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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风知了     汉末召虎txt下载     汉末召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蔡琰

    蔡谷这个老好人被人指责,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看向张辽。

    张辽看向那锦衣胖子,眼睛一瞪,喝道:“啰嗦什么!速速前进,胆敢迟疑,乱箭射死!”

    那锦衣胖子吓得脑袋一缩,忙老老实实的快步前进,其他人也不敢再看过来,一路上两侧陈列的人头早已经把他们吓坏了。这可是个杀神,董卓手下第一号杀神。

    男装女子见状,大是莞尔,抿嘴笑吟吟的道:“张将军心地善良,却为何要做出一副凶样呢?”

    张辽嘿嘿一笑:“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更有效吗?”

    那边一个太学生嘀咕着有辱斯文,张辽充耳不闻,看车辆都除了队伍,便扶着那生病少年进了这处民居。

    他看那少年还是有气无力,摸了摸他的额头,和声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劳将军下问,小弟蔡琬。”那个少年虽然有气无力,却很是懂礼。

    “菜碗?”张辽一怔,下意识的去看旁边一辆装着锅碗瓢盆的车子。

    “咯!”一旁婢女绿绮忍不住笑出声来,少年一下子也明白过来,本来就潮红的面色更红了。

    小女孩囡囡咯咯笑道:“菜碗,菜碗,哥哥是菜碗。”

    男装女子也是不由莞尔,轻声道:“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阿扶名琬,琬琰之琬,却非菜碗。”

    张辽老脸一下子涨红,娘的,这一下子丢大脸了,尤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蔡谷忙转过脸去,装作没看到,又不满的看了侄女一眼,怪她多言。

    男装女子看张辽样子,却更是好笑了。事实上,他们一路迁徙,虽然丢了不少东西,却出乎意料的轻松,没有像想象中的灾难,那些暴虐凶残的羌胡兵也乖乖的站到道旁护送,令很多人暗自惊奇,自然也包括这个喜欢思考的女子。

    她不由想起了出发前听到的相府小张司马力谏董卓,为民请命之事,本来还以为夸大,如今经过几次交谈和观察,看来应该**不离十了,因而心中极是好奇和敬佩。

    张辽却不知道这些,他闹了个笑话,大感尴尬,忙厚着脸皮转移了话题,看向病怏怏的蔡琬,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小兄弟,生病不能怕,只要坚强,一切自然无事。”

    蔡琬还是个孩子,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真的吗?”

    “所谓生病,便是病邪入侵,伤害身体,在体内对抗。”张辽点了点头,尝试着以时下之人理解的方式解释着:“就如同行军打仗一般,恶敌入侵,我们便要与敌争斗,我们强,则敌人灭,我们弱,则受伤害。之于身体,便是精气神强则病邪退,精气神弱则病邪侵。所以,小兄弟要坚强,要有信心,打起精神,病自然好的快些。”

    蔡琬闻言,大是佩服,不由连连点头。

    一旁的男装女子本以为张辽是安慰小弟,闻言倒是一怔:“张将军这般比喻倒是很有道理,令蔡琰耳目一新。”

    “万事万物,道理相通。”张辽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看着男装女子,失声道:“你……你是蔡琰?”

    蔡琰点了点头,明眸转动:“张将军认得在下?”

    张辽眉头一扬:“你父亲可是蔡中郎?”

    蔡琰点了点头,真有些吃惊:“将军怎会知晓在……妾身?”被张辽认出来了,她也不好以男子自居了。

    张辽看着蔡琰,这个东汉鼎鼎有名、命途坎坷的大才女,想到自己刚来时还把她当作后宫之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数万人群,自己就停在了蔡琰这里。随即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是看到这些书籍才停留下来,而蔡邕、蔡琰无疑都是爱书的人,这或许就是原因吧。

    随后张辽又询问了那几个太学生,其中一个瘦弱儒雅的太学生赫然就是卫仲道,出身河东卫氏,学识渊博,言辞文雅。

    张辽心中更感怪异了。

    到了民居,刚安顿下来,亲卫便带着医师赶到了,一番诊治,与张辽也差不多,却开了一些药。医护队都带着药材,很快便在这民居熬药了。

    而张辽担心变迁出现变故,留下了几个亲卫看护,带着史阿和其他人继续前行,赶上了大队伍。

    当天夜里,一众公卿朝臣的家眷皆在夕阳亭休息,而前夜在夕阳亭休息的第一批百姓已经离开夕阳亭,进了函谷关。

    迁徙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张辽便骑马折回雒阳,看到司马防等官吏安排第三批百姓起行,他才又返回。

    中途路过那处民居,看到蔡琬已经好了很多,便接了蔡氏一家,在战马的带动下迅速赶路,在进入谷城,接近函谷关时,赶上了公卿朝臣家眷的大队伍。

    函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战国时秦孝公从魏国手中夺取崤函之地,在此设置函谷关,关楼处于涧谷之中,其内是十五里长的谷道,深险如函,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此关的易守难攻,也是董卓要把百姓迁入其西的原因,只要百姓入了函谷关,董卓根本不担心关东诸侯攻打进来。

    函谷关是迁徙的一大瓶颈,这里谷道狭窄,数万人行进太慢,容易拥挤,这也是张辽将雒阳百姓分成数批迁徙的缘故,否则所有百姓都会拥堵在这里,造成大灾难。

    张辽他们赶在队伍的最后,入函谷关时,后面迁徙的百姓已经赶了上来。

    途中,张辽与蔡琰几番交谈,蔡琰好读书,学识渊博,过目不忘,张辽也喜欢读书,但多半是兵书和实用的书籍,论起儒家经典,却是远远不如蔡琰,也不如卫仲道那几个太学生了。

    张辽发现,卫仲道显然是知道蔡琰女子身份的,对蔡琰有好感,多次凑过去谈论典籍,蔡琰对他的才学也很是赞赏,一谈起典籍,便是兴致极高。还时不时的白张辽一眼,以示对他才学的鄙视,让张辽颇为郁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蔡琰一路上似乎总喜欢捉弄他,当然是那种淡淡含蓄的捉弄,他人不知,而两人心中自知。

    卫仲道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几次在蔡琰面前以才学压倒张辽,表现自己的博学,让张辽有些不耐烦。

    近了谷道后,他便快走了几步,与卫仲道拉开了距离,他早已下了马,象龙的背上如今坐的是小姑娘囡囡。

    囡囡是蔡琰的异母妹妹,蔡邕当初被灵帝发配边地,蔡琰才四岁,后来辗转到吴地,途中蔡琰的生母去世了,蔡邕后来又纳了个妾,生了蔡璎。

    小姑娘很可爱,走得累了,张辽便让她骑上了马,说来也奇怪,象龙一向不喜欢陌生人,但囡囡骑上去却是没有抗拒,反而与她很是亲密,走的很稳,囡囡在马上高兴的咯咯直笑,让后面车上的蔡琬也羡慕不已。

    谷道很不好走,行了大约三四里,张辽身前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突然跌了一跤,扭了脚,她的儿子忙扶起她,但走了两步,却很是艰难,后面已经有人在催促。

    张辽皱了皱眉,正好看到旁边一辆马车路过,车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低头读书,他上前拦住那马车,和声道:“小兄弟,看书以后有的是功夫,那位老夫人扭了脚,不便于行,可否让那位老夫人乘一趟车?”

    那低头看书的少年闻言,抬头一看,不由脸色微红,忙跳下马车,躬身一礼,道:“在下迷于读书,未曾注意,实在失礼,便请那位老夫人上车吧。”

    “小兄弟,真不赖!他日必然前途无量。”张辽忍不住赞了一句,对这个淳朴的少年大生好感。

第一百五十章 人才璀璨

    少年让出车辆,张辽便让史阿去唤那扭脚的妇人和她儿子,没想到史阿过去后,那一对母子却只是摇头不来。

    很快史阿返回,酷着脸道:“两个都是女人,不来。”

    张辽有些无语,让史阿这种性格的人去是有些失策了,他摇了摇头,拍了拍史阿的肩膀,嘿嘿一笑:“史兄弟,为人处世方面,你还是要好好跟着我学,免得将来连媳妇也讨不到。”

    这时,后面的蔡琰也过来了,见到张辽挤兑史阿,不由莞尔。

    张辽大步走过去,走近了才明白史阿的意思,那个儿子竟与蔡琰一般,也是女扮男装,虽然脸上涂着黑灰,但难掩女子特征,而且看起来年龄不大,也不过十三四岁,难怪气力不足,扶不动母亲。

    张辽挑了挑眉,没有在意,他知道由于董卓麾下羌胡兵猖獗,常常劫掠妇女,在迁徙时如蔡琰和这个女子一样女扮男装的大有人在,不足为奇。

    他装作没认出那是个女子,和声道:“这位兄台,且扶令堂去那边车上坐着罢,扭了脚可不能多走路,免得落下后患。”

    没想到那对母女一看到他,登时吓得后退了两步,连累的那个妇人险些再次摔倒。

    张辽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他却不知道,虽然他力谏董卓维护百姓的传说在传播,但自他斩杀了数千恶徒,陈首道旁,又以强兵威慑官员家眷丢弃行李之后,在一些有心人的传扬下,很多不明情况的人已经把他当做了超级大暴徒,如今他的传说到处都有。

    “将军,妾身这腿脚不碍事的。”那妇人忙道,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脚又是一扭,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这还叫没事……张辽有些无语。

    那妇人的女儿忙扶住母亲,抬头狠狠的瞪着张辽,一双眼睛却是水灵明亮,没有任何威慑力。

    看她们一副警惕的样子,仿佛自己要强抢民女,意图不轨一般,张辽无奈的摸着鼻子,又劝了一句:“上车吧,能走的快些。”

    “不要。”那妇人连连摇头,她女儿看着母亲的样子,倒是有些犹豫。

    谷道狭窄,这母女二人堵在这里,影响了行路,这时后面已经有人在催促。

    张辽看说不通,有些不耐烦了,他接连四五日都没休息好,情绪也不是那么好,两步过去,在那母女二人惊恐的眼神中,直接一手拎了一个,不顾她们惊呼和挣扎,大步走到车前,将那妇人放到了车上,眼睛一瞪,喝道:“这是命令,不许耽误行程!”

    那母女二人吓得不轻,一旁众人也看的目瞪口呆,卫仲道和几个太学生连道:“失礼,太失礼。”

    史阿淡淡的道:“张司马的为人处世之道,在下受教。”

    张辽老脸一红,娘的,被这个家伙冷幽默了。

    一旁蔡琰看的险些笑出声来。

    那妇人上了车后,队伍的行进速度便又快了起来。

    张辽又让蔡琰帮忙,看了看那妇人的脚腕,还好并不严重,便吩咐亲卫去带一个医师过来看一看。

    他看那母女有些畏惧他,笑了笑,也不理会,蔡琰却小声的和那对母女说起来,她虽然男装,但声音好听,一说话就知道是女的,那对母女倒是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蔡琰说了什么,但很快那对母女看向张辽的眼神就由畏惧转成了感激,那妇人朝张辽作礼道:“妾身谢过将军,还望将军莫要怪罪我母子。”

    那男装女子却不敢开口,怕被认出女子身份,只是躬身一礼。

    “不必挂怀。”张辽摆摆手,指着那些下车的少年,道:“还要谢过这位小兄弟,正是他让车出来。”

    母女二人又向那少年行礼,那少年倒也洒脱起来,回了一礼,颇有风采。

    张辽见状暗赞,与那少年并肩而行,笑问道:“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那少年道:“在下王粲,年方十四,山阳郡高平人氏。”

    “王粲?”张辽一怔,大为惊奇,没想到自己随意拉出来一个少年居然是王粲,难道这迁徙队伍中竟如此多人才?

    先是遇到了一代才女蔡琰,然后是博学多才的卫仲道,然后是未来的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先前还有司马朗、司马懿兄弟,周晖和周旷兄弟,也许还有其他很多人才,这迁徙队伍中还真是人才璀璨哪。

    也是,这些家眷大多都是世家名臣子弟,岂是一般,何况还有数万太学生,都是当世的精英。

    若是能挖走一批人才?如此也不枉自己吃力不讨好的参合西迁之事。

    便是自己如今条件不够,人才暂时用不上,但提前交好总是不错的。

    张辽登时精神一振,疲惫尽去,心思活泛起来。

    他一向讲究未雨绸缪,尤其是人际关系更要走在前面,此时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反正西迁之事一切还算顺利,开个小灶董卓想必也不会注意。

    “小兄弟,”张辽正要和王粲说话,突然一个怒冲冲的声音传来:“二弟,你怎么又走丢了?车子呢?”

    “兄长。”王粲忙喊了一声。

    张辽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大约二十五六的青年文士带着两人一脸怒气的疾走过来。青年文士相貌与王粲还有几分相似,但更加英俊的脸上却比王粲多了几分刻薄和自傲之气。

    这青年文士过来,向其他人礼节性的拱了拱手,便看向王粲,质问道:“车子呢?”

    王粲还没有回答,那边坐在王粲车上的妇人却坐不住了,挣扎着要下来,张辽见状沉喝道:“坐着便是,下来做什么!”

    他不相信那么大一辆车子,这厮过来就没看到,看着架势分明就是找麻烦来了。

    果然,那青年文士见张辽突然开口喝斥,不由看向张辽,皱眉道:“敢问阁下何人?”

    王粲忙道:“此乃张司马,此次迁徙便是他督管。”又朝张辽道:“这是家兄王巩,字伯固。”

    张辽向王巩抱拳:“伯固兄有礼。”

    王巩显然是早就认得张辽,刚才只是装模作样问名,听了弟弟王粲的介绍,面上殊无异色,向张辽还了礼,便迫不及待的质问道:“不知张司马因何夺占吾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辩驳

    一听这厮说“夺占”二字,张辽还没说话,王粲就忙开口道:“兄长,这驴车是小弟让出来的,是因这位夫人受伤不便于行,并非张司马夺占。”

    王巩冷着脸哼了一声,责问道:“你倒是大方,驴车上有如此多贵重书籍,皆是无价之物,岂是什么人都能坐的?若是不小心损坏了一本,看父亲不重重责罚于你!”

    一旁过来凑热闹的卫仲道连连点头:“书籍乃无价之物,此言乃至理也。”说罢又看了蔡琰一眼,显然知道蔡琰也是极爱书之人。其他几个太学生也都是连连附和,显然都是爱书之人,颇是质问的看着张辽,爆发着对他的不满,一路上张辽已经数度让他们挪开书籍,为人让车。

    “兄长,小弟……”王粲还没回兄长话,张辽却听得这王巩说话刺耳了,不由心生厌恶,阻止了王粲,正要出头,不妨他身旁满脸冷色史阿突然开口道:“用不用我出手,让这人闭嘴?”

    “不必……”张辽心中大汗,忙摆了摆手:“我能应付。”

    他看了一眼傲气冲天的王巩,心生厌烦,冷哼一声:“看样子倒是个爱书之人。”

    “我辈士人,岂能不爱书籍?”王巩神情自诩。

    张辽嗤笑一声:“可是不懂得尊重他人生命,爱书有什么用?”

    “你……”王巩闻言,神情不由一滞,面色涨红。

    “张司马此言差矣……”

    卫仲道和几个太学生方才出言相助王巩,此时也被殃及池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当下便想要辩驳。

    张辽却不给他们机会,冷声道:“见危不救,刻薄寡义,不知做人,读书又有什么用?要做官吗?但不知爱护百姓,要尔做官干什么?尸位素餐、贪赃枉法、欺凌百姓、祸害州县吗?死读书而不知为民着想,以本司马看来,倒不如回家去种田吧!”

    卫仲道和一众太学生没想到张辽这个武夫言辞居然如此凌厉,一时间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有几个太学生听了张辽的话后,露出思索的神情,包括蔡琰,正在和那对母女说这话的她看着并不算非常英俊的张辽,美目闪烁着神采,只觉得这一刻的张辽,光彩压过了所有人。这一番话,虽然只是斥责,但却比那些太学生一路上谈诗论典要深刻的多。

    史阿和那些游侠心中则是大快,他们这些下层人听了张辽这番话,登时感同身受,只觉得张辽才是真正为民做主的英雄,而张辽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也当得这个赞誉,比之这些啰啰嗦嗦却不干实事的名士要强出百倍!

    王粲见兄长被斥责于不义之地,忙出口反驳道:“张司马此言过也,吾兄只是素来爱惜书籍,并无他意。”

    王巩更是大怒,大声道:“张司马,吾如何见危不救,刻薄寡义了?又如何不爱护百姓了?张司马如此污蔑之言,实在令人齿冷!”

    张辽指着驴车上的母女,道:“这位夫人扭了脚,在这迁徙路上,情况会有多严重,你也算通晓事理,岂能不知?却让她们让出驴车,如此行径,岂非见死不救?与杀人何异!”

    王巩面色涨红,大声辩驳道:“吾爱惜书籍,甚于自己性命,何况他人!”

    “正是如此。”卫仲道又和几个太学生附和:“书籍原本就贵于自己性命。”

    “读书都把脑袋读傻了吧。”张辽没理会卫仲道和几个太学生愤怒的眼神,淡淡的道:“书是人写的,书没了,人可以再写,人没了,就什么也没了,活着,你可以超越前贤,著书遗泽后人,死了,一捧黄土而已。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就要想着超越前人,这点都看不透,枉自读书这么多年。”

    “你!”王巩、卫仲道和一众太学生都怒视着他。

    “真是荒谬之论!我等岂可超越前贤?”

    “书岂是能随随便便写出来的……”

    蔡琰和另外一些太学生却是眼睛一亮,甚至有几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张辽的这番话无疑为他们揭开了另一番天地。

    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就要想着超越前人,这句话何等发人深省!何等的自励!对于向来尊崇前贤而不敢逾越半步的他们是何等的振聋发聩!

    超越前贤,著书立传,前贤可,他们岂能不可?

    王粲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张辽,素来擅长辩论的他,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大是赞同张辽的观点,被张辽折服了,此时心中极为激动,但若是此时帮助张辽驳斥兄长,还不被人笑死,回去更是会被打死。

    蔡琰看那些太学生还在斥责张辽,便开口道:“张司马此言颇是有理,圣人也有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可见也是鼓励后人立于书籍之上思考的,如此一来,著书超越前贤,未尝不可。”

    张辽暗赞,襟怀和思想决定成就,蔡琰这个女子的襟怀和思想倒是比一些男子更要强出百倍,难怪终成一代才女,名传千古。

    而王粲的表现也丝毫不差,虽然不明确,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张辽便知道他的倾向,不由好笑。

    王巩辩不过张辽,恼羞成怒:“无论如何,吾今日一定要讨回驴车!那是我家中之物,他人何德据之!”

    王巩此言一出,众人都微微皱眉,这却是有失风度了,而驴车上妇人再也坐不住了,便要下来。

    张辽趁着脸喝道:“坐好了,下来作甚麽!腿脚真不想要了?”

    那妇人吓了一跳,急忙又做好了,搀扶着妇人的蔡琰嗔怪的白了张辽一眼,怪他态度粗鲁。

    张辽却没有理会蔡琰,而是看向王巩,嘿声道:“好一个王伯固,你要风度,本司马给你好生讲道理,你不要脸了,那本司马也不与你讲道理了。当本司马好欺不成?”

    说罢不待王巩辩驳,张辽便厉声喝道:“这车,本司马无偿征用了,谁敢动本司马的车,本司马让他从此再也不能动弹!”

    张辽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一些人更是脸颊开始抽搐,没想到这相府司马说翻脸就翻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强行招揽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刚才与他们讲理的相府司马并不是那么经常讲理的,他曾在广阳门外以数千强兵威慑,又曾斩杀数千恶徒,头颅如今都还在道旁陈列。

    “张司马勿要为难吾兄。”王粲见局面僵持,忙开口道:“这驴车便送予张司马了,不过书籍却是要收回去的。”

    张辽点了点头,叹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是兄弟,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王粲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王巩一下子就被点爆了,厉声喝道:“你个粗鲁莽夫!吾今日纵死不与你干休!”

    王巩身旁随行而来的另一人也大声道:“张司马莫要欺人太甚,伯固兄乃刚烈之人,昔时何大将军欲以二女妻之,伯固兄坚决不从,而今汝不过一小小司马,又何足道哉!”

    “哦?原来你是王长史的长子。”张辽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曾听说过此事,何进为大将军,麾下长史王谦出身名门,何进欲与之结亲,王谦自重出身名门,一口回绝,让何进和两个女儿都成为一时笑柄,而王谦则名响一时,没想到祸首却在这里。

    纵然这种事王谦拒绝很正常,但张辽曾受何进知遇之恩,此时心里难免不舒服,他看了一眼王巩,淡淡的道:“亏得王长史当初拒绝了,你这般性情,怎能配得上大将军爱女。”

    王巩一下子脸色涨紫,怒火冲天,拒婚何进一向是他的得意之举,此时却反被张辽讥讽他配不上何家女,顿时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就要朝张辽冲过来,却被身边两个人拉住,他挣扎着大吼:“贼子,吾与汝势不两立!死不干休!”

    张辽淡淡的道:“怎么?莫非想要干扰迁都大计?影响了迁都,可是大罪!”

    王巩怒极:“莫要以迁都威逼,我等本就不愿迁都,纵然夷灭三族又当如何?我王府满门忠烈,岂是惧死之徒?”

    一旁众人虽然不赞同王巩的举动,但此时看到他如此刚烈的行为,也不由大为赞赏。

    蔡琰见状,蹙起好看的眉毛,闹到这般情景,怕是不好收场了。

    “夷灭三族?”张辽看到王巩强横,冷笑一声:“伯固兄倒是敢为无辜族人做主?真是忠孝有加,不过本司马还没那般心肠,你在此阻碍迁徙,本司马也不杀你,不过却要剥光了衣服,绑到这道旁谷壁上,让百万百姓好好瞻仰一番,看看伯固兄的风采。”

    迁徙队伍中不少人失声而笑,一些女子不由暗啐,蔡琰则狠狠的白了张辽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竟用出这种手段,还真是无赖。

    张辽也是心中自得,对于王巩这种人而言,面子重于性命,他的办法可谓正中其弱点,料想王巩也会心生退却,却不想王巩身旁另一人突然大声道:“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何所惧哉!”

    张辽闻言,不由吓了一跳,发了一身冷汗,不过此人话音未落,当事人王巩却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张辽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娘的,真是凶险,他不由看向王巩身旁那个人,忍不住问道:“不知阁下姓名?”他对此人实在是佩服之极,敢于光着身子迎接百万百姓,何其心性!若是王巩也有这般心性,不怕自己这一招威胁,那今日可就真难下台了。王巩虽然为人刻薄,令人厌恶,但却无罪,张辽还做不出妄杀无辜的行为。

    听到张辽询问,王巩身边那人冷哼一声,傲然转过头去。

    太学生中有一人吃吃的开口道:“他是祢……祢衡。”

    祢衡!我去!这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辽忍不住想要去抹额头冷汗,这西迁道上还真是名人倍出啊。这祢衡可是传说中的人物,精神病患者,连曹操、刘表都无可奈何,自己还是不要打交道的好。

    他忙朝王粲挥挥手:“小兄弟,快带令兄回去罢,越远越好,莫要耽搁了后面迁徙。”他对祢衡和王巩组合实在是有些怕了,还是趁着王巩昏迷,让他们赶紧离开。

    王粲向张辽一礼,急忙回身去扶走兄长。

    祢衡也没有再与张辽纠缠,不过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指出他的太学生,骂道:“马钧小儿,口且不利,如此多舌!”

    马钧?张辽一愣,不由看向那个刚才出口的太学生,大约十五六岁,衣衫朴素,相貌木讷,此时被祢衡责骂,身旁几个太学生不满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他不由面色通红,低下头去。

    张辽眼里却流露出狂喜和不敢置信之色。好家伙!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宝!王粲、卫仲道等文士还没成长起来,目前拉拢为时尚早,但这马钧却绝不能放过,如果他真是那个精通机械发明的马钧的话。

    “马兄弟,且过来一叙。”张辽脸上挤出了他认为最诚恳热情的笑容,看的身边的史阿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马钧不由有些呆愣。

    “正是。”张辽看马钧发愣,大步走过去,笑道:“不知马兄弟家在何方?”

    “扶……扶风。”马钧有些紧张。

    “这就对了。”张辽一拍手:“不知马兄弟可是擅长机械之术?”

    马钧神情一怔,奇道:“张司……司马怎么知道?”

    “果是如此。”张辽畅快的大笑道:“我早听闻马兄弟之名,本司马也不绕弯子,马兄弟正是本司马需要的人才。”

    马钧吃吃道:“机……机械之术,……小道,张……司马过誉……”

    张辽大手一拍:“本司马认定的岂能有错?好了,马兄弟什么也不必说了,便到本司马麾下担任个军侯吧,本司马会专设机械营,由你统领。”

    “啊?军……军侯?”马钧一下子傻了眼,曲军侯可是四百石的官秩,俸禄比一些郡吏、曹掾都要高,而这张司马不过第一次见他,就给了他如此高的职务?他有些不敢置信。

    “嗯!看来马军侯已经应承,如此,从今日开始,便跟着本司马吧。”张辽趁着马钧发愣的瞬间,一锤定音。

    “这……张……张司马,是不是从……从长计议?”马钧忙道。

    “男子汉大丈夫,啰嗦什么!就这么定了!”张辽拉着马钧大步回了队伍。

    无论是跟在他身旁的史阿,还是那些太学生,都看的有些发懵。

    这张司马也太霸道了吧,不过他们心里也未尝不羡慕马钧,一个贫穷的小子,说话口吃,学术也寻常,不过平时摆弄些不入眼的小玩意,怎么转眼之间就是四百石的军侯了?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却不知道张辽此时心中是何等的畅快,对他而言,马钧的作用比得上一支骑兵,尤其是越到后面作用越大,这个时候遇到了还不下手,等什么?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后

    蔡琰看着合不拢嘴的张辽拉着有些呆懵的马钧回来,心境恬淡如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如今感到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子了,事实上她并非未出闺房、未曾见过世面的女子,她前半生的命途很是坎坷,刚刚四岁便跟着父亲被发配到塞北,经受风霜,而后得罪了权贵又万里迢迢奔波到吴地,前后辗转十二年,几度坎坷奔波,又有母亲病丧之痛,她的经历比大多数同龄男子都要多。

    这十几年中,她见过穷凶极恶,见过傲慢自大,见过阴险狡诈,也见过如父亲般的老好人,见过如卫仲道般博学多才儒雅之士,但如张辽这般人,她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觉得这个人很是奇特,时而是义无反顾的义士,时而是惩奸除恶的侠士,时而是威严霸道的将领,时而是言辞深刻的文士,时而又是有点无耻的无赖,时而又像个小孩子,便如现在。

    看到张辽拉着马钧高兴的样子,蔡琰轻声道:“你刚才可是凶险的紧呢?”

    张辽哈哈一笑:“大不了杀个痛快便是。”

    “你是那种人麽?”蔡琰白了他一眼,纵然张辽难以揣测,但她几番与张辽交谈,总有一种知己的感觉,感到张辽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蔡琰这一白眼,黑白分明,那风情竟让张辽心跳加快了几分,他忙道:“快走,快走,莫要耽搁了行程,今日要在黄昏前赶到新垵县。”

    蔡琰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张辽前行,又看到马车上的书,不由道:“王家的书忘了带走了。”

    张辽笑道:“回头送还回去便是,王粲小兄弟可是个不错的人,不能失信于他。”

    蔡琰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轻笑道:“谁敢动本司马的车,本司马让他从此再也不能动弹,你这话蛮是霸道有趣呢。”

    张辽讪讪一笑。后面卫仲道看到二人说的热乎,眼里不由闪过急色,心念一转,快走几步,赶上张辽,装作冷不丁的问道:“张司马,方才路边你那些麾下也有一些车辆,为何偏要抢王伯固的驴车?”

    张辽看了他一眼,这厮好像一直找他麻烦,不过他也能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换做自己也差不多吧。说来这卫仲道原本就和蔡琰夫妻之缘,只是总找自己麻烦似乎有些不对,自己可没有表现出对蔡琰的追求之意啊。

    他无奈的摆了摆手,道:“那些车辆不同,是收敛沿途尸体所用。”百万之口,便是留在雒阳,每日也有死去的,何况是迁徙,纵然他准备的再周全,百万人迁徙总会出现伤亡。

    一听说是收敛尸体,卫仲道面色微微一白,随即又道:“你留着这些车辆收敛尸体,却不顾活人,这恐怕是本末倒置吧?”

    张辽有些不耐烦了,却仍是淡淡的解释道:“天气渐暖,如果尸体弃在道旁,一旦引发瘟疫,这西迁路上就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一听说瘟疫,卫仲道脸色大变,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张辽又说了一句:“仲道兄,读书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君子六艺,不可偏废,这射与御平日也不可荒废,身体强,则长命百岁。”

    “多谢指点。”卫仲道虽然对张辽毫无由头的劝说有些不满,但毕竟是知礼之人,向张辽抱拳一礼,又忍不住看了蔡琰一眼,才慢了两步,退到后面。

    张辽看卫仲道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也没听进去,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总的而言,卫仲道此人品质还算不错,但他听不进话,自己说多了反而不好。

    蔡琰注意到张辽的神情,不由低声问道:“文远,你为何对卫兄说那番话,他有什么不妥麽?”

    张辽摇摇头:“身子骨太弱可不行,担心他活不长久。”

    蔡琰白了他一眼,显然不信。

    张辽也没再说什么,事实上他说什么也没用。

    当然,张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安顿迁徙之时,还有人在背后惦记着他。

    ……

    弘农郡,陝县,弘农杨氏名下的一处大宅院中,头戴高冠、腰悬长剑的董璜正悠然的喂着自己最心爱的鹰。

    董六匆匆进来,急声道:“公子,小人方才打探到,那些宫人的队伍昨日出了些乱子。”

    “乱子?说罢,是怎么回事?”董璜没放在心上。

    董六忙应道:“是护卫宫人的羌胡,劫掠了一些宫人,引起乱子,死了一百多宫人,还逃了十几个。”

    董璜不耐烦的道:“两万多宫人,死几百个算什么,这点事以后就不要来烦我。”

    “是!是!”董六忙应了两声,忍不住又道:“不过那个公子颇是在意的那个掌管貂蝉冠的小宫人也失踪了。”

    “什么?”董璜一下子皱起眉头,冷哼道:“她可是本公子预定的婢女,到了长安便要收入府中的,还不快去派人寻找!”

    “是!”董六应了一声,就要离去。

    “等等。”董璜又叫住了他:“那个并州子怎样了?那些家眷和贱民迁徙有没有出乱子?”

    “这个……还没有。”董六低头道。

    “哼!”董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这并州子倒是有些手段,百万人的迁都让他管束的井井有条,我原本断定这百万人西迁至少要死去一半,如今看来,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董六谄媚的道:“这并州子怎如公子,若是公子出马,定然比那并州子做的更好。”

    董璜摇摇头:“这一点,我是不如他的。”

    “公子过谦了,那并州子岂能与公子相比。”董六连忙摇头。

    “知己知彼,本公子岂能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董璜嘿然道:“不过这世间,并非能力强就地位高,出身才是根本,张辽能打仗,能做事,论能力或许不比本公子差,不过他有一个弱点,他的出身比本公子可谓天差地别,世人重英豪不过一句笑话,归根结底还不都是看出身,只这一点,张辽便永远翻不了身,便是能力再强,到底也不过我董氏的一条鹰犬而已,这世上能力强的人多了,可做鹰犬者比比皆是。”

    “公子此言甚是,出身才是关键。”董六附和道:“那并州子出身低贱,名微德薄,便如小人一般,合该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横生枝节

    董璜抚摸着手中长剑,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笑道:“不过这出身倒也非绝对,想那皇甫嵩出身世家,安定皇甫氏何其有名,当初皇甫嵩叔父皇甫规与张奂、段颎合称凉州三明,至今名震凉州,而皇甫嵩去年年初还为左将军,督领我叔父,无论地位还是名望皆在吾叔父之上,而今呢,我叔父借天子一封诏书,便解去他三万精兵,将其孤身召入朝中,生死难料。嘿,怕是当初谁也想不到今日吧。”

    董六这次没有说话,皇甫嵩曾被誉为当世第一名将,他的声名威震凉州,纵然董六想要讨好董璜,却也不敢说出皇甫嵩的坏话。

    “嘿。”董璜没有理会董六,铿的一声拔出长剑,油然道:“一是出身名门,二是胆大敢为,不放手一搏,我叔父亦岂能有今日,所以说,这个胆魄和时运也很关键。”

    “对了,”董璜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正题,问道:“那个消息传扬的怎样了?那并州子几番坏我好事,夺我猎物,岂能饶他!”

    董六自得的道:“公子放心,如今雒阳与弘农,皆知张辽对相国上谏七事,尤其是让世家豪强出工出力,修建民居,设立粥棚,更是遍传,破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今那些世家豪强,无不深恨张辽,生啖其肉。”

    “很好!”董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再加一把火,先前张辽不是在雒阳杀了司隶一个门亭长吗,让司隶校尉刘嚣返回去给张辽找些事做,吾让这并州子一件事也做不成!”

    “是!”董六忙道:“公子算无遗策。”

    董璜嘿声道:“说来这张辽,吾本还高看他两眼,没想到他也是意气用事之辈,居然为了那些低贱的黎庶而去得罪世家,岂非本末倒置,自寻死路?想不多时,不必本公子动手,那些公卿朝臣就会让张辽死无葬身之死。时运与胆魄,这张辽有胆魄,可惜走错了路子,时运岂能眷顾于他?不过也不能大意,要防患于未然……”

    董六忙道:“那并州子出身低贱,怎比得上公子胆魄和时运皆是上佳,相国无子,自会以公子为接替……”董六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然后犹疑了下,小心翼翼的道:“公子,你看那两个宫人……”

    “什么两个宫人?”董璜正在想着什么,没反应过来。

    董六低声道:“就是那两个怀了相国……”

    啪!董六一句话没说完,董璜反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

    “公子。”董六慌忙爬起来,连连磕头:“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董璜面色阴冷,以脚尖挑起董六下巴,森然道:“那两个宫人,谁也不能妄动!若是出了差池,本公子将尔等全部处死,夷灭三族!”

    “是!是!”董六面色惊恐,趴在地上,身子止不住颤抖,连连应道。

    董璜冷哼一声:“下去罢,去找刘嚣,听说张辽不是护送公卿家眷吗,刘嚣是做什么的!叔父让他抄家,他躲在这里干什么!滚!”

    “是!是!”董六仓皇爬起来,急忙退去。

    董璜目送董六离去,阴冷的脸色才微微舒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炽热和诡异交杂的神情。

    ……

    张辽随着迁徙队伍,当夜便抵达新垵县,驻守新垵县的是董卓麾下的中郎将段煨,不过段煨如今在陝县陪同天子,此地留的是本县县令。

    好在段煨本是出身武威段氏,名门之后,凉州三明之一段颎的族人,算是董卓麾下最为爱护百姓的一个,他麾下的士兵也大多是关中和凉州的汉人,军纪倒算是比较好的,临走时也交代了县令,县里大小官吏都在组织安顿迁徙百姓之事,让张辽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督管的是百万百姓从雒阳迁出去,至于西迁之后的安顿之事,均由沿途各县负责,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张辽看新垵县还算不错,便将一些不便于长途跋涉的百姓交予新垵县令,由他们安置。

    到了次日,张辽又随朝臣家眷西行,他已经打探到,天子车驾还停留在陝县,距此大约百里,每日行进很慢,以他们的速度完全可以追的上,他只要将这些家眷送到与天子和朝臣会和后便可以离去。

    张辽知道护送天子和朝臣的是董卓的亲侄,侍中、中军校尉董璜,想起离开小平津时贾诩那一句不要与董璜见面的提醒,他心中便有个疙瘩。

    他不怕董璜,但他如今并不想见到董璜,董璜的身份特殊,如果与董璜发生了冲突,对自己有害无益,尤其是董卓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至于面见天子,张辽更没有想过了,一来他身份差距太大,天子恐怕根本不知道他是哪根葱,二来见了天子也没什么好处,别来个什么血诏、衣带诏什么的,让自己为难,天子也会陷于危难。

    他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无力搀和上层那些大人物的斗争,搀和了便是炮灰。

    一路之上,张辽并没有太过亲近蔡琰,反倒是与马钧谈了很多,又询问了其他一些太学生,可惜没遇到什么知名或是特殊的人才。

    而那些太学生都隐隐抗拒着他。太学生也多是高傲的,他们大多出身世家名门,并不是很看得起张辽这个“霸道凶残”的司马。

    便是马钧其实也有些犹疑,他既感激张辽的重视和知遇之恩,因为他出身贫寒,又有口吃,大多太学生都看不起他,只有张辽如此重视他,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个。

    但他又担忧跟着张辽落个不好的名声和下场,无论是朝臣还是太学生,暗中反对董卓的不少,他跟着张辽,只怕将来遗臭万年。

    不过马钧的性格偏弱,被张辽强行任命职务,又与张辽一番交谈,察觉张辽的不凡,便索性决定跟了张辽,不再做他想,让张辽颇是心喜。

    在当日中午,队伍过了新垵县境,进入了zc县在接近第四个粥棚时,队伍慢了下来,前面打探消息的游侠回来向张辽禀报,粥棚那边人群发生了骚乱。

    正在与马钧交流机械之术的张辽不由一惊,当即加快行进速度。

第一百五十五章 粥棚事件

    过了新垵县,一路向西都是秦始皇曾开辟过的古驰道,极为开阔,行走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倍。

    张辽带着史阿等人快走了一段,远远便看到了道旁绵延十多里的粥棚,围了一大群人涌动着,呼喊声、叫骂声阵阵不断。

    他不由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生乱子,很容易造成踩踏和伤亡,酿成大祸,到时候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他当即加快了步子,快到人群近前时,一个打探消息的游侠钻出来禀报情况,让张辽很快明白了情势。

    原来却是这一带开设粥棚的几个豪强偷奸耍滑,熬出的粥太稀,整锅不见米粒,几乎如同清水,令很多百姓不满,正好有太学生在其中,与那几个管事的理论,引起了百姓共鸣,纷纷闹腾起来。

    一听是粥棚出事,张辽不由暗道,要让这些世家豪强拔毛出血,果然没那么容易!前几个粥棚都是官设,雒阳的是董卓,新垵县的是段煨,到了这里,第一个豪强设立的粥棚,就出了问题。

    他带着一群亲卫和游侠走近人群,这里围了大约千数人,大多都是领粥的百姓,而人群中却传来了一个熟悉而自命不凡的声音,正是先前叫嚣着“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的祢衡。

    这厮在这里搀和什么!张辽不由再次皱眉。

    与此同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人群中的一些异常,目光一扫,细察之下,脸色不由凝重起来,眼睛微眯,隐藏了那迸射出的凌厉之色。

    他发现,人群中似乎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四处推波助澜,蛊惑百姓闹事。

    “看到那几个人没?把他们全部控制起来!”

    张辽当机立断,立时低声吩咐几个游侠。

    几个游侠一声领命,迅速窜入人群之中,如鱼得水。他们这些游侠,最擅长做的就是这些浑水摸鱼的事。

    张辽面色冷厉,心中迅速琢磨着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在闹事,与此同时脚步不停,与史阿一群护卫分开人群向里走去。

    那些排队领粥的百姓看到有人插队,本要责斥,转头看到是张辽,立时噤若寒蝉,无不纷纷让开。霸道凶残的“张暴虎”在有心人的传扬下,如今已是威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

    人群之中,粥棚之下,一身文士服的祢衡正与几个锦衣管事打扮的人在激烈争辩。

    “你这竖子,何得在此猖狂!”一个锦衣管事指着祢衡怒声大斥。

    祢衡犹如一只斗鸡,指着一群人,毫不畏缩的敞开大骂:“尔等庸碌之徒,贪利吝啬,合该为奴,真一群硕鼠耳,一个个朽木禽兽、狼心狗行之辈,饭囊、酒桶、肉袋之属,只合吊丧问疾、看坟守墓,呜呼,吾行于死柩之中也!”

    那一个个管事气的大骂:“竖子!竖子!尔才为死尸!”

    “蝇蚋嗜腥之徒,吾宁饿死不食蜾虫之食。”祢衡骂了一通,拂袖而走。

    “狂徒休走!”

    几个管事气的想要追赶,却被一群太学生拦住,围观人群也汹涌起来。

    “且住!”张辽见状,厉喝一声,大步走到粥棚下,看了看锅里熬的粥,果然是清淡如水,当即沉下脸去,朝几个管事一挥手:“全部抓起来!”

    “是!”数十个亲卫一声应命,如狼似虎一般冲上去,将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管事全部抓了起来,按倒在地。

    几个管事面色发白,费力挣扎着,一个管事猖狂大叫:“尔等何故抓人?目无王法……”

    哗!

    张辽伸手从锅里舀起一碗粥水当头泼到他脸上,面色冷厉:“设立粥棚乃天子诏令,尔等阳奉阴违,欺瞒罔上,延误大计,论罪当斩!”

    “杀!”几个亲卫齐声大吼,铿的抽出腰刀,杀气十足,惊的一群管事软倒在地。

    连那些喧闹的百姓也静了下来,一个个向后退却,偷偷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张暴虎”。

    张辽目光扫过去,一个个低下头去,没一个敢再作喧哗,只有祢衡不屑的看了张辽一眼。

    一个被按倒在地的管事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刀刃,顿时崩溃了,嘶声大喊:“我等也是领命行事,实不****等之事啊。”

    张辽冷哼一声,吩咐其他几个亲卫:“各领五十人,去将他们的家主全部捉来,一个也不能放过!胆敢违抗者,斩立决!”

    “是!”一群亲卫大吼一声,迅速寻找场中的本地官吏,让他们带路,迅速去各家抓人。

    一群亲卫离去,粥棚里顿时静了下来,没有人敢说话。

    而先前钻入人群中的十多个游侠也冲出来,各自拎了一些人,正是在人群中推波助澜的不轨之徒。

    那十多个人都是一副百姓打扮,大骂不绝,被揪出来犹自不服:“为何捉拿我等无辜百姓?”

    “尔等害民之贼!”

    “是那豪强欺上罔下,非我等之罪!为何要抓我等!”

    四周的百姓见状,也不由再次骚动起来。

    张辽目光一扫,那些百姓登时又噤若寒蝉,他不再理会那些百姓,目光扫过那十多个被揪出来的不轨之徒,突然目光在一个人身上停留了下来,眼睛一眯。

    这个人他认得。

    这是一个黑脸瘦汉,颌下羊须,赫然是他曾经在东市上暴打过的董五,据何咸说是董璜的走狗!

    董璜!

    看到董五那仇视自己的眼神,张辽心中霎时间全明白了,原来是董璜在暗中捣鬼,推波助澜!只为了与自己的私怨!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说白了,自己此次吃力不讨好接了督管迁徙之事,一是大丈夫无愧本心,二来也无形为董卓减少了多少罪行,算是为董卓出力。而今董璜身为董卓侄子,反倒在这里暗中坏事!这是一个什么货色!只为了私怨却置大局于不顾,或者说根本就没把这些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绝对是一个极度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再结合贾诩先前的警示,张辽在心中迅速对董璜的为人做出了判断。

    黑脸董五傲然挺着头,看着张辽,眼里闪烁着不屑之色,冷声道:“张辽,既然你发现了,那便罢了,还不放了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喝下去

    看到那个黑脸汉子与“张暴虎”对峙,四周百姓也察觉到不对,人群很快也静了下来。此时,蔡琰、卫仲道等人也赶了过来,都不由看着粥棚下的张辽。

    而场中维持秩序的一些官吏看着满脸傲气的董五,都不由色变,他们不少人前不久刚见过董五,知道他是董璜身边之人,如今看这情形,一下子头大起来,不少人下意识想要退却,不想趟这趟浑水。

    “把他带过来。”张辽吩咐那个捉着董五的游侠。

    那游侠忙将董五带到张辽身前,董五毫无畏惧之色,昂然道:“张辽,你如今知道我的身份吧,要知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这是谁啊?竟然在张暴虎面前如此跋扈!

    四周百姓都有些惊愕,随后他们就看到了他们预料中的一幕,只见张暴虎一个勾拳。

    砰!

    那一声听得他们耳朵都发碜,随后他们就看到那个跋扈的黑脸汉子飞了起来,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整个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张暴虎果然是得罪不得的,跋扈的黑脸也不行!

    围观百姓无不暗抽了口气,不少胆小的人下意识的掩面向后退着。

    “长……老,里……好大的杆子……里……敢傻吾……”董五怨毒的看着张辽,脸颊痛的剧烈抖动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铿!

    张辽面无表情的抽出了腰间长剑,淡淡的道:“聚众闹事,推波助澜,挑拨百姓,其心可诛!你若是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数万百姓面前说出你主子的名号,我自会收手,否则,路人甲一个,本司马凭什么不敢动手,杀你如杀鸡般轻易。”

    董五面色一下子惨白,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说出不来了,脸上的傲气和怨毒倏然消散,化作惶恐。

    张辽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他的死穴,他就是死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说出的他主子董璜,否则他会比死还难看百倍!

    看董五不再叫嚣,张辽也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一众百姓,沉声道:“设粥之人阳奉阴违,本司马自会处置,但尔等却不可妄动,这些心存不轨,妄图挑动民乱造成大祸的人更不可轻饶!”

    一众百姓噤若寒蝉,没有人敢说话。

    这时祢衡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长衫少年走出来,向张辽躬身一礼,朗声道:“张司马,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人并未酿成什么大错,只小加惩处便是。”

    张辽看了他一眼,他跟着贾诩许久,惯于察人,看这个少年虽是举止恭谨,但却掩饰不住那骨子里的自恃旷放。

    他淡淡的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看张辽未向他回礼,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朗声道:“吾弘农杨修。”他的姿态也没方才那么恭敬了。

    杨修?张辽眉头一扬,又看着少年与祢衡站在一起,不由想起历史上祢衡好像就与孔融和杨修关系不错,尝道“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者庸碌,不堪一提”。

    看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淡淡的道:“他们未酿成大错,但你可知他们一旦酿成大错,会出现多大祸端?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而丧命,是数千?还是数万?小加惩处,他人若是效仿,该当如何?”

    “这……”杨修此时毕竟还嫩,一下子语塞。

    而那些围观的百姓看向张辽的眼神,则有了几分感激了,至少张暴虎始终都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处事的。

    看着张辽命手下士兵将那些挑动百姓的人和几个管事全部押在前面,随时可能处斩,杨修又指着那几个管事道:“此几人无大过,设立粥棚本就是无偿周济百姓,乃善举,做不好,也不该受此处罚。”

    杨修出身弘农杨氏,而这些管事都是委身弘农郡各大豪强之门,与杨氏多半都有些牵连,先前张辽没来时杨修便是因此不愿意出头,但此时他既然出头,便得维护这些人一二,这是世故人情,否则只会坏了杨氏的名声。

    张辽面无表情的道:“本司马只知道,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张司马此举未免有些过了。”杨修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他没发现,那些百姓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变了,反不如对张辽的畏惧了。

    张辽看了一眼杨修,皱眉道:“也罢,看你也不甘心,一会那些家主来了,给你个说服他们的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杨修出身名震天下的弘农杨氏,祖辈同是四世三公,他又是这一代的独苗,地位比袁绍、袁术都要高一些,平日里处处受宠,哪受过这般冷遇,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司马,当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张辽也不理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围观的百姓也是静静的候着。

    人群中,蔡琰怔怔的看着张辽,只觉得此时的他又是一番风采,不同于那些博学儒士,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

    而更远处的人群则是公卿朝臣家眷了,这些人家底丰厚,根本不需要粥棚周济,也以之为耻。只是远远的停留在那里开灶烹饭,冷眼旁观。

    这些公卿家眷见识远超百姓,知道张辽在迁徙一事中付出的努力,但只张辽命他们丢弃行礼家底一事,便令他们对张辽极为不满。人性便是如此,当生命有了保障,便看顾起利益,纵然是维护他们生命的人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会心生不满。

    不多时,随着马蹄声传来,张辽派出的一队队亲卫赶了回来,一个个锦衣锦袍之人被丢在场中,狼狈不堪。

    张辽朝杨修摆了摆手:“给你个劝说的机会,否则本司马便要动手了。”

    杨修冷哼一声,径自走向那些锦衣豪强身前,躬身一礼:“吾乃弘农杨修。”

    “啊?原来是杨公子。”

    这些豪强身在弘农,岂能不知弘农杨氏独苗杨修的名字和身份,闻言立时起身,纷纷向杨修行礼:“见过杨公子。”

    杨修朝他们还礼,扬眉道:“汝等既是奉命设置粥棚,何不悉心为之,而使我弘农世家蒙羞。”

    “这……”一群豪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豪强显然是个无赖出身,眼睛一转,忙道:“杨公子,非是我等不出力,你看着十里粥棚,不知要多少米粮,而我等家底实不如贵府丰裕,却是支撑不起啊。”

    “是啊!是啊!我等小家小业,支撑不起啊。”一群豪强纷纷跟着哭穷。

    杨修神情一滞,竟不知说什么好了。人至贱则无敌,人家说没有,他总不能硬说人家有吧。

    这时,人群中卫仲道移步而出,抱拳朗声道:“诸位家主,以诸位的家境,当不至于拿不出这些米粮,看这锅中粥水,直如清水而不见米粒,百姓食之,何来力气赶路?”

    又是那个无赖豪强向卫仲道还了一礼,道:“你是何人?”

    卫仲道朗声道:“在下河东卫……”

    一听说是河东人,那豪强不待卫仲道说完,便摆手道:“你一个河东人,何必多管闲事,说什么锅里是粥水,你懂什么?此乃粥汤,是以精米熬了数个时辰,米化为汁,精华尽在其内矣。”

    卫仲道面色涨红,咬牙而退。

    那个豪强又看向张辽,哼道:“便是你将我等捉来?你敢得罪我弘农世家?你便是杀了我等又如何?这粥棚反倒设不成了,饿死一帮贱民,你罪过不小。”

    张辽看了他们一眼,哼道:“你说这是粥汤?”

    “不错!”那豪强昂然道:“米之精华皆在其内,我等可谓尽心尽力。”

    张辽二话不说,命亲卫从锅里舀了一碗递给那豪强,冷声道:“喝下去。”

    那豪强举碗便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咂咂嘴,道:“不错,味道很不错,我只感浑身都是气力!”

    一旁杨修和卫仲道脸颊止不住抽搐,看着这个家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感到他们自己还是太嫩,面对如此无赖,难怪他们要败退下来。

    二人几乎同时看向张辽,却不知张辽为何要让此人喝粥水?他能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五十七章 翻手为云

    卫仲道和杨修都不是傻子,看出来这些豪强早有了准备,暗中联合在一起抵制放粥之事,否则就不会连弘农杨氏公子的面子也不卖了。

    眼前情形,便是张辽杀了这些人也没用,反而很可能造成更大的反抗与祸端,豪强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视的,西行路上这些豪强一旦同仇敌忾,必然能将张辽搞得灰头土脸,至少放粥之事将化作虚谈,那时西迁路上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何况他们已经察觉到,张辽似乎还有一个敌人在暗中窥伺,等待机会,一旦张辽处事不当,多半会造成重重一击。

    张辽该如何应对?换做他们,此时怕已经头疼了。

    张辽这边,看着那豪强将粥水一饮而尽,淡淡的问了句:“味道还不错?”

    “不错!真不错!”那豪强哈哈大笑:“再给我来两碗。”说罢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直接又舀了一碗,又仰头咕咚咕咚狂饮。

    “很好!”张辽点了点头,脸色一冷:“来人,把他押下去,每日就喝这个粥汤,吸收所谓的米粒精华,关上一年,看能活多久。”

    噗!

    那豪强登时将刚喝下去的粥水全部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着,而两个亲卫早已一声领命,冲上来将他捉了起来。

    “你怎能如此?”那豪强急的大叫。

    张辽面无表情的道:“你阳奉阴违,违抗上命,本司马已是手下容情,只关你一年,每日还供应你亲手熬的精华粥汤,要多少管多少,让你力气倍增,精神陡涨,比养猪还费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押下去!”

    噗嗤!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笑,只觉这张暴虎说话真是风趣之极,看到那豪强被整治,又大感快意。

    “不要……不要啊!”那豪强惨声大叫,却被亲卫直接拖走了,其他豪强不由面面相觑。

    如果张辽是杀他们,他们还能挑起众怒,但如今张辽却是依彼道还施彼身,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张辽不理会那个被拖走的豪强,看向一群亲卫,沉声道:“接下来,轮到他家中哪个话事人?”

    “禀司马,方才是赵德,这是他的兄弟赵诚。”两个亲卫一声应命,迅速又押出一个人来,还是个胖子,与刚才那个豪强赵德有几分相似。

    “你呢?”张辽指着那些锅,声音平淡:“这些粥水换不换?”

    “这……”赵诚神情犹疑。

    “很好,沉默就是抗议,知错不改,罪加一等!”张辽丝毫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来人,将他押下去关十年,每天喝这个精米粥汤,看他们兄弟二人谁活的长?”

    “啊?不要,我换!我换!”赵诚慌忙大叫。

    张辽却不理会他,任由两个亲卫将他拖走。

    “接下来,他家还有哪个是话事人?有就带过来,没有就直接抄家!”

    张辽的声音依旧那么平淡,但一众豪强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禀司马,赵德还有一个儿子赵州。”又有两个亲卫押出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这青年人目睹了父亲和叔父被带走,面色苍白,神情惶恐。

    “换不换?”张辽这次只有三个字。

    “换!换!换!”那青年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很好!”张辽点了点头,走近两步,低声道:“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你就是赵家家主,本司马会让他们永远不能回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那些个豪强堪堪听到。

    而那些豪强听到张辽这话,无不脸色大变!

    世家富户之中最是不乏争权夺利之事,一旦真如张辽所说,以新替旧,那他们这些带头反抗的家主必将全军覆没,而家族却对张辽起不到任何威胁,反而很可能成为张辽的臂助!

    他们所暗中结成的阵线必将彻底崩溃,到头来一切成空,而他们却身陷囹圄。

    这个青年如此年轻,但所用招式竟如此狠辣!

    一念及此,一众豪强看向张辽的眼神充满了惶恐和求饶。

    恰在此时,张辽不再理会那个目光迷茫的青年,将目光扫向他们,没有一句威胁之辞,一个豪强便带头拜倒,慌忙道:“小人万山,愿倾力相助将军,加倍熬制米粥,绝不敢有一分不实!”

    其他豪强见状,也争先恐后的道:“小人……愿助将军!”

    有犹疑不定的,一触及张辽冰冷的目光,立时崩溃,连声附和。他们暗里倚为首领的赵德已经被张辽带走,如今可谓乱了方寸,在张辽凌厉的手段之下,很快败下阵来。

    张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眼之间,在这些豪强的指挥下,十里粥棚开始热闹起来,锅中重新添米,炊烟处处升起。

    杨修和卫仲道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他们没听到张辽最后那句话,不知道那些豪强为何突然全面崩溃,但只看张辽先前施展的手段,他们就自愧不如。

    如果张辽直接以暴力震慑,恐怕会激起这些豪强的同仇敌忾之心,适得其反。但张辽绕了个弯子,先消弭了他们誓死抵抗之心,而后连消带打,将他们的士气彻底打散,不过巧妙的几句话,对人心的算计可谓入骨三分。

    围观的一众百姓却察觉不到这些,看到粥棚重开,他们顿时欢呼起来。

    张辽心中也松了口气,看了看那些沮丧的豪强和欢喜的百姓,两者之间反差极大,他沉吟了下,两手一压,止住那些百姓的呼声,指着那些豪强,沉声道:“本司马有一言,还望诸位父老谨记,莫要怨恨他们,他们虽不尊上令,然设粥棚,出米粮,无论多寡,却与尔等有恩,尔等是无偿受惠,当存感激之心。”

    那些百姓不由静了下来,先前闹腾的一些人脸色也露出羞愧之色。

    张辽一声沉喝:“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万恶之徒带过来!”

    “是!”数十个亲卫应了一声,将董五那一干挑事生非的人带了过来,大约有二三十个。

    张辽指着他们,沉声道:“正是这些恶徒,心怀叵测,暗中挑拨是非,令尔等失却常心,忘却恩义,一旦发生祸乱,粥棚再无可设之由,你们之中不知有多少父母妻儿饿死途中,此乃置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实乃罪大恶极!那你们且说,他们该当如何?”

    “杀了他们!”一众百姓听了张辽所说,无不后怕,而对董五等人更是痛恨之极,纷纷大喊。

    “张辽,你敢!你若害我,公子定不会放过你的!”董五见势不妙,嘶声大喊。

    “此乃人心所向,你合该一死!”张辽冷哼一声,拔出长剑,一剑过去,人头落地。

    对这种时时算计自己的小人,张辽绝不会手软,否则以后还不知会造成多少麻烦,甚至让自己后悔莫及。

    而且,他更需要这些人的人头来震慑迁徙途中的不轨分子,免得再出祸端,自己处理也来不及。

    董五死不瞑目,而他那些手下也吓得惊慌挣扎。

    紧跟着,张辽又下令:“将他们全部拖到那边处斩!莫要坏了吃饭的兴致。”

    “是!”一众亲卫拖着董五那些手下,到了两百步开外,手起刀落,这些恶徒纷纷授首。

    数万百姓再次见识到了张暴虎的威名,一时鸦雀无声,而那些豪强更是不少人面色苍白,心有余悸。

    张辽扫视过一众百姓,沉声道:“为人当恩怨分明,恶要除,恩也要谢,本司马话不多说,我等向这些出粮出力的恩主鞠上三躬。”

    说罢他转身率先向那些豪强鞠了三躬,而那些百姓也齐齐跟着鞠躬,大呼感谢之辞。

    那些本来沮丧和恐惧的豪强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僵在那里。

    他们看着数千乃至上万百姓齐齐鞠躬,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张辽又道:“这些恩主的名姓,将以碑石刻在大道之畔,他们的恩义,尔等要永远牢记,他们的子弟尔等若是遇到,定要善待。”

    “是啊!”

    “张司马说的是!”

    “我等谨遵张司马之令。”

    那些百姓纷纷大喊起来。

    那些个豪强看到这些情形,竟然有几个忍不住激动落泪,向张辽长揖认错,又有豪强大吼道:“快快再从家中搬粮!”

    当此之时,他们心中对张辽再无怨念,以些许米粮结数万百姓恩义,树立名望,那曾是那些真正诗书传家的世家之专享,他们这些富户豪强何曾有过这种机会,而今他们竟能有幸得到,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大好事,那些米粮反倒不值一提。

    而先前被带走的赵德之子壮起胆子向张辽拜了三拜,哭道:“我赵家愿意倾尽家中粮米,还请将军放了我父亲和叔父。”

    张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倒是个忠孝之人,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便饶了你那父亲和叔父,也不要你倾尽家中粮米,但要比别家多两千石。”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那青年感激的连连磕头,张辽一把将他扶起,一挥手,那些亲卫又将刚才带走的赵德兄弟带了回来。

    那二人并未带远,也曾看到这一幕,此时早已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恶虎来袭

    杨修、卫仲道看着那些态度陡转、神情激动的豪强,那数万呼喊的百姓,还有那众星拱月的张辽,一时之间竟怔怔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小姑娘蔡璎坐在象龙上兴奋的大喊,蔡琰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张辽那沉定自若的风采令她心驰神往。

    便是张狂如祢衡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了,只是喃喃道:“竖子狡诈,巧揽恩义……”他却没想过,如果按照他那副与豪强争执,誓死不相往来的清高姿态,恐怕早已经起了大乱子,沿途粥棚尽去,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粥棚里忙忙火火,而相隔数百步的另一侧,公卿朝臣家眷与那些百姓泾渭分明自在另一边生灶开火,其中便有王巩、王粲一家。这些人对于张辽的所作所为只是冷眼旁观,当然也不乏有人颇是敬服张辽所作所为。

    王家这边,王巩看着王粲振奋的神情,冷哼一声:“你欢喜什么,这张辽为了一群庶民出头,与我等世家何干?”

    王粲摇头道:“兄长此言差矣,此大义之举,况且张司马恩威并施,令那些人心服口服,着实不易。”

    王巩不屑的道:“张辽的手段不过是些小伎俩,何如安邦定国之策,登不得大雅之堂,你我出身名门,祖父尝为三公,便当效仿先祖,一心读书,举孝廉,入朝堂,奉天子,切不可走旁门左道,令人耻笑!”

    王粲应付的点了点头。

    王巩见状冷哼一声:“这张辽舍本逐末,以他的出身,也就笼络那些黎庶而已,可是他却还得罪了满朝公卿之家,日后定要处处受缚,若董贼一死,他这为虎作伥之徒,必然罪恶难逃!”

    王粲皱了皱眉,正要与兄长辩解,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他不由抬头看去,失声道:“司隶校尉刘恶虎。”

    “什么?”王巩也是面色大变:“这些司隶来做什么?”

    一些看到司隶的公卿家眷不由骚动起来。

    不怪他们畏惧,实则司隶校尉比较特殊。

    司隶校尉比两千石,论官秩比不上郡守,更比不上九卿三公,但司隶的实权却极大,领司隶校尉部,属京畿之地,包括hn河东、河内三河之地,京兆、冯翊、扶风三辅之地和弘农共七个郡,监察三公以下大小官吏以及京畿犯法者。

    一句话,官吏管理百姓,而司隶校尉监察官吏和有地位的豪强,号称“卧虎”,朝会之时与尚书令、御史中丞有自己的专席,统称“三独坐”,地位高于正卿,更领一千二百司隶,类似于明朝的东西厂和锦衣卫,但权力却更大。

    要知道,东汉以来,黄巾之乱以前,雒阳最精锐的北军五营每营也只有一千二百人,加上羽林、虎贲等,所有禁军不过万数,而司隶校尉却能独自统领一千二百,可见其权力之大。

    迁都之初,司徒杨彪和太尉黄琬反对迁都,董卓便是令时任司隶校尉的宣璠弹劾二人,才将二人罢免。杨彪和黄琬被罢免后,董卓为了安抚人心,又免去了宣璠的司隶校尉,任命暗中向他靠拢的宗室刘嚣为司隶校尉。

    刘嚣在灵帝时曾历任太仆和司空,后因灾异罢免,但刘嚣此人却是个很有手腕的官迷,董卓入京后,他立时向董卓靠拢,被董卓任命为司隶校尉后,更是以“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等各种杂七杂八的理由,大肆诛杀了一批皇亲国戚和世家豪强,为董卓抄了大笔财富,令一众官吏和豪强深恶痛绝,被称为“刘恶虎”,却深得董卓喜爱和重用。

    如今刘嚣带着数百司隶而来,一众官吏家眷怎能不惊?

    正在查看粥棚的张辽看到近五六百司隶从陝县方面而来,不由皱起眉头,这些司隶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到当先一人高坐马上,大约五十岁左右,一张黑脸,双眉浓密近乎倒吊,神色凛然,俨然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心中推测着,这应该就是司隶校尉刘嚣了。他这段时间也听多了这个大名鼎鼎的“刘恶虎”,与自己这“张暴虎”倒是相映成趣。

    看到刘嚣,想起自己先前在雒阳斩杀的司隶门亭长王虎,还有扣押的一百多个司隶,张辽就感到有些不妙,这刘嚣该不会又是一个麻烦吧?难道这西迁路还真像西天取经一样劫难重重?

    张辽一边暗中命亲卫暗中集结防范,一边带着史阿和几个亲卫向刘嚣迎去。刘嚣的官秩和地位远在他之上,按礼节他需迎接一番。

    只是张辽还没迎过去,就看到刘嚣带着司隶冲到公卿朝臣的家眷那边,高坐马上,一声厉喝:“司隶查察不忠不孝不清不顺之徒,所有人不得妄动!”

    数百司隶如狼似虎冲入家眷队伍之中,对那些车辆大肆搜查,又推搡家眷,令家眷队伍惊呼一片,大乱起来。

    张辽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对,但却不能放任那些朝臣家眷不管,他大步迎过去,朝刘嚣抱拳朗声道:“相府司马张辽见过刘校尉,却不知刘校尉大驾因何而来?”

    刘嚣没有下马,只是朝张辽一拱手,面色冷肃的道:“司隶查察不法,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小心惹祸上身。”

    张辽沉声道:“据末将所知,先前因迁都之事,相国已命司隶暂停查处,而今正值迁徙之时,刘校尉此举恐怕不妥吧?误了迁都之事,恐怕难以向相国交代。”

    刘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司隶办事,闲人莫问。”

    张辽看着那些横冲直撞的司隶,个个犹如土匪,不顾老弱妇孺,四处推搡,扯得车辆行礼一片散乱,不由怒从心起,沉声道:“刘校尉,本司马奉相国之命督管迁徙之事,岂是闲人!”

    刘嚣看着张辽,目光陡然凌厉,倏然大喝:“将此妄图阻碍公务的罪吏拿下!”

    “是!”

    近百个司隶陡然回身冲来,朝张辽、史阿和几个亲卫猛冲而来,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如同一头头恶狼,一杆杆长戈对准了他们,锋刃冰冷,目含杀意!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刘嚣的出手毫无由头,毫无警兆,看呆了那些朝臣家眷和百姓,包括张辽手下那些正在集结的亲卫。

第一百五十九章 虎虎交锋虎者胜

    见到如此突兀的情形,张辽眼睛不由一眯,看着刘嚣眼里的冷意,他心中霎时间便明白了过来,这刘嚣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而这包围过来的近百个虎视眈眈的司隶,显然是早就得了命令,布好了圈套!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看来多半又是董璜在身后指使,否则以刘嚣如此知机之人,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军中将领,这可是犯了董卓的忌讳的。

    “张司马!”一众百姓见状无不焦急,想要涌过来,却被其他司隶拦住。

    张辽脑海里瞬间分析了眼前情况,瞥了一眼不远处正迅速集结亲卫的**,神色不变,一只手握住了中兴剑,扫了一眼围过来的众司隶,看向刘嚣,淡淡的道:“刘校尉这是何意?司隶校尉监察百官,却与军中无干吧?不知相国若是得知你擅自越权,胆大妄为,参合军中之事,不知你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刘嚣脸颊抽搐了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惧色,随即眼神又闪烁了下,陡然想起了什么,厉声喝道:“张辽!你胆大妄为,在雒阳扣押本校尉麾下司隶,本校尉拿你,理直气正!便是相国那里,本校尉也自有分说!”

    “好一个理直气正!”

    张辽陡然纵声大笑:“刘嚣!尔麾下司隶肆意妄为,劫掠妇女,形同匪寇,尔身为校尉持身不正,罪责不浅,还敢说什么理直气正,真是大言不惭!本司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你这老家伙面黑心黑的贼样,怕也活不长久了,而今尚且坐在马上洋洋自得,却不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张辽声音极大,一番言辞令听到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险些落了下巴。

    尤其是那些官员家眷,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不同于寻常百姓人家,他们更知道司隶校尉和司隶的可怕!对他们而言,司隶就是天大的噩梦!司隶校尉更是他们平日里见了都要躲着走的主!

    因为他们都知道司隶校尉的来历,前汉征和四年,汉武帝初设司隶校尉,便是为了查办巫蛊之祸,数年之间,在当时佞臣江充和司隶的查办下,丞相公孙贺父子、御史大夫、两个公主、卫青之子、太子刘据、皇后卫子夫满门全部被诛灭,乃至牵连数十万人!

    远的不论,只说在过去的短短一年里,前司隶校尉袁绍曾尽捉权势滔天的十常侍家眷!前宣璠曾捉拿名望卓著的汝南袁氏满门,包括太傅袁隗!而眼前这任司隶校尉刘嚣更可谓是董卓真正的恶犬,四处撕咬,抄家灭族数十起,不知多少官吏和家眷冤死,看似刚正不阿的面孔下却掩饰着心黑手辣,滔天罪恶。

    而今张辽一个小小司马,却敢当面毫不留情的斥骂司隶校尉刘嚣!

    那些眷属此时看向张辽的眼神已经不止于佩服了,便是对张辽深为愤恨的王巩也是惊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与这张辽作对实在是一个大错误,这厮根本就是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自己哪玩得起!

    “放肆!”

    刘嚣被张辽一顿斥骂,在马上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指着张辽,浑身剧烈颤抖着,面色铁青,目若喷火,他自从做了司隶校尉,谁敢如此对他!是以他一时之间竟舌头打结,无从反驳,只能说出放肆两个字。

    与此同时,张辽低声问身旁史阿:“史兄,我来对付这些司隶,掩护你出去,你可能活捉那刘嚣?”

    那边**已经在迅速集结亲卫,但张辽不想把事情搞大,先要在最快最小的范围里解决问题,免得造成无谓的伤亡,所以他只能擒贼先擒王。

    听到张辽询问,史阿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酷神情:“不用你对付司隶,我捉他如捉鸡。”

    张辽有些无语,这家伙也太自信了吧,眼前这可是有近百个司隶围着他们呢。

    “一个小小的司马,竟敢如此放肆!本校尉公卿都不知捉了多少,何论尔一个司马!”正好这时刘嚣回过神来,厉喝道:“来人!将这罪大恶极的贼子捉起来!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几乎同时,张辽低喝一声:“史兄直接捉刘嚣,其余亲卫随我对付司隶,动手!”

    刷!他话音刚落,史阿便拔剑在手,如同一只脱兔般闪电掠出,长剑疾快,截、刺、削,几乎一气呵成,从团团包围着的司隶缝隙中诡异的穿过,直奔惊骇的刘嚣。

    与此同时,张辽也没有任何犹豫,大喝一声,拔出中兴剑,直接劈砍,凭他的力气和中兴剑的锋利,那些司隶刺过来的戈矛便断了头,只余下手中棍柄。

    张辽夺了一根棍柄,将中兴剑插地,拎起棍柄劈头盖脸就打向那些冲过来的司隶,左右横扫。在他的巨力横扫下,那些司隶手中的兵器根本拿不住,纷纷落地,手脚摧折,惨叫声不绝。

    而张辽身边的那几个亲卫也丝毫不若,迅速出手,挡住了张辽身后数十个司隶的攻击。

    这些司隶向来都是凭借天子威势横行一方,对付的也都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官吏,何曾与张辽这般猛将对敌?何况他们又没有配备弓箭,哪能挡得住张辽劈打。

    张辽转息之间便打倒了一片,抬头看向史阿那边时,却见史阿不知何时已经从马上捉了刘嚣,挟之疾步而来。

    他心中不由大喜,这史阿还真没吹,手段真是利索,看他所过之处,那些司隶无不是手腕流血,兵器落地,可见史阿剑技的卓绝,却不知道他师父王越又是怎样的厉害。

    刘嚣被史阿拎过来,他的发髻和高冠不知何时已经被史阿一剑削掉,乱发披散下来,形容极是狼狈。

    “张辽!你竟敢挟持本校尉!你罪当夷灭三族!”刘嚣看着张辽,眼里迸射惊怒。

    砰!张辽照例就是回了他一拳头。

    啊!刘嚣一声惨叫,鼻端流血,头颅后仰,史阿正好顺势放开了他,退到一旁。

    扑通!刘嚣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是血。

第一百六十章 天子刘协

    看到威风凛凛的刘嚣转眼之间变成这副悲惨模样,那些本要冲上来的司隶都惊呆了,不少司隶甚至兵器哐啷落地,一时间无所适从。

    而那些官吏家眷看着刘嚣此时的狼狈相,只感到无比的快意充斥全身,恨不得以身代张辽,让那里殴打刘嚣的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看向张辽的眼神满是兴奋!哪还有半点漠视!

    人群中蔡琰下意识的捂住嘴巴,看着凶悍揍人的张辽,眨着明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真是……”王巩连说了两声,却说不出来,他身旁王粲接过道:“真是太解气了!大快人心!这恶虎也有今日!相当日还曾上府搜查,何其猖狂,张司马真是痛快!”

    王巩回过神来,哼道:“他是痛快了,不过他打了刘重宁,怕是有大难了。”

    王粲默然。

    “张辽!”刘嚣捂着脸庞,刚厉喝半声,张辽又是一脚踹过去,拔了地上中兴剑,刘嚣见状不由眼神一缩,半句话咽在肚子里。

    张辽踩住刘嚣,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看向那些司隶:“全部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谁敢妄动,本司马一剑剁了他,看尔等是否一同论罪!”

    那些司隶闻言,不由大是犹豫,有些束手无措。

    “不能放过这逆贼!”地上刘嚣突然又是厉喝。

    张辽又是一脚踩过去,而后高喝:“**何在?还不动手!反抗者杀无赦!”

    “是!”不远处已经集结了亲卫的**一声领命,带着数百亲卫杀气腾腾直扑而来。

    那些司隶平日里虽然趾高气扬,但对付的都是不敢反抗的寻常人,哪能抵挡的住张辽手下最剽悍的亲卫!转眼之间便如同落花流水,全面溃散,被一众亲卫缴了兵器,踢倒在地,跪成一片。

    地上刘嚣看到这一幕,顿时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犹自厉声道:“张辽,得罪了董校尉,又冒犯司隶,相国定要将你斩首论罪!”

    张辽眼睛一瞪,长剑斜砍:“再啰嗦本司马先斩了你的首,你的罪孽天下人已有公论!”

    看着张辽眼中的杀气,刘嚣脸颊抽搐了下,垂下头去,不再言语。越是贪权越是有野望的人就越怕死,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求生和谋进的机会。

    其实以刘嚣的老道和手段,先前设置圈套,突然发动袭击,已经是小心翼翼了,因为司隶办案向来少有人敢反抗,此次刘嚣设计,换做其他人早已经被擒,但他却低估了张辽的虎气和果决,也高估了司隶的战斗力,又遇到史阿这个雒阳的顶尖游侠,也算他悲剧了。

    权谋和战力是相辅相成的,独一不可恃,当某一项太弱时,胜负就会一面倒倾斜。论老谋刘嚣或许经验老道,但论战斗力,他比之张辽就是个渣。

    张辽拎起刘嚣,又命亲卫押走一众司隶,大步走出人群,无论是朝臣家眷还是渑池大小官吏,看到张辽都纷纷避开,他们既敬佩张辽的大胆,又唯恐出头被刘嚣盯上,日后惹来大麻烦。

    路过王家这一片时,张辽朝王巩咧嘴笑了笑打了个招呼,惊得王巩面色发白,唯恐被刘嚣发现,日后寻找王家麻烦。

    张辽将刘嚣丢给**,命他小心看押,蔡琰过来,忧心忡忡的道:“文远,这可是一个大麻烦呢。”

    张辽摆了摆手:“怕他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不干人事的老家伙,再敢跋扈我见一次打一次,惹毛了我一剑剁了他。”

    “噗!”

    纵然蔡琰有些为张辽担心,但看到他这副大大咧咧的土匪样,也不由笑出声,旋即又觉得失态,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张辽说的也是实话,他来自后世,等级观念淡薄,不如时人对森严的等级地位那么敬畏,除了对自己尊敬的人外,见了其他职务高的,他都是礼节性的摆摆形式,真要惹毛了他,他立刻就会翻脸,管你是什么职务,官有多高。

    因此他不怕刘嚣,真正让他觉得麻烦的是董璜,这个藏在幕后的黑手,如今刘嚣被自己捉住,不知他能不能忍住?自己又该如何对待?

    ……

    弘农郡领九县,几乎是从东到西一字排开,而陝县位于弘农郡中部,与河东郡的大阳县隔河相望,两岸皆有大渡口,处于军事要道,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董卓当初入京时,便是从大阳县的茅津渡南渡黄河,经陝县、渑池、新垵、函谷关,抵达雒阳。

    此时,天子刘协的车驾便停留在陝县,一处四面守卫森严的院子里,年方十岁的刘协站在那里,看着院子里的一棵遒劲的奇树。

    阳春三月,黄昏的斜阳照射下,苍劲的老树生发出嫩绿的新芽,旁边桃树上也是桃花朵朵,芬芳满庭,美丽异常,但刘协的小脸上却带着忧色,有着寻常孩子未有的成熟。

    他的身后立着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官员,面相敦厚,佩青绶银印,正是襄贲侯、幽州牧刘虞之子,侍中刘和。

    侍中官秩比两千石,与光禄大夫、太中大夫、中散大夫、谏议大夫、黄门侍郎、议郎等官职类似,都属于散官,如曹操曾担任过议郎,而荀攸为黄门侍郎。但侍中在这些散官中的地位却最高,因为这个职位离天子最近,随侍天子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

    侍**有八人,刘协即位后设了六人,其中就有董卓侄子董璜,刘虞之子刘和,以及王允之子王盖。

    天子法驾出,侍中一人参乘,坐在天子车右,负国玺,操斩白蛇剑,也有护卫之责,其余侍中则在骑马跟在乘舆车之后。

    如今刘协西行,自然是侍中董璜参乘在右,刘和、王盖等在后跟随。但一休息下来,董璜便会离去,而由刘和或王盖等人陪侍天子。

    “哎……”

    小小年纪的刘协对着阳春的美好景色却是一声长叹。

    身后刘和见状忙问道:“不知陛下因何而叹?可是饮食不当?住宿不安?”

    刘协声音稚嫩,却饱含无奈:“朕虽贵为天子,却不能自主,为强臣所迫,迁离京都,捐弃宗庙,抛弃子民,乃至生灵涂炭,他日不知该如何面对先帝……”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干连

    刘和一惊,忙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监看,这才松了口气,忙躬身道:“陛下心怀宗庙与百姓,实乃大汉之福,只是平日还需慎言,陛下尚且年幼,不急一时,而董卓已经老迈,只要陛下暂且忍耐,暗中结交忠臣义士,定有机会光复汉室。”

    刘协冷笑一声:“董卓老了,可是还有董璜呢,朕看他比董卓还要强横。”

    “嘘!”刘和忙道:“陛下小心隔墙有耳。”

    刘协看了刘和一眼,转过头去,沉默下来。

    刘和看刘协仍是抑郁,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陛下可是担忧子民?”

    “是啊。”刘协面带忧色:“京都有百万口子民,老迈不堪者,孕妇幼子皆在其中,仓促迁徙之下,实是一场惨祸,朕不知多少次梦到雒阳子民死伤无数,哀哀哭泣……”

    刘和笑道:“如此陛下不须担忧也,臣今日刚听到一事,董卓麾下有司马张文远力谏董卓,悉心安顿迁都之事,使老有所乘,幼有所骑,又令弘农豪族在沿途设立粥棚,如此百姓伤亡必然大减。”

    “哦?竟有此事?”刘协不由眼睛一亮:“快快说来。”

    刘和当即便将张辽的所作所为向刘协细细描述,他其实也是听别人所说,但侍中顾问应对,本就有能言善辩之才,为了让刘协安心,竟将张辽的事迹说的有板有眼,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良久,刘协才长叹了口气:“有张文远在,实乃百姓之幸,这张文远如此通晓民事,却被董卓派去做了司马,实在可惜。”

    “陛下有所不知,张文远的将略更加不凡。”刘和又道:“臣还探得一事,这张文远便是先前在河内击败袁本初和王公节之人。”

    “哦?”刘协不由色变,炯炯看向刘和:“果是如此?”

    刘和点头道:“正是如此。”

    “好一个张文远!”刘协下意识的问道:“他年岁几何?”

    “年方二十一。”

    刘协沉默了片刻,长叹道:“真是文武皆能,只是如此俊才,却为董卓效力,否则他日当为中兴之臣。”

    “陛下,”刘和眼珠一转,低声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张文远并非董卓嫡系,他出身并州,而非凉州,本是故大将军麾下假司马,去年十常侍作乱,张文远被大将军派出募兵,待其归来之时,董卓已经入京,以臣推断,张文远应是无奈之下才归附了董卓。”

    “哦?”刘协眼睛一亮。

    刘和又道:“臣还听闻,张文远在河内击败袁本初后,与董卓爱将胡轸冲突,暴打了胡轸一番,所以才功过相抵,董卓并未大肆宣扬张文远击败袁绍之事,依臣之见,张文远对董卓未必没有怨言。”

    “打了凉州胡轸?打得好!”刘协不由兴奋的叫了声,而后疾步徘徊起来,脑海中想象着张辽的风采,一时间心中的压抑竟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徘徊了几步,刘协突然炯炯看向刘和,小脸显出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凝重:“朕要见张辽一面,如何?”

    刘和一惊,随即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可。”

    看到刘和点头,刘协反倒有些犹疑起来,迟疑道:“朕召见张文远,若是被董卓所知,岂非害了他?”

    “此时岂可顾虑那么多。”刘和知道这个少年天子虽然睿智,性格却有几分柔弱,当即忙道:“陛下召见张文远,若得其暗中相助,与王司徒内外照应,共图大计,天之幸也!若其不助陛下,便是逆臣,不能久留,臣便传出一些言语,正好离间他与董卓关系,令董卓厌恶于他,甚至杀了他,也失却一臂助,于陛下亦有益也。”

    “这……”刘协不由一愣。

    “陛下,张文远虽是良才,但也不过一个臣子,岂可与陛下大计共论?成可喜,不成也罢,便是因此害了张文远,却还有其他俊杰,总要尝试一番,不能放过任何良机。”刘和急声道:“当此之时,当速速决断,否则陛下车驾进入三辅,张文远恐退回雒阳矣,失去一机会矣。”

    “好!”刘协眼里露出坚定之色:“便召张文远来见朕。”

    “陛下英明。”刘和忙道了声,想了想,又道:“不过要见张文远,还需通过董璜,否则只怕难见。”

    “董璜?”刘协眼里闪过一抹阴影。

    黄昏之时,董璜用过晚饭,正要回房享用董六找来的两个美人,却有人来传令,天子召见。

    既是刘协召见,董璜也不敢怠慢,强忍心中不耐,匆匆赶到天子刘协住处。

    “臣董璜参见陛下,却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董璜见了刘协,躬身一礼。

    “董君不必多礼,朕只是问询近日的迁徙之事。”刘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拉着董璜坐下,细细询问了他一些近日的事情,包括先前宫女的伤亡和失踪,行程的安排等,零零碎碎,不胜其多。

    正当董璜不耐烦时,刘协似是无意中说了一句:“朕听说相国麾下有一司马,似乎是姓张,在雒阳安顿百姓搬迁,颇是有为,去了朕一块心结,朕要见见他,便有董君代为传召,如何?”

    董璜一听到刘协所说,立时便知道他指的是张辽,看向刘协,眼神刹那间锐利起来,沉声道:“陛下要召见张辽?!”

    刘协不料董璜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心中不由一惊,小脸上却仍是一副微笑的神情,看着董璜,奇道:“莫非有何不妥吗?朕只是心念百姓,听闻他遵照相国之命,安顿的很好,心中欣慰,想要见他一面。”

    董璜盯着刘协看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说来陛下要见张辽倒也在情理之中,这张辽与陛下倒还有些干连。”

    “哦?朕从未听闻此人,却不知此人与朕有何干连?”刘协这下子真的好奇起来,与此同时,心中也有些振奋,若是张辽真与自己有所干连,那拉拢起来必然极为轻易了。

    看到刘协有些急迫的神情,董璜抚了抚衣袖,淡淡的道:“张辽娶了弘农王妃,乃陛下王嫂,岂非正是有亲。”

    刘协面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连小小的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声雷霆惊坐起

    董璜瞥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刘协,眼里露出一丝得色,装模作样的问了句:“陛下,可还要召见张辽?”

    “啊?”发怔的刘协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必了,董君且退下罢。”

    “陛下,那臣便告退了。”董璜向刘协长身一礼,退出了屋子。

    董璜离去后,刘协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面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片刻,刘和求见,进来后便问刘协:“陛下,如何?”

    刘协不答,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直到刘和面色有些僵硬,刘协才质问道:“为何未提张辽那狂夫娶朕皇嫂之事!令董璜耻笑于朕!”

    “啊?竟有此事!”刘和闻言大惊,慌忙拜倒:“非臣隐瞒,实在是不知此事啊。”

    刘协看刘和确实不知此事,怒气这才消散了些,不满的道:“刘君不明情况,便让朕召见张辽,若非董璜反对,朕必为天下所笑!百年之后亦复何面目去见吾兄!”

    刘和忙再拜道:“此臣之过,请陛下降罪。”

    “罢了,还好未曾酿成大错。”刘协摆了摆手,沉默了下,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以朕观之,董璜似与张辽那狂夫有隙。”

    刘和沉吟道:“如此拉拢张辽大有可为,可叹他却……”

    “拉拢他作甚!”刘协恨声道:“可恨那张辽狂夫,悖逆大礼,胆敢以贱犯尊,欺吾皇嫂,又岂会是什么忠良之辈,实在该杀!”

    刘和看刘协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忙道:“陛下息怒。”

    刘协哼了声,起身徘徊了两步,道:“刘君,若朕出面,能否救回皇嫂?”

    刘和忙道:“陛下当以大局为重,张辽娶弘农王妃之事,必是董卓为拉拢他所为!此时陛下出面,必与董卓有所冲突,一旦惹起他的凶心,大事不妙哪!”

    “这……”刘协一想起凶悍的董卓,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之色,无力又坐在席上,喃喃道:“朕生而失母,两后相争,朕在其间惊惊颤颤,皇嫂入宫虽仅数月,却温婉和善,待朕如亲弟,而今落入粗人之手,实令朕心难安。”

    刘和沉默不语。

    董璜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再也没有兴致找什么美人,想起今日天子想要召见张辽之事,他心中就有一种急切的危机感,当下召来董六,沉声问道:“董五和刘恶虎可有消息传回?”

    董六忙道:“回公子,还不曾,今日已晚,渑池距此有近百里,他们怕要明日才能传回消息。”

    董璜有些焦虑的徘徊了两步,断然道:“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打探消息,若情况不对,吾便要亲自去走一趟!”

    董六一惊,忙道:“公子,区区一个张辽,还不值得公子亲自动手吧?”

    “你懂什么!”董璜不耐烦斥责了一句,道:“张辽的弱点在于出身差,名望低,但他若是真做好了迁都之事,恐怕会令不少人侧目,吾心难安,他既然逆了本公子之意,夺吾之好,便绝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董六忙又劝阻道:“可是还有陛下的车驾,护送车驾的还有北军中候刘表,督领北军五营,刘表乃宗室,不与相国同心,公子若是离开,陛下这边出了差错,相国必生雷霆之怒啊!”

    董璜神情一滞,不由冷静了下来。的确,他恨张辽,但与天子一比,便不算什么了,若是天子出了差错,恐怕叔父董卓会直接杀了他。

    董六看董璜平静下来,忙又道:“公子,张辽说到底不过一个司马,比千石的职务,手下并州兵又多在雒阳,刘恶虎已经带着六百司隶前去,想必不会出差错。”

    董璜点了点头:“这倒是,刘重宁办事很是很老道的,也罢,便再等一日吧。不过若是刘重宁也折翼而回,那本公子就必须动手了,便是将天子车驾迁延半日也再所不惜!这张辽让本公子感到了威胁,他与吕布那些人都不同,他的手段很厉害,胆子也很大。”

    董六神情有些茫然,不明白前两日董璜还小看张辽,为何今日一下子就重视起张辽了。

    他却不知道,张辽身份虽低微,但如果有类似天子刘协这样的高位者器重,一飞冲天也未尝不可能。

    而今日刘协意图召见张辽之事,让董璜心中大为警醒。

    当然,董璜还不知道,张辽已经斩杀了他派出的一条走狗董五,并擒拿了他寄予希望的刘嚣,否则他还不知该是怎样的惊怒!

    ……

    渑池,张辽虽然对董璜有所警惕,但却没料到董璜早已对他磨刀霍霍,迫不及待,已经警惕他的崛起。

    他更不会想到天子刘协曾想过召见他这个小小的司马,却因唐婉之事而罢,反而对他心生怨意。

    董卓当初将唐婉嫁给他,孤立他的算计已经起了作用!

    张辽在渑池处置了粥棚之事,平复了那些豪强的怨意,又擒了司隶校尉刘嚣,令一帮朝臣家眷对他俯首帖耳,总算是理顺了人事,一切都简单了起来。

    由于当日天色已晚,大队伍又前行了二十多里,便在渑池境内休息下来。

    张辽吃住依旧是与蔡琰一家在一起,蔡琰父亲蔡邕名著当世,不但精通经史辞赋,而且擅长音律,张辽用过晚饭后,在蔡琰这里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焦尾琴,不由起了兴致,让蔡琰为他弹一曲。

    蔡琰自由跟随父亲蔡邕学琴,天赋过人,心神恬静,琴艺也是顶尖之属,一曲优美的琴音之中,张辽不知不觉沉沉睡去,连日的奔波,让他实在是不胜疲惫。

    睡梦中,张辽梦到了董卓迁都,一如历史般死伤数十万,梦到了曹操、孙坚攻打雒阳,吕布杀董卓,身死白门楼,蔡琰被胡人掠去,难逃凄惨的命运,唐婉在陵园中孤独终老,乃至迷迷糊糊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一个个似是非是的人影在梦中闪过,一部三国仿佛已经被他遍历,而后是三国归晋,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中原一空,白骨枕籍,而他却仿佛一个过客,俯瞰着这一切而无力改变,用力大吼,却丝毫没用。

    突然间,董卓那狰狞的面孔又出现在面前,命董璜杀死他,董璜阴冷的笑着,拔剑向他砍来,张辽岂能就死,大吼一声,拿着黄龙钩镰刀朝董卓叔侄劈去!

    轰隆隆!

    一声惊雷突然响彻天空,董卓和董璜面孔消失,张辽猛然惊醒,从榻上坐起,才知一切只是一场梦,看看外面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他长吁了口气,擦拭了额头冷汗,感到浑身仍是疲倦,正要躺下再睡,突然间,外面又是一声惊雷。

    轰隆隆隆!

    真是雷声!不是做梦!

    张辽霎时间脸色大变!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灾难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声。

    张辽睡意全无,一下子从榻上跃下,顾不得点灯,摸索着扯过衣服披上,几步过去打开了窗户。

    呼!一股冷风吹来,让张辽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向窗外看去,只见夜空中明月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阴沉沉一片,一道闪电蓦然如利剑划破苍穹,照的黑夜如同白昼,刺得眼睛生疼。

    紧跟着是巨雷轰隆,滚滚而来,不绝于耳,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惊蛰之后,这是第一场春雷,也将迎来第一场春雨。

    “大兄。”住在外屋的**听到张辽起床的声音,喊了一声。

    “三子,现在什么时辰了?”张辽声音凝重。

    **点了灯,去看了沙漏:“大兄,还是寅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张辽沉声道:“速速召集亲卫,快马加鞭,传令渑池、新垵、弘农三县的令、丞,有秩、游徼、亭长,命他们速速来见我!”

    **这几日跟着张辽奔波,也累的很,睡的还有些迷糊:“大兄,深更半夜,外面又要下雨,这个时候怕是不好召集……”

    “传令!”张辽断然道:“天亮之前,我要在这里见到他们,过不来的,就永远也不用过来了。”

    “是!”**听张辽声音严厉,登时睡意全无,接了命令,急忙出去召集亲卫。

    **出去后,张辽看着窗外呼呼刮起的冷风,忍不住大叫一声,一拳击在窗棂上,神情愤怒!

    他没想到,初平元年的第一场春雨会在这个时候降临!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一场春雨贵如油,对于农耕来说,这是一场及时雨,天降甘霖,预示着丰收年。

    但这场春雨对于迁徙的数十万的百姓而言,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数十万口百姓迁徙,大多都已经在途中,绵延数百里,夜里也睡的是帐篷或露天,此时多半已经淋雨,道路泥泞,更加难行。

    但道路泥泞难行反而是小事,这场春雨带来的灾难绝不止于此!

    它带来的一个灾难是疾病!

    春寒料峭并不是说说而已,此时天气并不暖和,迁徙途中冷雨湿透重衣,对于疲惫远行的人最容易着凉生病,便是壮汉也难以承受,何况还有那么多老人、孩童和孕妇,一旦生病,便有性命之忧,甚至可能带来疠疫,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除了疾病,第二个灾难便是粮食!

    迁徙百姓都是自带粮食,而一旦粮食被雨淋受潮,便会发霉变质,不能食用。这对大多百姓的威胁不亚于疾病,只因这些百姓迁离故土,已然丢了田地,迁到新地后,多半受到地方势力阻扰,田地未必能立时分配下来,一旦误了农时,那可就一年都没吃的了,百姓大片饿死几乎是必然的!

    是以这场春雨对他们而言,非但不是甘霖,反而是灾害。

    除此之外,还会伴随着巨大的损失,比如书籍,书籍一旦淋雨,字迹便会模糊难读,这对文化传承来说,也不能不说是一个损失。

    还有一个祸患,却是对于张辽自己的,迁徙延误了行程,他本来就拉长了迁徙的时程,半个月也是董卓勉强答应他的,若是再有耽搁,董卓必然会问罪于他,何况还有董璜在背后作祟,加之他擒拿司隶校尉刘嚣,到时候也是一个危机。

    霹雳!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在张辽阴郁的脸上,他心中很是愤懑,自己布置了这么多,耗尽心力,只当百姓能顺利迁徙,到头来却抵不住一场寒雨。

    张辽还记得自己前世曾看过一段资料,在华夏数千年的历程中,气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数千年由几个寒期和暖期交替周转,汉末和明末似乎都处于寒期。

    明末不论,汉末据载,天气寒冷,武帝时雒阳南部种橘子还比较普遍,而曹操种橘于铜雀台,却只开花不结果。三国之时,更有一年淮河结冰,是历史上仅有的一次。

    气候寒冷期不仅止于天气严寒,更是各种自然灾害高发期,尤其是汉末数十年来,旱灾、涝灾、蝗灾、震灾、霜灾、风灾、瘟疫反复爆发,多达数十上百次,这些灾害对于以农业为主的经济而言,绝对是毁灭性的灾难。

    灵帝在位十五年间,大瘟疫便发生了五次之多,也正是黄巾之乱前夕,导致民不聊生,让百姓对老天也失望了,所以张角一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瞬间就聚拢了百万人附从作乱,大疫又兼大兵,整个天下陷于危难。

    偏偏东汉以来,盛行的又是天人感应学说,认为天意与人事的交感相应,天能影响人事、预示灾祥,人的行为也能感应上天,而天子违背了天意,不仁不义,上天就会出现灾异进行谴责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会降下祥瑞以鼓励。

    如此一来,频繁的天灾带来的一个直接现象就是三公走马换将,一个个屁股还没坐热就因灾异被免了,与此同时,也让尊崇天人感应学的士人对天子渐渐离心,而且也对天人感应学说产生了怀疑。

    那些循规蹈矩和道貌岸然似乎都成了玩笑,传统的儒家精神在无形中消失,社会风气由积极进取转为迷惘颓废,加之战乱频繁,朝纲混乱,越来越多的名士在痛苦和迷茫中选择了叛逆。

    他们或放浪形骸,或恣意佯狂,或消极避世,于是就有了所谓的魏晋风流,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甚至有名士追求外貌女性化,涂脂抹粉,服妇人之服,可谓畸形处处。

    五胡乱华之因,非止于胡人崛起,亦由于汉人陷入迷茫消极,否则便是历经战乱,人口大减,但也不至于全无抵抗之力,任由屠杀鱼肉。

    张辽来自后世,自然对这一点比时人看的更清楚。气候的恶劣,饥荒大面积的发生,朝纲的混乱,天人感应学的消亡,士人的迷惘堕落,种种因素导致了数百年的汉家灾难。

    难不成真是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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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召虎介绍:
哥不就是想在女神面前耍一下帅么,怎么就跑到了三国,变成了张辽? 难道就因为哥叫张召虎? 我的钩镰刀呢?张召虎看着兵器架上的铁矛发呆。 大戟也行啊,张召虎看向吕布的方天画戟。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他却只有一条只会吵架的狗大仙,被人笑为逗狗将军…… 张召虎拳头一扬:宁教我打天下人,休教天下人打我! 他打得曹大屁滚尿流,打得孙坚损兵折将,打得一盘散沙的关东诸侯变得同仇敌忾…… 对了,他早先还打了三国所有人的爸爸。 吕布痛苦的道:文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贾诩面无表情:这是董公赐给你的娇妻。 王允疾言厉色:并州诸将可赦,独不赦张辽!(群号:40568008)汉末召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召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召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