道,抱拳道:“属下只是有信心为相国再立新功,相国赏罚分明,这都尉之职迟早还要落到属下头上,两千石官秩,属下可是渴盼已久。”
“好!好一个自信!”董卓沉声道:“只要你能立功,升官加爵老夫绝不亏待。”
“多谢相国!”张辽抱拳。
“河内之战,你有冲锋陷阵之功,文和有谋划之功,你放弃了都尉,文和放弃了校尉之职,如此,俘虏、战马、粮草,便全部归小平津!”董卓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李儒和田仪和一众护卫急忙跟上。
老师放弃了校尉之职?张辽却愣在那里。
都尉和校尉的官秩虽然名义上是平级,但实际上校尉要略高半格,主要体现在都尉是地方州郡编制类官员,而校尉则是中央编制类官员。如都尉董卓便可直接任命,而校尉他则要上表天子任命,虽然不过是个形式问题,但可见差异了。
“师父……”张辽看向贾诩,贾诩依旧是神情淡然,张辽嘴巴动了动,单膝拜倒在地,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感激。
本以为师父并没有在保留俘虏上出力,没想到他已经默默的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想必师父之前已经找过董卓,自己今日劝说才会那么容易成功。
或许这就是师父吧。什么也不说,但已经默默的做了很多。同样,张辽河内突袭之战,贾诩在战前便做了不少谋划,给了他很大启发。
张辽却不知道,以贾诩的性格,对其他人未必会付出这么多,他张辽也算是独一份。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贾诩虽然明哲保身,但实际上很骄傲,也是个有恩必还的大丈夫,张辽每天师父师父的叫着,情真意切,对贾诩尊敬如父,时不时给贾诩做几道佳肴,打点野味,做点躺椅之类的小家什,又多方照顾贾玑,贾诩岂能无动于衷,明面上依旧是不肯收他做弟子,但实际上早把他当做子侄一般对待了。
“俘虏和物资自有本都尉在此打理,少不了你那一份,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吧。”
贾诩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但张辽已经从中察觉到了关切,的确,一夜奔袭作战,回来又是一席庆功宴,他早已困得很了。
别看张辽平日里嬉皮笑脸,对董卓也是不卑不亢,言辞有力,但对于贾诩的关切,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终是一抱拳:“有劳师父了。”
他急忙转身离去,娘的,可不能让这些俘虏看到自己眼眶发红,太丢人了!
董卓与李儒回了居处,董卓犹自赞叹张辽不已,李儒看董卓酒醉微醺,便要安顿他休息下。
董卓却又神情振奋的说了句:“当初只以文远为先锋,以迷惑袁绍王匡,不想文远一战灭了王匡,出乎老夫意料,不过老夫更期待的是孟津之战,文远以新兵尚能击溃王匡,胡文才所领乃凉州精锐,必能击破袁绍,袁绍一败,又有何面目做什么盟主,关东群贼必然士气大跌,不足为虑矣。”
看董卓越说越兴奋,李儒也无奈应和。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王方求见。”
河内郡,温县与河阳县交汇之处,关东诸侯的盟主袁绍便驻扎在这里,麾下有一万五千兵马,并多有能战之士,比之王匡的兵马何止强出数倍!
袁绍将长子袁谭与颜良等猛将留在老巢渤海郡继续招兵买马,如今麾下有许攸、逢纪等谋士为之谋,有出身名门陈留高氏的外甥高干随军打理军务,还有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出身的淳于琼为大将,底气十足。
此时大营中帐,袁绍与几个亲信正在密议。
“没想到公节与崔州平败得如此之快,真是大挫士气,徒涨董贼威风,如今青风岭渡口已失,河阳已破,以诸位之间,该当如何啊?”
相貌堂堂的袁绍此时却是面带忧色。
眼睛细小的许攸嗤笑一声,抚须道:“王公节只有任侠之名,而无统兵之能,崔州平虽薄有计谋却无兵马,他二人焉能不败!”
袁绍叹道:“如今公节要回乡募兵,吾等失一臂助矣。”
许攸摇头,不以为然道:“王公节为求粮草军饷,惹得天怒人怨,轻财好施之名丧尽,如今又兵马丧尽,除了回泰山募兵别无他途,正好去了便是,主公何必为之叹息。”
袁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旁的逢纪却看出袁绍是叹息失去了一个筹集粮草军饷的冤大头,眼珠一转,忙道:“王公节虽去,却还有韩文节,韩文节坐拥冀州,天下富庶之最,粮草充足,主公此前令其转运大军粮草,已有月余,想必不日便到。”
袁绍点了点头,听逢纪提到韩馥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又听逢纪道:“如今主公只有渤海一地,根基浅薄,不合主公名望,宜当先图一州之地,再统领诸侯,号令州郡,共抗董卓,以图大业!”
袁绍沉默,逢纪却接着道:“吾已暗中联络韩馥手下郭公则、荀友若、辛仲治等心腹,此次转运粮草,必有一人前来拜见主公。”
袁绍摇头叹道:“诸侯讨伐董卓未成,而今先谋韩文节,恐为天下所笑。”
许攸摇头道:“主公若是犹疑,吾恐主公之弟袁公路先在汝南壮大矣。”
袁绍面色陡变,说来无论董卓还是关东十几路诸侯,袁绍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最为忌惮的还是同为兄弟的袁术,兄弟二人一南一北,暗中较量最厉害的就是他们。只因二人都倚仗的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名望,而袁术是嫡子,优势更大,但袁绍年轻时结交豪杰,又曾任司隶校尉,积累了雄厚的名望,这一点却是袁术不能比的。
“如此,便让元才去接应粮草吧。”袁绍念及袁术,立时不再顾忌谋夺冀州之事,将接应冀州来人的事交给外甥高干,便转了话题:“公节与崔州平虽败,但却打探到了董卓妄图偷袭我等的消息,只是不知具体时日,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许攸不待逢纪开口,便抢先道:“河阳已破,既是声东击西之计,则董卓偷袭必在数日之内,主公宜早做部署,令大军时刻警惕,将计就计。”
袁绍点了点头,又道:“河阳城可要分兵夺回?”
这次逢纪抢先道:“河阳乃我军侧翼,必要分兵夺回,又可迷惑董卓,以为我等中计分兵,实力削弱,必会趁机偷袭。我军士可佯作无备,外松内紧,四面设伏,等候董卓入彀!”
袁绍不由抚掌:“妙哉!有诸位助我,董卓必败!”
第八十七章 王方的报复!
正月十四黄昏,小平津关内,董卓居处,几个暖炉和火盆烤的屋内温暖如春,此时距离午后酒宴已经有近两个时辰了。董卓心情舒畅,加上醉酒,回来后就是一场大睡,此时刚刚起来。
屋外田仪听到呼唤,急忙进了屋,给董卓端了被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
董卓喝了汤,声音微微沙哑:“现在是什么时辰?”
田仪忙道:“回相国,已是日入时分。”
董卓点了点头,吩咐道:“着李文优来见本相。”
“是。”田仪应了声,退下时,犹豫了下,又道:“禀相国,帐下都督王方已在外等候了两个时辰。”
“他还在外候着?”董卓皱了皱眉,他记得在他睡前,王方便过来求见,当时他根本没心情见王方,没想到王方居然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念及王方往日功绩,董卓面色稍缓,摆摆手:“传他进来罢。”
很快,王方趋步进来,看到董卓,一脸喜色,忙拜倒在地:“末将王方拜见相国,愿相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董卓听到王方祝福,脸色本是更加缓和,准备让他起身,但又突然察觉到王方行动利索,眼睛顿时微微一眯,脸色沉了下来,哼道:“汝受了三十军棍,倒是好的如此利索!”
王方身躯一颤,忙道:“末将身强体壮,颇能挨打。”
“身强体壮?颇能挨打?”董卓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起身一脚将王方踢倒在地,怒斥道:“张文远乃新附之将,汝为本相嫡系,反不如他忠心乎?河内之战,关乎本相大计,本相亲来小平津督战,文远能不惧凶险,连夜奔袭数十里,击破王匡五千兵马!汝跟随本相多年,反不识大体,只为私怨,竟敢慢军,肆意妄为,尔谓老夫刀为不利乎!”
“相国!”王方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他跟随董卓多年,后来才被外放为将领,可是知道董卓的狠辣,不由心惊胆颤,连连磕头:“末将知错,末将知错,还望相国饶恕。”
董卓一阵斥骂,怒火发泄出来,看王方那副可怜相,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哼道:“汝所来又为何事?”
“末将此来,只为相国献美。”王方此时不敢多有啰嗦,忙道:“末将看相国这两日为军务操练,却无人照料,实在辛苦,末将恰好得知这北乡附近有绝色美人,便想献给相国,以尽忠心。”
“哦?”董卓眼睛一亮,这一段时间的郁燥让他心中积满了暴戾之气,总有一种发泄的冲动,前段时间在皇宫中有宫女发泄,这两日到了小平津却不成了,此时听王方一说,心中登时升起燥热之意,大手一挥:“很好,速去带来!”
“得令!”王方眼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意。
王方离开后,董卓心念着王方提到的美人,一时之间淫念大动,有些焦躁的在屋里徘徊着。徘徊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暴戾之色,立时传来亲卫,命令道:“去将今日为王方行刑的士兵腿脚全部砍下来,没力气行刑,那手脚留着也没什么用!”
三十军棍,王方居然还活蹦乱跳,真当他董卓是瞎子,显然是行刑的士兵阳奉阴违了,董卓自己可以饶恕王方,但决不允许下面士兵私自做主,阳奉阴违!
北乡,尹氏居住的那处小院中,尹氏优雅的倚在张辽给她做的靠椅上,看着外面的天色,秀气的眉头微蹙,怔怔发呆。
这几日,她与苏婳察觉到了小平津紧张的氛围,张辽也是数日不至,苏婳便出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小平津很可能有战事。尹氏得知后,便不由总是为张辽担忧。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就张辽了,一旦张辽出事,她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前些日子何进旧部吴匡倒是来过一次,看到张辽把她照顾的很好,便留了些金钱离开了。不过离开时,吴匡曾询问过尹氏,看她是否愿意回何进的故乡南阳郡宛县,被尹氏拒绝了。
如今何氏嫡脉全没了,回到宛县也是无依无靠,何况战乱又起,她身怀六甲,哪敢回去。
尹氏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外面一阵通通的拍门声,还有杂乱的吆喝声,她不由一惊,来这里三个月了,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听着那急促而凶猛的敲门声,尹氏阵阵心慌,看到潘奉去门口询问,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董璜寻来了吧?
就在潘奉要去开门询问时,院子西面一个小门突然打开,一身男装的苏婳带着几个同样男装的胡姬匆匆赶来:“潘小弟且慢开门!”
尹氏看到苏婳,不由松了口气,苏婳来历神秘,但她知道苏婳与这些胡姬都有一身武艺,被张辽安排在隔壁院子保护和照顾她。
苏婳来到门内,素手一挥,几个女扮男装的胡姬立即隐在一旁,抽出了弯刀。
苏婳隔着门问道:“是何人在外拍门疾呼?可知此地有军队守护?”
外面有人喝道:“我等正是从小平津而来,奉上命前来请人!还不快快开门!”
开不开门?潘奉不由看向苏婳,苏婳毕竟是做过老板娘的,最是擅长随机应变,她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问道:“你等可知黑煞神?”
嘎?门外拍门声一下子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两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发问:“你认得黑……张司马?”
“正是。”苏婳应了一句,听到门外几个声音在争执,显然认得张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果然是小平津士兵的将士,却不知所为何事,先前似乎来者不善。
很快,外面又传来声音:“里面之人还请开门,我等奉上命前来公干。”
苏婳眉头微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从**几人的口中已经得知,如今张辽在小平津的威势极重,想必这些士兵进来也不敢造次。
院门打开,四个羌胡兵大步冲进来,当前羌胡兵环顾了一圈,看向苏婳:“家中女人何在?”
苏婳听他们开口便是问女人,心中顿时一个咯噔,试探的道:“我等皆是张司马家眷,不知几位所来何事?”
“什么?你等是张司马的家眷?!”四个羌胡兵中,三个人面色大变,看向苏婳的眼神也闪烁起来。
那个领头的羌胡兵却是满脸不屑:“我等奉相国之命,前来捉此宅女人前去侍奉,此乃天大的恩德,便是张辽在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奉上女人!”
相国?董卓?!
苏婳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董卓怎会盯住这里?她来不及多想因由,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无奈的发现,除了立即击杀这四个羌胡兵,她们竟别无她法应对!
可是这些羌胡兵是那么容易击杀的麽?一旦击杀了,不但会连累张辽,而且她们怕是也逃不走。董卓所在之地,岂能没有重兵!
但让她交出尹氏,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说张辽殷殷托付她照顾和保护尹氏,单只这段时间以来,她与尹氏一起生活,早已情同姐妹,尹氏悲惨的命运和纯良的性子都让她怜惜不已,岂能将她交出!
苏婳当即咬牙道:“这宅子里除了一个怀胎七月的孕妇,都是护院,并无其他女人。”
“孕妇?”那羌胡兵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孕妇正好!想必别有一番滋味,正好让相国快活一番!”
“你!”苏婳恨不得立时杀了这个羌胡兵,看他又要抬步朝屋里走去,下意识去阻拦,那羌胡兵立时拔出腰间长剑,厉声喝道:“竟敢不从相国命令!尔等莫非想要作反乎?若是不从,便是那张辽也要人头落地!”
苏婳面色变了变,一咬牙,扯开头上方巾,露出如云青丝:“相国不就是想要找个女人侍寝麽,小女子便是!”
“哈哈!你居然是女人!好美一个女人!”那羌胡兵看到苏婳变作女人,立时眼睛放光:“很好,如此美人,相国定然喜欢!”
说罢就要过来动手动脚,捏苏婳的美丽的下巴,苏婳俏脸如霜,冷哼一声,一把打开那只手,斥道:“你再敢动手动脚,我必然告知董相国。”
那羌胡兵本待发怒的神情登时一滞,僵在那里。
这时,挺着肚子的尹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俏脸苍白的道:“妾身随你们去便是,你们不要为难阿姊。”
那羌胡兵看到尹氏,又转怒作喜,眼中淫光更盛:“好!好一个美人儿,果然如王都督所说,美得很,美得很,让本队也是心火难耐,那张辽倒是好福气。啧啧!来人!将这两个美人儿一起带走!”
苏婳看着出来的尹氏,不由苦笑,不过她知道,即便尹氏不出来,今日怕也逃不过,从那羌胡兵口中她就能得知,是那什么王都督在其中作祟,主要目标就是尹氏。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那羌胡兵,淡淡的道:“我妹妹是孕妇,需要收拾一番才能起行,你们现在外面候着吧。”
“放肆!”那羌胡兵脸色涨红,一巴掌就向苏婳打来。
几个胡姬立时冲上来将那羌胡兵按倒在地,苏婳冷声道:“你若动手,我二人便立时自尽,你若不怕相国剁了你的狗头,便尽管打吧!”
“贱货!”那羌胡兵听苏婳这么一说,倒不敢再动手了,而是怒骂道:“你若是为相国所弃,我定要把你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婳面色一白,却没理会他,而是牵着尹氏进了屋,又挥了挥手,两个胡姬跟了进来。至于其他三个羌胡兵,却呆在那里,不敢多有行动。
一进屋子,苏婳立时吩咐两个胡姬:“阿索,我们离开后,你速速去寻找文远,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阿罗,你带着一干姊妹在后面跟着,如果文远不能赶来,你们便下手杀了这几个胡兵,我们便是死,也不能落到董卓手上。”
说罢又看向尹氏,急声道:“妹妹,你路途上以身体不适多拖延会儿,我们尽量等文远赶来,如果等不到,我会让阿罗她们动手,把你送到文远那里,文远机智,必有办法应对。”
尹氏连连摇头:“阿姊,不要去找张大哥,这是董卓下的命令,他来了也不济事的,只会害了他,小妹不能再连累他了。一会路上小妹留下拖延那些贼兵,阿姊带着阿罗她们赶紧逃走吧。她们都是女人,一旦落在那些胡兵手中,下场很可怕的。”
“不成!”苏婳看她神色便知她有了自绝之意,立时反对道:“你听我的哟。”
尹氏摇头,神色坚定。
苏婳急道:“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又如何对得起酒泉下的何咸哟?”
尹氏泪落如雨,抚摸着小腹,呜咽道:“这就是命吧,张大哥当初将小妹夫妇从恶人手中救出,如今小妹真的不能再连累他了,想必夫君在九泉之下也能理解的,只是可怜了孩儿……”
苏婳看尹氏哭泣,也不由着忙,就在这时,外面那羌胡兵又在大吼:“天色已晚,还不速速出来!”
“这个畜生!”苏婳咬牙骂了一声,看向尹氏,道:“文远必须去找,你若没事,他定能应对董卓,化险为夷。你若有事,他怒火之下必然会掀起一番波澜,说不定与董卓玉石俱焚,那才是害了他!”
“这……”尹氏听苏婳这么一说,原本坚定的想法也不由犹豫起来。她这段时间也了解了张辽的性格,正如苏婳所说,一旦她们出事了,张辽必然会大动干戈的。
苏婳看尹氏神情松动,不由松了口气,尹氏看似柔弱,但性子极拗,认定了就很难改变,好在她性子又纯良,不肯连累张辽,这到成了突破口,她当即忙趁热打铁:“妹妹,便听我的,也要相信文远,他一定回来救我们的。”
尹氏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那几个羌胡兵又到了门口,苏婳和尹氏不能再拖延,只能随他们出去。
刚出了院门,又遇到了从李媪家拎鸡蛋回来的小翠,苏婳和尹氏向她使眼色,让她赶紧逃走,没想到小翠却着急的扑了过来,也被那张狂的羌胡兵一并抓住了。
第八十八章 狠毒
斜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邙山山岭,从北乡到小平津渡军营大约有五六里的路程,尹氏已有近六个月的身孕,一路上苏婳和小翠搀着她,尽量拖延时间,速度极慢。
走了好一会才不到两里路,那个领头的强胡兵大感不耐烦,催促了几次,看苏婳根本不理会他,又看苏婳妩媚动人,便不怀好意的去拉苏婳的胳膊。
苏婳精通精绝舞,自有一身精绝国特有的本事,她胳膊巧妙一转,便将那羌胡兵带倒在地,那羌胡兵恼羞成怒,拔剑要威胁苏婳,苏婳丝毫不惧。
却没想到那羌胡兵是百战老兵,极为狡诈,竟然钻了个空子一把抓过了尹氏另一旁的小翠,带得尹氏也是一个踉跄。
苏婳慌忙去扶尹氏,回过头来,就看到那羌胡兵将长剑架在了小翠脖子上,小翠惊慌挣扎,脖子上被剑刃割出了血印。
苏婳虽有武艺,但动手不多,毕竟经验少,轻易就被狡猾的羌胡兵钻了空子,看到小翠被挟持,她登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羌胡兵哈哈大笑,强令其他三个羌胡兵一起帮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三女都绑了起来。
好再那三个羌胡兵畏惧“黑煞神”战战兢兢的不敢动手动脚,那个领头的羌胡兵也顾忌苏婳她们要见董卓,也没敢多动手,除了小翠脖子上一道血印,三女也没吃什么亏。
但随后的路程就难走了,领头的羌胡兵强令其他三个兵牵拉着三女前行,速度快了很多,三女却吃了不少苦,尤其是尹氏,有孕在身,又被绑缚,走了一截,便面色发白,虽是天寒,但额头上却冒出了密密的细汗,急的小翠直哭,苏婳也连连斥骂,那羌胡兵却是大笑不理。
又走了一里多,尹氏娇喘吁吁,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时前面突然走来三四个人,苏婳还以为是张辽带人来了,不由一喜,还没呼唤,前面那人便已经开口询问:“胡明,那个美人儿可带来了?”
苏婳心下一沉,来的不是张辽!
果然,那领头的羌胡兵大笑道:“王都督,自然是带来了,带了三个,还有一个美丽的小孕妇,相国定然喜欢!哈哈哈!”
“哦?孕妇?”一个面目阴沉的黄脸大汉走近了,看到尹氏三女,眼里闪过快意,先看到容颜妩媚的苏婳,眼里闪过炽热和嫉恨之色,随后又看到面色苍白的尹氏和那隆起的小腹,登时仰天大笑:“好!好一个孕妇!这是张辽的女人和张辽的种吧?嘿嘿,想必张辽知道将自己的女人献给相国后,一定会受宠若惊的,哈哈哈!就是不知道这孽种保不保得住!”
“畜生!”苏婳咬牙切齿。
啪!王方伸手便给了苏婳一巴掌,看着那白皙妩媚的脸上显出的嫣红巴掌印,眼里满是快意:“张辽倒是会享受,还有这么美丽的西域胡女,打起来真是舒服。”
看到苏婳狠狠的盯着他,王方得意的大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报知张辽,不过没关系,张辽打了一夜的仗,累得很,正在军营呼呼大睡,本都督已经命人在外挡驾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他。”
“你!”苏婳明眸赤红如火,一颗心却不断下沉,有些绝望了。
这畜生居然拦截了去找张辽的人,那她就是按照原本计划,牺牲自己保全尹氏也没用,因为尹氏便是能逃走,也根本到不了张辽那里!
“不过见不到张辽,你们也不用着急,”王方又给了苏婳一巴掌,面目变得扭曲,森然道:“等这小孕妇剥光了伺候相国,本都督自会派人去告知张辽,却不知他会怎么做呢?是要做叛贼?还是要做缩头乌龟?本都督真的很想知道,哈哈哈哈!”
尹氏面色刹那间惨白,娇躯摇摇欲坠,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张辽真的赶不过来,她定要一头撞死,绝不能受此侮辱!
王方看着面无人色的尹氏,嘿嘿笑道:“小妇人,不要怕,张辽的孽种没了,自然还有相国的贵种,想必张辽也会很欢喜的,哈哈哈!”
“无耻之尤!”言辞一向伶俐的苏婳此时也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胡明看王方打得痛快,想起苏婳刚才将他摔倒在地的耻辱,立时冲过来朝着苏婳也是一巴掌,看尹氏要阻拦,又要打尹氏,王方阻止他,嘿声道:“小孕妇要交给相国,不能动,这两个女人嘛,本都督一会去见相国,看能不能留下来给弟兄们。”
“还是王都督够义气!”胡明喜得咧嘴大笑,一双贼眼火辣辣的打量着苏婳,毫不掩饰着**。
王方哈哈一笑,得意的道:“走!先带她们去见相国!啧啧,美丽的小孕妇,想必相国一定很喜欢,小心点,至少在见相国前,不能坏了她肚里的孽种……”
在苏婳和尹氏被带走后,阿索带着一众胡姬暗中跟去,阿罗却一路疾跑去找张辽,她先去了张辽在北乡的小院,可惜的是今日不是休沐之日,张辽与那帮兄弟都住在军营中。
阿罗又急忙跑去小平津军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辕门前,却被守卫拦住,无论她怎么说,早得了王方吩咐的守门的士兵就是不进去通传。
阿罗急得大喊,但喊了半天里面也没反应,守门士兵又来驱赶她,阿罗只能在附近守着,心急如焚,直落眼泪,却无可奈何。
此时的张辽并没有睡觉,但也不在军营前面,他心中有事,睡不安稳,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便去军营后面找贾诩。
贾诩正在看书,看到张辽过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辽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王方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更不知道尹氏和苏婳此时正在莫大的危机中,转瞬之间可能就是香消玉殒!这会让他后悔终生!甚至与董卓玉石俱焚!
他正不急不慢的给贾诩补上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静坐在那里等了片刻,看到贾诩抬起目光,才开口道:“师父。”
贾诩饮了口茶:“怎么不去休息?来此所为何事?”
张辽忙道:“弟子有一事想要请教师父,否则睡也睡不着。”
迎着贾诩询问的目光,张辽道:“依师父之见,胡中郎此番突袭袁绍,胜算如何?”
贾诩沉默片刻,微微摇头:“知己知彼,方能决算。胡中郎有突袭之利,但袁绍不是王匡,手下颇有善谋者,吾了解不多,此番袁绍若是守不住阵脚,则必败无疑,一旦守住阵脚,恐有一番苦战,无功而回。”
张辽沉吟了一下,问道:“若是胡中郎失利,弟子想带兵夜袭袁绍,先入河阳,迂回向东,突袭河阳津袁绍大营!”
贾诩一怔,抬头看向张辽,目光炯炯,仿佛要看到他心底去。
张辽被贾诩看得有些心虚,忙道:“弟子只是想再立新功,为师父讨回校尉之职。”
贾诩目光微垂,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台,须臾,淡淡的道:“小败不可,大败可。”
张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师父是说胡轸此番若是小败,袁绍还会忌惮胡轸,加强防御,所以不能突袭,胜算不大。反之,若是胡轸大败,袁绍大胜之下,必然放松警惕,防御松弛,可以突袭。
他心中不由一喜,贾诩不确定胡轸是否会败,但张辽却能猜到**分,因为他早已将胡轸要突袭袁绍的消息巧妙的通过王匡和崔钧传了过去。
想必此时袁绍大营必然防御森严,甚至早已布置好了埋伏,胡轸一头扎进去,焉能不败!
胡轸一败,就是他的机会来了。这也是他早在河阳城诈骗王匡和崔钧时早就谋算到的。
做一步,想三步,这正是贾诩交给他的谋算之道。
张辽正要再向贾诩请教突袭细节时,左慈焦急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响:“小子,快!快去救尹丫头和苏丫头,她们被王方带到董卓那里去了,危在旦夕!”
轰!
张辽脑袋一下子炸响了!面色刹那铁青!
“师父,弟子有急事现走一步。”他来不及给贾诩解释原因,刷的起身,一下子从营房窜了出去,砰!营房的门被他撞得飞了出去。
贾诩先是愕然,而后神情凝重起来,相处以来,他从来还没见张辽如此失态过,他了解张辽,如此情形,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他放弃了一向悠然的姿态,起身快步走出营房,却只看到张辽远远冲出辕门的背影,不由面色微沉,看向一旁同样惊愕的护卫,询问道:“刚才可有异常?”
那两个护卫忙道:“小人不知。”
贾诩眼里闪过一抹阴云,突然开口问道:“王都督可曾来过?”
亲卫回道:“小人刚才好像见过王都督,不过只是在辕门那边,未曾靠近这里。”
贾诩没有犹疑,立时吩咐道:“随本都尉去相国居处。”
张辽一阵风的冲出辕门,看到不远处阿罗踉跄着跑来,哭道:“公子,苏姊姊和尹姊姊被一群胡兵带走了……”
“去了何处?”张辽一口打断她,急促的问道。
阿罗忙道:“说是去侍奉相国,已经过了好一会了。”
砰!张辽一脚踢飞一块石头,面沉如水,拔腿就朝董卓居处疾步奔跑。
左慈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催促起来。
王方!你是在作死!董卓,希望你不要作死!
张辽大步疾跑,心如火焚,砰砰直跳,额头青筋毕露,双目尽赤。
他破天荒的在心里祈祷他从来都不相信的老天:尹月,苏婳,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