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使君上任(七)
卫朱脸色涨红,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了,这个太守的嘴巴真是太毒了。
张辽又看向金曹卫苟和仓曹范仕:“卫苟,汝的良心真的喂了狗了,范仕,汝犯事了,卫功曹这人用的不好,虽说豪族多才能,但不能把一些猪猪狗狗的也塞进来,祸害百姓,汝二人也听候审讯吧。”
卫苟和范仕听到张辽的话,不由骇的面色发白,卫固暴怒道:“张辽,汝真要将这河东郡搅得天翻地覆不成!”
张辽淡淡的道:“如果本太守没听错的话,卫功曹是在威胁本太守吗?”
他看似神情平和,心中却极为愤怒,昨日他亦从毌丘兴那里得知,如今河东府库空虚,除了牛辅征用的粮草和军饷,大多数都被卫氏和范氏瓜分了。而且凡入库金钱粮米,他们先要刮取三成,入库之后,还要不断偷取,他们所养部曲,基本都是府库和谷仓供应的薪俸和米粮,完全是损公肥私!
如今府库和仓谷之中,金钱不足百万,米粮不足八千石,发了郡吏俸禄,基本就空了,连自己手下兵马的军饷也没了,自己接手的完全是一个烂摊子!这些豪族就是要绑架自己,让自己不得不屈身向他们借粮。
百姓遇到灾年,府库无力赈济,反倒是他们出力卖好,获得名声和威望,如此绑架郡府,着实该将他们一举扫荡!
张辽又怎能不怒!
卫固听到张辽森然的话语,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大吼:“贼曹办事,闲人让路。”
卫固眼睛一亮,看着张辽,缓缓道:“张太守处置的府吏,大多都与范贼曹交好,范贼曹手下有一千二百郡兵,唯他之命是从,太守行事还是仔细斟酌为好。”
卫固说罢,死死的盯着张辽,观察着他的神情。如今他是彻底与张辽撕破了脸了,张辽今日犹如雷霆的举动,令他喘不过气来,险些崩溃。
他知道张辽有兵马,恐怕不会惧怕郡兵,但他此时只想威胁了张辽,让他暂时妥协,只妥协一下也好,让自己喘一口气,迅速与范先回去细细谋划。
他和范先的部曲都在堡坞里,他们的倚仗也在那里,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发动乡民,但一切都需要时间来筹划。这个张辽的雷厉风行着实令他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准备一切。
他需要时间!卫固在心中嘶吼。只一天也好,索性发动民乱,让这张辽在河东无处可留!或者花重金去找牛辅对付张辽,一山不容二虎,挑动他们内斗。还可诉向长安,要么就暗中联合白波贼或匈奴。
卫固一瞬间脑海里就闪过了数个手段。
张辽没理会卫固,只是看着从西面大道浩浩荡荡而来的一千二百郡兵,惊得围观的百姓慌忙向东逃散,眉头紧皱。
“何人聚在太守府前闹事!”当先一个大汉威风凛凛,左顾右盼,眼神凌厉。
众百姓又往东面远处缩了缩,被看押着的郡吏中又有人大叫:
“范贼曹救命啊。”
“家主!”
张辽不由冷笑,这些郡吏果然大多都是卫固和范先的党羽和宾客,郡府还真是被他们架空了。
他隐隐记得,历史上杜戢就任河东太守之时,就曾被二人领兵逼迫威胁,如今的大汉真是糜烂到了极点,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豪强如此势大,为了一己之私,就可以绑架朝廷,难怪天下大乱,不可逆转。
范先一马当先,带着一千多郡兵很快围困了太守府门前,他大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卫固,又看了一眼被看押的众郡吏,转而盯着张辽,厉声道:“张太守,汝因何拘押郡吏,我等要讨个公道!”
张辽呵呵一笑:“汝是何人?”
范先大声道:“吾乃贼曹掾范先!”
“哦?”张辽眉头一挑:“贼曹来了,吓了本太守一跳,还以为是贼来了。”
范先怒道:“张太守却不可侮辱我等!”
“侮辱?”张辽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厉声道:“汝等还知道自己是贼曹,手下这些兵是郡兵?且看汝带着这些郡兵,一个个横冲直撞,鬼鬼祟祟,人模狗样,丢人现眼,这是兵吗?比贼还贼!”
范先面色涨红,他一挥手,那一千多郡兵登时围了上来,兵刃相向,典韦见状,冷笑一声,带着一众猛虎士迅速挡在张辽面前,杀气腾腾。
远处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发懵,不少人吓得急忙要躲回家,这显然是要起大乱子了。
范先自恃兵多,看着张辽,大喝道:“汝这太守,强横霸道,不合做我河东太守,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
“哦?范贼曹是想要威胁本太守吗?”张辽神色不变。
“不错!汝可以这么想。”范先毫不掩饰自己的强横霸道:“一个外来太守,莫要将自己看的太高了。”
卫固没想到范先竟然如此大胆,事情一下子闹大了,他阻止已经来不及,一时之间只能任由范先行事,只想着或许这样能逼得张辽妥协。
他为人多计而无断,这种人作为辅助还好,可以多方出计,但作为决策者,一旦遇到危急或关键时刻,反而是神思混乱,难以决断,无所适从,坏了大事。
张辽看着范先,淡淡的道:“范贼曹,你也高看自己了,说实在,本太守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力的威胁,实在是想怕也怕不起来。”
张辽的嘴巴实在能气死人,尤其是范先这种脾气暴虐横行惯了的,当即面色铁青,指着张辽,一声大吼:“众儿郎,此贼冒名太守,残害府吏,速速将他捉拿,死活不论!”
“杀啊!”一众郡兵本就唯范先之命是从,登时大吼着冲了上来。
范先也抽出了腰间大刀,杀气腾腾,他本是武力过人,才做了贼曹掾,此刻便想亲手斩杀了张辽。
张辽一挥手,典韦大吼一声,带着十多个猛虎士朝范先冲了过去。
范先也是大吼一声,大刀朝典韦劈头砍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使君上任(八)
看着范先大吼着,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典韦冷哼一声,青龙铁戟倏然划出,斜里一挑。
范先手中一空,不由一呆,看着长刀飞出数丈,落入了太守府。
典韦跨前一步,一个巴掌呼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范先惨叫一声,眼白一翻,转了几个圈,就要昏厥倒地。
典韦咧嘴一笑,反手又是一个耳刮子,将范先打醒,大手一捉,将他拎到了张辽身前。
太守府前一片死寂!
卫固愕然张大了嘴巴,指着范先,脸颊止不住剧烈抽搐。范先就这么像小鸡一样被捉了?这厮平时不是吹嘘自己如何勇武?怎的就这么被捉了?这点本事也敢冲上去送死?
最后一点期望失去,强烈的心理落差令卫固气急败坏,险些破口大骂范先无能!
一众郡吏和范先手下那些郡兵也惊呆了,平日里横行霸道、威风凛凛的范贼曹就这么被捉了?!
别说众人,就是范先自己也有些发懵,怎么一转眼一切都变了?
此时他头昏脑涨,被典韦拎着,脸上两个巴掌印火辣辣的痛,又看着眼前张辽嘲讽的笑意,登时恼羞成怒,戾气狂涌,朝那些郡兵大吼:“尔等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将王邑这些府吏全部捉起来,张辽若敢动我,尔等便将这些府吏皆尽杀死!若他不放我,尔等一刻杀十个,直到他放人!”
听到范先这个命令,郡丞王邑和九十多个郡吏眼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们没想到范先竟然如此狠辣无情,要拿他们这些同袍下手!
张辽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范先,脸色也冷了下来,心中杀机涌动,此人行事肆无忌惮,全无底线,绝对不能留!否则就是大祸害!
他却不知道,历史上杜戢就任河东太守后,初始完全妥协卫固和范先,还被范先斩杀了三十多个无辜郡吏进行震慑。范先此人可谓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比匪寇还有狠毒。
那些郡兵听到了范先的命令,皆是一愣,看着那些郡吏,迟疑不定。
这时,范先平素亲信的贼曹史振声大喊:“还不快快捉住这些府吏!否则我等今日皆死于非命!”
“杀啊!”
在贼曹史的带领下,一众郡兵当即不再犹豫,一窝蜂的朝王邑等郡吏围过去。
这些郡兵都是郡吏的地痞游侠出身,行事全无顾忌,何况他们跟着范先走到这一步,已然没有退路。只有冲上去,捉住这些府吏,逼走了新太守,他们才能安稳无事。
王邑和毌丘兴一众郡吏看到这些郡兵竟然真的朝自己杀来,无不惊怒,又复骇然!
看着那一个个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那一把把森寒的兵器紧逼而来,大多郡吏惶恐之下,都看向了功曹史卫固,毕竟卫固一直是河东郡吏的真正头领,卫固的地位在他们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一时难以改变。
但他们转过头去,却看到卫固不知何时退到了一旁,正向那些郡兵靠过去,他们登时心中一寒。
而卫固此时眼里却充斥着激动和兴奋,心中更是佩服范先的狠辣和果决!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郡吏这边,看到众吏慌乱,毌丘兴沉声喝道:“退往太守府,使君自会保护我等。”
一众郡吏才反应过来,急忙朝张辽那边退去,更有人大喊:“使君救命!”
张辽一挥手,他身后一个猛虎士立时吹动号角。
嗷呜!不想虎牙却突然从张辽身后冲出,咆哮一声,扑向那些郡兵。
那些郡兵猛追郡吏,却不防眼前突然扑出一只猛虎,看着那血盆大口和斑斓虎面,一时只骇得心胆俱裂,嘶声大叫。
“虎啊——!”
“阿母呀,是老虎,快跑!”
冲在最前面的一众郡兵二话不说,丢了兵器,转身就跑,相互推挤拉扯,唯恐自己落后。
嗷呜!
虎牙又是一声咆哮。
后面还在发愣的数百郡兵看到前面郡兵逃走,又看到猛虎扑来,也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转眼之间,一千多郡兵就四散逃窜,留下一些郡吏有些发呆,而范先则傻眼了。
远处围观的百姓见状,无不大笑。
“尔等速速回来!”范先忍不住大吼:“不过是一头恶虎……”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那只斑斓猛虎一下子扑到了他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想要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阿母呀。”范先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当此情形,即便是稳重的郡丞王邑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想笑。他只觉得今日的一切,实在是大起大落,让他们险些承受不住,一颗心忽上忽下,此时只想大笑一番,舒解心怀,否则这心弦就要绷断了。
卫固掩面无语,浑身无力,他知道,范先怕是麻烦了,他已经开始想着退路了。
只是一转眼,卫固又愕然发现,范先手下那些逃散的郡兵居然又退回来了!
他心中不由升起涌起一丝希望,莫非是范先那一吼起死回生了?
不过转眼之间,他的脸色就更加惨白起来。
他赫然看到,太守府前大道东西两侧,两队兵马大步而来,一望过去,足有三千,而且个个衣甲兵刃暗红,染满血迹,杀气凛冽。
即便相隔这么远,卫固也觉得自己的鼻端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登时明白了,范先手下那些郡兵是被逼回来的。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方才张辽那一声号角,并非是让那头猛虎出动,他是在召集兵马。猛虎只是个意外,却让范先的一千二百郡兵落荒而逃,他不知道范先是什么心情,但他此时只想骂娘。
踏!踏!踏!
没有马蹄声,就是那三千步兵齐刷刷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卫固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节律跳动起来,他终于明白张辽为什么不把那些郡兵放在眼里,实在是那些郡兵和眼前这些士兵一比,就是鸡与虎的差别!
自己那些部曲呢?卫固心中沉重,与此同时,他也不明白,张辽的兵马不是大多都和牛辅赶赴闻喜讨伐白波贼了吗?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使君上任(九)
“鹰扬卫拜见使君!”
三千将士阵列在太守府前大道上,领头的正是韩浩、韩却和牧寒,在三人的带领下,一众将士高举兵器行礼,吼声如雷,整齐划一,气势凛冽。
范先手下那一千郡兵退缩在包围圈里,一个个面色发白,神色惶恐,面对如此军阵,他们心胆俱裂,根本不敢有丝毫妄动。
张辽看着在几次战斗中迅速成长起来鹰扬卫,心中亦是自豪,他两手抱拳,缓缓高举,朗声道:“将士们辛苦了。”
“使君!使君!使君!”
三千鹰扬卫连着张辽身边的猛虎卫,举着兵器,齐声大吼,声势震动整个安邑县城。
一众郡吏和百姓见到张辽麾下如此声势,不由大为震撼。他们再次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使君的强势和强大,看着站在太守府大门前台阶上的那个年轻太守,心中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和怠慢,包括那些暗中观察的豪强!
卫固一颗心沉了下去,似张辽这般人物,有如此精锐的兵马作为后盾,有如此雷霆果决的手段,他们怎么抗衡?
张辽看着激昂的众将士,微微颔首,昨日在闻喜大破白波之后,他为了大计,快马赶回安邑县,而这些将士也不辞作战之苦,在后面押着俘虏连夜赶回安邑县,如今依旧精神昂扬,令他感激而满意。
他转而扫过王邑等一众郡吏,缓缓道:“河东郡太守府贼曹掾范先,残暴凶恶,荼毒百姓,聚兵作乱,围攻太守府,意图残杀郡吏,威逼朝廷两千石大吏,与谋逆无益,即刻斩首示众!”
众郡吏没想到这个新太守竟然果决,连审讯也没有便直接下令斩杀范先,无不大惊。卫固面色惨白,死死的看向张辽。
被典韦拎着的范先身子一颤,面如死灰,嘶声道:“张辽!我与汝势不两立!”
张辽没有理会他,接着沉声道:“河东范氏,私藏部曲,聚兵自重,为害乡里,侵吞府库,损公肥私,着猛虎、神射,即刻破范氏堡坞,收其部曲,籍没家产,还归府库!”
“啊——张辽!吾恨不能喝汝血食汝肉!”
范先一听到张辽要抄他的家,登时疯狂起来,对张辽破口大骂,典韦挥手就是两巴掌。
“行刑!”张辽只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
卫固在那边慌忙大喊:“张太守手下留情!”
张辽面无表情,范先既然自己作死,他岂能放过,何况如此凶暴之徒,却是一刻也不能留!
典韦二话不说,拎着范先大步走到一旁,将他掼倒在地,两个猛虎士立时将他挟住,一个猛虎士抄起了大刀。
范先终于惊慌起来,嘶声大喊道:“使君,饶命!饶……”
大刀落下,范先一句话没说完,那颗头颅就滚落在地,颅腔鲜血狂喷。
众郡吏无不大骇,看着那颗滚落的头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卫固一下子瘫倒在地,范先的那些党徒则是面如死灰!
此时,县里越来越多的百姓也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是心中大快,振奋莫名。
张辽看向典韦:“带着猛虎、神射,即刻破范氏堡坞!凡其部曲,全部俘虏,有旧恶者交付决曹论罪!”
他顿了顿,又缓声道:“不可伤其家眷无辜者。”
“喏!”
典韦抱拳大声应和,留下一百猛虎士护卫,将其余猛虎士全部带走,去会和神射营,攻打范氏堡坞。
众郡吏和百姓悚然,他们知道,从今日起,跋扈一时的河东范氏要烟消云散了。
张辽又看向范先手下那些惶恐的郡兵,肃声道:“尔等身为郡兵,食郡府俸禄,百姓粮米,本该缉拿贼寇,保一方安定,如今却做出大逆之事,罪不容恕!”
他看向韩浩、韩却和牧寒三将,沉声道:“将他们全部押起,反抗者格杀勿论!余者会有司审查,平素为恶有罪者加重论处!无罪者好生操练,让他们知道怎么做郡兵,怎么捕贼捉贼!”
“喏!”韩浩一声领命,立时指挥兵马将一众郡兵全部拿下,范先的亲信贼曹史带着数十人反抗,被鹰扬卫直接刺死,余下郡兵登时再无抵抗意志,纷纷束手就擒。
张辽点了点头,有很多事他并没有完全安排到位,比如这些郡兵该如何断其罪恶,他将主动权交给了三个将领,要观察和磨练他们的处事能力。
此时的卫固看着张辽的威势,很想服软,但他却又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利益,心中权衡挣扎,最终还是决定继续与张辽对抗,看着张辽那些精锐的兵马,足有三千,他当即嘶声大喊:“张辽,汝为河东太守,本该讨贼保郡,如今白波贼在闻喜肆虐,汝却将兵马调来荼毒忠良,汝实不配为河东太守!”
他要让张辽在河东失了人心!
众人几乎同时看向了站在台阶上的张辽,包括郡吏和越来越多的百姓。
张辽沉默了片刻,突然呵呵笑起来,喝道:“擂鼓!”
咚!咚!咚!
鹰扬卫军中战鼓擂起,越来越快。
在众郡吏和百姓不解的神情中,大道东面,应和着鼓声,又来了一支兵马,竟然绵延看不到头。
这支军队步骑皆有,一千多步兵手持大戟,一千多骑兵人强马壮,他们个个衣甲染血,更特别是,他们押着数千俘虏,这些俘虏个个头裹黄巾。
看到那些俘虏,不少人惊呼:“白波贼!”
白波贼虽然号称白波,却是因为起于西河白波谷,他们是黄巾分支余孽,仍然保持着头裹黄巾的习惯。
数千垂头丧气的白波贼被押到了太守府前,而押送贼兵的步骑两军则是整齐阵列,一如先前的那三千兵马。
此时,太守府门前大道上已经极为拥挤了,但仍然汇聚了越来越多的百姓,他们都是闻风而来,要看新太守就任的一场盛事。
一众俘虏押送到位,一身戎装的张郃大步上前,单膝拜倒在地:“佐军司马张郃前来缴令!”
“儁乂辛苦了。”张辽下阶扶起张郃,携他站在台阶上,而后看向下面一众郡吏和百姓,振声道:“白波肆虐河东,逼近安邑,威胁百姓,本太守临危受命,来此上任,已到河东数日,然则白波不平,本太守便无颜来这太守府上任!”
他指着张郃,道:“故而未到河东之时,本太守便早早分兵,命张儁乂司马带兵从东垣陉道,星夜奔袭绛邑敌后,而本太守昨日与牛中郎自闻喜发兵向北,鏖战整日,已然大破三万白波贼,俘虏万余,更追过汾水,令贼不敢南顾!如此,本太守方敢来这太守府就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使君上任(十)
白波不平,无颜上任。
众郡吏和百姓听了张辽此言,再看那被押着的数千白波贼俘虏,无不肃然起敬。这个年轻的太守值得他们尊敬。
卫固面色铁青,他不料自认为最犀利的攻击,却反而助涨了张辽的威望,倒是自己枉做了小人。张辽仿佛每一步都能将他算的死死的,让他没有丝毫喘息之机。
张辽说罢,沉默了下,又抬手指着下面一众将士,看向那些府吏和百姓,沉声道:“诸位府吏、河东父老可知,吾麾下将士昨日在百里外苦战讨贼,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今日却不辞苦辛,日夜兼程赶来太守府,为吾就任河东太守贺礼,吾既怀自豪之意,复生感激之情。”
他长长向众将士抱拳:“张辽在此谢过众将士!”
一缕阳光正照射在张辽的脸上,众人抬头,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慷慨而诚挚。
底下众将士没想到主公竟当着众多河东郡吏和百姓的面,对他们抱拳相谢,无不感动落泪,拜倒在地,齐声大吼:“使君!使君!使君!”
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这些士兵被驱赶如狗,性命被视为草芥,有谁能如眼前主公一般如此对待他们!
他们更知道,不独自己辛苦,主公更辛苦。昨日主公还在战场与自己等人一并杀贼,并且杀的更多,战得更惨,战斗一结束便连夜赶回安邑就任,实是比他们更辛苦。
对这个从来都把将士放在第一位的主公,他们甘愿誓死效命。
张辽身后,郭嘉眼睛闪烁神采,他就佩服张辽这一点,关爱部属,知手下冷暖,不但粮草军饷一向发足,而且自心里尊重部属,这是毫不作伪的,事实上军饷重要,但尊重更重要,足以令将士为他舍生效死!这同样也是他死心塌地跟随张辽的原因,这样的主公跟着舒心,也有前途。
这时,台阶下面,郡丞王邑回过身来,朝一众将躬身一礼:“郡丞王邑,谢诸位将士为河东百姓带来捷报,带来安定。”
众郡吏跟着齐齐一礼,然后是那些围观的百姓,也纷纷作礼,虽然混乱,却显诚挚。
张辽看着这一幕,欣慰的点头,他知道牛辅的羌胡兵在河东扰乱百姓严重,他却希望自己手下的将士能融入河东。这需要一步步来,但眼前却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看着王邑,暗自点头,这个郡丞还不错,或许可以委以重任。王邑如此姿态,或是发自内心,却更是向他示以归附之意了。
他看向王邑众府吏,沉声道:“众将士以鲜血与性命讨贼,给了河东父老安宁,张辽又岂能不以此感激自厉,给河东父老带来富足,唯诸位府吏与张辽共勉!”
郡丞王邑恭谨一礼:“唯河东安定富庶,愿任使君驱驰!”
毌丘兴紧跟着振声道:“任使君驱驰!”
众郡吏当即躬身,齐声道:“任使君驱驰!”
张辽看着一众府吏跟着王邑,连卫固和范先的不少亲信也跟着大喊效忠,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一旁脸色铁青的卫固,道:“卫功曹,功曹史为众曹之首,权重,责亦重!汝这功曹史做的不好,便不必做了,且先休息一段时间罢。”
卫固握紧了拳头,须臾,抱了抱拳:“卫某告辞。”
说罢,不再理会张辽与一众郡吏,拂袖而去。
张辽今日的气势一步一步攀升,直至顶峰,令他全无还手之力,如今免了他的功曹,他根本无力驳斥,只能认栽。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几分庆幸,与范先相比,他算是活了一命,等回去再好好谋划,总有机会反击。
他却不知道,范先是因为平日里名声就差,加之今日自己作死,张辽斩杀他毫无顾忌且名正言顺,而他却不同了,掌管人事数年,亲信遍及下面诸县,平日里又擅长笼络乡民,名声不错,张辽有所考虑,才放了他一马。
郡吏之中,主簿卫朱和金曹卫苟还有几个卫固的死忠,慌忙就要跟着卫固离去。
张辽一声冷哼,他放卫固离开,固然是心有顾忌,却也是另有谋算,至于卫固的亲信郡吏,他岂能放走,正要斩其手足断其羽翼。
他一挥手,猛虎士和击刹士当即将几人拦住,几人慌忙大叫:“卫功曹!家主!”
卫固身子一僵,却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他此时唯恐张辽一个后悔,将他留在这里,又哪敢回头!自然更不会顾及那些亲信了。
张辽看着卫固离去,再扫过王邑等人,知道今日整顿郡吏已然完成大半。
郡府之下,功曹、主簿、贼曹、金曹、仓曹、决曹外加四部督邮全部搞定,也就意味着人事、行政、财权、兵权、税权、司法以及监察全部掌控,其他的户曹、法曹只是具体做事的,反而好处置了,能者上庸者下就是。
他的第一步谋划已经完成,但他觉得还不够,他要在河东大刀阔斧,就需要更强悍的姿态和更高的威望!
他环顾下面一众郡吏、一众俘虏和一众百姓,沉声道:“诸位府吏,诸位父老,可知今日为何要将这些白波贼押到这太守府前?”
众郡吏和百姓或沉默,或思索,或小声议论。
张辽声音却陡然转高:“这是因为,本太守要让侵害河东的贼寇知道,郡府是安定郡县所在,所有贼寇匪类都要在这里伏法认罪!”
众人无不看向那些被羁押的白波俘虏。
张辽又看向那些郡吏,肃声道:“郡府也是郡县威严所在,是治理郡县的中枢所在,所有郡吏要恪尽职守!不可懈怠,更不可恣意妄为!本太守喜欢任用擢拔能做事的人,而不论身份!同样,本太守会严厉处置不法之吏,而不论身份!”
一众郡吏闻言,无不肃然,又心生期待。
张辽又看向那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振声道:“郡府更是为民做主的所在!”
他指着身后那两扇被典韦推到的大门:“从今往后,郡府不再重修大门,永远敞开,凡有冤有诉者,皆可无阻无拦,入此门申诉!”(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伏虎太守
轰!
那些百姓一下子振奋起来,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张使君,众百姓立时跟着大吼起来。
郭嘉、周晖、司马郎等人此时对张辽可谓佩服之极了!
明明是典韦毁坏了郡府大门,张辽却转眼将它变为了一件利民收心的好事,令河东郡百姓无不欢呼!
看这种效果,张辽此举多半会成为一个传说,甚至为其他州郡效仿,留名青史!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心思和妙招,他们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
新任河东太守已经上任数日,就在这数日间,发生了一件震撼河东郡诸县的大事,横行郡县的贼曹掾范先被新使君雷霆斩杀,河东范氏的堡坞被顷刻攻破,家产籍没,还归府库!
范氏堡坞里搜刮贮藏的金钱、布帛、珠玉、粮草、盐铁、牲畜,数目之巨,令无数看到的百姓深为震撼!众人知道范先平素横行霸道,搜刮乡里,但却没想到他居然搜刮的如此之多,远超过河东府库。
还有很多百姓找到了自己被范先掳走的女儿,对范先可谓深恶痛绝,对张使君则是感恩戴德。
死去的范先一时间臭名远扬,人人唾弃,拍手称快。
与此同时,新任使君在太守府前带来的轰动与震撼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传越烈,越传越广。
新使君智辨假侍卫、扫除蠹虫吏、怒斩范贼曹、整顿恶郡兵、罢免卫功曹,折服众府吏、论罪白波贼、敞开郡府门的一个个事件被传得绘声绘色,成为佳话。
尤其是他的一些言语,如“白波不平,无颜上任”,“太守府是养吏办事,不是养猪宰杀”,“宁可让诸曹停转十天半月,也绝不用浊吏”,“取之于百姓,用之于民生”,令无数人回味与赞赏不已。
一个雷厉风行、强势无畏、嫉恶如仇、一心为民的年轻太守形象很快在百姓中形成,伏虎太守的威名很快传开,不止是因为他降服了一头猛虎,更是因为他上任便斩杀范老虎,为民除害。
事实上,张辽的名声能这么快在河东传播开来,固然是他上任当日表现震撼,却也有他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张辽来自后世,曾在县府中混过,深知宣传和舆论的力量,怎么会不借用这个机会,更以范先之恶,来彰显自己之正。这些日子,他手下的暗影可没闲下来,他的名声能迅速传开,暗影居功甚伟。
与此同时,卫固回去后也暗中令人传了张辽的恶名,但比之张辽的宣传手段,他可谓拙劣之极,全无作用。
此时太守府前,围着不少百姓,其中很多人都是从大老远跑来看那敞开的郡府大门的,还有不少是来听郡府断案的。
伏虎太守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会同决曹掾贾逵处理郡府积压的陈年案件,数日之间断案上百件,无论是新太守张辽,还是年仅十七岁的决曹掾贾逵,都令众百姓无不称道,他们才知伏虎太守既有神断之能,又有任人之明。
看着一个个上诉的人出来,随着卫士出动,一个个恶徒被绳之以法,围观的众人看得大快人心。
这时,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憨厚青年在府门口转悠,不断向里探望,一个早围观了多时的老者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柳孚哪,是来看贾决曹吗?”
柳孚忙点了点头,叫了声:“李叔。”
李叔啧啧称道:“真没想到,你这舅弟年龄不大,却如此了得,记得他小时候穷得还穿你的袴子哩,如今竟然都是一曹长官了,真是时来运转,还是张使君有识人之明。”
柳孚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李叔却是个健谈的,又指着那边一个刚被卫士押来的罪囚,道:“看到那恶贼没?张老五的儿媳便是被他糟蹋了,这恶贼也曾是郡吏,可是却放着府吏不做,偏要去范先堡坞里做奴隶,张使君明断,将他捉了起来……”
柳孚道:“范先为恶不少。”
李叔哼道:“那个恶徒,死有余辜,范先如此,嘿……那卫固与他关系最好,怕也不是个好货。”
柳孚不由紧张的道:“李叔慎言,卫功曹的亲信和宾客很多,到处都是。”
“怕什么?众人早已猜测,暗中都传得纷纷扬扬了。”李叔嘿声道:“任他卫固霸道,伏虎太守一来,他也只能缩起头来躲到坞壁里,你听没听说,曾经的主簿卫朱和金曹卫苟都改名了,嘿,还是伏虎太守了得。”
这时,又有两个人从郡府中走出来,李叔一看,不由凑了过去:“赵大、赵二,你兄弟二人的争执断得怎样?怎么走到一起了?是张使君还是贾决曹断的?”
赵大惭愧的道:“是张使君所断,他却是没受理,只是好生劝了我们一番。”
“哦?”李叔登时眼睛一亮:“快说说怎么回事?仆还是第一次听说张使君不受理的。”
赵二开口道:“张使君说,杀人放火盗窃,法理重于亲情,似俺兄弟这般纠纷,却是亲情大于法理,他不受理,让我们回去好好想想,若是不成,再来找他。”
李叔一愣,随即拊掌赞道:“好一个张使君,有雷霆之威,也有仁慈之德,这是我们河东百姓之幸,依仆看,你兄弟二人便听张使君的教诲,回去好好过日子便是,同胞而生,有什么可争执的?反令张使君为难。”
那兄弟二人急忙点头,张辽的亲和劝解,也令他们感触很深。
……
黄昏,太守府中,张辽与郭嘉对饮。
历经数日审理,终于将郡府积压的案子全部了结,张辽大是松了口气,这几日确实将他累坏了,难得清闲下来与郭嘉喝个小酒。
当日清理了卫固范先及其亲信党羽之后,他又迅速补充了各曹郡吏,任周晖为功曹掾,周晖曾为雒阳令,有极为丰富的理政经验,任功曹掾反而是委屈他了,但张辽如今麾下就这些职务,一时间也只能委屈他们了。
又任郭嘉为主簿,司马朗为户曹,贾玑为贼曹,五官掾毌丘兴代理金曹,周晖的兄弟周旷为仓曹,而王邑依旧为郡丞,总算是让郡府运转了起来。不过四部督邮暂时还没有着落,只能稍微缓一缓。
“主公,”没有外人时,郭嘉还是习惯喊张辽主公:“如今要扫灭卫固等豪强,还要度田、编户,是不是太急太严了?度田、编户并非易事,汉武与光武都曾为之,颇是艰难,何妨先谋划他事,等主公在河东立稳之后,再行度田、编户之举,那时威望已立,阻力便会小很多。”
张辽摇摇头,笑道:“奉孝哪,哪块骨头最难啃,我们就先从哪块啃起,这并非意气用事,而是因为人性。”
“人性?”郭嘉有些不解。(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阴谋在继续
张辽缓缓道:“威须自严而宽,从严到宽,百姓会觉得我这个使君越来越好,因此欣喜感激,反之,从宽到严,百姓只会觉得我这个使君越来越苛刻,从而心生怨恨,这就是人性。”
郭嘉毕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不由连声赞道:“主公之于人心,嘉不如也。”
张辽呵呵而笑,郭嘉毕竟还是年轻,对于计谋,天马行空,信手拈来,或许要胜过自己的师父贾诩,但对于人性的洞察和把握就不如贾诩了。
恩要自淡而浓,威须自严而宽。
这正是自己离开时师父贾诩送的一句话。
如今张辽坐稳了河东太守,总算拥有了自己的地盘,只恨不能立时将河东打造成铁通一般,恨不能粮草堆积如山吃也吃不完,兵强马壮所向披靡,北取并州,西取关中,占据河套,平定异族,横扫天下,印刷书籍,推行科举,造就一个文化繁荣的汉人盛世。
但他知道这还是个美好的展望,万丈高楼也只能从平地累起,军事方面倒是可以加紧操练,但没钱没粮,打仗也艰难,尤其是东汉末年灾害连连,必须要储备足够的粮食要应对一切,所以眼下闷声发展经济才是王道,不过想顺利发展经济,就必须先搬走以卫固为首的河东豪强这座大山,清除阻碍。
“奉孝,卫固这几日如何?”张辽看向郭嘉。
他这几日忙着处理郡府积案,也是一举数得。既是政务需要,可收拢民心,却也是在明面上欺骗和迷惑卫固,装作没有在意他,让他放松警惕,实则早已暗中安排郭嘉、典韦、**和杨汉加紧谋算卫固。对于卫固这种人,只能穷追猛打,一举剿灭,绝不能留下后患!
听到张辽询问,郭嘉道:“嘉已调三百暗影与斥候轮流监看卫固所在堡坞及县乡,又调典司马在南山拦截,卫固数日之间,共派出五批人赶赴关中联络司徒府,均被拦下。他又派人去见牛辅,不过我等早已收买那巫祝,安顿好她的弟弟,牛辅那边当是无妨。除此之外,卫固还暗中联络附近各县大小豪强,那些豪强均被斥候和暗影记录在案,共计九家,眼下还在继续监看和跟踪。”
张辽点了点头:“对付卫固,时机可已成熟?此人不可久留。”
郭嘉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悠然道:“如今要除卫固,轻易可图,然则主公既要度田编户,必然会遭到各处豪强抵制,何不将他们全部引出,一次皆平。”
“哦?”张辽沉吟道:“河东大小豪强不少,但并非个个都会反对政令,却如何区分?总不能一网打尽罢?”
郭嘉呵呵笑道:“主公可在今日便将度田编户的政令下达各县,而后便可知谁人反对,在对付卫固之时,便可将他们作为同党论处,从而占据主动之势。”
张辽忍不住大笑:“好!就依奉孝所言,我也喜欢如此干脆利索,一锅端了!先安了罪名,然后是杀是放,我等掌握主动,何愁他们不就范。”
有郭嘉这个谋士在身边就是好,什么困难都能想出巧妙的办法应对,事半功倍。
这时,天色渐暗,尹氏和小翠送上了饭菜。
张辽便留郭嘉在府用餐,继续商谈一些事务。
言谈之间,又提到了地方世家和豪强,张辽沉吟道:“奉孝,河东郡乃司隶七郡之一,京畿要地,世家势力却为何如此薄弱。”
在司隶七郡之中,关中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大世家不少,弘农郡也有弘农杨氏,而河内与河楠尹的世家就更不用说了,累世公卿、累世两千石的世家多了。
唯独河东郡,后汉以来并没有什么大世家,独有两个卫氏和一个范氏还凑乎,但根本算不上大世家,没有出过什么名臣名将,充其量只能算是地方豪强。至于后世闻名的河东裴氏、柳氏、薛氏等世家都是在魏晋南北朝至隋唐之时才起兴的。此时的河东裴氏,也只有家主裴茂在朝廷任职,势力和名望比之其他世家不可同日而语。
纵观两汉四百年以来,河东郡除了卫青、霍去病和霍光一家,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名臣和名将,而平阳卫氏和霍氏也是不过短短数十年就被族灭,如今的河东卫氏与前汉的平阳卫氏也没什么关系。至于后汉,就更没有什么累世两千石的世家了,更不用说公卿豪族。
所以张辽在河东要面对的世家和豪强压力算是比较轻松了,换做其他地方可没这么容易,都是家家联姻,盘根错节,宗族宾客动辄成千上万。
郭嘉听到张辽询问,沉吟片刻,道:“而今天下世家,大致分为四类,一者先秦六国后裔,二者秦与前汉新兴豪族,三者何北、南阳与颍川豪族,四者后汉新兴豪族。”
张辽闻言点了点头,郭嘉可谓将天下世家的大致根底分的很清楚了。
郭嘉又道:“秦始皇统一天下,为防止六国势力死灰复燃,将关东六国世家豪族十二万户迁徙于关中,而高祖定都长安,其后一百八十年间,再次将关东豪族富户大举迁入关中,多达数十次,于是关中豪族势力壮大,前汉末年,汉室衰微,豪族在关中乘势而起,掌控关中,此便是关中三郡多世家的缘故。”
“后汉光武帝定都雒阳,亦是因关中世家豪族势力强大,难以抑制,而光武帝是借助何北、南阳与颍川豪族夺取天下,故而重用何北、南阳与颍川豪族,充实雒阳,对抗关中世家,此便是何北、南阳与颍川世家壮大之由。”
“除此之外,其他州郡,多有后汉兴起世家,又以宗室、公卿、硕儒为主,如弘农杨氏,起于关西孔子杨震公。”
“而三河之中,何南尹为京城所在,又与南阳与颍川相接,故而宗室、公卿、世家无数,河内郡位于京师与何北之间,又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草木丰茂,世家自然也不会少。”
“独有河东郡,所处位置与几大豪族所在地域无干,更要面临羌氐、匈奴威胁,境内多山,通行不便,是以与河楠、河内相比,河东郡更为军事重地,而非经济重地,始终处于朝廷监领之下,不允许此地拥有威胁朝廷的大世家大豪族势力。”
张辽点头,听了郭嘉的分析,他终于明白了河东毗邻京师重地,世家却不如其他地方的缘故。
这于自己无疑是一件好事,恐怕也是郭嘉当初听了自己的行政理念,建议自己来河东的缘由。
地利已足,如今就争天时与人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玉玺
深夜,郭嘉离去后,张辽却在灯下看着一个打开的红匣子有些发懵。
我去!怎么是传国玉玺!
张辽刚打开时,惊得险些把匣子扔掉。
这个匣子就是当初古采英在宫中随身携带的那个,后来唐婉离开小平津前留给了他,当时并没有说里面是什么,只说让他好生保管,或有用处。
张辽只以为是古采英的东西,就没有擅自打开,只是一直存放在那里交给尹氏保管,后来到了颍川再见唐婉之时,唐婉又对他提过一次红匣子,随后在雒阳遇到孙坚,他突然想到了传国玉玺之时,那时候心中就有些古怪的感觉,后来忙于河东之事,一直疏忽了。
直到这两日将家眷搬入太守府,他才想起了这个红匣子,没想到打开一看,居然是传国玉玺!
张辽轻轻将匣子里的传国玉玺拿出来,眼前这传国玉玺大约四寸见方,通体玉质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上方雕刻着五条御龙,盘旋缠绕,最显眼的是玉玺一角有缺口,补了一块金子。
他将玉溪转过来,只看到玉玺的正面刻有八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至于传国玉玺的传说,他也知道一些,听说是战国时楚人卞和得了块极品宝玉和氏璧,后经楚流转赵,最终天下一统,归于秦。秦始皇命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将和氏之璧精雕细琢,刻成玉玺。始皇二十八年,乘龙舟过洞庭湖,风浪骤起,龙舟将倾,始皇忙将传国玉玺抛入湖中,风浪乃平。八年后,华阴平舒道有人又将传国玉玺奉还祖龙始皇。
也有说始皇丢了将传国玉玺抛入湖中后,又着人选上等玉石雕刻了一块。汉高祖刘邦灭秦得玺,登基时便佩带传国玉玺,自此才成为传国之宝,象征正统。
西汉末王莽篡权之时,索要玉玺,太后怒掷玉玺于地,被摔掉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其后玉玺几经转手,落到光武帝刘秀手里,并传承下来。但在去年十常侍之乱中,传国玉玺丢失,不知所踪,之后董卓找了无数次也没找到,没想到居然辗转到了自己手中。
张辽咧了咧嘴,好东西啊,就是不称帝,拿着收藏把玩也是一件快事哪。不过这东西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就是大祸。
至于交上去……怎么可能!别说怕牵连了唐婉,就是不牵连,到了自己手中的宝物,怎么可能送出去。
这东西现在没用,但以后或许有大用,实在没用,也能当作张家的传家宝啊。
中兴剑,传国玉玺,张辽心中美滋滋起来。
……
次日,张辽下达了度田与编户的政令,措辞严厉,不从者惩处极重,下面诸县与地方豪强登时骚动起来。
黄昏,安邑县城西面数十里外,斜阳照射在卫氏坞上。
卫氏坞建在夯土高台上,东西长两里多,南北也有一里多,坞墙高两丈有余,四角都建有角楼箭塔,坞内还有一座近五丈高的望楼。
堡坞墙外四周挖有丈许宽,丈许深的壕沟环绕,正门有门楼,门楼外设有吊桥,可谓一座小型军事堡垒了。
堡坞之中,卫固的两千部曲刚刚操练完毕,他们皮甲、戈矛、弓箭俱备,四面还有战鼓、滚石、油锅、巨木等防御物资。
自范氏坞被破之后,这几日卫氏坞内防备森严,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五丈高的望楼上观察四面情形,随时准备作战。
而此时,卫固正与十多个地方豪强主事者在厅堂中密谈。
“诸位,”卫固神色冷厉,恨声道:“张辽此獠,在河东肆意妄为,先是残害了范氏,而今又要度田与编户,他不过是一个河东太守,焉敢行此国计,分明是要打压我等,夺我等田产,夺我等宾客、佃农与部曲,置我等于死地,我等绝不能束手就擒!否则便如范先一般,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其中一个豪强附和道:“张辽此举,确实不妥,只是他手下有精兵,非比寻常外来太守,难以抗衡哪。”
另一人道:“吾等便交出一些田产与佃农便是,总好过落个家破人亡。”
卫固斥道:“此幼稚之言也!张辽此人手段狠辣,事事做绝,若是妥协,家破人亡,悔之莫及!何况尔等便甘愿交出田产与佃农乎?”
其他豪强闻言,纷纷沉默起来,让他们放弃田产与佃农,哪怕是一些,也如同割肉一般心疼。
又一人道:“卫家主可有妙计,若有妙计对付张辽,我等自当遵从。”
卫固冷笑道:“张辽虽然有兵马,但终究不过一个外来之人,岂能比得我等?吾在这数日之间,已多次派人前往关中司徒府申诉,说张辽在地方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抄家灭族,斩杀忠良,素闻王司徒嫉恶如仇,张辽这太守岂能做久乎?”
众人眼睛一亮,道:“正是如此。”
卫固又道:“吾又派人去安邑宫牛中郎处进言,又送去厚财,一山难容二虎,张辽跋扈,牛辅也不差,二人必起龃龉,牛辅为董相国女婿,张辽岂能久留于此乎?”
众人更是振奋。
“还有一法,”卫固眼里闪过阴毒之色:“我等可派刺客刺杀张辽,无论成否,嫁祸于白波贼,必然无虞。”
“卫家主真是妙计如神!”一人开口道:“却不知要我等做什么?”
卫固嘿声道:“为保万无一失,必须多计齐用,诸位在乡里都颇有能力,如今我等便联合起来,鼓动乡里民众作乱,再命部曲伪作贼寇与匈奴,劫掠其他县乡,只说是要驱赶张辽,诛杀张辽,如此一来,河东大乱,民众岂不怨恨张辽乎?长安岂能不调走张辽乎?”
“挑拨民乱?”一个豪强犹豫起来:“我等岂能与朝廷抗衡?”
卫固哼道:“我等只对张辽,不对朝廷,何所惧哉!何况如今董相国苦于关东战事,无力顾及其他,河东乃他后方,一旦生乱,他必然力求安稳,岂能问罪我等。”
众豪强闻言,大是松了口气,纷纷道:“卫家主之计可行,便依卫家主之计行事。”
“很好!”卫固沉声道:“我等部曲联合起来,足有上万,吾又能掌控不少郡吏与县吏,汝等回去,再联合其他大族与县官乡吏,将声势做大,一举将张辽除去!”
“正是!”众人精神振奋。
就在这时,卫固一个亲信急忙进来,报道:“禀家主,南山鬼面豪帅送来一封信。”
“南山鬼面豪帅?”卫固皱了皱眉,脸上露出狐疑之色,道:“占据南山的不是黑虎贼李雄?”(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卫固入彀
“回家主,”那亲信道:“黑虎贼李雄已在一个半月前被鬼面贼灭了。”
“一个半月前?”卫固问了一句,脸色狐疑稍稍退去。
“正是。”那亲信道:“如今此事已经在县里传得纷纷扬扬,很多人都拍手称快呢。”
“哦?”卫固才接过书信,打开看了看,合了起来,沉吟片刻,看向其他豪强,道:“这鬼面贼也不知是何来历,竟然来信,说是要助我等一臂之力,袭杀张辽,而且他们已经打探到,张辽会在这些日子微服私访。”
众豪强不由面面相觑,一人开口道:“来的如此之巧,这会不会是张辽之计?”
卫固沉吟道:“吾亦有怀疑,不过鬼面贼一个半月前便占据了南山,张辽上任不过数日,那时还在雒阳与关东诸侯作战,应当不是他所为。”
另一人道:“不错,一个月前,吾家商队运盐路过虞坂古盐道时,曾遭鬼面贼打劫,黑虎贼李雄已死,南山换了匪寇了。”
“哼!我家盐车也被劫掠过两次。”
“鬼面贼虽不害人,但每次都是劫走盐车,一辆不留!”
“我家也是损失惨重。”
又有几人纷纷附和,神情愤怒。
卫固神情更是一松,看向众人:“诸位以为如何?李雄有两千余贼匪,鬼面贼能吞了李雄,实力必然不小,若得他相助,更增胜算。”
一个豪强怀疑道:“这鬼面贼却为何要相助我等?”
卫固哼道:“他要我等出一百万金钱,五千石粮草,不过是些贪财好利之贼。”
众豪强这才释然,其中一人却道:“他们索要的钱粮是否多了些?”
卫固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与疯狂:“只要能除了张辽,便是耗费再多的钱粮也在所不惜!我等所耗,不过年许便能从佃农身上收回来,总好过交出田产和佃农。”
众豪强闻言,立时纷纷点头。
卫固道:“鬼面贼在信上说,要先派人取走一千石粮草,若是合作的好,他日在虞坂古盐道也会放我等商队通行,只收取一些买路钱而已。”
“这个可行。”众豪强闻言眼睛不由一亮,他们如今最忧患的就是盐车难以通过虞坂古盐道,如果鬼面贼能在这方面放开,那是最好不过了。
“如此,”卫固拍板:“我便回信于鬼面贼,准备行事,诸位回去之后,也时时注意张辽何时何地微服私访,他这是自己寻死,我等可趁机行事。只要铲除了张辽,河东必然安定。”
“正是。”众豪强无不振奋。
……
新太守要度田和编户的消息传开后,河东郡各县乡的反响越来越大。
所谓度田,就是丈量土地,编户,就是清查户口,将百姓皆编入官服户口。
事实上,编户从汉武帝时便开始了,而度田在光武帝时开始,这两项政令在推行过程中虽然遇到很多阻碍,磕磕绊绊,甚至引起叛乱,但总算一直执行到了桓帝时期,最后一次编户计算人口大约在五六千万。
而到灵帝时期,天灾民乱大面积发生,尤其是黄巾之乱后,流民无数,土地荒芜,度田和编户自然也难以执行下去了,而地方豪强则趁机抢占土地,收纳流民,迅速壮大。
度田,无疑是割豪强的肉。
而编户却更不得百姓喜欢。
只因为两汉以来,田赋轻而口赋重,口赋就是每年按照人头收税,只要家中添口,孩童与大人都收,所以很多佃农都是自愿躲避在豪强堡坞之中,虽然田赋加重,却能躲避口赋和力役。
而被编户之后,这些躲避的百姓便要缴纳口赋,并每年服力役,修桥铺路了,所以编户不得百姓喜欢,特别是那些托庇于豪强的佃农和宾客。
所以张辽在度田之上与豪强对立,在编户之上与部分百姓对立,对他而言,豪强反而是容易应对的,而百姓却是棘手的。
郭嘉曾提醒过他,但他却坚持实行,这个也是势在必行。
他身为太守,度田是平衡土地兼并、贫富矛盾所需,也是他下一步屯田的先决条件,而将那些托庇豪强的百姓统统编户,一则是瓦解豪强势力,二则编户是自古以来管理百姓必须的前提,几千年以后也依旧在执行,否则连户籍也没有,不知其所在,不知其情况,如何管理,国将不国,全部养肥了那些世家。
关键只在于他如何处理了,如何将影响降到最低。
……
卫氏坞中,卫固整整等候了鬼面贼两天,就在他怀疑鬼面贼不再履约时,第三日黄昏,鬼面贼终于派人来搬运金钱和粮草来了。
一共来了大约五百鬼面贼,个个脸上蒙着一张面具,除了为首的大汉带着一张狰狞的铁面具,其他鬼面贼都是以布帛画了个面具戴着,一个凶神带着一群鬼面,看上去确实十分诡异。
五百鬼面贼虽然个个身强体壮,但他们衣甲很少,大多数都是布衣,手中所携带兵器杂七杂八,长矛大刀都有,甚至还有十多个用铁锨和木矛。
这倒让在堡坞门楼上查看的卫固松了口气,看他们的兵器,就知道他们只是一群贼寇而已。而且五百人,规模不算大,他堡坞内有两千部曲,加上弓箭和精良兵器,足以应对。
他看着那五百鬼面贼在堡坞的壕沟前停下来,当即高喝道:“来者可是鬼面豪帅?”
领头的铁面狰狞大汉瓮声道:“某是鬼面好汉二当家,还不快开坞门!我等来运钱粮。”
“二当家?”卫固琢磨了下这个词,登时明白了,来的不是鬼面帅本人,而是他的副手,他暗自点头,这样才对,鬼面贼不可能如此信任自己,必然有所防范。
卫固又沉声道:“尔等既是来运钱粮,却为何不带车马?”
那铁面大汉不耐烦的道:“啰嗦什么,车马还用我等自备?尔早早装好了车,我等直接拉走便是,免得被那些狗官看到,惹了麻烦!”
还要我备运粮车?恐怕去了就回不来了吧!
卫固脸颊抽搐了下,不过如此一来,他倒是更相信这些人是贼寇了,行事随心,全无章法,不是贼寇是什么。
他当即摆了摆手,令守卫坞门的部曲放下吊桥,让这些鬼面贼进坞。(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拿下豪强,度田编户
吊桥放下后,卫固立时又命令手下部曲分出一半,带着戈矛和弓箭小心在堡坞内警戒,以防备这些鬼面贼突然发难。
铁面大汉带着五百多鬼面贼大摇大摆就进了堡坞,对堡坞内小心警戒的一众部曲视若无睹,反倒是对堡坞里的其他布置颇是感兴趣,左看右看,朝着下了门楼的卫固瓮声道:“卫家主,你这院子不错,改天俺们也造一个。”
卫固呵呵而笑,眼里却闪过一丝鄙夷,眼珠一转,却又突然道:“二当家想要坞壁倒也简单,前几日范氏坞被破,如今里面正空着呢。”
铁面大汉闻言,盯着卫固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人言卫家主又奸又诈,今日一见,果然没错。”
卫固脸色有些羞怒,哼道:“二当家何出此言。”
铁面大汉哼道:“俺们不傻,还是说说粮米准备的怎样了?先给一千石,一石也不能少!”
“这就去准备。”卫固吩咐手下人去准备,眼神闪烁了下,又问铁面大汉:“却不知尔等有多少人,用的如此多粮米?”
铁面大汉瓮声道:“俺们南山分舵,有五千弟兄,历山总舵,还有两万,一向活动在太行,今日来的都是一些新加入的弟兄,武器还没准备好,卫家主何妨送我等一些。”
卫固虽然不太懂总舵分舵,但只听数目,一下子倒吸了口凉气,两万五千贼,难怪这些人敢大摇大摆进来,全不惧怕,又听铁面大汉要兵器,忙摇了摇头:“实在是堡坞里也没多少兵器了。”
铁面大汉登时语气不善了,大声道:“谁不知道卫家是河东第一大族,不过些兵器,推推拖拖,忒不爽利,俺们也不多要,五百把便是,看俺这些弟兄还用的是破木棍,实在寒酸。”
看着铁面大汉理直气壮、蛮横索要的姿态,卫固这才领教到什么叫土匪了,五百把?他当这是破木头吗。
卫固当即摇头道:“太多,太多!一百……”
没想到那铁面大汉突然出手,将卫固身边五六个护卫一脚踹开,一把拎起卫固,怒道:“尔敢不给!”
卫固不防那铁面大汉突然动手,而自己身边几个护卫全然没用,等反应过来,自己已被铁面大汉捉住,登时又惊又怒,喝道:“放肆!尔等则可如此背信弃义!”
与此同时,卫固手下那些部曲都惊呆了,纷纷举起兵器,拉开弓弦,对准了铁面大汉和一众鬼面贼。
铁面大汉看着卫固,怒道:“俺们要五百兵器,汝却不给,如此没有诚意,还要俺们给汝卖命袭击太守,真是岂有此理!背信弃义!”
卫固气得鼻子都歪了,究竟谁是岂有此理!他愤怒的挣扎着,想要挣开,没想到这大汉力气太大,他根本挣不动。
铁面大汉一下子将他胳膊扭在背后,面向他手下那些部曲,厉声道:“谁敢动手,乃公先剁了他!”
那些部曲看到家主被捉,不由面面相觑,与此同时,堡内其他宗族和宾客也看到了,不由纷纷惊呼。
一个部曲头领大喝道:“快些放了家主,否则尔等休想活着出了这堡坞!”
铁面大汉冷笑道:“俺们要死,也是卫固先死,俺若死在这里,俺家豪帅定会带两万人马,将尔这破坞屠个干净!”
卫固咬牙切齿道:“放下本家主,五百兵器送予尔等便是。”
铁面大汉哼道:“卫家主先下令!”
卫固恨得浑身发抖,看向远处一个族人嘶吼道:“还不速速去取五百把戈矛来!”
不料铁面大汉又改了主意,指着那些部曲,道:“先把他们的兵器送给俺们五百把,让他们再取便是。”
卫固不由色变,道:“不成,尔等若是背信弃义……”
铁面大汉一口打断他,不耐烦的道:“俺家豪帅有命令,俺哪敢违背!不过是要些兵器而已。快些,不然俺先打你两耳刮子再说。”
卫固脸色一下子涨红,若是真被这贼当着自己家中部曲打了耳光,日后自己在他们面前哪还抬得起头来,家主威信必然大落,只是他又怕自己应了这贼子,这些贼子还不放人,或是趁机袭击自己的部曲。
他神色变了又变,看着那大汉举起大手,登时一咬牙,看向那些部曲喝道:“给他们五百把兵器。”
那些部曲犹豫了下,却不敢违背卫固的命令,当即你推我让,抛了五百把兵器给这些鬼面贼。
铁面大汉哈哈大笑:“卫家主果然爽利,弟兄们,还不丢了手上的破木棍,取了好兵器,看看趁不趁手。”
五百多鬼面贼立时一哄而上,抢了兵器,个个小心抚摸着,爱不释手。
卫固面沉如水:“还不放下本家主!”
铁面大汉大笑道:“放,这个自然放!不过俺们这些弟兄还没有衣甲,卫家主你看何不再爽利一番?”
卫固登时气得险些一口血喷出,嘶声道:“狗贼,何敢如此言而无信!”
不想那铁面大汉翻脸很快,怒道:“尔不给是吧?弟兄们,还不动手!”
“且慢!”卫固见状登时嘶吼,但却已经晚了,那些鬼面贼陡然朝他手下那些部曲冲了过去,一个个凶猛如虎,那些部曲大多刚丢了兵器,哪能抵挡,被砍杀了几个,登时鬼哭狼嚎起来。
“住手!”卫固厉声大喝。
铁面大汉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身影,一手拎着他,一手夺了一杆长戟,朝那近百个正彷徨不定的弓箭手扫了过去。
那些弓箭手本是郡兵或猎户出身,虽然平时训练不少,但从没经历过战场,看到狰狞的铁面大汉拎着家主挡在身前,长戟又朝他们扫来。
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放箭,转眼之间就被长戟扫翻了十多人,其他人见状不由纷纷退去,却被一群鬼面贼围住,连刺带砍,抢了弓箭。
待堡坞门楼上的那些部曲赶过来,底下这**百部曲已经一败涂地。
卫固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终于察觉了情况不对,这些鬼面贼有问题,他看向捉着自己的那个铁面大汉,陡然发现了什么,身躯一震,又惊又怒的喝道:“汝是那典……”
他话未出口,一颗头颅就飞了起来,死不瞑目。
范氏坞彻底乱了起来,而外面又有数百人冲了进来。
……
第二天一早,一个消息传遍了河东郡。
威名赫赫的河东卫氏堡坞被攻破,动手的是南山鬼面贼,而且鬼面贼还留下了一张条幅,挂在卫氏堡坞门楼之上。
上面从血写着几行歪七扭八的大字:卫固狗贼,与那些豪强出了五百万金钱与一万石粮草,邀俺们袭杀河东太守张辽,却舍不得钱粮,后悔不给,背信弃义,俺们气急,取了他脑袋,再自取钱粮,不多不少,绝不多拿,再告诫赵家、刘家……王家、李家等等等,快快依约交付钱粮,不然决不轻饶!
后面画了个鬼面,画了座山。
这个条幅上的话语令河东彻底震动起来!
卫固勾结南山鬼面贼要袭杀张使君?
众百姓有些愕然,有些人心中怀疑,但大多数人心底却有些相信了。
尤其是那张布幅上的字歪七扭八,还错了几个,言语粗俗,分明就是不通笔墨的人所写,正合那些贼寇的身份。
何况,不久之后,卫氏坞中的不少宾客也承认了,卫固邀请鬼面贼,并送粮草和兵器,因为索要衣甲不予,贼寇翻脸动手,将卫固杀害。而且那些鬼面贼却是守信,杀了卫固后,只是带走了部分金钱和粮米,并未赶尽杀绝。
这下子,连那些心中有些怀疑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了,随即众人心中又是骇然,卫固竟然如此胆大,勾结贼寇,谋害太守!
立时又有人说,这卫固既然勾结贼寇,往日里还不知道暗中做了多少恶事,便如那范先一般,而卫氏坞中积累如山粮草和金钱也表明了他与范先没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卫固的名声大坏,连那些宗族宾客也不敢为他出头了。
而众人很快又将目标转向另一方面,那条布幅上还写着赵家、张家、王家……恐怕参与谋害张太守的豪强很多,他们不由想到了张太守刚推行的度田政令,恐怕正是这个引起了这些豪强恶念。
不过那布幅上只是点出了姓氏,并没有具体点名是哪个县乡,哪个家族,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周边的一些家族,不由怀疑起来。
而符合布幅上姓氏的豪强,无不惶恐起来,没符合的豪强,也有些不安,毕竟那布幅后面还加了个等等等……
至于那些真正参与卫固之谋的豪强,就更惧怕了。
传闻张太守听到卫固竟然勾结贼寇图谋袭击他,深为震怒,太守府当日便贴出一张告示,强烈谴责鬼面贼,又指出卫固平素的种种恶行,并派兵查抄了卫氏坞,又令那些参与谋划的豪强速速到太守府自守,可以网开一面。
当日,一众豪强虽然惶恐,却保持缄默。
当天夜晚,鬼面贼又连破八家豪强,都是平日里与卫固走得近的。
次日一早,就有数家豪强家主跑到太守府中,痛哭流涕,认罪伏法,太守张辽当即派兵保护,并要求这些豪强响应度田与编户,众豪强惶恐之下,哪敢反对,纷纷应允。
次日夜晚,几家心存侥幸的参与者再次被鬼面贼击破。
第三日,更多的豪强跑到了太守府。
而鬼面贼连日横行,河东太守张辽也是对鬼面贼恶行深为震怒,当即派兵攻打南山鬼面贼老巢。
一番大战,鬼面贼大败,损失惨重,余孽向西面历山逃走。
河东百姓登时为之一安,对张太守赞不绝口。
有怀疑南山贼与张太守又瓜葛的,立时被众人斥责反驳,要知道,南山贼早在张太守来之前就横行古盐道了,这一点,早就路人皆知了。
而且卫固与众豪强勾结鬼面贼之事属实,是以百姓对那些豪强也敬而远之了。
卫固一死,众豪强瓦解,阻碍已去,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度田一事开始轰轰烈烈进行,张辽任命韩浩为典农司马,与户曹、仓曹一并处理度田之事。
他又派出新委任的五部督邮到各县乡巡查,各县乡均不敢怠慢,张辽的雷厉风行他们早已如雷贯耳,如今众豪强已然折服,寻常乡里百姓又哪敢阻拦。
何况张辽的度田对寻常百姓而言是有利的,他一方面将百姓被豪强侵占的田地都给他们被分了回来,每户有两个劳力的分田百亩,一个劳力的分田五十亩,确保他们有田可耕,又不浪费。
不过对于补分给百姓的田地,三年之内所收田租加两成,三年后便是他们自有的田地,田租如常。
虽然有三年加租的要求,但对百姓而言,已经是欣喜若狂了,毕竟他们那补分的田也是免费获得,如果耕种得当,三年加两成比购买要划算多了。
而对于那些豪强,张辽在度田上也很有分寸,他给豪强所拥有的田地设了个上限,严禁他们的田地数目超过这个限度,不过这个上限还算是很宽裕的,也出乎了豪强的意料,而且超过限度的土地,张辽也是以八成价格收走。
张辽度田的主要目的在于查清郡县田地数目,令豪强与百姓按亩纳祖。他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不能私自买卖田地,必须经过县府、郡府公证和允许,违者重处,这可以免除土地兼并的恶化。二是不能荒田,否则无偿收回。
他度田之后,将荒田全部整合,并趁着天气还未上冻之前,组织俘虏和士兵将那些田地整理耕耘,作为来年开春屯田之用。
而张辽在度田之中所采取的先严后宽手段,令各县乡豪强抵触心理大大弱化,也投桃报李,将隐藏的一众佃农和宾客纷纷交出来编户。
编户是张辽就任河东太守之后,发出的第二项政令规定郡县治下百姓,无论士农工商还是吏民贫民,均要编入国家户口,生者著,死者削,户口里记载姓名、年龄、籍贯、身份、相貌、土地、家产等。
比较特别是,张辽此次编户,将户口分为四种,主户、屯户、客户和军户。
主户是有田有宅者,主要包括豪强富户和有田产的百姓。
屯户则是愿意参与屯田的百姓。
客户则是那些没有田地、依附豪强的佃农,就是那些佃人之田,居人之地,受人之土,佣而耕者。
而军户自然是家中有人当兵的户口。
主户和屯户按照各自的赋税相关规定上交赋税,客户则是自行交租给所依附豪强,再由依附的豪强代为交赋。
编户齐民历来是最难办的事,不但豪强不乐意,百姓抵触也强烈。
不过,张辽自然有他的手段。(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因何而杀
安邑宫中,张辽与牛辅一边对饮,一边玩着六博棋。他这几日虽然忙碌,但主要任务都分给了郡丞王邑和手下郡吏,政令一下去,他自己便跑到牛辅这里遛一遛。
他如今在河东的一些动作太大了,难免惹来一些是非,牛辅可是大好的保护伞,能帮他抵挡不少来自董卓方面的怀疑和压力。
何况牛辅此人能力平庸,但性格还算不错,他交朋友又不讲究能力,合得来就行,一来二去,倒是与牛辅很熟了。
他们所玩的六博棋是春秋战国至秦汉以来王公贵族喜欢玩的一种兵法游戏,西汉时天子甚至在皇宫中专门设了博侍诏官,专门研究这种兵法棋盘。
牛辅最喜欢玩六博棋,一来二去,张辽也学会了一些,一开始他在牛辅手下连连吃败仗,但他擅长兵法,后世为了拍马屁又学过象棋,加上思路无拘无束,所以几天下来就反占了上风,令牛辅大为不服,二人常常杀得面红耳赤,倒也是一番乐趣。
“哈哈。”张辽一推棋盘:“牛兄,不要再负隅顽抗了,那是没用的。”
牛辅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忍不住骂道:“文远,非人哉!汝便不能相让一二乎?”
张辽大笑:“酒可相让,财可相让,唯独这下棋不能相让,不然乐趣尽失矣。”
牛辅是董卓女婿,不敢好色,却好财,张辽抄了卫、范两家,给牛辅送来一些珍稀的珠玉铜器,对他而言都是作用不大的,索性与牛辅交个好。
牛辅听到张辽所说,不由慨然道:“吾自为中郎将以来,独文远能以朋友相交也,他人见吾,无不小心翼翼,反倒没趣。”
张辽不由失笑,这或许就是上位者的代价吧,恐怕自己到了某一天,也会是如此。
牛辅又道:“文远,听人说,文和二子都有任用了?”
张辽点了点头,道:“贾穆为西部督邮,贾玑为贼曹掾。”
他当日在太守府前,除了北部督邮裴潜未动外,其他四部督邮都罢免了,之后他又想起自己手下还有几个雪藏的人才,其中一个就是贾诩的长子贾穆。
贾诩在张辽来河东时,将家眷全部托付给张辽,长子贾穆就在其中,他行事稳重,颇有父风,张辽便任命他为西部督邮。
牛辅不由赞道:“文远真重义之人也。”他对贾诩颇是尊重,因而看到张辽重用贾诩两个儿子,很是高兴。
张辽呵呵一笑,沉吟了下,又道:“牛兄,小弟近几日要微服出访,查看下面各县情况,安邑方面还望牛兄照拂一二,郡府有郡丞王邑在,倒是不须多虑,唯有北面白波,仍有数股贼兵,还要小心他们来袭才是。”
牛辅点了点头,道:“文远不必担忧,不过汝要留下行程,若有变故,我立时知会于汝,破贼还是要靠汝才是。”
张辽微微颔首。
牛辅又道:“依为兄看,汝这太守做得太辛苦,既得罪豪强,还要微服私访,着实太累,何不如做个逍遥太守,每日饮酒下棋,只要郡中不乱便是,何必搞什么度田编户,吃力不讨好。”
张辽笑而不语,他不敢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但人的志向确实是各有不同的,牛辅为人性格优柔,甘于现状,进取心不足,或许这才是他让董卓放心的地方。
但他却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到了这个乱世,总要做出一番功业才是。
张辽托付了牛辅后,便离开了安邑宫,到了太守府,带上郭嘉,去看白波俘虏。
当日在闻喜一战,张辽与牛辅联合击破三万白波贼,白波渠帅李乐逃走,韩暹却被捉了。张辽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政务,并没有过来查看俘虏情况,只交给了张郃处置。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直接收编白波贼,充实兵力,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准备改革军事,他对未来的军事规划是走精兵战略,并非规模战略,宁可要百战不殆、军纪严明两万精锐,也不要十万散兵游勇。
精兵战略有几大优势,一来战斗素养高,机动性强,容易指挥,能形成阵战。二来所耗粮草和军饷都少,对百姓的负担也小。如果是规模化,超过数十上万百,那每次长途作战的粮草就是一个极大的消耗,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百姓都是极为不利的。
不过实行了精兵战略,势必就要提高将士的地位和待遇,包括军属的待遇,到时候士兵一职将会令很多人向往。
如果此时将这些白波贼直接收编为士兵,那就会放纵很多人去做贼寇,因为做贼寇的代价太小了,而且投降之后就有做士兵的机会,还能享受高地位和待遇,何乐而不为。
所以他不能开这个口子,他命张郃将这些白波俘虏整编成劳役兵,必须先服劳役一至三年,才能成为正常百姓和士兵。当然如果劳役期间有立功的或表现优秀的,也可以转为士兵。
至于他们所服劳役,可以是屯田,也可以是建设学堂、修路铺桥等,既是惩治,也是为自己建设河东节省人力,正是一举双得。
张辽与郭嘉来到城外军营,先去看了那近万数白波贼,军营如今是张郃坐镇,营中俘虏也没那么多,大多数都被拉去修建学堂、平整荒田去了,而后他又与郭嘉去见了被俘虏的白波渠帅韩暹和几个中层白波将领。
韩暹很是俯首帖耳,不过看到郭嘉时,愕然了一下,要知道他们这次进攻河东,固然是自己野心勃勃,但大半原因也是混入他们内部的郭嘉鼓动所致。
张辽与韩暹说了几句话,便带着郭嘉离开了,一出军营,张辽就吩咐张郃:“儁乂,斩了韩暹吧。”
一旁郭嘉一惊,忙道:“主公因何如此?若杀了韩暹,恐怕其他白波渠帅不易招抚。”
张辽沉声道:“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恨意。”
“恨意?”郭嘉一愣:“他兵败被俘,也是常事,未必会怨恨主公吧?”
张辽看着郭嘉,道:“他怨恨的是奉孝你,所以不能留。我不能让你们处于危险之下,不能给你们留下祸端,否则就是我这个主公的不称。”
“主公……”郭嘉心中感动,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张郃却抱拳沉声道:“属下这便去斩了他。”
“恩。”张辽淡淡的道:“顺便将他传首郡县,威慑不法之徒。”
“喏。”张郃领命,大步回了军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上计与赋税
张辽与郭嘉从军营中又回了太守府,准备明日微服私访之事,二人先在府中查看一些文书。
“主公,”正在查看文书的郭嘉突然抬头道:“如今正是上计之时,各县计簿已至郡府,郡府需编制计簿,上报朝廷。”
所谓上计,是各县令长于每年十月底前将该县户口、垦田、钱谷、刑狱等状况编制为计簿,呈送郡府。郡府根据属县的计簿,再编制郡的计簿,派计吏于年底前赴京师,上报尚书台和司徒府。司徒府和尚书台根据计簿对郡守进行考核,根据考核结果,予以升、降、赏、罚。
张辽笑了笑:“无妨,编制上报便可。”
他就任河东太守不过旬月,今年的计簿考核也算不到他头上。
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各县赋税如何?”
上计之时,还要上交税赋。
郭嘉饮了口蜜水,摇了摇头,道:“牛辅数万大军在河东与白波大战整整一年,征收钱粮颇多,各县状况都不太好。”
张辽脸一黑,咬了咬牙,道:“编制计簿时,一定要提到府库空虚,无力交税,就说是被牛辅数万兵马作战征收殆尽。”
郭嘉不由失笑,他就知道张辽会这么做,事实上,如果不是籍没了卫氏和范氏,如今郡守府库和谷仓也是空的,确实无税可交。
不想张辽眼睛一转,又道:“这样,先向司徒府和尚书台呈递一分文书,就说河东因战事消耗钱粮甚多,田地荒芜严重,民生凋敝,请求赈济。便是没有钱粮赈济,便是送些明年的种子也好啊。”
噗!郭嘉险些一口蜜水喷出,嘴角不由抽搐起来。
这不交税,还要反咬一口?
他还没张辽这么无耻,忙转移了话题:“主公,如今微服出行,却也要小心。”
“哦?”张辽一愣,笑道:“卫固、范先已灭,众豪强部曲皆被收编遣散,还能有什么危险?”
郭嘉道:“一者豪强之家仍有死士,二者编户之令下达后,寻常百姓还好,拍手赞成,唯有那些曾依附豪强、未曾编户的百姓怨言颇多,各县乡编户的阻力均不小,有两个县令提出暂缓编户之请,还有几个县令提议减赋,以缓解民意。”
“暂缓之事休提,至于减赋?”张辽摇摇头,笑道:“滥加税是愚蠢粗劣的政治手段,同样,一言不合就减税,也是一众傻白纯的政治手段。”
他看着疑惑的郭嘉,解释道:“圣人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税法便是用于调控土地兼并、贫富不均、农商本末、进而安定人心的手段,不可随意轻变,只能因时而变,只有赋税沉重得百姓难以为生之时,才是该减赋之时。否则随意减赋,而后又会随意加赋,来回折腾,必然令百姓更是大生怨念。”
郭嘉听了张辽所说,所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如此,主公可有缓解编户怨言之策?”
张辽呵呵笑道:“编户,会让那些原本托庇于豪强的百姓多交口赋和算赋,所以心生怨言,如何能让他们自愿主动交赋,那便是我们该采取的手段。”
郭嘉不由奇道:“却不知有何手段?”
他的思维虽然天马行空,但对于一些弊政却也是茫然,这关系到朝政、民生多个方面,是很多大臣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张辽这个从后世来的人才能看的清一二。
看着郭嘉期待的眼神,张辽道:“让纳税之民享受到纳税者应有的待遇,特别是区别于非纳税百姓,这才是让百姓甘愿交税,化解他们怨言之法。”
“应有的待遇?”郭嘉若有所思。
张辽呵呵笑道:“比如说学堂,凡编户纳税百姓的子弟,有进入学堂读书识字、并被举荐做官的资格,而未编户百姓却不行。”
郭嘉眼睛一亮,不由赞道:“此举大妙。”他可是知道,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要读书识字做官是何等之难,他们更是何等的期望。
他相信,张辽此举一出,河东郡里那些未编户的百姓必然争相编户,甚至连外来百姓也会过来也说不定。
张辽又道:“再比如说,我准备在河东设置敬老居养院,孤儿院,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但只有编户百姓才能享受这些资格……再比如说,凡灾年赈济,编户百姓将优先得到赈济……”
“主公,足矣!足矣!”郭嘉不由大笑:“恩须从淡而浓,编户之怨可消矣。”
张辽呵呵而笑。
事实上,对于郭嘉先前所说的减税之策,他也不是没想过,甚至想更进一步,改革税法。
两汉以来的税法有个很大的特点,田税轻而人头税重。
汉高祖刘邦建国后,吸取秦亡的教训,为了与民生息,采取了“轻徭薄赋”的政策,十五而税一,及至文景之时,又有“田租减半”之诏,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东汉光武帝刘秀曾经实行过“十而税一”,但不久又恢复“三十税一”的旧制。
纵观两汉赋税制度,除桓帝、灵帝增加亩税十钱以外,一般通行“十五税一”或“三十税一”的实物田租,这个田租实在是很低了,比历代都低。
但两汉的人头税却极重,人头税起于商鞅变法,两汉沿袭,最主要的是口赋和算赋。
口赋是对七岁至十四岁的未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不分男女,每人每年缴纳“口赋”二十钱,到了桓灵之时,口赋涨到二十三钱。
算赋则是对十五岁至五十六岁以下成年人征的“人头税”,不分男女,每人每年征一百二十钱,谓之“一算”,对于商人与奴婢则加倍征收,每年二百四十钱。为鼓励生育,女子十五岁到三十岁不结婚者分为五等,每升一等加征一算,有妇女怀孕者,免其夫算赋一年。
口赋和算赋是人头税,什么叫人头税?一句话,只要你这个人活着,就得交税!小时候交的是口赋,长大了就得交算赋!
人头税是交给了大司农,纳入国库,用于治理国家各项费用。
除此之外,还有献费,却是交给皇帝大管家少府的,凡是成年男女,每人每年都要‘献给’皇帝六十三钱,以供宫廷费用。
再者还有关税、酒税、盐税、车船税等一些收入所得税和劳役。
不过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所承受的主要就是沉重的口赋和算赋。
汉朝的体制多是仿照秦朝,税法改革不大,而从后世来看,这种税法的弊端极大!
降低田税而实行人头重税,虽然能在初期迅速恢复发展生产,但很快就造成了一个大问题,也是引发朝代灭亡的问题,就是加剧了土地兼并!
田税轻而人头税重,刺激了富户豪强疯狂兼并土地,因为富户豪强一家的人口是相对固定的,只需缴纳固定的人头税,但兼并大量土地,只需缴纳较少的田税,自己便能获得薄税的大量收入,所以他们越来越富,土地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少地或无地的农民收入微薄,但一家人口却不少,收入难以支撑相对沉重的人头税,为逃避难以负担的赋役,他们或托庇豪门,加强了豪强地主的势力,或沦为流民,成为社会动荡的因素,如黄巾起义。
这样,大量的编户齐民从朝廷的户籍中消失,反而加剧了国家的财政危机,进而对寻常百姓加收苛捐杂税,逼得那些寻常百姓也托庇世家豪强,形成恶性循环。
所以税法也是导致汉朝灭亡的一个重要因素。
要对其改革,自然就是稍微调高田租,以亩收税,这样一来,土地多的就多缴税,能够大大缓解土地兼并。与此同时,减免口赋和算赋,减轻百姓压力,鼓励隐藏户口的佃农自己种田。
要知道,这些佃农如今托庇在豪强之下,虽然不用交口赋和算赋,却要给豪强缴纳五成的田租,意味着他们有一半的收入都给了豪强,他们心中又岂会没有怨言?
如果减免了口赋和算赋,田赋便是达到十之一,这些百姓权衡利弊轻重,也是甘愿离开豪强的,对他们而言,获得自由,自己种地当然更有好处。
所以张辽很想改革税法,但他现在没那权力。
税法只有朝廷能制定,如今他还在朝廷治下,估计自己这头一改,那头天子和董卓就要降罪问责,免了自己的河东太守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河东书院
雒阳张方沟以东,关东诸侯的中军大帐之中,一众诸侯皆在。
袁绍看着下首的弟弟袁术,面露关切之色:“公路数日未曾参与议事,听闻又要辞别回南阳?却是为何啊?”
袁术沉着脸哼道:“张辽贼子,已回关中,十数日不得见,吾留此作甚!身体有疾,回去养伤耳。”
他当日被张辽连射数箭,多处受伤,险些身死,是以一提到张辽心中便怨恨之极!但如今张辽分明已不在雒阳,他也是无可奈何,有恨无处发。
“哦?”袁绍抚了抚颌下胡须,盯着袁术,呵呵笑道:“可是为了传国玉玺之疾乎?”
其他诸侯都看向袁术,眼神闪烁。这几日,他们都听到了很多传国玉玺的传闻,有鼻子有眼有过程。
袁术登时色变,面色涨红,怒道:“一派胡言,皆是谣言!吾何得传国玉玺。”
袁绍正色道:“吾等兴兵,本为讨贼,为国除害,玉玺乃朝廷之宝,公路既然获得,当对众留于盟主处,候诛了董卓,复归朝廷。今匿之而去,却是不妥。汝虽为吾弟,吾亦不得不以公事为先。”
袁术这几日早就被传国玉玺的传言搞的躁怒不安,若是他真得了也罢,偏偏没得,心中正憋着一肚子火,此时看袁绍咬准了他得了传国玉玺,不由气得大骂:“袁本初,何得如此愚蠢!汝眼瞎乎,吾被张辽贼子所伤,不得不回郡养伤,何来传国玉玺之疾?”
袁绍微微一笑,又看向袁术身侧的孙坚:“乌程侯,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玉玺本是由汝先得,再送予吾弟,却不能让吾弟落个大逆之名。”
孙坚脸色铁青,哼道:“我等本无之,何强相逼?”
看到孙坚也敢反驳他,袁绍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哼道:“作速取出,免自生祸。”
这时,袁术再也忍不住了,跳脚骂道:“袁本初,汝一袁氏家奴,非吾袁氏子,安敢如此以下犯上,污蔑于吾!”
“砰!”袁绍登时一拍案台,面色铁青,戟指袁术,喝道:“袁公路,汝怎敢如此不忠不孝不悌,坏吾袁氏门风!”
袁术的话可谓揭了他出身的伤疤,更是如此当众污蔑他,几乎就差说杂种了,他岂能不怒!
铿!
袁绍身后颜良、文丑二将拔剑出鞘,袁术也不退缩,身后纪灵挺身而出,而孙坚连同身后孙策、程普、黄盖一众将领亦抽出兵器。
一众冷眼旁观的诸侯不料事情变化如此之快,急忙出言相劝。
袁术冷哼一声,带着孙坚当即离开,当日便拔营回了豫州与南阳。
关东诸侯因传国玉玺之事出现了裂痕,加上天气渐寒冷,原本衣甲难以御寒,粮草转输困难,数日之后,兖州刺史刘岱因粮草问题与东郡太守桥瑁发生冲突,刘岱当即派兵攻打桥瑁,桥瑁也早有准备,两军开战,随后被诸侯阻止。
刘岱与袁绍是姻亲,又是汉室宗亲,桥瑁孤立无援,索性带着兵马回了东郡。
而刘岱却不依不饶,直接任命手下将领王肱为东郡太守,要与桥瑁争夺东郡。
关东诸侯一下子去了三镇兵马,其余人也是心灰意懒,不防董卓突然领兵袭击,人心不定的关东诸侯登时大败。
退至皇宫再战,被董卓决了洛水,淹没雒阳东南,整片大地处处泥泞,水深尺许,冰冷刺骨,关东诸侯再次大败,粮草尽失,无奈之下只能退出雒阳。
败军之中,关羽回望函谷关与河东方向,心中暗叹,此次讨伐董卓失败,刘备已决意去幽州投奔师兄公孙瓒,他却是连去家里一探也不成了。
“毌丘都尉。”那边刘备正在劝毌丘毅:“何不随备同往幽州?”
毌丘毅摇头道:“吾要与稚叔取道河内,再回河东一探家眷,如今乱世,离家已数年,也不知家中情况如何,只恐牵连了家人,却要与玄德告辞了。”
刘备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关羽,又向毌丘毅道:“吾二弟家眷亦在河东解县,毌丘都尉若果回河东,还望照拂一二。”
毌丘毅点了点头。
……
河东郡,张辽次日带着郭嘉、毌丘兴、祝平和两个书佐出了太守府,微服到各县乡查看几项政令的执行情况。
他们先去了卫氏坞,卫氏坞是河东最大的堡坞,张辽本要拆除卫氏坞,但又觉得拆了耗财耗力,极为可惜,便决定将卫氏坞直接改造为河东书院,将当初从皇宫搬走的万卷书籍存到这里。
他任命司马徽为文学祭酒,主管河东郡所有学事,首先就是主持建设河东书院,在张辽的规划中,他们要把这里建成河东乃至天下最大的书院,吸引四方人才远来。
这也是张辽早有的一个谋划,如今开始付诸实施。
此时卫氏坞中,司马徽、康德、徐庶、石韬、司马懿,还有张辽从颍川劫来的一众教师和学子都在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初时被张辽掳走,还有些恐惧和怨言,但自从见了这万卷珍贵典籍之后,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头扎进了书海之中,乐而忘忧。
河东书院一开始修建,张辽便发出了号召,加上司马徽的名望,很快吸引来了不少河东本地的儒士和学子来帮忙。
张辽在卫氏坞中一路笑得合不拢嘴,看得徐庶一众学子暗自好笑,此时他们看到了传说中杀神的另一面,大感亲近。
对于这些儒士和学子的安危,张辽极为重视,他让张郃拨出五百兵马,交由王越带领,王越曾为虎贲头领,护卫禁宫,又是史阿之师,带兵自然没有问题。要知道,请出王越着实也费了张辽不少心思,好在王越晚年也颇是喜欢读书,才应邀出山。
这五百士兵在卫氏坞中既是帮着建设书院,同时也负责保护众儒士和学子的安全。
张辽在新建的河东书院中对格局做了一些建议,又鼓励了一番众儒士和学子,便离开了河东书院,一路南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卫仲道
此时还不到中午,但天色却有些阴沉,张辽看了看天色,感受着凛凛寒风,似乎有下雪的迹象,今年的冬天依旧是非常寒冷。
他看向毌丘兴:“前些日子着人去采办了一些石炭,安排到下面县乡,仔细到乡里查看一番,天寒地冻,莫要冻死了百姓。”
“是。”毌丘兴忙应了一声。
张辽看着沿途道旁不少破烂的民居,心中一动,又道:“令各里魁与有秩查看百姓损坏的房屋,记录在案,上报县里,由各县组织乡里青壮进行修葺,这就是今年冬季的劳役。”
毌丘兴闻言,登时眼睛一亮,振奋的道:“使君仁心,此举定然令满郡百姓感激不尽。”
根据汉律,每户五口之家每年都要出两个劳力,无偿服一个月的劳役,服役时间多在冬季,避开农忙,主要从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修建衙署、转输漕谷等事务。如果当年郡里没有劳役事务的话,百姓便不用服役,但却也不能无事,而是要转为缴纳金钱,称为更赋,更令百姓负担沉重。
如今张辽却将百姓今年的劳役改为修葺他们自己的房屋,这对百姓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不但免除了他们的更赋,还能让他们暖和的过一个寒冬,百姓受益匪浅,而张辽的仁义名声必然也会大涨。
郭嘉在一旁心中颇是感慨,这个主公的办法实在太多。他相信,纵然河东百姓对主公恨之入骨,被这个主公几番手段施展出来,恐怕也变作感恩戴德了。何况如今百姓对主公的观感不算差,只有那些未编户百姓暂时有些怨言,但这些怨言迟早也会变成感激。
从严到宽,从怨到德,效果何其佳也。
如今虽然辛苦,但一举革除了弊病,一切都在铺开,相信不过一年,河东就会成为主公最坚固的根基,而且会越来越牢固,至于图谋河东四面之地,也不会太远了。
虽然天色不好,但张辽并没有返回,而是继续向南,越是恶劣的环境,才越能发现一些问题。
他们离开卫氏坞十多里,路过一处宅院,看到门楣上也是卫氏两个字,张辽不由一愣,看向一旁毌丘兴:“这是?”
毌丘兴道:“此亦河东卫氏,却与卫固不一家,而是卫暠公之后,以儒经传家,如今的卫氏家主卫觊卫伯觎,乃卫暠公四世孙。”
张辽立时明白了,这是卫仲道的家,卫仲道与卫觊正是兄弟,伯仲排行,卫仲道是老二。
他沉吟了下,当即吩咐毌丘兴:“且先去看看是否方便上府拜访,我与卫仲道是故识,既然路过,便不能不进去探看一番。”
卫觊与卫仲道兄弟都是人才,既然在河东,那就不能放过,总要拜访一番,而且他此时心中不由浮起一个念头,蔡琰是否已经嫁过来了?她怎样了?
一念及此,张辽心中一时间竟有些百味陈杂,直到毌丘兴带着卫觊出门来迎,他才回过神来。
卫觊对张辽的拜访也有些惊愕,对张辽的年轻更是震惊,但他可不敢小看这个年轻人,他可是知道这个张使君的手段,跋扈一时的卫固和范先,不过数日之间便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这岂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听闻张辽认得自己的二弟,本来还有些疏远的卫觊登时态度亲近了很多,随即神情又有些黯然,道:“舍弟前些日子生了病,不想一下子就卧榻不起,”
张辽闻言,不由一惊,忙问道:“可曾看过医师?”
他可是知道卫仲道的病,那是致命的,虽然卫仲道当初在弘农道上与他颇是不对路,但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不过是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事罢了,总的来说,卫仲道的才能和本性还是不错的,否则历史上蔡邕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卫觊叹道:“看了许多医师,都不见效果。”
张辽心情不由有些沉重,看向卫觊:“若是方便的话,我去探看一番。”
卫觊点了点头:“舍弟方才醒来,张使君来的正巧。”
在卫仲道的房中,张辽见到了卫仲道,不由失声道:“仲道兄,怎的竟至于此!”
此时的卫仲道全然没了当日在弘农道上的风采,眼眶深陷,面色枯黄,骨瘦如柴。
卫仲道看到张辽来访,颇是诧异,挣扎着靠坐了起来,虚弱的朝他笑了笑:“不想临死之前,竟是文远兄来看在下,真是世事难料。”
张辽捉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不由皱起眉头,他虽然跟着左慈学过医术,但不是那个料,医术水平只是二把刀,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摸到卫仲道的脉搏虚弱无比,几乎停滞。
他当即吩咐身旁跟随的祝平:“快马去安邑传军医过来,事情紧急,不可耽搁。”
“喏。”祝平领命而去。
一旁的卫觊眼里露出感激之色。
卫仲道看着张辽,眼里同样露出感激之色,不过他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文远兄的心意我领了,我这是不成啦。”
“好好休养,岂能自暴自弃?”张辽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只有自己坚强起来,精气神好了,才能抵御病邪,当初小蔡琬都能做到,你也成的。”
卫觊在一旁闻言,不由颔首道:“仲道,张使君所言极是,你才二十一岁,切不可自己放弃。”
卫仲道依旧是苦笑,将兄长打发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卫仲道这才又叹道:“文远兄,小弟回到河东后,曾让兄长去蔡府提亲……哎,也亏得蔡中郎没应下,否则就要误了蔡大家了。”
张辽默然,卫仲道倒是用情很深。可是蔡家为什么没答应?蔡琰也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嫁给卫仲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文远兄,”卫仲道认真的道:“我知道蔡大家的心思,……不要负了她……”
张辽没说什么,心中却不由又多了一份沉重,伊人情深,何以报之。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卫仲道只是让张辽莫要辜负蔡琰,张辽看他几句话说下来,精神不济,又开始喘气,当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仲道兄,好好养病,来日我还期望着你病愈之后,助我建设学堂哪。”
卫仲道方才也听到张辽提了万卷书籍之事,眼里露出向往之色,随即又摇摇头:“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文远兄,我不如你,我只执着于小,而你是个襟怀宽广的人,能为百姓做一些事,我虽然不成了,却会说服家兄相助于你,家兄才能十倍于我,必不令你失望……不成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张辽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出了房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谣言
到了屋外,张辽与卫觊谈了许久。
二人谈了卫仲道的病情,也有河东郡的一些民情实况,卫觊博学多才,精通书法,尤其擅长典律,很多见解都令张辽思路大开。
不多时,祝平快马请来军医,为卫仲道再次做了诊治,情况仍是不容乐观,针石汤剂齐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张辽却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又宽慰了卫仲道一番,便告辞离府。
此时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卫觊劝他留下或回转郡府,张辽却坚持南下县乡,他如今的时间太紧迫了,容不得耽搁太多。
临别时卫觊送了几人蓑衣,又将他们送出了府门,张辽诚挚的道:“贤兄弟皆有大才,待仲道兄病愈,还望贤兄弟助我一臂之力,把河东治理好。”
卫觊与张辽交谈许久,对这个年轻的使君也极为佩服,当即道:“使君有命,敢不尽力?”
张辽抱了抱拳,与郭嘉、毌丘兴等人上马离去。
此时刚过午时不久,却已彤云压顶,雪花飞扬。
张辽感受着雪花飘落在脸上的凉意,长舒了口气,从卫仲道身上,他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人命之脆弱,医疗水平不到,确实是无可奈何。
放眼汉末三国,不知有几多少年英才夭折于病魔,卫仲道是,王粲是,曹冲是,荀彧荀攸的几个儿子是,郭嘉也是,还有更多的他不知道的。
医疗水平不行,那就要固本强基,让自己手下这些谋臣的身体素质先提升起来,首先就是郭嘉了。
他看向郭嘉:“奉孝,我教于你的禽兽拳每日可有习练?”
郭嘉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
张辽一看他的姿态,就知道他偷懒了,当即沉声道:“以后每日过府,我先带你练半个时辰禽兽拳,以后难免跟着我远征作战,身体不成怎么行。”
“啊?”郭嘉一下子苦了脸。
张辽咧了咧嘴,突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低声在郭嘉耳边说了一句。
郭嘉眼睛一亮,凑近了忙问道:“果真如此?”
“这个自然,”张辽嘿嘿笑道:“这禽兽拳正是左元放所传,你也知道,这老道最擅长房中术,你练好了,一夜七次不成问题。”
噗!一旁祝平忍不住笑了一声,毌丘兴也将目光转到了其他地方,耳朵却竖了起来。
郭嘉不由脸色发红,忙捅了捅张辽。
张辽哈哈一笑,看向一旁毌丘兴:“待回去我将拳法交予你,你每日早晨带着郡吏习练半个时辰,大家忙碌归忙碌,身体可不能拉下。”
毌丘兴眼睛一亮,忙道:“使君英明。”
郭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嘿声道:“主公,嘉方才好似听到蔡大家,可是蔡伯喈先生之女?”
张辽听郭嘉提到蔡琰,微微叹了口气。
郭嘉又嘿声道:“蔡大家可是才貌双全哪,可比昔年曹大家,主公且不可辜负哪。”
张辽摇摇头:“罗敷纵无夫,使君却有妇。”
郭嘉嘿嘿道:“主公他日封侯拜相,蔡大家成为夫人,却也不差于寻常嫡妻了。”
张辽呵呵一笑:“看来奉孝颇有心思哪,我当向嫂夫宽言一二,为你纳几房美妾如何?”
郭嘉忙道:“主公饶命。”
张辽不由大笑,宁氏看似温婉,却能将郭嘉管的服服帖帖,也是女中豪杰。
风雪之中,他的神思又飞扬起来,想到了弘农道上的寒雨,想到了那个多才而大方的女子,离别的那缕琴音,那份柔情,不知她如今怎样了?又想到了远在颍川的妻子唐婉,也不知她怎样了,唐母的病情如何了?还有老板娘……
……
长安城,天空灰蒙蒙一片,同样飘起了初平元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北阙甲第,蔡府之中,蔡琰站在后园亭台下,伸出纤纤素手,接着天空上飘下的片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心上化作水滴,明眸迷离,丝毫不觉冰寒。
比之弘农道上之时,她愈发清减了。
“阿姊,阿姊,”远远的,妹妹蔡璎小跑了过来:“那个大恶人苍蝇又来”
蔡琰的眉头一下子蹙起来,她收回素手,抱起小脸冻得通红的妹妹:“阿璎,我们回屋去罢。”
不想她话音刚落,一人便大步进了后园,大笑道:“如此雪景,正当赏雪,不知蔡大家以为如何?”
此人一身裘衣,面如冠玉,腰悬长剑,正是董卓侄子,中军校尉、侍中董璜。
蔡琰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之色,蹙眉道:“董侍中,你家中自有良妻,何必多番来此纠缠蔡琰?”
董璜大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天经地义。我自问才学不浅,相貌不差,蔡大家何不从了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日称蔡夫人,远胜他人,如何?”
蔡琰冷声道:“小女子消受不起,董侍中请回。”
董璜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哼道:“汝莫非只惦记那并州子乎?他又有何处胜于我?张辽那竖子而今为河东太守,正在司隶校尉刘嚣麾下,刘嚣恨他久矣,必要寻他麻烦,治他罪名。”
蔡琰蹙眉不语。
董璜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哼道:“吾已向叔父请求,他自会向蔡中郎提起,你是绝逃不过本公子手心的。”
蔡琰不由色变。
就在这时,一人急步跑进园中,急声呼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
董璜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董六,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怒哼道:“何事不好?”
董六看了一眼蔡琰姊妹,犹豫道:“这……”
董璜哼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蔡大家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就是!”
董六咬牙道:“公子,长安城中出现了一个谣言。”
“既是谣言,自任它传去便是,管他作甚。”董璜大是不耐。
“这个……”董六硬着头皮道:“谣言说,相国昔日所幸宫人,公子复幸之,而今相国姬妾腹中所怀之子,实公子之子也,侄盼叔死,尽收其基业……”
刷!
董璜脸色立时大变,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须臾,二话不说,立时转身,大步出了蔡府后园。
蔡琰分明看到,董璜听到谣言的那一刻,眼里流露出的不是震惊和愤怒,而是愕然、慌张和恐惧!
她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随即强令自己将这念头压到了心底。
她知道,至少要有一段时间,董璜不敢过来了,而且当此情形,董卓恐怕也绝不会为董璜出头逼迫父亲了。
蔡璎看到董璜出去,大松了口气,忙又问蔡琰:“阿姊,刚才大苍蝇说司隶校尉会欺负大哥哥,这可怎么办呢?”
蔡琰若无其事的道:“他当初不过是司马,便敢捉拿刘嚣,如今更为两千石太守,又何惧刘嚣。”
蔡璎眼里露出崇拜之色:“大哥哥好厉害啊,都做太守了,比阿翁还厉害。”
蔡琰不由微笑。
这时,蔡邕也匆匆进来,看到园中只有蔡琰姊妹,不由松了口气,道:“董璜走了?”
蔡琰点了点头,本以为父亲又要催促卫氏提亲之事,不想父亲叹了口气,道:“河东传来消息,仲道病重,危在旦夕。”
蔡琰一怔,眉头蹙起,想起当日张辽在弘农道上提醒卫仲道一事,不由问道:“没看医师麽?”
蔡邕摇摇头:“看过了,怕是不成了……真亏得为父未曾应下这门亲事,否则父亲可要悔恨莫及了。”
蔡邕一想到差点将女儿推进火坑,心中大是后怕,一时之间再也不敢劝女儿嫁人之事。
他又忍不住问道:“阿行,当初是谁断言仲道……”
蔡琰摇头不语,只是道:“希望仲道兄能早日康复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解县
河东郡,安邑县南端,盐池之畔,张辽与郭嘉等人正在查看盐池。
河东盐池分为两个大池,一个在解县西北,谓之解池,东西二十五里,南北二十里。一个就在安邑县西南端,东西长五十一里,南北宽六里,周一百一十四里,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咸水湖。
河东盐池自三皇五帝之时就开始出盐,至如今,此地出产的盐,北输并州,西输关凉,南输雒阳,东输冀州、兖州。
汉武元狩四年,用桑弘羊等言,兴盐铁之利,天下盐官凡二十八郡,而河东安邑为首,随后不少天子都曾亲自来看盐池。
盐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盐池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正如郭嘉当初出谋,让他选择河东立足,除了地利之势外,很大一个因素就是盐池,掌握了河东盐池,几乎就是坐地收钱,而且能够控制河东四面州郡的盐事,换取自己需要的粮草、战马和兵器。
盐池之水冬季不冻,盐池四周都是盐畦,储存盐池水,是专门用来晒盐的。
一旁的毌丘兴对张辽解说着晒盐的过程:“盐工在盐池四面垦地为畦,引水沃之,水耗盐成。每年二月垦畦,四月引水,夏月骄阳熏蒸,南风动荡,上结盐板,光洁坚厚,板上水约三寸,翻腾浪花,落板即成颗粒,谓之斗粒盐。若逢小雨,则色愈鲜明,盐质愈佳,宜及时捞采,若遇大雨,盐复解散,秋冬地冷池枯,不能生盐,间或有之,硝碱相杂,味亦不正,故八月而止,每年得盐百余万石。”
张辽听得不由连连点头,他还以为河东盐池是随时能晒出来的,如今听毌丘兴一说,才知道这个周期也很长,是按年计算的,也颇是不易。
他又问毌丘兴:“如今盐池是那些世家掌控?”
汉武帝时,远击匈奴,耗费巨大,为了收拢军资,实行盐铁官营,收山海之利,但汉武帝死后,霍光辅政,在世家豪强的推动下,又恢复了盐铁私营,到了后汉,曾有天子尝试恢复盐铁官营,但拧不过世家势力,以失败告终。
如今的盐池便是由地方豪族掌控,而朝廷只派出盐官,收取盐税。
张辽知道,盐池之中掺杂着太多的势力,而毌丘兴身为河东本地人,了解的应该更多一些。
果然,毌丘兴神色也颇是凝重:“此地盐畦,计有三十多家参与其中,河东、河楠、弘农、并州、关凉乃至河内均有。”
张辽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三十多个世家豪强……如果他直接采取暴力铲除的手段,估计立时就是四面楚歌了,这河东太守怕也不能做了。
“都有哪些世家?”他又问道。
毌丘兴沉吟道:“原本汝南袁氏也有,但如今却是被临洮董氏占据了,除此之外,还有弘农杨氏、刘氏、扶风窦氏、耿氏、安定皇甫氏、武威胡氏、杨氏、京兆韦氏、金氏、杜氏、冯翊吉氏、荥阳郑氏、河内方氏、中山甄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范氏……不过如今范氏、卫氏已被主公扫除,由郡府暂为接管。”
尼玛,这么多苍蝇!
张辽忍不住想拍额头,他沉吟了下,看向毌丘兴:“若是将他们的盐畦收归官营如何?”
毌丘兴忙道:“盐铁官营乃与民争利,使君此举,恐失人心,当三思而行!”
“与民争利?”张辽哼道:“两百年以来,倒是一直实行盐铁私营,没见到百姓富庶,反倒是肥了那些世家豪强,与寻常百姓有何益处?”
盐铁这类国家命脉,着实不宜由世家豪强掌控和垄断,否则只会让世家势力越发强大,可不是好事。
毌丘兴又道:“此是国计,使君若行之,恐怕会受到天子问责。”
张辽挑了挑眉,这倒是个问题,眼下时机还不到,一旦董卓身死,关中失控,自己才能完全自主行事。
这时,郭嘉在一旁嘿声道:“卫、范两家所占份额不小,他们被籍没家产后,在盐池的份额全由郡府接收,使君可以相国之名加强管制,则虽无官营之名,却有官营之实。”
张辽咧了咧嘴,这个办法不错。郭嘉说的隐晦,但实际上就是要借助董卓的名头,先强行管控了盐池再说,让董卓担个恶名,恐怕眼下也没多少公卿和豪强赶去质询董卓。
如果董卓问起自己,自己便可以说河东府库空虚,要支持作战,只能管控盐池,加上李儒和田仪进言,想必董卓也不会过于问责。
而且对于今后盐池的官营和私营,他也没想好。单独官营的弊端不小,产量会缩减,私营问题更大。他想到了后世的盐引,事实上后世也没有完全官营,只是合营。
不过无论如何,盐池他是志在必得,纵然与那些世家为敌,也在所不惜。
看着天色渐黑,他挥了挥手:“走!去解县看看。”
……
解县在盐池西面,毗邻盐池,所以地位很重要。关于解县的名字由来,颇是有趣,古籍记载,黄帝杀蚩尤于中冀,蚩尤肢体身首异处,蚩尤血入池化为卤水,则解之盐池也,因其尸解,故名为解。
蚩尤之血化盐池,张辽自然是不信的,河东盐池真正的成因是亿万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海域,后来历经沧海桑田、地势变迁才形成了如今的盐池地质。不过,蚩尤和黄帝战于此处,却能反映出曾经的黄帝部落和蚩尤部落多半是为了争夺盐池而战斗。
解县一带,田地颇多,他们一路向西数十里,地势极为平坦,两侧都是田野和密林,但很多田地却都荒芜了。
看到这大片荒田,张辽不由大为叹息。
战乱带来的灾害的极为严重的,大量的壮卒被招为百姓,既加重了粮草的消耗,也减少了粮草的来源,饥荒迟早也会到来。
毌丘兴仿佛知道张辽的想法,道:“解县毗邻盐池,这一带的百姓多被豪强雇佣,从事晒盐和转运之事,而且天子迁都长安之后,有官员来此征募民夫,到南面中条山伐木,修复长安宫阙,除了解县,还有附近的何北、大阳、蒲坂、汾阴数县,都被征调了不少民夫,家家户户都只剩下了老弱妇孺,故而耕田荒废较多。”
张辽眉头皱起,道:“天子迁都长安已有大半年,莫非宫阙还没修葺完毕?”
毌丘兴迟疑了下,低声道:“长安宫阙已修葺完毕,但董相国又要在扶风郿县修建郿坞,故而民夫都发到那里去了。”
郿坞?
张辽这才想起董卓还搞过这个事,不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郿坞靠近关中和凉州的交界之处,董卓修建郿坞,就意味着雄心壮志尽失,只准备享受了,要留后路。
事实上,历史上董卓修郿坞、公孙瓒建易京、袁术修宫阙,都是走向了衰亡。雄心尽失,远见全无,哪能不败。
这时,毌丘兴又道:“前日司隶校尉派人来传令,说是还要招募民夫,去扶风修建郿坞。这事使君已压下两日,再迟恐怕相国会问罪。”
张辽摆了摆手:“哪有百姓与他,先拖延着,等再捉些白波俘虏再说。”
毌丘兴忙道:“如今郡县之中多有传言使君曾打过司隶校尉刘嚣,若是再因此事得罪了他,恐怕他会趁机问罪……”
张辽咧了咧嘴:“怕什么,我当初为司马,都敢揍他捉他,他要是不识相,敢来河东,再打一顿便是!到时候让相国派人来领他回去。”
毌丘兴脸颊不由抽搐了下,郭嘉则是哈哈大笑。
张辽转了话题,指着那一片荒地道:“这一片方圆数十里,极为平整,便作为屯田之地罢。”
屯田最好的效果是集中一片进行,既便于管理,也不至于与其他自耕地混乱,这一块地方倒是很适合,大多土地荒芜,少数的自耕地也便于迁移。
不过看到这么大片荒地还没有整理,张辽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的政令已经下去近一个月,按说下面早该行动了,如今这里怎么还全无动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